★—————————————————————————————————★ 丨 丨 丨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丨 丨 书本网整理 丨 丨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丨 丨 丨 ★—————————————————————————————————★ 书名：[综神话]男神追妻日常 作者：李煦之 文案： 孙小沫穿成了一根流弊酷帅的棍子 这根棍子是定海神针，又名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此时，猴哥还是石头，男神还是个高冷狂霸拽口嫌体正直的美少年。 孙小沫：所谓口嫌体正直，就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233333 男神：…… 孙小沫：家暴？我怎么会怕那种东西哈哈哈哈，压上去他就没辙了。 男神：…… 孙小沫：美人计？色！诱！？讨厌，人家说的是体重啦(*/ω＼*) 杨戬：…… 这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_╯)# 如题这就是穿成金箍棒的逗比妹子被男神追，给男神生小金箍棒和小三只眼的星湖故事~ 猴哥出现较晚，男主杨戬，1v1，绝壁不黑猴哥，我爱猴哥！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戬，孙小沫 ┃ 配角：孙悟空（猴哥），哪吒 ┃ 其它：神话传说，四大名著，西游记，哪吒传奇…等 ================== 第 1 章 　　孙小沫浑身僵硬，动惮不得，视线中是一片幽暗荒凉的画面，寂静无声，周围的最大能见度不超过两米，两米之外全是冰冷死寂的黑暗，过了许久她才意识到自己在水里。 　　这更像是一个噩梦，不然怎么解释她浸在水中却没有窒息的事实？怎么解释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线？还有这荒凉的、幽深的、死寂的、漫无边际的黑暗。 　　但这又不像是梦，在梦里她没有这样清晰的头脑和视线、逻辑正常的思维。 　　她试图整理自己的记忆，搞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一幕幕的画面飞快地从她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和现在的环境非常相称的画面上：一个阴森森的房间，一台破旧的小电视，一个正从电视里爬出来的长头发女鬼。 　　孙小沫：“……”什么鬼？ 　　如果她有眉毛和脸的话，那么现在一定是皱眉沉思的表情，原本以为能够通过记忆推测出点什么来，结果她脑子好像短路了，本来存储在大脑中的记忆就够不可靠的，现在更不靠谱了。 　　一分钟后，孙小沫放弃了“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决定心平气和的接受被困住（很可能是灵异事件）的事实，反正急也没用。 　　没过多久，黑暗里忽然有了动静，孙小沫定睛望去，觉得有东西要过来了，如果是以前的孙小沫，一定会感到害怕，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一点也不怕，精神不由自主地振奋起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黑暗里无声无息地往这里靠近的东西。 　　是鱼吗？ 　　不对，是个长得和人一模一样的不知道什么鬼——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人类绝对没可能不借助任何工具在水底下这样自在自如的呆着。 　　对方的装束很奇怪，不是现代人的衣着，宽袍大袖，腰间束带，满头长发在水中轻轻飘扬，光线太暗，孙小沫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凭感觉是个相貌很不错的青年人。 　　对方把手放在孙小沫身上，一缕很奇怪的不属于孙小沫的念头传达到了孙小沫的脑海中，她有种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人”的古怪感觉，孙小沫看了眼眉宇间露出疑惑之色的青年，决定暂时先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孙小沫感觉自己变小变细，直到能够被青年窝在手中的程度她才停下来，青年看着孙小沫，眉头展开，拿着她离开了此地。 　　这感觉怎么这么像猴哥的金箍棒？ 　　大爱酷帅狂霸拽可爱萌萌哒兼有之的美猴子的孙小沫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定海神针。 　　但她也只是想想，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变成了定海神针，小说只是小说，传说只是传说，怎么可能是真的？ 　　青年在海水中畅游，光线越来越明亮，渐渐地，鱼虾海藻珊瑚之类的水生物成片的出现在孙小沫的视野中，原来真的在海底呀！孙小沫青年拿在手中，万事不操心，兴致勃勃的观看起海底风光。她看到的海底风光和电视节目上的真是差太多了，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嘛，这里除了寻常的鱼类外还有许许多多怪模怪样的生物，说它们是海怪都不为过，孙小沫算是大开眼界了。 　　离开大海之后青年竟然飞到了空中，他身上的穿的衣服干爽的好像从没下过水一样，早知道青年不是人的孙小沫见怪不怪，跟着青年飞到了天上，腾云驾雾一阵子后又降落到地面上。 　　在半空时孙小沫顺带观察了一下地面的环境，有人居住的地方竟然都是大大小小的茅草屋，简陋的令人不忍直视，而地面上行动的人类也同样没一个是熟悉的现代人装束，孙小沫震惊了一会儿，啧啧舌，这必定不是原来的时空啊！ 　　她居然穿成了一根棍子——这不难推测出来——还是一根山寨版的金箍棒！ 　　卧槽！简直不能更坑爹！ 　　就是猫猫狗狗也比棍子强啊！这让她一个做了几十年人类的人情何以堪？！再不济……就算是真正的如意金箍棒她也心甘情愿，山寨版的算什么事？ 　　反正孙小沫压根就没往自己是真的金箍棒上想，如果是真正的金箍棒，绝壁不可能在踩着七彩祥云披着黄金铠甲从天而降的美猴子之前被别人拿走！ 　　生！无！可！恋！ 　　青年手中黑黝黝的铁棍子在他脚踏实地的那一刻变成了没精打采的倒U形。 　　一个嫩生生的童音问道：“庚辰，这就是大禹治水留下的定海神针？” 　　“定海神针”一瞬间绷直了！ 　　孙小沫：我听到了什么？那个正太，有种你再说一遍？！ 　　庚辰青年：“……” 　　一个很普通的庭院里，一座简陋的茅草屋前，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一名高大俊朗身着压金滚银玄色衣袍的青年，一名粉雕玉琢表情严肃的三头身小娃娃。 　　孙小沫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孩子，尤其是对方挺挺的小肚腩，好想戳一戳。 　　她想到就做，“身”随意动，在庚辰和小孩反应过来之前，箍着金箍的一头对着小孩的肚子轻轻一戳。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很轻很轻的戳了那么一下，但小孩突然踉跄了一下，脸上露出极不可思议的震惊神色，水红色的小嘴微微张开，明亮水润的黑眸里满是愕然，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庚辰：“……噗。” 　　孙小沫忽然想再戳一下，哎呦，这小孩的反应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 　　小孩怒道：“庚辰！” 　　庚辰急忙道：“不关我的事，是它自己要戳你的。” 　　小孩从地上爬起来，生气的样子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气鼓鼓的鼓着腮帮子，比刚刚更可爱了，他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含着一丝怒气死瞪着庚辰：“你当我不知定海神针的来历？这是女娲娘娘的法宝，如意金箍棒，如你心意，若不是你心里想，它怎会无缘无故欺负我？你当师父教我这七年都是白教的吗？” 　　话音刚落，“如意金箍棒”又伸过来戳了小孩一下。 　　小孩这回已经有了防备，焉能让“庚辰”得逞，冷哼一声，伸手捉住金箍棒用力抵挡……结果又被推到了。 　　庚辰连忙把使坏的金箍棒拿开，眼角抽了抽，对脸色涨红的小孩说道：“我再怎么解释你一定都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对不对？” 　　小孩冷冷的看着他，这回没动怒，他不慌不忙的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看着庚辰，突然勾唇笑了一下，庚辰心知不妙，这绝对是被惦记上了，他幽怨地瞥了眼孙小沫：“在大禹手里你怎么就那么听话？” 　　孙小沫伸长身体，快准狠地在青年屁股上敲了一下。 　　马丹！把老娘从东海拿到这里，你让猴哥怎么办？！ 　　庚辰哪里知道这根定海神针的想法，被偷袭了一下他整张脸都黑了，又不能把孙小沫扔到地上泄愤，那样做的话整个大地都要震三震，引来敌人就不好了。 　　“不愧是女娲娘娘的法宝。”小孩眼睛弯弯，心情好起来，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瞧着庚辰。 　　庚辰却皱起了眉头：“二郎，我们先回去，事情办成之后尽快把它送回东海，我们本意只是引开天庭的注意力，若是因此生出变故，闯下大祸，你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小孩脸上的表情与成人无异，他微微垂眸，沉吟道：“你是担心封在里面的东西？” 　　庚辰“嗯”了一声：“女娲娘娘让大禹把它放置在深海，又令敖广守着，除了定水，还有镇压之意，最多两天敖广就会发现定海神针丢失，进而上报天庭，天庭那么点人手，当然是收回来寻找定海神针的下落更加重要，多则半年，你就可以放心的开始了。” 　　明明是三四岁小孩的模样，脸上却笼着一层令人胆寒的冷意，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远处的天空，眸子里两簇仇恨的火苗燃烧着，亮的惊人，充满了狼一样的狠劲以及不可动摇的坚定。 　　一个稚嫩的童音，冷冷的说道： 　　“回玉泉山。” 第 2 章 　　孙小沫感觉自己搅合进了一桩了不得的大事件中。 　　她有些兴奋，对这名叫做庚辰的青年以及叫二郎的小孩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她预感自己接下来的经历会相当冒险刺激有意思，至于那冷冰冰、黑沉沉没有猴哥的深海，她一点期待都没有。 　　最好等到美猴子来问老龙王要兵器的时候再把她送回去，孙小沫贪心的想，那时候就可以跟着猴哥踏上新的冒险旅途了。 　　孙小沫在这边做白日梦，安安生生地呆在庚辰手中倒也老实，庚辰牵着小孩腾云驾雾回到了玉泉山，刚一落到地面上，脸色铁青的小孩立刻挣脱庚辰的手，跑到角落里吐起来。 　　孙小沫目瞪口呆，心说这小家伙该不会是晕飞吧？ 　　庚辰叹口气，似乎对此习以为常，眼神复杂的看着终于吐完脸色显得有几分苍白的孩子：“你这是何苦？” 　　小孩站直了身体，动作熟练的从腰间取下一只葫芦漱了漱口，然后从一只洁白的小瓶子里倒了一粒丹药吞下去，苍白的脸色不一会儿就恢复了之前的红润健康，他没有理会庚辰，迈开小短腿往山上走，每走一步身形就拔高几分，七步之后，他已经从幼童变成了一个扇云冠、水合服、腰束丝绦、脚蹬麻鞋的翩翩少年。 　　庚辰拿着金箍棒，默然不语的跟在他身后。 　　这玉泉山金霞洞本是阐教门下昆仑十二金仙之一的玉鼎真人修行之所，孙小沫刚刚听到“玉泉山”的时候并没有往这方面联想，直到他们上了山，庚辰问一名清俊但神态甚是冰冷的道人叫“玉鼎真人”，被庚辰唤作“二郎”的少年口称“师父”，孙小沫脑子里的灵感小电光才噼里啪啦的响起来——叫二郎的又拜玉鼎真人为师的不是杨戬是哪个？！ 　　孙小沫看着眼前唇红齿白的翩翩美少年，惊呆了：这是我男神（二号）？ 　　说好的霸气侧漏酷帅邪魅高冷成熟三界第一聪明的优质偶像大型男呢？！ 　　再美也是初中生，心灵沧桑青春不再的孙小沫表示对着一个水嫩嫩的小矮个粉不起来——他被我戳翻了两次！他还晕飞！都吐了！个子才到庚辰的下巴玉鼎真人的胸口！ 　　这么矮真的大丈夫？ 　　传说中的定海神针如意金箍棒又一次在庚辰的手中把自己弯成了一个倒U字。 　　累！觉！不！爱！ 　　玉鼎真人冷清的眸子看着庚辰手中的定海神针，问了一个和杨戬一样的问题：“这就是大禹治水留下的定海神针，女娲娘娘的法宝如意金箍棒？”玉鼎真人的嗓音和他的人一样冰冷酸爽，但特别特别的好听，如果再温柔一点，如果再温和一点，就是那种传说中能让耳朵怀孕的神奇音质！ 　　孙小沫绷直了身体，试图让两头的金箍发出金灿灿的耀眼光芒，在不是男神但绝壁是男神级别的玉鼎真人面前留下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好印象。 　　没有成熟的大果实男神，有男神的师父也是一样的！ 　　庚辰嘴角抽了抽，其实他也很怀疑，这家伙真的是圣人的法宝吗？真的是他一百年前见过的那根虽然没现在灵活但胜在正常听话的定海神针？ 　　玉鼎真人看着孙小沫，顿了一下，抬起手臂，那匀称漂亮的手指轻轻地在金箍棒身上抚摸着，孙小沫羞涩的黑里透红，扭了扭身体，在玉鼎真人手指上轻轻蹭了蹭，玉鼎真人的眼睛不明显的亮了一下。 　　正所谓，最了解的师父的当属徒弟，玉鼎真人一个细微的神色变化，杨戬就知道自家师父在想什么，水嫩嫩的美少年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他的气质远比年龄要更加成熟，这么笑起来的时候，横看竖看都是一个温文知礼关心师父的好好徒弟，视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孙小沫内心稍安，感觉被治愈了那么一点点，男神不愧是男神，初中生也能甩现世的成熟型男神几百条街！ 　　只听好好徒弟说道：“师父，现在不能动它。” 　　玉鼎真人略显失望，沉静的点点头：“嗯，我知道。” 　　好像有哪里不对？ 　　杨戬若无其事地看了眼孙小沫，屈指在她身上弹了下：“等事情结束了，徒儿想办法给师父切一段下来，反正它能变大变小，就算少了一截也不会有人发现。” 　　玉鼎真人沉吟道：“圣人的东西，只怕不好切。” 　　“不好不代表不能。”杨戬浅笑，乖乖的说道，“师父放心，大不了先把它留在玉泉山，没人知道的。” 　　玉鼎真人点点头，表示赞同。 　　孙小沫：“……”我真是看错你们俩了。 　　庚辰：“……”突然很后悔把小杨戬一个人放在玉泉山没多陪着（监督）他们师徒俩……夫人，庚辰对不起你，帝君和王母会不会宰了我？ 　　把金箍棒交给玉鼎真人后庚辰就下了山，过了几天之后庚辰返回玉泉山，告诉杨戬东海龙王敖广上天庭去了，看来是发现定海神针失踪，遍寻不着后终于决定上禀玉帝。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等敖广见到玉帝，弄清楚定海神针丢失一事，再商讨出章程，召回派到下界的仙人，至少也得半年之后了。 　　这半年内杨戬只能按兵不动，安心等待时机的到来。 　　孙小沫就这么在玉泉山住了下来。 　　她发现了一件令她相当震惊的事情，不不不，当然不是金霞洞真的是个“家徒四壁”的穷酸洞府这件事，这个不需要她担心，某师徒两个虽然不关心这寒酸的居住条件，不过有人看不下去，庚辰现在每日必修的课程就是乒乒乓乓的捯饬金霞洞，宝物什么的金霞洞本来就有，它只是看上去穷酸，实际上玉鼎真人还是挺有钱的，现在的玉泉山终于有了点仙人居住的仙境的样子，没亭台楼阁那么夸张，但该有的设施都有——庚辰一个人能顶后世的整个工程队，孙小沫以为他日后不做神仙光凭这一手装修的绝活也能过的很好。 　　言归正传，孙小沫发现的究竟是什么？ 　　——美少年他是烹饪小能手！ 　　虽说玉鼎真人和庚辰都是辟谷的仙人了，不过杨戬还是要吃饭的，玉鼎真人和庚辰肯定指望不了了，杨戬只能自己做饭吃，他做好了也会叫师父和庚辰一块来吃。 　　这么生活气息的画面……孙小沫表示，男神离我更远一步。 　　除了这个之外，孙小沫还发现一件事。 　　杨戬非常讨厌云。 　　讨厌到了厌恶的地步。 　　玉鼎真人和庚辰都知道这一点，但无论是庚辰还是孙小沫都想不到的是，为了保证徒弟心情愉快，玉鼎真人竟然会用法力人为的驱散飘到玉泉山上空的各种云，所以玉泉山的天空从来都是万里无云，而且从来不下雨。 　　有一次孙小沫甚至看到一条正在布云施雨的龙刚刚凝聚了一片乌云就被玉鼎真人一道金光霸气的驱散了，天空上只剩下一条搞不清状况的可怜龙，那条龙看样子很想下来找玉鼎真人理论一番，不知从哪里又飞来一条青龙，和它嘀嘀咕咕了一阵子后竟然什么表示都没有就走掉了，之后几天玉泉山风平浪静，不见任何神仙过来找麻烦。 　　疼爱徒弟到了这种地步……孙小沫真是给跪了。 　　原以为日子就会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下去，然后等到半年之后时机到来开启新的冒险地图，但意外这种东西，说来就来，简直比大姨妈还傲娇。 　　这天，玉鼎真人到玉虚宫听元始天尊讲课去了，而庚辰也很不巧的下了山，东南方向的滚滚雷声就是这时候传入杨戬的耳朵里，本该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玉泉山东南方却诡异的笼罩着一朵乌云，乌云中电光闪烁，雷鸣声不断，却不见有一滴雨落下。 　　孙小沫在玉泉山的两个月不是白呆的，她立马明白，这是有不长眼的跑玉泉山打架来了！ 　　杨戬瞄到那团黑滚滚的乌云，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他站起来，刚迈了一步，咕噜噜重物滚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个两头戴着金箍的大铁墩滚到他脚边，坚不可摧的身体神奇的扭成了波浪状。 　　孙小沫力刷存在感：同去！同去！ 　　杨戬：“……” 第 3 章 　　杨戬发现了孙小沫的新玩儿法。 　　谁说金箍棒只能是粗细高矮尽不相同的圆柱体？孙小沫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作为一根与众不同的如意金箍棒，她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都是无穷无尽的。 　　杨戬踩着孙小沫变化成铁质雪橇板，迎风从高高的山坡上滑了下去。 　　感觉特别舒爽。 　　杨戬对孙小沫露出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摸摸变回长棒棒的孙小沫，夸赞道：“不错。” 　　瘦高个的孙小沫俯视着少年版的男神，默默扭头叹息，少年啊，快点发育吧。 　　多亏了神行利器孙小沫，一人一棍比预计中更快抵达事故发生地，远远地就瞧见滚滚乌云中斗在一起的两只猛……呃，兽。 　　孙小沫沉默的看着闹出如此大动静的两只，一头红熊，血盆大口面目狰狞，这很正常，完全在预料之中，但另外一只，她扭过头看看同样无言的杨戬：那是小奶狗没错吧？ 　　红熊身上有种不详的阴冷戾气，它一只眼睛血流如注，愤怒的大吼着，形容吓人，看的出它很强，小奶狗根本不是它的对手，不过是仗着红熊受伤，自己小而灵活躲过红熊一次次的攻击，饶是如此，小奶狗也险象环生，身上开了不止一道口子，再继续下去，过不了多久恐怕就要在红熊爪下丧生。 　　杨戬眯了眯眼睛，拔出斩仙剑，斩仙剑的气息惊到了战局中的两只，一个阴冷的男声传了出来：“不想我以后黄泉碧落的追杀你，就别多管闲事！” 　　哎呦，这只熊好叼哦！ 　　杨戬的态度从容的就像闲庭信步，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像是嘲弄，像是轻蔑，星眸中闪烁着锋锐的冷光，在打斗生成的罡风中衣袍发丝猎猎飞舞，唯独他本人岿然不动。 　　“在我玉泉山撒野，还敢口出狂言，你是第一个。”杨戬松手，斩仙剑在他身前悬空而止，他面容上不见丝毫怒意，从容安稳的背后是少年人隐而不露的骄傲和自信，语气矜贵而疏冷，却半分狂妄也无，一字一句，不疾不徐的陈述道，“死在师尊的斩仙剑下，你也不冤。去！” 　　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神仙，没有不怕斩仙剑的，被其他神兵伤了，顶多肉身元气受损，但斩仙剑伤的可不止肉身，还有魂魄！ 　　兵器最懂兵器，斩仙剑一出就知有没有。 　　这头红熊真对得起“熊”这个称呼，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陋寡闻死蠢死蠢乡下熊，肯定没听过斩仙剑的威名，也一定不知道玉泉山是谁的地盘，竟然胆大包天的用爪子去和斩仙剑拼。 　　看到被一剑削掉的爪子孙小沫都替它疼。 　　吃了个大亏后红熊显然知道了斩仙剑的厉害，大声怒吼起来，再也不敢和斩仙剑直接接触，狼狈的躲闪起来，小奶狗趁着它应顾不暇趁机跳出战圈，哧溜溜机灵的跑到杨戬身边。 　　孙小沫近距离观察，发觉这只小奶狗长的还挺可爱的，圆滚滚的小身体，乌溜溜的大眼睛，精神奕奕竖起来的两只三角耳朵，还有湿漉漉的小鼻子，别看跟那只熊斗的那么凶，走近了就知道这小狗长了一张多么蠢萌的脸。 　　哪怕身体多处受伤浑身都血淋淋了，小奶狗仍然很有骨气的努力站立着，看着半空中的大红熊，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威胁声，凶巴巴的龇牙咧嘴。 　　红熊不敌杨戬的斩仙剑，眼看就要被斩于剑下，一团黑雾从它身体里冒出来，斩仙剑讲黑熊的肉身一分为二，追上想要逃跑的黑雾，刷刷刷来了几下，黑雾里发出一阵不似人可怖叫声，在斩仙剑下烟消云散！ 　　杨戬皱眉：“夺舍？” 　　他收回斩仙剑，想了片刻就把这件事给放到了一边，打算等师父回来问一问师父，小狗见仇敌死了，再也没有力气，吧嗒一下软趴趴的倒在地上不动了。 　　杨戬撩起袍子，蹲下在小狗软乎乎的肚皮上戳了一下，小狗哼哼两声，睁开眼睛，见是杨戬便费力的扭过头舔了舔杨戬的手指，杨戬嫌弃的甩甩手，站起来对孙小沫道：“带上它，我们回去。” 　　孙小沫要是能说话喷他一脸口水！当然，她不能说话，所以她二话不说照着杨戬戳过去，杨戬背后仿佛长了眼睛，足下轻点，轻飘飘的飞到一边去，躲过了背后的偷袭，却没防备脚下的暗算，噗通一声，翩翩美少年动作优雅蝴蝶似的一脸惊愕的呈大字型趴地上了。 　　孙小沫蹦蹦跳跳的在杨戬脑袋前面画了一张小人得志的笑脸，然后上半段变成一个簸箕，把小奶狗铲到里面去，下半段化身滚筒，滚滚滚滚地扬长而去。 　　杨戬：“……” 　　小狗的伤都是皮肉伤，一粒丹药下去就解决了，杨戬把它丢到水里让它自己洗干净了才准它进金霞洞。 　　庚辰比玉鼎真人回来的更早，看到杨戬居然捡了只小狗回来稀罕的过来围观，从杨戬口中得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庚辰的神色有异，出去了一趟又回来，对杨戬道：“是浮游。” 　　孙小沫蹭过来听八卦。 　　杨戬冷冷的扫她一眼，脸色很不好，庚辰察言观色，再看看旁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熟悉的贱兮兮气息的孙小沫，悟了，同情的看着杨戬：“二郎，又被欺负了？” 　　杨戬的刀子眼好似刮骨寒风，看哪里哪里冻结成冰，小狗哆哆嗦嗦的远离了一些，又哆哆嗦嗦的凑近了一点，简直跟受虐狂一样，忠犬中的战斗机，指的就是它了。 　　真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传说中威风凛凛的哮天犬。 　　孙小沫一再幻灭早就习惯了，她就指着还没出世的猴哥了。 　　“什么浮游？”杨戬板着脸，用力戳了一下小狗，小狗不敢反抗，乖乖地摔了个四脚朝天，然后哼哧哼哧的站起来又跑到杨戬身边，杨戬脸色缓和了一些，嘴角也染上了惯有的笑意，挠了挠小狗的下巴，在小家伙舒服地眯眼享受的时候，冷不防又把小狗戳了个四脚朝天。 　　小狗泪眼汪汪，依然不敢反抗。 　　孙小沫总算明白为什么回回杨戬出门玉泉山的动物们都躲着他走，过去的七年里一定经常被这么欺负。 　　庚辰看着杨戬和小时候一样的恶劣爱好，总显得漫不经心的懒洋洋收敛了一些，面上露出几分法子真心的柔和笑容，杨戬抬起头来时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掩饰一般把孙小沫拿在手上把玩，孙小沫撇撇嘴，由着他去了。 　　庚辰屈指在金箍棒上敲了敲：“浮游么，共工手下二将之一，早在百年前被我诛杀，或许是怨气过重，不得轮回，落得依靠夺舍苟延残喘的地步，如今被诛仙剑斩杀，已经魂飞魄散了，剩下的怨气么……不足为虑。倒是这小东西，怎么招惹上浮游的？”庚辰也想学着杨戬逗一逗小狗，杨戬眼疾手快地把小狗抱过去，没表情的看着庚辰，“它已认主，以后就是我的狗，除了我以外别人碰不得，不然会被它咬，你要试试吗？” 　　对上小狗那张毫无威胁力的蠢萌小脸，庚辰实在很难把“它会咬你的哦”的威胁当回事，但杨戬说的话却不能不认真对待。 　　肯定是刚刚说了实话让他记仇了，庚辰心不在焉地耍着金箍棒，偷眼瞄了下杨戬，撇撇嘴，不就是三番两次被一根棍子给欺负了嘛，反正是圣人的法宝，吃了点亏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真是越来越要面子了，小时候多可爱，切。 　　“对了，给它起名字了吗？”庚辰突然想起来，指了指小狗，“要不要我帮你想一个？狗蛋，铁蛋，你选一个。” 　　杨戬把小狗捏的泪眼汪汪，斜了庚辰一眼，一句话没说，但庚辰感觉自己被深深的鄙视了，他挠了挠下巴，有些莫名的想，民间给狗取名都是这么取的，一只狗而已，难不成还要取“杨戬”“庚辰”“昊天”这样的名字？ 　　杨戬收回目光，看了眼小狗，笑容淡淡的，语气中难掩骄傲：“我杨戬看中的狗，岂是凡品，我是它的主人，名字自然由我来取，我给它的名字，绝不辱没它，它也一定要当得起我给它的名字。” 　　庚辰好奇的问道：“到底是什么？” 　　杨戬眼中只剩一片冰冷之色，嘴角的笑容也充满了锐利的讥讽和嘲弄，神态带着说不出的张狂和冷厉，红唇微启，掷地有声地吐出那三个字： 　　“哮天犬！” 第 4 章 　　等玉鼎真人回来，杨戬给师父说了一声，哮天犬就算正式在玉泉山落户了。 　　杨戬每日除了修炼照顾师父和孙小沫互逗外又多了一项娱乐——欺负哮天犬，明明和红熊斗的那么凶，到了杨戬跟前小奶狗怂的和受气包没什么两样，孙小沫不由感叹，这就是传说中的抖M忠犬，不服不行啊！ 　　不过杨戬也不是光欺负哮天犬玩，另一方面他致力于把哮天犬培养成自己的得力助手，通过拿庚辰当沙包培养和哮天犬在战斗中的默契。杨戬天纵奇才，而玉鼎真人名师出高徒，尽管杨戬只在玉泉山学了七年，却已经能和庚辰打个平手，现在杨戬多了个哮天犬，主仆两个一个正面迎敌，一个专搞偷袭，庚辰三番两次栽在哮天犬口下，吃了不少闷亏，偏偏对主仆两人没辙，又没办法报复回去，简直内伤。 　　“不打了！”又一次被哮天犬偷袭后，庚辰大声叫停，杨戬肯定是故意的，每次哮天犬偷袭专攻庚辰小腿，庚辰光摔跤就摔出了十七八种不同的姿势，这次更过分，居然唆使哮天犬咬他屁股！ 　　这还了得？！真被咬到了可就颜面尽失了！ 　　庚辰怪叫着跳出战圈，转过身护着屁股，心有余悸地看着哮天犬，哮天犬没咬到目标，略失望的嗷呜一声，眼巴巴的看着庚辰，表情蠢萌蠢萌的，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孙小沫啧啧舌，当初看央视动画西游记时，猴哥可就是被小狗版本的呆萌哮天天给骗了，没防备才被这可爱的小东西给咬了，卖萌可耻！ 　　不过喜欢可爱的小动物的猴哥也很萌哒~ 　　不买账的还有庚辰这个受害者，指着哮天犬怒骂：“好的不学学坏的！专攻人家下三路，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哮天犬怒汪，杨戬喊道：“哮天犬，过来。” 　　哮天犬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到主人脚下，摇着尾巴一脸谄媚相，杨戬一手指头把它戳翻：“谁让你咬庚辰的屁股的？”哮天犬很包子的嗷呜一声，眼巴巴的看着旁边台阶上坐着的金箍棒。 　　它把自己折成了竖折竖（ㄣ）的奇怪样子，就像一个人端端正正的“坐着”，感觉到众人热辣辣的目光，环着金箍的顶端往右边偏折，明明还是那根黑黝黝的棍子，没有五官没有形态更别提表情了，在它做了这个类似“歪头”的动作后竟然有种无辜无邪的诡异感。 　　孙小沫沉思中：原来没有肢体接触哮天天也能够感觉到我的心意呀~ 　　庚辰眼角抽了一下，你能拿这根棒子如何？别忘了刚刚把它从深海取出来的时候他和杨戬就被这根装模作样的棍子给耍了一次，庚辰特别想抓着它问一问：“我跟你什么仇什么冤，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我啊啊啊啊！” 　　他叹口气：“二郎，等事情结束了赶紧把它送回东海吧。” 　　孙小沫：你做梦！ 　　杨戬瞄了眼孙小沫，揪了揪哮天犬的小尾巴，手里拿着根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骨头逗小狗，一脸漫不经心的神色：“那是自然的，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当初说留下它只是开开玩笑罢了。” 　　孙小沫危机感大盛，疑神疑鬼的看着杨戬，揣测着他这句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杨戬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后就跳过了这个话题，看也没看孙小沫，和庚辰说起了别的事情。 　　哮天犬一脸着急地瞅着上上下下的骨头，尾巴摇的特别欢，趁着杨戬注意力不在它身上，一个跳跃啊呜一口咬住了骨头，杨戬低下头看了宠物一眼，笑的特别不怀好意，两根手指头一松，哮天犬咬着骨头咕噜噜滚地上，哮天犬根本不在意这点小磨难，能吃到主人给的骨头就很开心了，它高高兴兴的从地上爬起来，下一秒却呆住了。 　　咦，骨头呢？ 　　哮天犬呆头呆脑的在周围找它的骨头，鼻子动了动，顺着骨头的香气望去，却发现小骨头还在主人手里拿着。 　　哮天犬傻眼了。 　　杨戬噗嗤一声乐了：“傻狗，过来。”他晃了晃手里的骨头，哮天犬没心眼的跑过去，满以为这次一定能够吃到骨头，眼睛盯着香喷喷的小骨头巴巴的凑上去时……骨头又跑了。 　　杨戬：“噗……” 　　哮天犬：“……”QAQ 　　庚辰：“……” 　　孙小沫替可怜的天天默哀三分钟，谁叫你家主人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欺负你这个毛茸茸软趴趴的抖M忠犬，不敢招惹酷帅狂霸坚硬柔韧的我。 　　孙小沫挺直了腰，充满了高狗一等的优越感，突然想到杨戬说过还要把她送回东海的话，整个棍子又焉了。 　　她觉得杨戬是在逗自己玩，又怀疑杨戬是认真的，在玉泉山住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忐忑不安过，她不想回东海，那地方冷冰冰黑漆漆的别说小鱼小虾了，就连水草都没有，人间的朝代也才到夏，距离猴哥出世至少得等一千年。 　　孙小沫想到自己孤零零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海水中等待，等待着，等待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人来看她，没有人陪她说话，终于有一天，她在孤独寂寞中凄凉的死去…… 　　真是太惨了！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孙小沫看着杨戬庚辰哮天犬这和乐融融的一家人，磨磨蹭蹭的滚过去，两人一狗登时安静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根又想耍什么幺蛾子的如意金箍棒。 　　金箍棒扭捏的扭扭身体，害羞的蹭蹭庚辰的肩膀，讨好的摸摸杨戬的小手（……），然后戳戳哮天犬：天天，替我说说好话。 　　庚辰沉默了好一会儿：“没看错的话，它是在讨好我们？” 　　杨戬淡定：“……嗯。” 　　哮天犬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看着孙小沫，毫不犹豫地后退一步，摇了摇头，坚定的站在主人身边：我听主人的。 　　庚辰忍笑：“看来你刚刚的威胁起作用了。” 　　孙小沫精神一震！ 　　杨戬也笑了，瞥了眼支棱着身体听他们讲话的金箍棒，淡淡的说道：“谁说那是威胁？通灵的法宝又不是只有它一个，况且它身体里有封印，说到底还是麻烦，讨师父高兴我自有别的办法，反正留着它也没用，自然要送回去。” 　　庚辰赞同：“这倒是。” 　　“咣当”一声，倍受打击的金箍棒倒在地上，整个玉泉山都被它的体重震的抖动起来，杨戬和庚辰却没什么反应，只有哮天犬出于多日相处的情谊关心的用爪子戳了戳它。 　　金箍棒滚到一边，远离它的爪子：别管我，你这个叛徒，白对你好了！ 　　哮天犬委屈的嗷呜一声。 　　孙小沫自暴自弃中，没空搭理它。 　　杨戬状似随意地扫了孙小沫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容，很快又隐去，脸上的神色却是畅快又轻松的。 　　庚辰无奈的摇摇头，真是孩子心性，不过能让这这根棍子吃瘪还是挺大快人心的，它的弱点竟然是东海吗？ 　　“庚辰，你什么时候走？” 　　庚辰怔了一下神，才弄懂杨戬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皱了下眉：“你又不过去了？幺妹念着你好久了，她天天盼着你去看看她，我每次过去都要告诉她你不会来，看着她一次次的失望，不光她难受，我也难受。” 　　杨戬面上露出一抹歉疚的神色，但却毫无动摇：“还不到时候，母亲一天在桃山下压着，我一天不能大意，你告诉三妹，最多再等两个月，我会带着母亲去见她。” 　　庚辰这个人好像没什么脾气，性格开朗，骨子里是很温柔包容的一个人，没正事的时候要么跟懒骨头似的喝酒睡觉，要么陪着杨戬哮天犬练两手，不管怎么看都是很温吞无害的一个人。 　　杨戬这句话说完之后，庚辰突然就动了怒，捏紧拳头，孙小沫从来不知道庚辰也能有这样激烈的感情波动，像浓烈的大火，炽烈的火焰中燃烧着要把一切烧成灰烬的仇恨和愤怒。 　　好大的怨气！ 　　哮天犬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孙小沫也十分愕然，这怨气简直像压抑到极点的爆发，她看得出庚辰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暴走，饶是如此，他的眼睛也红了，牙齿咬的咯咯响，听起来十分渗人。 　　“我有时候，真想杀上天去，让他们尝一尝被贬到玄冥九幽、剥皮挫骨、万劫不得翻身的滋味！” 第 5 章 　　一股不详的气息从庚辰身上散发出来，原本被他气势所镇、瑟瑟发抖的哮天犬突然弓起了身子，冲着庚辰咆哮起来，杨戬面色剧变，冲庚辰大声怒喝：“庚辰，你打算上斩仙台吗！给我醒醒！” 　　庚辰神色不对，面上竟然有黑气冒出，他听到杨戬的怒喝，更是努力压制自己，面上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癫狂狠戾，看向杨戬的目光不复从前的温暖，充斥着令人遍体生寒的阴冷和恶意，嘴唇的颜色也变成了深紫色，他嘴角扭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正要说什么，一道金光打在他头上，庚辰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师父！” 　　是玉鼎真人。 　　杨戬脸上有些懊悔：“我不该在他面前提母亲。” 　　“与你无关。”玉鼎真人声音清冷，施法检查了庚辰之后，略一沉吟，断然道，“他原本就有心魔，两个月前被浮游的怨气侵入体内，心魔和怨气相互滋养，与日俱增，合该在今日爆发，他杀孽太重，心魔不除，迟早会堕入魔道。” 　　杨戬怔了怔：“他的心魔是天庭。” 　　玉鼎真人垂眸：“天庭一日不除，心魔一日不除，这是他的劫数，躲不过。” 　　“躲不过。”杨戬喃喃自语，看着黑气覆面的庚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睛里好像有些晶莹的东西，但在阳光下很快消融了，化成无边的冷意，“躲不过。”他重复道，字句中含着令人心颤沉重东西，一声声，仿佛生生砸在人心上，“躲不过，就合该成魔？” 　　玉鼎真人似乎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徒儿，他本来就不是会说话的人，每次杨戬情绪低落的时候他总会显得很无措，杨戬还小的时候一直当师父不喜欢自己，后来才了解到自家师父面冷心热嘴笨的残酷事实，每逢看到玉鼎真人因为自己而纠结的样子根本无法直视，有几次反倒要他来宽慰玉鼎真人。 　　这一次，杨戬也根本没指望师父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或者说，任何话语都无法让他觉得安慰。 　　“徒儿，你拜师那日我对你说过什么？” 　　杨戬看着玉鼎真人，沉默片刻：“欺师灭祖者，死。”他十岁拜师，至今已过了七年，拜师当日的情形历历在目，清晰的好像昨天发生的事情，玉鼎真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的很清楚，只因为当日玉鼎真人只说了三句话。 　　从此以后，你就是阐教弟子。 　　我是玉鼎真人，你师父。 　　欺师灭祖者，死！ 　　前面两句可以省了，玉鼎真人既然问他那天说过的话，当然指的是最后一句，也是拜入玉鼎真人门下必须遵守的门规，没有之一。 　　说白了，作为玉鼎真人唯一的弟子，杨戬需要遵守的弟子规只有一条：不得欺师灭祖。别的，他想干什么，玉鼎真人是不会管的。 　　杨戬无法从玉鼎真人那张高山白雪般冰冷的容颜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暖意和温柔之色，但这天地之间唯有玉鼎真人一人所说的话，杨戬绝不会有分毫质疑，玉鼎真人的神色很认真，语气也很认真，他告诉自己唯一的弟子： 　　“纵然你有一日堕入魔道，我也不会不认你。” 　　这句话不断在杨戬耳侧回响，纵然你坠入魔道，我也不会不认你——那庚辰呢？有朝一日他真的坠入魔道，就不是我杨戬的家人了吗？我会不认他吗？我会和他划清界限吗？我会容许别人借着“除魔卫道”的名义伤害他吗？ 　　杨戬胸口仿佛被锤子重重击了一下，所有的怨愤和不甘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眼睛热意上涌，他看不清玉鼎真人的表情，好半晌，才微微哽咽着唤了一声：“师父。” 　　玉鼎真人摸摸他的脑袋，眼神冷冷清清的：“把庚辰送回房间，他醒来后让他回紫府洲呆着，我去一趟玉虚宫。” 　　杨戬：“……” 　　孙小沫：“……”这销魂的身高差。 　　哮天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感觉气氛回暖，危机解除，于是尾巴再度欢快的摇了起来，在庚辰的鼻子上扫啊扫的，黑色的怨气被它的尾巴扫的凌乱不已，愤怒的从庚辰的身体里冒出来，绕着哮天犬的尾巴爬动。 　　孙小沫：……天天，小心菊花！ 　　哮天犬歪头：“汪？” 　　下一刻，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玉泉山宁静的天空。 　　孙小沫(*/ω＼*)：太重口了。 　　可怜的小狗，被一秒爆！菊！主人太粗心啦，应该先早早的解决怨气的，哮天天那张梨花带雨委委屈屈的蠢萌小脸真是令见者伤心落泪，孙小沫从身上分出一根枝桠给抽抽噎噎的哮天天顺毛：节哀顺变，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吧，乖。 　　哮天犬：好疼。QAQ 　　杨戬嘴角抽抽，蠢的简直看不下去，把庚辰身上的怨气烧了个一干二净，直接运起法术把人搬回房间，没管哮天犬和孙小沫。 　　孙小沫继续顺毛中：来来来，尾巴翘起来，我看看你的菊花怎么样了。 　　哮天犬夹紧尾巴，机警的倒退几步，摇摇头，泪眼汪汪的不给看。 　　孙小沫：别害羞，给你两个选择，让三只眼看，给我看。 　　哮天犬犹犹豫豫，委委屈屈的转过身，撅着屁股把尾巴竖起来。 　　孙小沫：噗…… 　　哮天犬羞耻地飙泪：坏人！QAQ 　　孙小沫摸摸它，顺毛，然后变成第一天捡到哮天犬的造型，上面簸箕下面滚筒，把菊花残屁股疼的哮天天铲进去，咕噜噜滚滚滚，带着它回去找杨戬了。 　　哮天犬安心的窝在孙小沫牌小簸箕里，舔了舔孙小沫的金箍，就当给她洗脸了。 　　真窝心，好么，看在你这么暖哒哒的份上，原谅你之前不帮老娘说好话了。 　　哮天犬：不好吃。 　　孙小沫：“……”呀呸！什么主人什么狗！ 　　玉鼎真人的话解开了杨戬的心结，但庚辰的情况不能算好，入魔终归不是好事，杨戬担心的是庚辰不能保持本心，伤害别人，伤害自己，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 　　所以，庚辰一清醒过来，杨戬就责令他马上离开玉泉山。 　　“就算除不了心魔，也不能这么容易就堕入魔道，你回西昆仑吧，在你能控制住心魔之前，不要再来凡间了。”杨戬把一只手环交给庚辰，“这是给三妹的，别忘了把我的话转告给她。” 　　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被心魔控制，连怨气入体都没发觉，庚辰懊恼不已，他和杨戬一样，不介意自己修的是魔道还是仙道，却不想自己迷失本心，对于杨戬的提议他没有任何异议，收好手环便驾云离开了玉泉山。 　　孙小沫内心充满了疑惑，她对“杨戬”的了解多来自于影视作品和小说，但不管哪个版本都没听过庚辰这个名字，杨戬对庚辰那么看重，而根据平时庚辰说的话可以推断出庚辰至少也该是大禹时期的仙人，并且和杨戬的母亲关系匪浅，还有西昆仑是怎么回事？杨戬的妹妹怎么会在那里？ 　　她看着杨戬入睡，听着哮天犬有节奏的小呼噜，又杵着发了一会儿呆，不在意地把这些疑惑抛开，躺倒庚辰为她准备的“床”上，打算像往常一样通过神游太虚打发时间。 　　作为一根金箍棒，她根本没有睡眠这种东西，打发时间的好办法就是放空思绪，什么都不想，感觉没一会儿一个晚上就过去了。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孙小沫恍惚了一下，突然间发现自己感官和视角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低下头，看到的是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座高大的房子，阳光普照，天空澄碧如洗，耳朵里传来一阵小孩子和成年男人混合在一起的笑声。 　　孙小沫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竟然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庚辰？ 　　庚辰还是老样子，笑容更加明快一些，他脖子上骑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满院子的疯跑，在屋檐下还有一名八、九岁大的男孩子，看着他们两个疯闹，脸上也带着开心的笑容。 　　年长些的男孩子和杨戬的相貌很相似，庚辰带着玩耍的娃娃眉眼也十分眼熟，孙小沫正困惑着，外面走进来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一个健壮有力，肩膀上扛着一头野猪，神色凶悍不苟言笑。 　　他前面男子，相貌十分英俊，五官冷硬，眼睛深邃有神，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看起来是个坚毅而强势，能够让人感到安全并且信赖的男人。他一进门脸上便笑起来，并不亲和也不温柔的笑容，却有种成熟而自信的男人独有的魅力和性感，令人折服。 　　孙小沫几乎要叫起来：卧槽，这才是真男神！ 　　——这张明显是三只眼长大后会有的大俊脸！男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第 6 章 　　孙小沫冲过去，吧唧，被自己的腿给绊倒了。 　　孙小沫：“……”讨厌的四条腿。 　　屋檐下的男孩子看到走进来的男人，兴奋的大叫一声：“父亲！”欢呼雀跃地冲过去，男人张开双臂把扑过来的男孩儿举着抛起来，发出爽朗的大笑声，骑在庚辰脖子上的小男孩儿立刻不干了，两条小腿扑腾起来，张开手臂嗷嗷嗷的叫着，“二郎也要！二郎也要！父亲！父亲！” 　　孙小沫：“……”我一定产生幻听了。 　　男人爽朗的笑着，把大儿子抗在肩膀上，单手拎起小儿子，坏心眼的把他放在同一边的肩膀上让他和哥哥叠起来。 　　小杨戬嘻嘻嘻笑，胖乎乎的小手使劲在哥哥身上戳戳戳。 　　杨家大郎威胁：“二郎！我揍你哦！” 　　父子三人闹作一团，那扛着野猪的男子眼睛里露出一点笑意，随手把野猪扔到地上，走到庚辰面前时两个男人互相在彼此的肩膀上捶了下，庚辰笑着和他勾肩搭背：“不错啊，今天又猎到了大家伙。” 　　陌生男子摇摇头：“不是我，是首领的功劳。” 　　“庚辰，云华呢？”被唤作首领的男人扛着两个儿子从房子里跑出来，声如洪钟，脸上还残留着笑意，目光炯炯的看着庚辰。 　　庚辰还没说话，小杨戬从父亲背后冒出一个脑袋来，揪着父亲的耳朵大声说道：“母亲去姥姥家了！” 　　男人两条英气的眉毛立刻皱起来，闷闷不乐的看了眼庚辰：“那不是下个月才能回来？” 　　庚辰嘴角抽了下，没什么耐心的安慰道：“一个月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从金箍棒变成四条腿小蠢狗的孙小沫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爬到了男神他爹脚下，似乎没人注意她，孙小沫抬起一只爪子，勾着男人的裤脚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结果爪子居然从男人身上穿过，视线中的画面荡起了一阵阵水纹。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抓着孙小沫脖子上的皮毛，把她拎了起来。 　　孙小沫：“汪？” 　　这只手用力晃了晃孙小沫，直把孙小沫晃的头晕眼花，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不悦的说道：“哪里来的畜生，竟敢窥探我的梦境，找死！” 　　……三只眼。 　　孙小沫用力的转过头看着后面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面无表情的说道：“主人，我是哮天犬。” 　　孙小沫：咦，居然能说话？ 　　“哮天犬最喜欢什么？” 　　“香喷喷的骨头！” 　　杨戬冷笑一声：“错了，哮天犬最喜欢的当然是我这个主人。”杨戬和孙小沫面对面，“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不说实话我现在就用斩仙剑把你一分为二！”他说着，另一只手中果然祭出了斩仙剑，在孙小沫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冷淡的看着她，“纵然是在梦里，若被斩仙剑杀了，就是真的死了，一分为二的魂魄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你想尝一尝吗？” 　　孙小沫试图发萌功打动杨戬，两只前爪做求饶状，耷拉着耳朵，大眼睛水汪汪四十五度的注视着杨戬。 　　“看在我和哮天犬是同类的份上——” 　　“我更应该杀了你。”杨戬无动于衷，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冷意，慢条斯理的说道，“玉泉山只能有哮天犬一只狗，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去死吧。” 　　孙小沫惊呆了！ 　　“我只是开个玩笑求你别这么认真其实我就是金箍棒！”识时务者为俊杰，孙小沫二话不说老实交代了，从来都是和杨戬站在一个阵营中的孙小沫第一次感受到杨戬“对待敌人就像冬天一样冷酷”的销魂滋味。 　　杨戬沉默片刻，眼神冰冷的看着她，语气比之前多了几分凝重：“金箍棒怎么可能有魂魄，还是说，我该叫你——” 　　孙小沫感觉杨戬接下来要说会是很了不得内容，情不自禁的竖起了耳朵，忐忑不安又满心好奇，两只眼睛精神奕奕的看着他。 　　一阵天旋地转，孙小沫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是金箍棒，身上盖着被子，安安稳稳的在自己的床上躺着。 　　天亮了。 　　孙小沫在床上滚滚滚：一到关键的地方就卡住太坑爹了！杨戬到底要叫她什么啊？！ 　　总觉得和杨戬与庚辰谈话中的封印有关。 　　孙小沫又不能直接问杨戬，她本来以为她都在梦里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杨戬都会过来找自己确认一下，再不济也会有些不同寻常的反应，谁知道杨戬起床之后根本理都没理孙小沫，和往常一样到外面勤奋修炼去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毫无异样，哮天犬仍然被他欺负的惨惨的，不敢怒也不敢言，泪眼汪汪的受着，还总是凑上去找虐。 　　在梦境中站在敌对方的立场上见过了杨戬之后，再看以欺负哮天犬为乐，总是会被卖蠢的小狗给逗笑的少年，孙小沫深深地感受到了中二期的少年严重的蛇精病分裂症。 　　见过了杨戬的梦境，见过了杨戬的父亲和大哥，听到杨戬父亲口中的“云华”二字，孙小沫再也没办法把这个世界和她以前“了解”到的联系在一起。 　　有太多不一样。 　　杨天佑（她甚至不知道这里杨戬的爹是不是叫杨天佑）不是书生，而是部落首领，杨戬的娘不叫瑶姬，叫云华，杨家多了一个属性不明的庚辰，还有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姥姥”。 　　一样的是，杨戬的师父还是玉鼎真人，杨戬的狗还叫哮天犬，杨戬的三妹仍然存在，杨戬的母亲仍然在桃山底下压着。 　　不该总是受以前的“记忆”影响，那些不是真的，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才是真的。 　　时光匆匆如流水，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孙小沫再也没有进过杨戬的梦境，半年之期即将到来时，玉鼎真人带着一把斧头从昆仑玉虚宫返回，亲手把斧头交给徒弟： 　　“从掌教师尊那里借来的，神斧中有盘古幡的力量，可助你劈开桃山。” 　　盘古幡，相传是盘古开天辟地的斧刃所化，拥有开天辟地之能，为元始天尊所有，玉鼎真人这趟玉虚宫之行，就是为了像掌教师尊借用盘古幡，给徒弟打造出这把神斧。 　　他不能直接插手此事，就用这种方式为弟子助力。 　　拥有盘古斧的力量，桃山被劈开之际，三界六合，四大部洲，势必会被惊动。 　　杨戬双手郑重接过神斧，七年，他已经成长到无需继续忍耐，可以运用这种承载他全部怒火、全部的愤恨和不甘的方式，砍下这必然上惊九霄碧落下震幽冥黄泉的一斧，救出母亲。 　　少年瘦削的身体笔直而坚定，微微泛红的眼睛里复杂难言的情绪不断变幻，良久才缓慢地平息下来，万般起伏与不平尽数化为与他年龄不相仿的深沉、冷肃。 　　“师父。”平日里温文知礼、骄而不狂，又有着十六七的孩子鲜活生动一面的少年，此时冷的像冰，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更加沉默，他盯着手中的神斧，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仙凡相恋，究竟是对是错？” 　　玉鼎真人垂眸，目光落在少年长而浓密的睫毛上，片刻之后，他才不疾不徐的开口：“仙凡结合，必生杀劫。”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语气仍然那么认真。 　　弟子的每一个问题，即使幼稚，他也从未敷衍过。 　　“你父母的事情不寻常。” 　　杨戬沉默了一会儿，嘴角缓缓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的眼神依然那么冷：“若只是普通的仙凡相恋，为何帝君与西王母从未阻止过？若只是寻常的仙凡相恋，何至于赶尽杀绝，令父亲和大哥魂飞魄散！”他握紧斧柄，抬头看着玉鼎真人，“师父，你不用担心，徒儿永远不会堕入魔道。” 　　玉鼎真人沉默地点点头：“出发时带上定海神针，它能遮掩神斧的气息，进入桃山结界内后，轻易不要动用法术。” 　　饶是杨戬早就习惯了玉鼎真人的说话方式，对于他这种徒弟激动好半天你点下头就直接进入下个话题的“冷淡”反应还是很无力，就是因为这样他小时候才总是认为“师父不喜欢我也不关心我”，昆仑十二金仙就属自家师父性格最“别扭”。 　　无奈归无奈，杨戬的神色却实实在在的回暖了几分：“师父，金箍棒没问题吗？它似乎有魂魄，会不会是封印在内的共工残魂苏醒了？” 　　“不是。”玉鼎真人毫无意外之色，金箍棒的问题他一直都有关注，这次去玉虚宫除了给徒弟打造神斧，他还向掌教师尊咨询了一下金箍棒的事情，所以他才能肯定的告诉杨戬，金箍棒能够掩盖神斧的气息和力量波动，如果有问题他肯定二话不说亲自处理了，哪里还能让那么危险的东西继续跟他的好徒儿呆在一起。 　　远在昆仑山的元始天尊真心无奈，玉鼎真人一走，八百年不挪窝的圣人马上苦哈哈的上女娲宫给徒弟徒孙解决后续麻烦去了。 　　没一个省心的！ 　　玉鼎真人看了眼杨戬，想到元始天尊告诉他的那些东西，头一次对自家徒儿说话留一半：“共工残魂再也不会苏醒，那是它本身的灵识，你当它是棍子成精便可。” 　　杨戬：“……” 　　“还有问题吗？” 　　杨戬沉吟片刻，用一种学术的、研究的、绝对没有半分不纯洁的眼神看着玉鼎真人，态度镇定，语气平静的问道：“若师父爱上一个凡人该当如何？” 第 7 章 　　玉鼎真人愣了一下，没料到杨戬会问这种问题，他少见的微微蹙了下眉，显然从未想过这种问题，所以临时认真思考起来。 　　一个合格的师父必须做到的一点——要认真努力的回答徒儿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这是玉鼎真人收小杨戬为徒后，向师尊以及师兄弟们咨询过后听到的最多的一个答案，玉鼎真人一丝不苟的执行了七年。 　　思考过后的玉鼎真人回答：“等她历劫成仙。” 　　“若对方与仙无缘，又当如何？” 　　玉鼎真人平静的说出两个字：“渡劫。” 　　“渡劫？”杨戬一时没想明白。 　　“正是。”玉鼎真人眼中不见丝毫迷茫和迟疑，冷静而清醒，告诉徒儿，“神仙思凡，应属天劫，渡劫成功，可以此证道，修为进阶，若道心不稳，贪恋情爱，那便舍了这一身修为，做个彻头彻尾的凡人，与所爱之人相守，纵然受尽轮回之苦，也无怨无悔，合该如此。” 　　杨戬顿时有种危机感。 　　虽说他认为自家师父道心坚定，绝对不可能发生爱上一个凡人一时想不开陪对方一起当个凡人这样想想就让他牙酸的事情，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师父，你没事不要下山，多和师叔师伯们聚一聚也好，出门记得驾云，千万别到凡间去。” 　　玉鼎真人觉得第二条有些强人所难，但这是徒儿拜他为师以来唯一主动提的要求，说什么也要做到，于是他“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杨戬也从没搞明白过，为什么有段时期师叔师伯们看到他眼神总是那么难以形容，怨气重的连肉眼都能看到。 　　这场师徒之间的友好谈话就此结束。 　　杨戬准备了一下，就带着哮天犬和孙小沫下山了，他不会腾云，便御风而行，一路畅通无阻，几日之后杨戬到了桃山界外，按照玉鼎真人的嘱咐，不再使用任何法术，步行跨入结界之内。 　　桃山之下压着云华夫人，为了阻止凡人接近，设下结界，结界之内有许多可怕的幻境，误入其中的凡人被吓到，以为桃山附近是鬼神出没之地，自然不敢再接近这里。 　　如果进来的是修道之人，那么对方一旦动用法术，看守桃山的守卫就会察觉，发动阵法，先驱逐，若对方不识好歹，便诛杀无误。 　　无论是修道者还是凡人，桃山都是禁地。 　　桃山大雾弥漫，遮天蔽日，不分昼夜，环境潮湿而阴冷，四面八方全是诡谲阴森的鬼哭狼嚎，周围的雾气中时常闪现出影影幢幢的虚影，亦真亦幻，仿佛在暗中窥视着闯入者，仔细看过去时，那些鬼气森森的影子却又消失不见了，只留一阵阵断断续续的笑声、哭声，充满了怨气和恶意。 　　哮天犬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眼神凶恶，警惕、戒备紧紧跟着主人的脚步前行。 　　杨戬脸上的笑容从进入桃山后就全部消失了，对于周围幻境的干扰他置若罔闻，弥漫的雾气好像根本影响不了他对方向的辨别，他的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坚定、平稳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条路过于平静安稳，事情的进展过于顺利，孙小沫难免有种还有更大的坑在前面等着他们的感觉，杨戬脚步突然停下时，孙小沫更加警惕的观察起周围，哮天犬也安静下来，耳朵竖的高高的，神态极为严肃。 　　杨戬神色凝重：“我们好像迷路了。” 　　哮天犬吐出舌头，傻乎乎的看着主人，赞同的点点头，他们一直在绕圈子，刚刚它又闻到自己撒的尿了。 　　孙小沫狂暴了，简直不能忍！哮天天你这只蠢狗，知道在绕圈子为什么不早说！表情那么严肃正经骗谁玩呢啊！什么主人什么狗！ 　　哮天犬被孙小沫骂的缩脖子，听到最后一句羞涩的看了眼主人，赞同的点点头，吐着舌头蠢呆蠢呆的看着孙小沫，一脸开心和骄傲。 　　孙小沫：你这只抖MNC粉死忠犬，何弃疗！ 　　她跳到杨戬跟前，绷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小矮个三只眼，从身体上分出一根杈杈拍了拍胸，然后拍了怕对方的肩膀，表示：看我的。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了，杨戬不能用法术，中招也在情理之中，但明明不知道自己走的对不对还一副成竹在胸的自信从容，骗鬼呢！孙小沫幽幽的瞥他一眼，没长熟的缩水版男神什么的，尽让大婶操心，神烦！ 　　不知道为什么，从孙小沫进入他的梦境那天开始，对于这根变化多端的棍子杨戬总能感觉到它的情绪变化，比如现在，他有种特别不爽的被蔑视的感觉……杨戬摸摸她：“送你回东海。” 　　孙小沫立刻萎了，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她愤愤地把下半截棍子深深地插入地底下，然后把身体折成九十度角，朝着一个方向直线延伸。 　　数学老师教过我们，射线只有一个端点一个方向，不可度量，我们可以把它看做手电筒射出的光，不受地心引力的影响，可以无限延长的哦~ 　　杨戬和哮天犬跟着孙小沫所指的方向走，终于走出了这遮天蔽日的浓浓大雾，正常的景色终于出现在一人一狗一棍视线中。 　　孙小沫正要把自己后半段身体从迷雾中收回来，雾气中突然伸出一条布满了鳞片的长尾，卷住了孙小沫，把她从杨戬和哮天犬身边捉走。孙小沫大怒，想看看是哪个混蛋干的，一声轻笑从浓雾中传来，卷着孙小沫的长尾变成了一只手，孙小沫眼前出现了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袍人。 　　“大人，好久不见了。” 　　孙小沫决定静观其变。 　　“哦，我忘了，您被女娲封印，不能发出声音。”黑袍人轻笑，语气很是恭敬，“大人，我带来了解封之法，您一定想不到是谁背叛了女娲，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您这些年我暗地里计划的事情，您一定会满意的……不要急，我先为您解开封印。” 　　他松开孙小沫，令她立在原地，袍袖之下伸出一只手来，手掌中悬浮着一颗珠子，这颗珠子发出白色的荧光，气息圣洁灵力充沛，有种令孙小沫从灵魂中感到温暖和亲近的熟悉感觉。 　　珠子飞离了黑袍人的手掌，悬浮在金箍棒上方，轻微的碎裂声响过后，黑黝黝的金箍棒突然变成了金光闪闪的“金”箍棒，黑袍人急忙遮住眼睛，险些被闪瞎狗眼。 　　孙小沫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上端变出一个棒球手套一把抓住珠子，清脆的“哼”然后又“哈”了一声。 　　孙小沫：“能说话的感觉真是太好啦！哇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谢你啦，二愣子！最后送你一句话——”黑袍人似乎极为愕然，大吼道，“为何是女人的声音？！”孙小沫二话不说，砂锅大的拳头照着黑袍人的脸揍过去，“话唠去死——！”手搭凉棚看着黑袍人飞远，孙小沫摊开掌心，看了看手心里发光的珠子，又低头看看自个儿闪亮亮的身体，美滋滋的去找杨戬和哮天犬炫耀去了。 　　“三只眼，三只眼，姓杨名戬叫二郎~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三只眼，三只眼，身高只有四尺半~身娇体弱，易推倒，啦啦啦啦~” 　　“咦？”孙小沫定住，前面有个小孩，背对着孙小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这种地方出现小孩子很诡异，孙小沫毛毛的，特别怕这小孩突然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可怕的鬼脸，她悄悄地走过去，决定这小东西要是敢用鬼脸来吓她，就一棍子抽飞他！ 　　她感觉自己穿过了一道屏障，眼前的景色突然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雾气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那背对着她的孩子坐在荒野中，呜呜的哭起来。 　　孙小沫的视角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她低下头，果然看到两只毛茸茸的爪子，这次脖子上多了一颗圆滚滚的珠子。 　　难道这又是杨戬的梦？说起来……孙小沫知道在梦境里谁也看不到摸不到自己，于是哒哒哒的跑过去，从侧面仔细观察男孩儿，咦，这是小杨戬吗？长大了好多！ 　　她本以为杨戬看不到自己的，结果刚跑到杨戬面前，正哭鼻子的小男孩儿突然停下来，低下头，对上孙小沫的眼睛，连哭都忘记了，呆愣的看着她。 　　孙小沫让开，小杨戬的视线跟着她走，孙小沫疑神疑鬼：“他不会看得到我吧？” 　　小杨戬表情(⊙o⊙)：“狗妖！” 　　孙小沫：“……” 第 8 章 　　孙小沫眯了眯眼睛，瞄准小杨戬仍然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伸出爪子，一跃而起！ 　　假如是哮天犬的话还能办得到，但孙小沫现在的形态不但是一只小奶狗，还是一只不地道的伪狗狗，所以她毫无意外的只蹦起来那么一点点，吧唧一下鼻子重重的撞在小杨戬的膝盖上。 　　孙小沫两只爪子捂着鼻子，泪流满面，哭的伤心极了。 　　疼是一回事，很丢脸是另一回事，她酷帅金箍棒的形象全毁了，呜呜呜。 　　一只热乎乎的小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狗狗乖。” 　　孙小沫泪眼汪汪地抬起头，沉声道：“抱抱。” 　　小杨戬好像很高兴，小心的把孙小沫抱起来，孙小沫盯着他肉嘟嘟的小脸，不怀好意：“再往前一点点，对，就这样。”然后她人性化的伸出爪子，戳了戳男孩儿的脸蛋，使劲儿压压压，小杨戬皱眉，倒是没有反抗，只是伸直了胳膊把一脸猥琐的小狗抱远了一些。 　　孙小沫正了正表情，端坐在他手掌上，严肃的教训道：“天快黑了，你怎么不回家啊？” 　　小杨戬又想哭，一脸委屈：“我脚好疼，走不动了。” 　　孙小沫没办法：“你真娇气。”她从小孩手掌上跳下来，“来吧，我背你。” 　　小杨戬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孙小沫的体型，更委屈了：“我一只脚就能把你踩扁。” 　　“你倒是踩踩看呀！”孙小沫翻了个白眼，她觉得自己应该能飞起来的，心里这么想的时候，身体的确腾空而起，孙小沫试着在半空飞了飞，掌握了技巧之后把两只前爪递给小杨戬，“来吧，我带着你飞回去。” 　　小杨戬弱弱道：“你爪子那么小。” 　　“还敢挑三拣四！”孙小沫气哼哼的飞过去，啊呜一口叼着小杨戬的后领，小杨戬瞪大眼睛，低下头来，惊奇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居然真的被一只小狗妖带着离了地，这场面实在是太喜感，孙小沫那么小一丁点，从杨戬正面根本看不到她的影子，远远看去杨戬就像夹子夹着挂在细细的晾衣绳上的小孩一样。 　　杨戬给孙小沫指方向：“我家在这边。” 　　孙小沫飞的很慢，飞了好久，才看到一个部落族群，她还没把杨戬放下让他自己回家，天空突生异象，厚厚的云层滚滚的压了下来，云中雷声鸣响，给人一种天似乎要塌下来的恐怖感觉，部落中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看到天上的奇景后以为是天神发怒，一个个伏地跪拜，数不清的火球毫无预兆的从云中落下，孙小沫亲眼看到被火球击中的一个人瞬间灰飞烟灭，一时间哀鸿遍野。 　　杨戬大叫一声，挣扎着想要冲过去。 　　他天生神力，纵然现在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但力气之大光凭现在的孙小沫根本拦不住，刺啦一声，他的衣服在挣扎之中裂开，孙小沫嘴里只叼着一块布料，小杨戬噗通一声摔倒了地上，刚刚还委委屈屈的撒娇说累了走不动的孩子，一声疼也没喊，一落地立刻爬起来，飞快的朝着部落里跑去。 　　“杨戬！”孙小沫着急，也急忙跟上去。 　　她远远的往部落中看了一眼，一名女子从地面上飞到半空，荆钗布裙在一瞬间幻化为耀眼夺目的仙子形象，纵然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孙小沫也能想象到她那令天地都黯然失色的耀眼姿容，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天降的流火纷纷被她阻拦、化解，而后她朝着头顶的云层看了一眼，整个人化为一道流光穿了进去，下一秒她的身形又从云中显现，一只背生双翼的猛虎凶猛的对她进行攻击，孙小沫隐约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叫喊声，她循着声音望去，发现地面上有一名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斧头，在烈烈大风中巍然不动，身形沉稳的就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 　　杨天佑！ 　　孙小沫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么天上的女子一定就是云华夫人了。 　　云华夫人朝着丈夫飞过去，那猛虎穷追不舍，眼看快要碰到杨天佑时，云华夫人猛然抽身，猛虎猝不及防，直直的撞向杨天佑，杨天佑不闪不躲，迎头而上。 　　孙小沫早知道杨天佑不是传说中当中的书生，她早知道杨天佑是个勇猛的男人，但亲眼看到杨天佑战斗还是给孙小沫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太！霸！气！了！ 　　男神他爹！请收下我的膝盖！ 　　话说孙小沫终于想起来那背上长着翅膀的家伙像什么了——不就是穷奇吗？！ 　　穷奇不敌，险象环生，见打不过杨天佑转头想跑，杨天佑看穿了它的打算，身体如同敏捷有力的豹子一般跃起，大长腿照着穷奇脊梁来了那么一下，轰的一声，穷奇沉重的身体硬生生的被男神他爹一腿给砸到了地上，灰尘散开时，孙小沫见到的就是杨天佑踩着凄厉惨叫的穷奇，手中斧头毫不犹豫地砍下的画面。 　　孙小沫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然而她期待的那一幕并没有发生，正要动手的杨天佑身体一顿，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猛然转过头来，那张阳刚而冷硬的英俊面容上是一种让孙小沫心神剧震的大恸，正狂奔不止的杨戬也猛然间顿住，稚嫩的脸上露出一种极为可怕的神色，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孙小沫心里咯噔一下，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杨天佑是部落的首领，杨家的屋顶最高，所以最好辨认。 　　此时那高高的屋顶上，一个浑身穿着黑袍的面具人站在上面，他右手拿着一只长矛，指着杨天佑的方向，长矛上悬着一名少年，身体被整个贯穿，安安静静地悬挂着。 　　黑袍人左手摊开，手掌中有一团莹白的光，不知是什么，他五指握拳，做了个抓的动作，那团莹白的光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天地间响起一阵悲鸣，这鸣声原本极为悦耳，但此时此刻听来感受到的除了彻骨的悲怆之外只有漫天的杀机，孙小沫眼睛瞪的很大，她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杨天佑所在的位置竟然燃烧起绚烂的大火，一股巨大的力量和慑人的气势如同大海啸一般席卷了整个天地，孙小沫死死盯着那不同寻常的巨大火焰，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有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地张开了翅膀，孙小沫张大嘴，那是—— 　　“假的吧？”一个声音在孙小沫耳边响起，同一时间孙小沫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剧烈的晃动起来，眼前的画面像已经风化的树叶，一点点动静就碎成了渣渣。 　　孙小沫睁开眼就看到杨戬那张毫无男子汉气概（加粗！）的美少年脸，她崩溃的“啊啊啊”大叫：“为什么要把我叫醒？！就差一点点了你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叫醒！” 　　杨戬微微瞪大眼睛，面无表情的低下头看着哮天犬：“……你刚刚有没有听到谁在说话？” 　　哮天犬：“汪！” 　　杨戬把孙小沫扔掉，转身离开，自言自语道：“金箍棒究竟去了哪里。” 　　孙小沫哒哒挪到他面前：“我就是金箍棒，金箍棒就是我！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又酷又炫！” 　　杨戬面无表情。 　　哮天犬用爪子巴拉杨戬的衣服下摆：“嗷呜~” 　　杨戬低下头，看到哮天犬嘴里叼着一个东西，孙小沫一看：“咦，这不是我的珠子吗？”杨戬蹲下来，哮天犬把珠子吐出来，讨好的摇着尾巴，杨戬很嫌弃珠子上的口水，皱皱眉，没有去碰，转过头问孙小沫，“哪里来的？” 　　孙小沫沉默了一下，用毫无异样的声音平静的说道：“一个穿着黑袍带着面具的人手里拿过来的。” 　　“你就是被他捉走的？”杨戬的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孙小沫盯着他的眼睛，确定他不是在掩饰伪装故作平静什么的，不由有些疑惑，所以说刚刚她经历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一种更高级的还原过去的幻境？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杨戬都不应该对戴着面具的黑袍人没有反应。或者她看到的并不是全部的事实？ 　　孙小沫想不通，索性不去想了，她做了个点头的动作：“对啊，他叫我大人，好像把我错认成谁了，这个珠子就是从他那里抢来的，我能说话也是他帮的忙！对了，他好像说有人背叛女娲，但没说是谁。” 　　“他人呢？” 　　“被我揍飞了！等等！”孙小沫想到杨戬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你就是被他捉走的？”原本杨戬和哮天犬都离开迷雾了，现在又回来了，这说明什么？孙小沫感动的泪流满面，“天天，戬戬，你们是特意回来救我的吗？” 　　杨戬淡淡道：“我居然排在哮天犬后面。” 　　哮天犬努力降低存在感。 　　孙小沫就像没听到一样，把自己折成一个恶心巴拉的心形，圈住杨戬和哮天犬，深情的说道：“我原以为只是我单相思，原来你们也深深爱着我，从此海枯石烂，我们也不要分开了！” 　　杨戬转身就走，哮天犬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孙小沫一颗红心裂成两半，没精打采的蠕动着身体跟上他们：“戬戬，既然已经到了桃山了，你怎么还不动手劈开它？” 　　杨戬低下头看着像蛇一样在草地上爬行的孙小沫，横眉冷眼的教训道：“能不能好好走路？” 　　孙小沫语气深沉：“你不懂，这叫行为艺术。”话这么讲，她还是停止了一点也不美的行为艺术，下半段变成小轮子咕噜咕噜的滚动着前行。 　　杨戬的手握着神斧：“要先把桃山的看守解决了，劈山之后我会变得很虚弱，至少也要六十个呼吸才能恢复，你和哮天犬太弱了，保护不了我和母亲。” 　　哮天犬委屈的夹着尾巴。 　　孙小沫久久沉默，竟无言以对，半大不小正值青春期中二期的男神真是神烦！ 　　“至少”、“六十个呼吸”！不就是一分钟吗？敢不敢再“轻描淡写”一点？！ 　　“你和哮天犬太弱”，太弱！太弱！ 　　孙小沫突然想起某个拉得一手好仇恨的卷毛侦探——安德森，别大声说话，你拉低了整条街的智商！ 　　天才啊，呵！呵！ 第 9 章 　　“戬戬，你知道看守桃山的是什么人吗？”孙小沫语气认真的问杨戬，“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知己知彼？”杨戬笑了一声，“何必如此麻烦，引他出来，一棍子打死就行了。”他的语气并不狂傲，更像在陈述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实，让孙小沫瞬间有种事情只是——看，有苍蝇！拍死它！这么容易的感觉。 　　总觉的很不靠谱，孙小沫严肃起来：“你千万别轻敌。” 　　“知道了。”杨戬扫了她一眼，轻轻的点点头，表示把孙小沫的忠告听进去了，他的态度并不敷衍，可孙小沫就是有种自己的“忠告”根本就没用的古怪感觉——他真的听进去了？这么乖？ 　　孙小沫狐疑的看着杨戬。 　　杨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着哮天犬，脸上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笑容：“哮天犬，交给你一个任务。” 　　哮天犬狗眼一亮，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家主人。 　　美少年眼睛弯了弯，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细齿，当真是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孙小沫恨不得拿相机拍下来，然后给日后熟透了大果实男神看一看——人不娇柔枉少年，看这倾城又倾国的小美人，眼熟吗？ 　　柳眉弯弯，秋水剪瞳，琼鼻小口，杏脸桃腮。 　　看着眼前的大美人，孙小沫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大美人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仰着巴掌大的小脸，泪眼汪汪的看着孙小沫和杨戬，真真是我见那个犹怜啊。 　　孙小沫喊：“天天？” 　　大美人：“嘤嘤~汪！” 　　孙小沫：“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美人：坏人！QAQ 　　杨戬看着这样的哮天犬，感觉很有意思：“哮天犬，站起来。” 　　主人的命令不能违抗，大美人委委屈屈的站起来，两只大眼睛布满了水汽，可怜巴巴的看着主人，主人绕着“她”走了一圈，很是嫌弃，勉勉强强的说道：“可以。” 　　腰细腿长胸大颜值高的天天快要泪奔了。 　　幻化成大美人的哮天犬一个人呆在空旷的地方，杨戬和孙小沫在不远处躲着，孙小沫小声问杨戬：“天天的样子是不是你喜欢的姑娘的样子？” 　　杨戬侧目，认真道：“身为一根棍子，你挺奇怪的。” 　　孙小沫语气沉重，缓缓地说道：“听到你这句话，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杨戬沉默了一下，眼睛里露出些愧疚的神色：“抱歉，你别介意。” 　　孙小沫忽然有种隐藏的心事被看穿的窘迫，她觉得自己玻璃心了，刚刚的心痛什么的当然是她的玩笑，但她没想到杨戬那么敏感，居然察觉到了她内心深处的低落……这么说挺不好意思哒，哈哈哈，她也只是偶尔感慨那么一两秒钟，伤春悲秋什么的根本不是她菜，只要功夫深，金箍棒也能变成人！ 　　孙小沫趁机问：“戬戬啊，封印在我身体里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什么都不知道我总觉得很不安啊！” 　　杨戬没有隐瞒，他最信任的就是玉鼎真人，既然玉鼎真人告诉他金箍棒没问题他也不会再防着它，把一切如实相告：“是共工残魂。”孙小沫绷直了，“撞塌不周山的那个共工？”杨戬点点头，“就是他。”孙小沫扭扭身体，小心翼翼的说道，“但是我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啊？金箍棒里只有一个我，黑袍人解开了女娲的封印，但除了让我开口说话外，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杨戬沉思片刻：“师父也说不用再担心共工的问题，想来是你生出灵智，将共工残魂与自己化为一体……”杨戬顿了下，轻声道，“来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孙小沫整根棍子都紧张起来，她眼观八方，果然在重重雾气中看到了一个缓缓地“游”过来的巨大黑影，孙小沫定睛一看，发现有三个影子，然而等到影子突破重重迷雾，显出真身时孙小沫才惊悚的发现—— 　　卧槽！哪里来的异形？！ 　　三只头的怪物，什么鬼！ 　　杨戬握住孙小沫，他的声音直接传递她：是三首蛟，金箍棒，借你用一用。 　　孙小沫总是那么后知后觉，她现在才回过味来，杨戬为什么会说“一棍子打死”，原来“棍子”指的竟然是她！QAQ 　　孙小沫：能不能别见血？脑浆迸裂，红的白的，想想好恶心！ 　　杨戬：……闭嘴。 　　等等，三只眼为什么要让哮天天变成大胸细腰的美女一只狗呆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美人计啊……孙小沫泪流满面，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难道真的是因为变成了棍子智商也跟着变没了吗？ 　　简直不能更悲剧。 　　孙小沫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杨戬已经轮着棍子冲出去了，孙小沫不得不闭上眼睛，倒不是害怕脑浆迸裂啥的，好吧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是，她怕杨戬正抡着自己砸过去的时候，自己因为眩晕、恶心等原因弯！腰！呕！吐！ 　　原谅她拥有的是一根根深蒂固的保持着人类所有特征和习性的凡人的灵魂。 　　一根棍子是不会呕吐的，但她的灵魂……会。 　　闭上眼睛果然好多了，麻烦的是除了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敲打在某物上，听到乒乒乓乓的响声外，对于战况进行的如何了她一点也不清楚。 　　感觉没多久，孙小沫听到一个痛苦的叫声，然后“噗通”一下，孙小沫的身体终于不再晃动了！她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没看到被打的脑浆迸裂的三头怪物，只看到全身的衣服都破破烂躺在地上面颊绯红露出六块腹肌人鱼线的肌肉壮男！ 　　孙小沫呆：戬戬你好重口。 　　杨戬：……送你回东海。 　　会心一击，坚持到最后的孙小沫有气无力的投向了地心引力的怀抱。 　　面含桃花的肌肉壮男看着美少年手中门洞形状的“神兵”，眼神很复杂：就是这玩意儿，把他打的毫无反抗之力？ 　　杨戬冷冷地扫他一眼，走向了瑟瑟发抖（性奋抖动）的大美人，肌肉壮男眼神也冷了下来，他手撑着地面，有一瞬间表情显得极度痛苦，然而他并未停下动作，硬生生从地上站起来，右边手臂不自然的垂着，左手中幻化出一把三尖两刃刀，挡住了杨戬的去路。 　　杨戬愣了一下，眉毛皱了一下，复又展开，平静的说道：“我今日不想杀戮，你让开。” 　　肌肉壮男大概是觉得杨戬没杀气，紧张的神色稍缓，他刚刚和杨戬打了一场，还落败了，躺在地上的时候他眼中的冷意和厉色孙小沫可看的清清楚楚，这会儿倒是奇怪，眼中不但没了敌意，竟然还一脸平和，缓缓地对杨戬说道：“你也是修道之人，何必跟一个女子过不去？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知不知道，擅闯桃山还重伤于我，你已惹下大祸。” 　　他一开口，孙小沫就明白过来他只是外强中干，仍然戒备和畏惧着杨戬，只是故作镇定，平静之下隐隐有着焦躁和不安。 　　他到底紧张什么？ 　　孙小沫沉默片刻，深沉的看了眼大美人哮天天，啧，护花使者啊，嘿嘿…… 　　杨戬听到肌肉壮男前半句话，眉毛扬起，很想说我干嘛跟哮天犬过不去？听完肌肉壮男后半句话，他立刻忘了无关紧要的第一句，眼睛里的神色带着明晃晃的讥讽和轻蔑，眸光冷的像北风猎猎的隆冬，他举起手中的金箍棒，不打算再和此人废话。 　　喂！怎么又要打起来了？ 　　孙小沫连忙阻拦：“等等！你不知道吗？” 　　杨戬顿了下：“知道什么？” 　　肌肉壮男骇然的瞪大眼：“它说话了——”因为声音过大，牵扯到了内伤，强撑的肌肉男终于忍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因为杨戬的动作而启动战斗模式的哮天天大美人没刹住车，“嗷呜”扑上去，一口咬在肌肉壮男的肩膀上，肌肉男神色惊愕，忍着痛，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自己肩膀上的毛绒脑袋：“你……” 　　孙小沫(*/ω＼*)：少年男神那么酷帅，情商却如此之低，关键时刻，果然还是要靠酷炫狂霸的我！ 　　孙小沫深沉的说道：“这位壮士是在保护天天不受你的伤害啊，真是感人肺腑感天动地的爱！” 　　杨戬略一思量：“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还要和我打，哮天犬，放开他。” 　　大美人：“嗷呜……汪！” 　　肌肉壮男浑身一震，孙小沫替他说出了心声：“天啦撸，美人你为何学狗叫！”孙小沫万分同情身在美人计中不可自拔的肌肉壮男，“壮士，跨越种族的爱还有前途，但天天是只公狗，你好像是个板直板直的直男。” 　　壮士晕过去了。 　　杨戬不明觉厉，扫了眼肌肉壮男，招呼大美人天天过来，从“她”头发上取下一只珠钗，大美人立刻变成了小奶狗。 　　哮天犬很开心，伸伸爪子蹬蹬腿，摇摇尾巴吐舌头，它不喜欢腰细腿长胸大的软妹子，它喜欢有漂亮蓬松的尾巴和眼神像主人这么犀利的美妞狗！ 　　孙小沫：喂，奶牙掉光了没就想狗妹子？ 第 10 章 　　“戬戬，你这就走啦？这位壮士怎么办？丢在这里你劈开桃山的时候他一定会被活埋的！我觉得他除了有点（喜）好（美）色，不像坏人，还蛮有男子气概的，受了那么重的伤还知道保护妹子，有勇有谋，我对他很有好感啊，天天，是吧？” 　　哮天犬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它紧紧的靠着主人的腿站，无辜的大眼睛蠢呆蠢呆的看着孙小沫。 　　忠犬去shi！ 　　杨戬对天庭的人都没什么好感，不过他不是那种会随便迁怒的人，这只三首蛟他不喜欢，也不讨厌，顺手把他收到乾坤袋里，反正死不了就行了。 　　桃山的看守三首蛟才是最大个的，解决了三首蛟，剩下的都不成气候，杨戬还没怎么打，一众妖仙就做鸟兽散，惊慌失措的跑回天庭告状去了。 　　杨戬目送他们离去，最后抬头看了天空一眼，神色中满满的冷嘲和轻蔑，脸上的笑容却一点一点的展开，衣袂长发因为体内灵力的涌动而舞动起来，姿态不见多么狂放不羁，在云雾缭绕背景下甚至展露出十几岁的少年骨秀清妍的柔美与轻灵，但孙小沫就是觉得此时此刻的杨戬杨二郎，有种睥睨上天的冷傲酷帅！ 　　没看哮天犬都看呆了么！ 　　杨戬祭出神斧的那一刻，他的周围光华大盛，神斧散发的威压以桃山为中心铺天盖地的漫过了整个四方之域，西昆仑的王母，紫府洲的东华帝君，玉虚宫的元始天尊，碧游宫的通天教主，八景宫的天上老君，玉泉山的玉鼎真人……以及，太微玉清宫的昊天玉帝，八荒六合之内的仙圣妖魔，全都感应到了神斧所散发出的气息，那源自开天辟地的盘古斧刃的宏大力量！ 　　但也只有一瞬，大多数人根本不足以推断出事由，这股力量就像它突然间的出现一样，又突然间的消散了，只有桃山附近的妖、仙、人、灵听到了也看到了那令人悚惧的地裂山崩，只有桃山之下幽冥黄泉的众鬼族，真切的感受到了仿若圣人一怒的可怕。 　　孙小沫以为劈开了桃山就能看到云华夫人，结果劈开了桃山后还没等遮天蔽日的灰土散去，杨戬收起神斧，右手拿着孙小沫，左手抱着哮天犬，一头扎了进去，孙小沫感觉他们穿过了什么，视线一下子变得黑暗起来，周围也霎时间寂静无声。 　　孙小沫甚至看不到近在咫尺的杨戬，这才是墨一样浓黑的环境，就算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她在这里也成了睁眼瞎，如果不是杨戬还拿着她，刚刚哮天犬小小的嗷呜了一声，孙小沫都要怀疑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根棍子了。 　　“这是哪里啊？云华夫人呢？” 　　她的话音落下后，别的声音也出现了，先是人声，好多好多的人声，他们就在周围，只是摸不到也看不见，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他们说着孙小沫难以理解的语言，有欢声笑语，十分热闹和谐。 　　孙小沫浑身僵着，鬼啊~~好可怕！ 　　哮天犬也大气不敢出，只有杨戬的声音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响起，他情绪很平静，解说一样告诉孙小沫和哮天犬：“他们是有虞氏，舜的部落，不用怕。” 　　杨戬的声音很清晰，他说话的时候周围的声音不知不觉的小了下去，等到他闭上嘴时周围的声音又和先前一样又近又响。 　　突然间，崩塌之声响起，欢声笑语变成了凄惨的哭号，不久之后这些让人心惊肉跳的哭号声被隆隆的水声淹没，孙小沫感觉周围除了大水还是大水。 　　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轰隆隆的水声听的多了只会让人感到焦躁不安，哮天犬嗷嗷的叫着，孙小沫竖着耳朵，惊喜的发现水声在哮天犬的叫声中渐消，她立刻鼓励：“天天，使劲儿叫！” 　　哮天犬：“嗷呜？” 　　杨戬轻笑一声，把孙小沫从右手换到了左手，轻轻的给哮天犬顺了顺毛：“别怕。”孙小沫看不到，但她能感觉道，不由羡慕妒忌恨起来，“嘤嘤我也要顺棍子。” 　　哮天犬：好幸福，主人好温柔呀。QAQ 　　孙小沫哼，被欺负了数百次，只顺了一次毛，就把你哄的死心塌地……忠犬果然是天底下最不可理喻的生物。 　　杨戬也摸了摸孙小沫。 　　孙小沫：好幸福，三只眼好温柔。QAQ 　　……你又比它强多少。 　　水声彻底消失了，人间哀鸿遍野，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杨戬道：“凶兽作乱。” 　　一个温柔悦耳的年轻女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庚辰，你下界助大禹治水。” 　　孙小沫好奇，这是谁的声音？庚辰怎么也在？ 　　头顶上方传来杨戬的低喃：“母亲。” 　　孙小沫：“云华夫人！”(⊙o⊙)听起来好温柔啊~ 　　伴随着一阵打斗的声音，周围慢慢地有了亮光，刚开始很模糊，孙小沫循着打斗的声音望去，看到一只凶猛可怖的庞然大物，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物，孙小沫数了数，竟然有九个脑袋！这家伙太大了，孙小沫好半天才发现和这只怪物在一起打斗的白色影子，两者之间的差距就好比牛犊和小鸡仔的差距。 　　画面仍然模糊的像五百度的近视眼看到的世界，清晰程度以蜗牛一样的速度一丁点一丁点的调整着，孙小沫耐心用完之前，那有着九个脑袋的怪物化作了一个穿着黑袍的人，而与它大打斗的白影不知为何从半空落了下来。 　　画面的距离比较远，杨戬靠近不了，他只能站在原地皱眉看着那黑袍人在落下的白影身边做了什么，然后离开。 　　黑袍人离开后，画面变得清晰了不少，待看清楚那白影的面容，杨戬不由失声叫道：“母亲？！” 　　他忘了这些只是幻象，看到胸膛被破开的年轻女仙，一瞬间失去了判断力，下意识的要靠过去，理所当然的从对方身体穿了过去，杨戬怔住，回过头看着一再尝试自我疗伤但都以失败为告终，面若白纸，生命正缓缓流失的女仙，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 　　这就是云华夫人？好年轻啊！ 　　孙小沫虽然不明白画面展示的是哪个时间段发生的事情，但她知道云华夫人不会死，所以一点也不担心，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美人在面前受苦，实在很不忍心啊。 　　果然如孙小沫所料，云华夫人等来了一个男人，孙小沫一看到来拯救大美人的汉子就激动了：嗷——！男神他爹！ 　　“戬戬，你爹来了！” 　　杨戬自言自语：“原来父亲和母亲是这么认识的。”他斜了一眼孙小沫，似笑非笑道，“你认识的人还挺多的。”无论是以前的如意金箍棒还是现在的孙小沫都未曾接触过云华夫人和杨天佑，理论上孙小沫不应该认得杨戬的爹娘，但她却准确的叫出了云华夫人的名字，一眼认出了杨戬的父亲，杨戬早知道上次入他梦中的就是孙小沫，她认得杨天佑杨戬一点也不奇怪，也懒得去揭穿她，现在故意一提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孙小沫，逗她玩而已。 　　孙小沫心虚，幸好她是一根棍子，只要挺直了身躯，就算心虚也看不出来，这技能太方便了。 　　杨戬手中金灿灿的棍子弯曲着朝向他，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杨戬听到棍子讨好的发出一阵“嘿嘿”的笑声。 　　——大婶，向一个高中生低头，你的节操呢！ 　　大婶深沉脸：看到三只眼劈山英姿的那一刻，他在我眼里就已经是真正酷帅狂霸的男神了！ 　　哮天犬：“汪！” 　　怎么了？孙小沫把注意力拉回来，惊呆了的看着杨天佑把手插入自个儿的胸膛里，没有流血，也没有伤口，容易的就像他们这些围观者穿过幻象一般。杨天佑这么做的时候，眼睛为垂，神色肃穆，无论是气质和神态都与孙小沫前两次见到的截然不同，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周身的气度宽宏广阔，包容温和，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臣服、拥护。 　　杨天佑的手离开身体的那一刻，孙小沫恍惚看到他身上多了一个重影，就好像是重要的东西被分离出来，令灵魂不稳，差点和肉身分离似的。 　　要是没看错的话，假若那重影真是灵魂的话，那么，杨天佑的灵魂是金色的？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 　　杨戬心中的震惊不比孙小沫少，他感觉自己以前从未了解过父亲，他猜测杨天佑或许有些来历，但幻境所展示给他的一切令他不得不得推翻自己从前的那些猜测重新来过。 　　再看杨天佑，展开的掌心上方悬浮着一块剔透美丽的石头，云华夫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脸上的表情诉说着她内心的震动和困惑，当她意识到杨天佑要做什么的时候，神色略显激动，费力的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的阻止杨天佑。 　　再坚定，在强势的男人面前也跟闹脾气的小孩没什么两样，杨天佑嘴角勾了下，毫不拖泥带水的把“石头”放入了云华夫人被破开的胸腔内，他的大手覆在云华夫人的胸口，掌心之下发出柔和的金光，云华夫人的脸色迅速的恢复了红润，杨天佑拿开手，看着云华夫人光滑如初连血迹也无用无踪的胸口，笑容大了一些，身体前倾，低头在云华夫人脸上亲了一下。 　　云华夫人呆了。 　　第 11 章 　　孙小沫也呆了。 　　杨戬……他还在思考“爹是谁”的问题，对于刚刚看到的场景没一点反应。 　　男神他爹追妹子的手段实在是太……卧槽！男神他爹，请收下我的膝盖！ 　　“父亲以前一定认识母亲。”杨戬用一种稀疏平常的眼神看着画面中的父母，自言自语道，“母亲这时候却不认得父亲……” 　　“戬戬，你看到了没？”孙小沫神秘兮兮的问。 　　“看到什么？” 　　当然是你粑粑调戏了你的麻麻啊！孙小沫含蓄的说道：“亲亲啊。”她贼兮兮的观察着杨戬的表情，但她注定要失望了，杨戬点点头，甚至还微笑着，用怀念的语气告诉她，“小时候也经常看到的。” 　　喂你究竟懂不懂？！这么羞羞的事情你不好意思一下给我看嘛！ 　　画面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周围再度变暗，全黑的背景中，他们眼前显现出一簇火焰，孙小沫认得这是他在不像幻境的奇怪空间内看到的画面，这一次，她看到了火中飞出的凤凰！ 　　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这只华美绚烂之极的生物，然而就在它浴火而生的那一刻，另一头的黑暗里突然射来一支充满了不详和阴寒的血箭，血箭在靠近凤凰的那一刻就被凤凰身上的火焰瞬间蒸发了。 　　孙小沫刚刚松了一口气，四面八方突然有更多的血箭射向凤凰，伴随着痛苦的哀嚎声，孙小沫惊骇的看到血箭中露出了一张张人的面孔，它们无一例外，一靠近凤凰就被蒸发掉了，然而这一次那美丽的、强大的、安详的凤凰突然发出一声哀恸的悲鸣，它周身的火焰熄灭了，没有了阻碍，这只美丽的凤凰眨眼间就被万箭穿心！ 　　重归黑暗，四下里寂静无声。 　　孙小沫呆呆道：“那是什么？”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叹息：“是他的族人。” 　　听到这个声音，杨戬的呼吸乱了，他喉头哽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视线中渐渐有了亮光，一个女人的身形缓慢地显现出来，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芒，孙小沫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容貌，正是他们在之前的幻境中见过的云华夫人！ 　　她仍然和以前一样美丽，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生离死别的痛苦和七年来不见天日的关押并没有让她消沉下去，她抬起头，目光注视着杨戬，孙小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明明那么的温柔，明明那么的温暖，但只是看一眼就令人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吧嗒——” 　　滚烫的液体低落在孙小沫身上。 　　孙小沫：“……”我屮艸芔茻！三只眼竟然哭了！哭了！真的是哭了啊！孙小沫震惊过度，甚至有种自己的心脏又跳动起来的错觉，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杨戬，她做梦都想象不到这样脆弱委屈内涵各种复杂的表情，会出现在那传说中足智多谋无所不能英俊成熟三界第一男神——清源妙道真君杨戬杨二哥的脸上！ 　　不过既然是水嫩美[矮]少年版的男神，好像没什么不可能的。 　　接下来他是不是会扑到麻麻怀里大哭一场？ 　　杨戬在云华夫人身边跪下来，哽咽：“母亲。” 　　“二郎。”云华夫人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庞，眼角流下一滴清泪，她笑起来，眼睛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脸上只有纯粹的快乐和幸福，她微微偏着头，眼睛一刻也没有从杨戬身上离开，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母亲。”杨戬轻微的吸了下鼻子，就像个孩子似的，神色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依恋和孺慕，这声“母亲”更是和之前的辛酸委屈不同，孙小沫发誓她听出了撒娇的语气！ 　　哮天犬泪眼汪汪，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好感动。 　　孙小沫：Σ( ’△ ’|||)︴蠢狗！这时候发出声音提醒你家主人想起我们的存在绝壁会被人道毁灭的啊！ 　　黑历史啥的，少年的傲娇啥的，懂不懂！ 　　果然，杨戬一顿，慢吞吞的低下头，盯着孙小沫看了一眼，这一眼看的孙小沫心里哇凉哇凉的，我屮艸芔茻！为什么不瞪哮天天！三只眼你敢不敢再偏心一点啊！ 　　“母亲，我带你离开。”杨戬只看了孙小沫一下，倒是没说什么更没做什么，表情也正常起来。云华夫人点了点头，身体却没有动，只是含笑望着儿子，真是要把这七年的份都给补上似的。杨戬和母亲对视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头不由一痛，他强忍着泪意，面容上扯出一抹再也温柔不过的笑容，他俯身将云华夫人打横抱起。 　　他个头和玉鼎真人以及庚辰相比虽然“矮小”，但和云华夫人比起来就称得上高大了，有力的双臂稳稳地抱着母亲，毫无违和感，“母亲，我们走。” 　　孙小沫：当男神的妈真是太幸福了，这么温柔的戬戬我和天天从来都没见过哒！QAQ 　　跟着杨戬从这个鬼地方出来，孙小沫还看到从黑暗回到光明的前一刻，杨戬很仔细的把母亲的眼睛给遮住，然后才离开，饶是如此，阳光落在云华夫人身上的那一刻，云华夫人的头发突然间全部变白了。杨戬大震，连忙退回山石的阴影中，着急的检查怀中的云华夫人，云华夫人摸了摸他的头发：“二郎，别担心。”杨戬勉强笑了一下，孙小沫却觉得他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孙小沫担心的看着云华夫人，她的身体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行走，甚至连头发也白了？ 　　孙小沫有些沮丧，为什么好好的劈山救母会变成这个样子？母子团聚不该是高兴的事情吗？ 　　她站起来，顶端变成一把大伞的模样严严实实的遮在杨戬和云华夫人头顶，杨戬看她一下，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暖意，他取下乾坤袋，将三首蛟从里面放出来，三首蛟人已经清醒过来，看着杨戬和云华夫人神色异常严峻，正要说什么，哮天犬“汪”的冲他叫了一声，三首蛟整张脸都扭曲了，万分痛苦的样子。 　　孙小沫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她跳过去，在三首蛟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像绳子一样把三首蛟缠成粽子，上面仍然是伞盖的模样，三首蛟吃了一惊，皱眉看着杨戬。 　　杨戬扫他一眼，冷淡的说道：“劳烦你帮忙撑下伞。” 　　三首蛟：“……”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孙小沫压低嗓音威胁：“壮士，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招，不然把你绞成……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嗯，正好十段。” 　　三首蛟：“……”壮士什么鬼？！ 　　哮天犬补刀：“汪汪汪！”咬死你！ 　　三首蛟身心受创，只看了哮天犬一眼，就跟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难以忍受的把头扭开，这才是妥妥的黑历史。 　　杨戬抱着云华夫人御风而行，三首蛟受胁迫，不得不用同样的方式“撑着伞”紧跟着，孙小沫对他而言不是一般的重，以为一万三千五百斤是闹着玩的吗？不是谁都和杨戬一样天生神力能担得起两座大山的！ 　　没多久三首蛟就没力气了，杨戬只能停下让他休息，孙小沫尽职尽责的做好一把遮阳伞应该做好的工作。 　　三首蛟气喘吁吁的和孙小沫打商量：“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来？” 　　孙小沫尖叫：“啊啊啊壮士你好下！流！” 　　三首蛟：“……”我特么怎么下！流！了！ 　　杨戬往这边看了一眼，目光在三首蛟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然后对哮天犬招招手：“过来，哮天犬，不要太靠近。” 　　三首蛟：“……” 　　孙小沫语气复杂：“壮士，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天天？它还是个孩子啊。” 　　三首蛟忍无可忍，面皮涨红，怒瞪孙小沫：“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又不是禽、兽，你缠在我身上我能对一只狗做什么？！” 　　孙小沫语气透着惊悚：“你的意思如果你是自由的就会对天天做什么咯？戬戬救命！壮士是个痴、汉，嘤嘤婴，好可怕！” 　　三首蛟：(╯‵□′)╯︵┻━┻ 　　第 12 章 　　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尤其是痴、汉两个字，即使不明白其中的含义，那股扑面而来的猥琐感觉绝对不是错觉！三首蛟都要吐血了，他意识到再和孙小沫说下去也许他真的会吐血，所以他把目光转向杨戬和云华夫人，云华夫人正看着他们笑，杨戬嘴角也含着淡淡的笑意，但眼睛里却没有焦距，明明救出了母亲，他看上去可没有多少开心的样子。 　　从见到云华夫人开始三首蛟心中就有了疑惑，因为云华夫人身上一丝一毫的仙气也没有，非但如此，她比寻常凡人要更加虚弱，而且命不久矣，过不了多久，只怕她就要和凡人一般进入六道轮回，饱受转世轮回之苦，能不能历劫归来还是个未知数，这样的结果对于云华夫人这种生来就是神仙的仙人而言简直无法想象，他们妖族也许有寿命走到尽头的一天，但云华夫人这样的仙人可是与天地同寿的。 　　将心中的疑惑压下去，三首蛟不再多想，毕竟他只是奉了天庭的命令来看守桃山的，别的事情与他无干，他最该担心是自己才对。 　　“杨戬，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三首蛟心平气和的说道，“如果你想用我来对付天庭，只怕你的打算要落空了，天庭根本不会顾及我的死活，你抓我没用，我只是个普通的看守而已。” 　　杨戬眼睛里有了焦距，瞅了眼三首蛟，慢慢地说道：“看来你已经休息够了，上路吧。” 　　三首蛟忍着气，耐心的和杨戬沟通：“你到底怎样才肯放了我？” 　　杨戬已经抱起云华夫人准备出发了，孙小沫戳戳三首蛟：“壮士，快跟上，肉票就要有肉票的自觉，别废话了，戬戬还指望你给我们撑伞呢，暂时不会放你走的。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别丧心病狂的打天天的主意，戬戬就不会打死你。” 　　三首蛟：“……” 　　过滤掉某些听不明白却让人浑身不舒坦的字眼，想想孙小沫的话，再看看没否认的杨戬，三首蛟很识时务的保持了沉默，只要杨戬不伤害他，一切都好说，这时候回天庭除了要面对天庭的责罚，说不定还得回来和杨戬为敌……毕竟如今的天庭也就那么点人手可用。 　　桃山那么大的动静天庭不可能察觉不到，不过天上凡间的时辰差别很大，等天庭派人来至少也要几天之后了。 　　这也是杨戬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的原因，只要带着母亲回到西昆仑，任天庭派来的人本事多大，也绝不敢在西王母的地盘上造次。西王母乃天下女仙之首，更重要的是，西王母是云华夫人的生母，因为云华夫人一事，天庭和西王母的梁子早就结下了，就算他劈开桃山救走母亲又怎么样？昊天还没那个底气从西王母手上要人。 　　杨戬、孙小沫、哮天犬还有三首蛟几天不吃不喝可以，但云华夫人如今与凡人无异，离开桃山没多久，竟然感觉到了饥饿和疲惫，第一天杨戬留下孙小沫和哮天犬照顾云华夫人出去找食物，第二天他们离凡人居住的部落已经很近了，杨戬想趁此机会多准备一些食物，照旧留下孙小沫和哮天犬，自己进入了凡人的部落。 　　孙小沫也不知道凡间如今到底是什么气候，昨天她还没什么感觉，等看到了地平面上方被热空气扭曲了景物，以及云华夫人额头上的汗水，她才意识到天气热的有些不对劲。 　　好像一下子热了好多，哮天犬一个劲儿的吐舌头，三首蛟也忍不住叫道：“好烫！你快松开我！” 　　哮天犬鼻子动了动，觉得嗅到了一股烤鱼的味道，眼睛发亮的看着三首蛟，三首蛟打了个寒颤，目光落在自己被孙小沫烫的冒烟的衣物上，十分紧张道：“你快放开我，有点不对劲！” 　　“我放开你，你不要跑，不跑你只是个路人，跑了你就是炮灰了，杨戬很小心眼的，云华夫人没事下次戬戬揍得你不能人道，云华夫人有事，呵呵……”孙小沫警告完三首蛟，慢慢的放开他，那声“呵呵”呵的三首蛟打了个寒颤，前半句没听懂，后半句他听懂了，看了看热的难受的云华夫人，三首蛟衡量了一下当前的情况，咬咬牙，不走了！ 　　三首蛟利落的化为原型，不是孙小沫第一次见的三只头，这次只有一颗头看起来好歹正常了不少，而且类龙的外形看上去竟然有那么点酷帅，它转头对云华夫人道：“冒犯了。”见云华夫人点了头，它才小心翼翼的用巨大的爪子把对方虚虚的握住，保护在掌心里。 　　“天天，愣着干嘛，上去啊！”孙小沫直着身体，大老远就看到远方飞过来的十颗小太阳，每一颗小太阳里都能看到张开翅膀的鸟，孙小沫的记忆被这幅景象刺激，终于想起了一件事：十日晒化瑶姬。 　　这个印象是打哪儿来的孙小沫完全不记得了，在这里。杨戬的母亲不是瑶姬，是云华夫人，身为杨戬的小伙伴，孙小沫绝对不会看着云华夫人被这十只金乌晒化，她好歹也是圣人的法宝，未来猴哥的金箍棒，十颗小太阳怎么啦，只要不是头顶那颗表面温度高达五千八百度的恒星，她都不怕！ 　　哮天犬爬上三首蛟的背，三首蛟问孙小沫：“现在去哪里？” 　　孙小沫沉声道：“西昆仑。”她只知道杨戬本来就是要去西昆仑的，“你们走，我在这里等他。” 　　哮天犬眼巴巴的看着孙小沫，又瞅了瞅正在接近的金乌，很担心小伙伴孙小沫的安危。 　　孙小沫安慰它：“我可是圣人的法宝呢！快走吧你们！” 　　三首蛟疑惑的看了眼孙小沫，不记得哪个圣人的法宝长成这样，金闪闪的，简直闪瞎人眼：“你保重。”它不敢耽搁，十大金乌加在一起的热度可不是闹着玩的，再不走它身上的鬃毛都要烧起来了。 　　眼看着三首蛟飞走，孙小沫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早知道一开始就让壮士带着麻麻走了！”她绷直了身体，显得很凝重，金乌所过之处大火燃烧，远远看去，就像火浪在十只金乌牵引下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无数生灵在大火中灰飞烟灭，她仿佛听到了艰难残喘的生灵痛苦的哀嚎，这末日一样的地狱景象和孙小沫在真实的幻境中看到的一切重合了，只是这一次没有挺身而出的云华夫人和身为部落首领的杨天佑，就连杨戬也迟迟不出现。 　　他一定被绊住了。 　　还记得他说过，在他们抵达西昆仑之前，天庭的人都不会出现。 　　现在才第二天，十只金乌就气势汹汹的追杀而来。 　　孙小沫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说没人搞鬼谁信？别管boss是谁，都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渣滓！孙小沫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仿佛燃烧着一把火，跟着燃烧起来的还有喷薄的力量——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孙小沫：“……”我很认真的你信吗？ 　　金闪闪的如意金箍棒直挺挺的增高再增高，上顶天，下立地，它的身体在太阳以及十大金乌的照耀下反射着刺目的金光，所有人都被千道万道的光芒吸引了注意力，已经跑到了海上的三首蛟在哮天犬的狂吠下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那金光闪闪的大柱子突然朝两侧分出了千万条与地面平行的横杠，不断地朝两侧延伸着，平行的横线上迅速的生出一条条的竖线，把延伸的横杠连接起来，就像一张巨大的闪耀着金光的金网，把天和地生生地分成了两部分，也挡住了十大金乌的去路。 　　三首蛟惊呆了，它现在相信孙小沫说的话了，除了圣人的法宝，哪个神仙的法宝能有这么大的神通？！ 　　这才叫真正的天罗地网！ 　　三首蛟放下心，却没敢放松，它现在算是上了“贼船”，无论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帮了杨戬的忙，被天庭逮到了那就不是责罚那么简单了，尽管孙小沫拦住了十大金乌，可指不定还有别的危险，一刻不到西昆仑，一刻不见到西王母，它一刻不能放松。 　　收回目光，三首蛟飞的更快了。 　　第 13 章 　　杨戬收回目光，冷冷的看着拦住自己去路的黑袍人，握紧了斧柄。 　　两个人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对方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拖住他，杨戬纵然着急，却被这人缠的死死的，根本不能脱身，看到三首蛟载着哮天犬飞远，纵然没看到母亲，可杨戬的确是放下心来了。 　　等孙小沫张开大网，拦住十大金乌，急的就变成对面的黑袍人了。 　　杨戬有神斧相助，黑袍人只敢躲，不敢接，也逃不走，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黑袍人冷声笑道：“你拦着我有什么用？不管你母亲的死活了吗？真以为拦住金乌她就能安然无恙了？” 　　杨戬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他眼睛里透着冰冷彻骨的寒意，整个人却冷静的可怕，目光不错地在黑袍人的面具上逡巡打量，他的手指在斧柄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缓缓地开了口，嘴里吐出两个字来： 　　“相柳。” 　　这个名字像是一个不能提的咒语，本来还十分惜命的杨戬缠斗的黑袍人满身戾气，浑然不惧神斧的威力，找死一般迎头直撞斧刃。 　　神斧是借用盘古幡的力量打造而成，劈开桃山之后那开天辟地的神力其实已经被用尽，现在只是一件寻常又不同凡响的法宝而已，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大的威力，可足以令对手忌惮，对付黑袍人也已经足够了。 　　只要黑袍人不躲，和杨戬正面对上，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落败。 　　杨戬的目的不是杀他，他要黑袍人活着来解开某些谜底，黑袍人的反应足以说明一部分事实，也仅此而已，他宁愿死在杨戬斧下，也绝不肯让杨戬从自己身上挖出一星半点的信息。 　　神斧从黑袍人项上划过，尸首分离，跌落在地面上头颅和失身顷刻间化成一滩黑水，黑水气味恶心，不断腐蚀着土壤，没多久大片的土地都变成了腥臭恶心的水泽，咕噜噜的冒着泡，水汽迅速的被蒸发，相信用不了多久这片水泽就会变成一滩烂泥，而烂泥很快会彻底变干，和周围的土地一样干涸龟裂，寸草不生。 　　他回过头看着被金网挡在另一边的十只金乌，眼中露出了杀意。 　　谁也没有看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杨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孙小沫正和十只金乌僵持着，一支划过天空时凝结着冰蓝色的寒气的箭射穿了其中一只金乌的胸膛，浑身燃烧着火焰的金乌惨叫一声，片刻间从“火鸟”变成了“冰雕”，倏然砸落在被烤的炙热滚烫的大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瞬时四分五裂，又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另外九只金乌的烈焰晒化，连灰都不剩。 　　第一只金乌掉落的那一刻，又陆续有三只金乌被箭射中，冻结成冰接二连三的陨落。 　　剩下的金乌终于知道害怕，慌忙转过身来朝着来的方向逃跑，然而它们再快也快不过不知从何而来的冰箭，十只金乌眨眼只剩下一只，这时候孙小沫也终于看到了连续射掉就只金乌的弓箭手。 　　那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面容冷硬，神色凶悍，不苟言笑，他手中的弓箭拉成了满月，对准最后一只打算逃跑的金乌，他显得很冷静，眼睛里有火焰燃烧着，这样的表情和眼神一瞬间让孙小沫想到了被心魔控制之前的庚辰，也是如此的愤怒，十足的冷酷残忍，最后一箭他等待了片刻才射出，冰蓝色的利箭擦着金乌的身体飞过，金乌却痛叫一声，半空中的身体趔趄了一下，就连火焰也给人一种随时会熄灭的错觉，它奋力挣扎，回头看了远处杀害了它九个兄弟的男人一眼，拼了命的逃走了。 　　孙小沫收回大网，变回大柱子，然后慢慢的缩短变细，恢复了原先的大小。 　　杨戬在不远处站着，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杀了九只金乌的男人，孙小沫咕噜噜滚过去，近处一打量，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她第一次进入杨戬的梦里看到的那名叫杨天佑首领的凶悍男人！ 　　“为什么留下一只？” 　　男人手中拿着弓箭，看了下旁边的孙小沫，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总要留下一个报信的人，省的天庭认错仇人。”他眼睛里露出一种很残酷的神色，“它活着，会更痛苦。” 　　杨戬沉默片刻：“这次是十大金乌作乱，纵然你杀了其中九只，天庭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男人挑眉：“我知道，不用操心，你走吧，代我向夫人问好。” 　　杨戬露出迟疑的神色，似乎还有话讲，男人沉吟片刻：“你有什么不妨去问你母亲，夫人她拥有首领的另一半心，首领的一切她都知道。” 　　“我会问清楚的。”杨戬沉声说道。 　　等他们走了好远，男人仍然在原地看着，孙小沫悄悄问杨戬：“那个人是谁啊？好厉害，竟然能把金乌射下来！” 　　杨戬沉默了一会儿：“我以前也不知道，他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他到底是谁啊？”孙小沫追问，“回答问题别只回答一半嘛。” 　　“你不是见过吗？”杨戬瞥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在我的梦里。” 　　手中的棍子微微发颤，突然安静了下来：“……” 　　杨戬以为她被自己揭穿所以心虚，扬起眉毛露出一个带着轻嘲的笑容：“怎么不说话了，哮天犬？” 　　“既然你让我说，那我就实话实说了。”金闪闪的金箍棒慢条斯理的吐出一个字又一个字，古怪的语气令杨戬心里有些异样，尽管很了解这根棍子是什么德行，知道它开口定然没什么好话，自认为做足心理准备，再也不会因为孙小沫任何话语吃惊的杨戬，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嘴角噙着一抹不以为意的浅笑，抱着看戏的心态凉凉的瞧着这根故弄玄虚的棍棒。 　　孙小沫逐字逐句，语气深沉的说道：“我只是停下来确认一件事情。”顿了顿，孙小沫语气贱兮兮的说道，“你刚刚那句话真是太够味了，尾音上扬自带娇！喘（什么鬼），销魂蚀骨，那一瞬间我有种耳朵怀孕的错觉……你不是故意的吧？” 　　“噗通！” 　　——孙小沫葬身大海。 　　孙小沫：那唇红齿白自带娇喘的美少年啊，你为何如此傲娇？ 　　被丢在海里的孙小沫只能苦哈哈的用特殊的赶路技巧追上杨戬，所谓特殊的赶路技巧，也就是下半段呆在原地，上半段无限延伸，等到了地方再把后半段收回去…… 　　三界之内只此一家！ 　　一人一棍的速度很快，三首蛟带着云华夫人，一路上还要给她找吃的喝的，不到半天杨戬就追上了他们。 　　哮天犬激动：“汪汪汪！” 　　杨戬很自觉地坐在三首蛟身上，然后把哮天犬抱起来，戳了戳它：“没事了。” 　　孙小沫也想爬上去，三首蛟忍无可忍：“不想我们一起葬身大海的话你最好别上来。” 　　孙小沫捂脸：“讨厌，搞歧视是不对的！”她偷偷看了眼杨戬，杨戬根本不想搭理她，孙小沫很低落，有种自己被所有人孤立的感觉，她叹息，美少年就是脸皮薄。 　　云华夫人乖乖呆在三首蛟的爪子里，从缝隙里看着唉声叹气的金棒棒，笑而不语。 　　“还去西昆仑吗？”三首蛟问道。 　　“不。”杨戬沉吟片刻，“去紫府洲。” 　　三首蛟：“……我没记错的话，紫府洲是东华帝君的居所。”去西昆仑三首蛟能够理解，因为云华夫人的母亲是西王母，那么紫府洲呢？西王母是天下女仙之首，而东华帝君乃天下男仙之首，不过从来没有人因为这个把这两位大神往一块想的，他平时也没听说过这两位大神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来往，当然，也可能是他消息不灵通的缘故，有些东西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三首蛟能够接触到的。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犹豫了半晌，试探着问道：“东华帝君和云华夫人有什么关系？” 　　第 14 章 　　杨戬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还走不走了？” 　　三首蛟识趣的闭嘴，掉头往紫府洲去，他暂时和他们绑在了一条船上，说到底还是两拨人，没任何交情可言，他果然问的太多了。 　　孙小沫可没那么多顾忌，她努力了伸长了身体，讨好的碰了碰杨戬，幸好杨戬没有和之前一样不搭理她，转过头冷冷的扫她一眼，显然还在为她之前说过的话不爽，孙小沫自知理亏，她态度诚恳的道歉： 　　“我不该调戏你，戬戬，别生气了。” 　　三首蛟：“……” 　　云华夫人：“……” 　　哮天犬缩了缩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杨戬被一根棍子给调戏了。 　　三首蛟和哮天犬摄于杨戬散发出来的冷气不敢出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云华夫人却微微笑起来，柔和的声音从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传出来：“二郎，她怎么调戏你了？” 　　杨戬：“……” 　　天底下当娘的都一个样，遇到有关儿子的事情，好奇心保准爆棚，更何况是和儿子分离了七年之久的云华夫人？母子之间毫无久别重逢的生疏，杨戬表情再可怕云华夫人也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只会觉得新鲜，小时候的二郎活泼可爱，天真烂漫，软软萌萌的小包子一个，谁见了都想捏一捏，揉一揉，脾气可好了，根本不会生气。 　　现在的杨戬在云华夫人眼中仍然和小时候一样可爱，但一路上的相处和观察也让云华夫人意识到儿子真的长大了，拥有过人的实力和成足在胸的自信，一身傲气，但绝不轻浮，一个眼神就足以威慑对手（三首蛟），优秀的令云华夫人喜悦又遗憾，中间的七年，到底是错过了，而今后等着他们母子恐怕是更加漫长的分离。 　　云华夫人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上，她呆在三首蛟的掌心里，看不到三首蛟背上的杨戬，但她能够想象得到少年脸上一瞬间软化的表情，带着无奈和妥协，还有些小小的羞窘，和从前那个承欢膝下的小小的孩子一样，语气不自觉的带着亲昵和撒娇的意味，微微拉长了声音，轻声唤了句： 　　“母亲。” 　　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抑制不住的扬起了笑容，两只眼睛却盈满了泪水。 　　“别听它胡说……” 　　“所以你生气不是因为我认为你声音好听娇~喘诱人能让耳朵怀孕咯？”孙小沫天真的问道。 　　平稳飞行的三首蛟突然浑身一震。 　　杨戬：“……” 　　三首蛟：“……” 　　云华夫人：“……怀孕？” 　　麻麻你重点在哪里？ 　　杨戬放下浑身僵硬的哮天犬，从三首蛟背上下来，伸手握住见状不妙想要溜走的孙小沫，微微笑道：“母亲，你们先走，我到东海把定海神针还回去。” 　　孙小沫：“不——” 　　“要”字在杨戬冷飕飕的一瞥中自动消了音，孙小沫绷直身体，一言不发，乖乖地呆在杨戬手中，假装自己只是一根普通的棍子。 　　云华夫人柔声道：“早点回来。” 　　孙小沫：“……”QAQ 　　杨戬“嗯”了一声，三首蛟完全没得选，颇为同情的看了眼孙小沫，带着云华夫人和依依不舍的哮天犬离开。 　　孙小沫声音发颤，哽咽着说道：“戬戬，你真的要把我送回那个冷冰冰黑乎乎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可怕地方吗？我再也不嘴贱了，不要让我离开你，其实我好怕黑的。” 　　杨戬轻轻的抚摸着她，一脸漫不经心的神色，思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怕疼吗？” 　　他声音很轻，轻的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孙小沫总觉得杨戬的神态似曾相识，表面上平平淡淡，可冷意却是从骨子里透了出来。她总是自诩大婶，爱开玩笑说水嫩嫩的美少年杨戬是个初中生高中生，但相处了这么久，杨戬是什么样的性情孙小沫很清楚，年龄算什么？他若是认真起来，孙小沫也会和哮天犬一样打心眼里感到敬畏，那种感觉就像直面他们公司那位酷炫狂霸拽的boss一样，顺从的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和不敬。 　　“不怕！”身为酷炫的如意金箍棒，她怎么可能有“怕疼”这么怂包的特性。 　　杨戬只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他握紧孙小沫，让她与海平面垂直，如意金箍棒，自然能够感觉到使用者的心意，孙小沫感应到杨戬内心所想，下半段变长延伸，直达海底，杨戬松开手，看着细细的金箍棒变化成足够容纳一人站立的直径，悬浮在空中的身体做了个向前迈步的动作，平稳的站在金箍棒的顶端，他朝天上看了一眼，轻声说道：“金箍棒，让我看看你能做到哪种地步。” 　　“我叫孙小沫！” 　　杨戬微笑，低下头看着她：“这也是圣人给你起的名字？” 　　孙小沫认真回答：“我爹妈取的。” 　　不待杨戬细想，脚下的金箍棒徐徐增高，速度越来越快，直径也越变越大，杨戬收敛心神，看着孙小沫带着他穿破云层，抵达九重天南天门。孙小沫完全想不到，只是不停的朝着上方延伸，竟然真的能够抵达天宫。 　　孙小沫感应着杨戬的心意，回归正常大小，由着杨戬握在手中。 　　这时候天庭几乎没什么神仙，南天门外也没看到任何天兵天将看守，碧沉沉，明晃晃，有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的大柱，有盘旋着彩羽凌空丹顶凤的长桥，金光万道，瑞气千条，威严大气，这也是天庭的一部分，一个南天门而已。 　　杨戬也是第一次来天庭，但他根本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双脚落在南天门外，做的一个动作竟然是举起金箍棒，照着南天门狠狠地砸了下去！ 　　孙小沫震惊不已，她她她她居然砸了南天门？没错就是“她”！好吧，是“他们两个”，明明是很严重的事情，但看着残破不堪的南天门，孙小沫竟然有种兴奋和刺激的感觉。 　　——为什么会觉得爽？她该不会是有什么暴力倾向吧？ 　　杨戬砸了南天门，这么大的动静天上的神仙不可能没感觉，然而奇怪的是从头到尾竟然没有一个人现身阻止或者问罪，杨戬握紧了金箍棒，朝着天庭深处看去，他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眼睛里透着戾气，孙小沫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见过这样激烈明显的愤怒之情，她听到他满是恨意，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果然知道！” 　　“昊天！” 　　杨戬抬脚步入天宫，一身遇神杀神的冲天煞气。 　　“杨戬。”一个清朗温和的男人的声音缓慢地说道，“你要去哪里？” 　　杨戬脚步顿住，抬起头，满面冰霜的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凝结的云气缓慢的散开，半空中降下一名发色如雪的男子，他赤着双足，身着白色的道袍，周身气息祥和宁静，有种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的舒服气质。 　　凌厉的杀气在无形中化解，杨戬神色冰冷依然，眸中却多了几分清明，他看着男子，沉默了片刻，淡淡的说道：“老君，莫非你要阻拦弟子？” 　　老君包容的笑了笑，正要说话，一个仿若珠玉落玉盘般清冷悦耳的声音说道：“徒儿，这里交给我，你去找玉帝。” 　　孙小沫连忙越过杨戬的肩头往后瞧了一眼，那手中握着斩仙剑、神色冷冷淡淡、缓步走来的年轻道人不正是玉鼎真人吗？师父怎么来了？孙小沫害羞的打招呼：“狮虎~” 　　杨戬：“……” 　　玉鼎真人盯着孙小沫看了片刻，淡定的移开视线，对正惊奇的看着孙小沫的男子说道：“老君，请。” 　　老君：“……我不是要跟你打。” 　　一个声音语带讥讽的说道：“那你是要跟我打咯？” 　　第 15 章 　　听到这个声音后，老君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脸上露出一抹苦色，但转瞬即逝，他表情缓缓展开，眉眼清正温柔，目光疏朗包容，宁静祥和的笑容仿佛能够抚平世间一切的苦难和痛楚，他看着那人，慢慢地说道： 　　“帝君，好久不见了。” 　　“一见面就送给本君好大一份惊喜，老君真是用心良苦呐。” 　　老君：“……”他招谁惹谁了？ 　　孙小沫看着来人，心里猜测着对方的身份，“帝君”，又和杨戬有关系，难道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东华帝君？孙小沫盯着对方看了片刻，觉得东华帝君这张脸有点眼熟，她肯定自己以前没见过东华帝君，那么一定是因为他和自己认识的人相貌有相似的地方。 　　……云华夫人。 　　孙小沫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老君看着这人，只觉得牙疼。 　　和身着简单的白色道袍，赤着双足，仙风道骨的老君不同，东华帝君衣着式样极尽繁复，精致华美，绝不庸俗，头冠，配饰，该有的一样不少，细节之处极为讲究，仪表姿容更是动而不乱，脚下祥云永远比凝而不散，哪怕在平地上，这位帝君也从来不会抬腿自己走一步，每次老君看到这样的东华帝君笨都感到累的慌——谁知道这位威仪赫赫贵不可言的帝君每天的时间都花费在怎么折腾这一身打扮上了？都说他老君是个慢性子，眼前这位才是名符其实的慢，就算天塌了，若是衣服啊头发啊配饰啊哪里没弄好，这位保管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所以众仙才说，最难见到，最难请到的神仙，当属紫府洲东华帝君。 　　云华夫人被压在桃山时这位帝君都没有露面，太上老君有几千年都没见他踏出紫府洲一步，此刻他不但离开了紫府洲，竟然还来了天庭……再看看拿着女娲法宝的杨戬，握着斩仙剑的玉鼎真人，老君脑子里的神经一抽一抽的，特别想一走了之。 　　要是能走就好了。 　　“我来不是要帮玉帝。”老君无奈的对这三个人解释。 　　“那就请老君让步。”杨戬无论语气还是态度，一点都不强硬，甚至称得上文雅有礼，老君毕竟是三清道祖，这点尊重杨戬不会不给，“弟子不是为复仇而来，老君不用担心玉帝的死活。” 　　孙小沫很想采访采访暗地里偷听（并没）的玉帝现在作何感想，是不是特别没脸？ 　　她小声插嘴：“玉帝为什么不现身？” 　　老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孙小沫突然福至心灵：“难道是没脸？”老君表情微妙，冲孙小沫眨了下眼睛，他咳嗽道，“他在渡劫。” 　　东华帝君是最先明白老君这两个字含义的人，他嘴角露出一抹讥嘲的笑意，别有深意的朝天庭深处看了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真是难看，若非天劫，谁又知道他竟然也有如此丑陋的一面，女娲令他执掌天庭，到头来还是选错人了吧？可怜，可悲——”他唇角勾起，语气是不曾变过的平静，吐出的字眼却极为刺耳，“可鄙。” 　　孙小沫：好毒。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又有一人出现，众人看着他神色各异，只有老君诧异的唤了一声：“玉帝。” 　　玉帝颔首，神色沉肃，单看外在的话，他和东华帝君“可怜可悲可鄙”的形容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他拥有身为天庭之主的气势和威严，绝对不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形象，可孙小沫不会忘记在幻境中的看到的一切，以及在桃山遇到黑袍人也就是相柳时听他说过的话——背叛女娲的人。 　　是他吗？ 　　玉帝看着杨戬，平静的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杨戬看到他，眼睛里冒出了刻骨的怒火和仇恨，他的声音从唇齿间挤出，“我父亲并非凡人？” 　　“是。” 　　他转过头看着东华帝君：“我全都想起来了，我的记忆少了一段，天庭杀来部落时，父亲浴火化身凤凰，是谁封印了我的这部分记忆？” 　　“是本君。” 　　孙小沫感觉到杨戬的身体在微微的战栗，他的呼吸也因为东华帝君的一句话乱了，眼睛里闪着水光，又被他强硬的压下去，他喉咙哽着，隐忍的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胸腔里沸腾的情绪压下来，声音微微发颤，一字一句的说道： 　　“仙凡相恋，本就有违天条，父兄因此而亡，母亲被镇压在桃山，纵然我痛恨天庭，只要想到这一切也是母亲有错在先，就不至于完全被仇恨左右。” 　　“所以你和西王母才封印了我的记忆，是不是，帝君？” 　　东华帝君平静的看着他，谁也难以从这位上古神君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或是不忍，他没有否认，微微颔首，说道：“是。”仿佛封了杨戬的记忆，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真相，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当事人想起了往事，情绪激动的质问他，他也只是惜字如金的吐出一个“是”，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杨戬的拳头因为用力骨节发白，甚至发出了声响，孙小沫很担心他手指会这样断掉，他的眼睛里全是难以言说的悲恸和怨恨，就连呼吸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如果没有忘记这一切，他会怎么样？ 　　亲眼看着整个部落被屠杀殆尽，亲眼看着兄长魂飞魄散，亲眼看着父亲被同族血魂撕碎，神魂聚散，连轮回都入不得，如此深仇大恨，纵然把自己赔进去，不惜代价，不看到天庭血流成河，不看到仇人身死魂灭，如何消他心头之恨？ 　　但现在，他却不能这么做。 　　“庚辰呢？你也封了他的记忆，对吗？” 　　东华帝君：“是。” 　　良久，杨戬才抬起头来，墨黑的眼睛定定的瞧着东华帝君，他的眼角微微湿润，眼神却极其冰冷刺人，嘴角扯了一下，不知是讥嘲还是别的什么，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还真是用心良苦。” 　　他竭力掩饰，语气中仍然流露出了痛恨和愤怒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孙小沫的错觉，她总觉得杨戬这句话有点委屈的意思。 　　东华帝君的做派也够奇怪的，一方面护着杨戬，这点毋庸置疑，否则他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但另一方面他却冷静理智的过了头，那种仿佛只要杨戬好生生活着，心情如何完全不在他考虑之内的态度着实让人火大。 　　此时此刻的杨戬的的确确产生了一种孑然一身的孤独和悲凉感，这是一种即使是对玉鼎真人和云华夫人没办法倾述的心情。 　　他看着气度华贵从容的东华帝君，目光掠过一脸不自在的老君和神色透着关心的师父，最后定格在由始至终都默不作声的玉帝脸上，许久，他冷冷的笑了，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少年身上似乎有什么改变了，那双眼睛里，再多的痛苦和愤怒都缓缓地沉淀了下来，被深藏在外人难以触碰到的地方。 　　“你的确可怜。” 　　玉帝并不动怒，脸上也没有半分难堪之色，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仍然没有失去身为天庭之主的沉稳气度，在所有人面前维持着他的风度和体面： 　　“天道是公平的，纵然是我，欠下了因果，早晚有偿还的一日。” 　　他没有理会在场的众人是怎么看他的，继续说道，“你父亲乃是黄帝后裔，是西方天帝少昊和凤凰所生之子，天人历劫，劫满归位，命轮预言，天庭之主将会由黄帝血脉来担任，这是你父亲的劫难，也是我的劫难，我畏惧他恢复力量之后会取代我，所以默许了少昊天帝的另一子穷奇，下界捉拿他们夫妻。” 　　直到此时，东华帝君的目光才有了一丝松动，抬眼看向玉帝。 　　杨天佑的来历连他都算不准，玉帝却如此轻易的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连那不可告人的卑鄙心思一并坦白，该说他不愧是女娲挑选出来的天庭之主吗？ 　　老君特别想走人，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秘密，更不想听玉帝的内心剖白，但他站的位置不对，稍微有点动静大家都能看得到，所以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溜走的计划根本没办法实现。 　　他暗叹一声，无可奈何的保持沉默，尽量降低存在感。 　　杨戬听了这些话，只是讥嘲的冷笑一声。 　　玉帝装作没听到，继续说道： 　　“我心中有愧，因此闭目塞听，后来才知道穷奇竟被相柳迷惑，屠戮无辜，使我无意中犯下杀劫，九只金乌也是因为我的错误，被相柳煽动意欲晒化云华，结果被后羿所杀，又令我欠下大因果。” 　　玉帝说道：“这是报应的开始。” 　　孙小沫咋舌，该说不愧是玉帝吗？对自己的错误承认的还真够爽快的，但后面“心中有愧”什么的怎么听都有给自己洗白的嫌疑啊，反正她是不信的。还有啊，本来以为玉帝就是幕后boss了，谁知道还有个相柳，难怪金乌来的那么快，这样一来就解释的通了。 　　她看了眼杨戬，杨戬低着头，没办法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他在想些什么，孙小沫有些心疼他，梦境里她见过小时候的杨戬，那时候的杨戬真的和所有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和父亲大哥在一起是那么的快乐，结果转眼就家破人亡，而导致他家破人亡的真相竟然只是因为玉帝的一个妄念。 　　真相太残酷。 　　孙小沫犹豫了一下，身体歪歪扭扭的蹭了下杨戬，感觉到她的动静，杨戬的睫毛动了动，迟缓的转过头来看着她，孙小沫不擅长安慰人，又怕说错话，在杨戬的注视下僵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要回家吗？” 　　要是天天在就好了，舔一舔他会不会好一点？毛茸茸的小动物最治愈了。 　　孙小沫心里沮丧，感觉自己笨死了。 　　她没发现杨戬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杨戬抬头看着玉帝：“你说得对，报应才开始。” 　　他留下这句话，转开视线，没有看老君，也没有理会东华帝君，走到玉鼎真人身边，迎上玉鼎真人关切担忧的眼睛，心中微酸：“师父。” 　　玉鼎真人比孙小沫还不会安慰人，他握着剑，沉声道：“我们回去。” 　　自然没人拦他们的，见事情似乎结束了，老君也松了口气，刚打算离开，就听“轰”的一声巨响，南天门仅存的几根柱子全塌了，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片废墟。 　　玉鼎真人收剑，一脸高山冰雪般的冷清和淡然，就好像那威力十足的一剑不是他干的一样。 　　老君：“……”师弟的这个小弟子真是不得了了。 　　离开天庭时孙小沫还在想杨戬不会驾云该怎么办，结果玉鼎真人不知道从来召唤出一只精神威武的老鹰，在师徒二人脚下展开翅膀，变成了一只足以承载两个人的巨大苍鹰。 　　孙小沫感动：“师父好体贴。” 　　玉鼎真人：“你不能坐，太重了。” 　　孙小沫：QAQ 　　玉鼎真人：“我拿着你。” 　　孙小沫原地血满复活：“好啊！” 　　出发之前，玉帝的声音从后面远远传来：“杨戬，你父亲是少昊天帝和上古凤族的后代，真正的凤凰是不会死的，要小心相柳。” 第 16 章 　　杨戬身体顿了顿：“师父，走吧。” 　　“嗯。” 　　东华帝君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走了一段时间后，玉鼎真人问徒儿：“回玉泉山？” 　　杨戬迟疑了一下：“师父，母亲在紫府洲。” 　　“明白了。”玉鼎真人扬手，将孙小沫抛出去，孙小沫“哇啊啊啊”叫，下一瞬被另外一只手稳稳握住，东华帝君垂着眼睛，不耐烦的说道，“吵死了，闭嘴。” 　　孙小沫才不怕他，杨戬明显对东华帝君心有芥蒂，她理所当然的要和杨戬站在一起，同仇敌忾，孙小沫身体瞬间变大，大的东华帝君一只手握不住，两只手抱不住，从正面看，只能看到巨大的金箍棒底下露出的一小节衣袍下摆。 　　玉鼎真人：“……” 　　杨戬：“……” 　　东华帝君：“……” 　　一万三千五百斤的重量对东华帝君这样的大神而言真的不算什么，前提是这是一根能让他轻轻松松握在手里的棍子，而不是像小山一样的庞然大物，路都看不清楚了，难道要他毫无形象的把这根该死的金箍棒举过头顶吗？！ 　　东华帝君感觉特别丢脸，严肃的呵责孙小沫：“变回去！” 　　孙小沫不吭声，理直气壮：你让我闭嘴的，就是不说话！ 　　东华帝君并不是特别注重颜面的神，但这并不代表他乐意在两个小辈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对他很有意见的外孙面前丢脸，他果断地把孙小沫给扔了，然后他就后悔了，因为杨戬从鹰背上跳下，直冲与空气摩擦身体似乎要燃烧起来的孙小沫而去。 　　他只是想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孙小沫，并不是真的要把孙小沫给扔了，他真没想到杨戬的动作会那么快，看着握着变回了棍子的孙小沫，眼神冷漠，御风浮在半空中的杨戬，东华帝君不知怎么的尴尬起来。 　　杨戬只看他一眼，转身和玉鼎真人告别，没乘坐巨鹰，一路御风朝着紫府洲慢慢地飞过去。 　　和腾云驾雾比御风自然满了不止一点，东华帝君也能放慢速度，陪着杨戬慢慢地赶路，孙小沫压低声音，悄悄问杨戬：“我不该那么做吗？”她很怕自己多管闲事，惹杨戬不悦。 　　好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杨戬低眉垂眼的看着她，冷凝的眼神微微消融，他摇了摇头，低声道：“你虽是圣人法宝，无坚不摧，却并非完全没有弱点，东华帝君这样的上古神明，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 　　孙小沫被教训了，心里却高兴的很，杨戬这样语重心长，正是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对东华帝君这个“外公”却透着疏离，她没办法不开心，所以特别乖的对杨戬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小心，不去招惹他们这样的大神。” 　　东华帝君很想替自己辩解两句，非要这么跟他划清界限吗？他难道就那么小心眼，还会因为这个伤害你们不成？用得着这么小心疏远的防着他吗？ 　　他心中十分不悦，却没立场去责怪杨戬，他担着杨戬外公的身份，可论亲密度，别说孙小沫了，说不定哮天犬都排在他前头！ 　　郁闷了半天，终究是心有不甘，他想了想，主动挑起话题，打破了和杨戬之间的沉默氛围：“我见过你母亲了，她的情况很不好，本君打算送她轮回历劫，这样一来还有希望在劫满之后重新回来。” 　　这个话题真的挺不怎么样的。 　　杨戬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听了之后还是沉闷不已，心中钝痛。 　　东华帝君看他脸色不好，不好继续说下去，只得沉默，满心无奈。 　　一行人才刚到紫府洲，一名女仙便匆匆的赶过来：“帝君，云华夫人魂要散了……”她刚开了个头，面色大变的杨戬已经抓住她，厉声问道，“母亲呢？！”仙女吓了一跳，急忙指了一个方向，杨戬松开她，脚下生风，路上又遇到三首蛟，三首蛟只来得及告诉他云华夫人的所在，就被杨戬丢下，半张着嘴，默默地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孙小沫咕噜噜的滚过来，三首蛟盯着她从自己身边滚过去，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拦住她：“喂，金箍棒，等一等！” 　　孙小沫绕开他：“我在忙，有事以后再说。” 　　“你别急，我就问一句话！”三首蛟抓着孙小沫不让她走，满脸的焦躁和不安，“你和杨戬是不是去天庭了？” 　　“去了，还把南天门给砸了，见到玉帝了。”孙小沫挣开他，蹦豆子一样把三首蛟想听的话全都说出来，“什么事也没有，不过我们没麻烦，你就不一定了，节哀吧，壮士！” 　　晴天霹雳啊！ 　　三首蛟摇摇欲坠，什么叫“我们没麻烦，你就不一定了”？说好的大家都是一条绳子的蚂蚱呢？三首蛟有种被欺骗了伤心和愤怒，还有一种即将落入孤立无援的狼狈境地的恐慌，他抓着孙小沫不让她走：“这么快就撇清关系？别忘了我是为了谁叛出天庭的，金箍棒，你不能不管我！” 　　孙小沫怒了：“你敢不敢迟点再说这个事啊啊啊？这里很安全壮士你能不能拿出点男子气概来，拉拉扯扯哭哭啼啼是想闹哪样，现在放开我保证不打你！” 　　三首蛟脸红了下，讪讪的松开手：“谁哭哭啼啼了，你不要胡说。” 　　孙小沫警惕道：“你脸红什么鬼，我告诉你我心里有人了，你别再觊觎我了，我宁死不屈的！”她抖抖身体，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咕咕噜噜的赶紧滚走了。 　　三首蛟：“……” 　　杨戬到地方时，女仙口中“魂要散了”的云华夫人正静静的坐在一株桃树下，人面桃花，却发白如雪。 　　不远处，哮天犬正在和一个两三岁大的娃娃玩耍，感觉到主人的气息，哮天犬欢快的朝着杨戬叫起来。 　　云华夫人转过头，看到杨戬，面容上立刻绽放出开心的笑颜：“二郎。” 　　杨戬眼睛一热，声音略显沙哑的唤道：“母亲。” 　　“二哥！”孩童稚气的声音包含着惊喜，杨戬眼睛眨了眨，模糊的视线才清晰起来，只到他大腿的孩子欢欢喜喜的跑过来，一把抱住他，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满是欢喜，“二哥，你真的把母亲带回来了！” 　　杨戬不忍的别开头，无法面对这样的妹妹。 　　紫府洲的时间和人界的不同，是以杨戬虽然在外面度过了十个年头，但妹妹杨莲只是凡人两三岁孩子的模样。 　　孙小沫来得迟，看到云华夫人还好好的，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担忧，她悄悄的靠近了，才发现还有一个抱着杨戬大腿的小孩，看着白嫩嫩的小包子，孙小沫不受控制的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杨戬时的情形，杨戬的五官随杨天佑，眼前的小包子五官依稀能看到云华夫人的影子。 　　“母亲，你怎么样？”把妹妹抱到一边，杨戬矮下身子，在云华夫人身边半跪下来，轻声和她说起了话。 　　孙小沫聚精会神的听着，她也想知道云华夫人到底怎么了，神仙不是与天地同寿在轮回之外的吗？云华夫人又没受伤，为什么连东华帝君都说她情况不好，得轮回去呢？ 　　“我好得很，二郎，别担心，母亲给你看一样宝贝。”云华夫人眨了眨眼，眼中盈满温柔温暖的笑容，发现母亲没有一点的勉强，是真的快乐，杨戬才稍感宽慰，他不愿意让母亲挂念他，便也露出了一个笑容，神态恭顺温柔，语气好奇的问，“是什么宝贝，母亲？” 　　云华夫人的左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她的眼睛始终注视着杨戬，另外一只手抚着少年的脸，微微笑道：“二郎，你要开开心心的，你父亲回来的时候，母亲也会回来的。”她说着，左手手指微曲，做了“抓”的动作，那颗被杨天佑亲自放进去的凤凰之心，被云华夫人从胸腔里去取出，杨戬看到了这一幕，在旁边玩的杨莲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她靠过来，愣愣的看着母亲和兄长，意识到有些事情就要发生了。 　　“这是你父亲的心脏，也是我的。”云华夫人把“心脏”放在杨戬手中，当云华夫人的手和“心脏”分开时，那原本散发着美丽光泽的“心脏”变成了一个颜色像燃烧的火焰般绚烂的石头，它不是完整的，似乎被人用利器一分为二，切口整齐平滑，形状也像切了一半的桃子，“当它变回完整的一颗时，沉寂的凤凰会浴火重生。” 　　第 17 章 　　云华夫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杨戬握着半刻凤凰之心，隐忍克制的凝视着母亲。 　　“母亲。”杨莲小声喊，声音里充满了恐慌和害怕，她哽咽，“你又要走了吗？”小孩脸上的表情很可怜，强忍着泪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云华夫人，云华夫人的眼睛里露出一抹哀伤和心痛，她握着女儿的小手，还没开口，杨莲急急忙忙打断她，小孩用力的点了点头，小小的抽泣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十分懂事的说道，“我知道母亲会回来的。”她抓着云华夫人的手，眼睛一眨，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伸出手胡乱擦了擦脸，哽咽着快速说道，“我会很乖的，母亲你别担心，我什么都听二哥的……母亲，你要快点回来，呜呜呜……” 　　云华夫人心都碎了，她也想留下，但她若是强行留下，不入轮回，那么等待她的会是神魂越来越虚弱，然后永远消失的结局，她和丈夫同心共命，能撑到现在，已经十分不易，况且，被压在桃山下的七年里，她做的不止是诞下杨莲，让自己活着撑到自由到来的那一日…… 　　孙小沫惊骇的云华夫人那透明的身体中，渐渐显露出来的影子，这样的场景就像是半透明的云华夫人身体里还藏着一个人。 　　小包子杨莲也惊呆了，为什么母亲身体里有个人？ 　　杨戬骇然，怔了片刻，目光和即将消失的云华夫人对上，不由想到云华夫人之前那句有关“宝贝”的话，看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影子，他突然福至心灵，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玄妙的预感。 　　他不由屏住了呼吸，等云华夫人完全消失的那一刻，那模糊的人影也清晰真实的展现在众人面前，失去了云华夫人的保护，这个人立刻摇摇晃晃的朝着一个方向摔去，杨莲小包子大惊，不知道为什么紧张的要死，生恐这人摔倒地上受了伤，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五短小身材，张开手臂迎上去，竟然妄图从后面接住倒下来的人。 　　幸好她二哥反应快，不然小包子就要被压成水煎包了。 　　被杨戬接住的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双目紧闭，赤着身体，看清楚对方的相貌后，杨戬不可置信的叫出了声来：“大哥？！” 　　孙小沫遮住小包子的眼睛：“看光了。” 　　杨戬：“……” 　　他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道袍扯下来，裹在少年身上，抱着他站起来，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东华帝君，他脚下凝着祥云，神情怔愣的看着杨戬怀里的少年，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帝君！” 　　杨戬叫了一声，唤回他的注意力。 　　东华帝君回神，皱眉看着杨戬。 　　“母亲呢？” 　　“已入轮回。” 　　杨戬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滚的情绪，眼睛里热意上涌，看着失而复得的大哥，想到轮回去的母亲，心中又喜又悲，五味陈杂，他的母亲，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杨戬把大哥送回了房间，过了一会儿才出来，什么也没说，怔怔的站着不动。 　　孙小沫看了看杨戬，又看了看东华帝君，发现他们两个的表情神同步，全都是眼神发直表情呆怔的样子，感觉有点傻。 　　杨莲被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她抽了抽鼻子，声音软哒哒的，带着点小小的鼻音：“我看不到了。” 　　她的声音提醒了孙小沫，也叫醒了神游天外的“祖孙”二人，杨戬和东华帝君对视一眼，杨戬先开口，就连冷漠疏离的态度也消融了许多，难得露出了几分急切来：“这是怎么回事？我大哥他明明……”魂飞魄散了啊！ 　　东华帝君也百思不得其解，皱眉思考片刻，不确定的说道：“大概和你爹有关，也许是少昊，或者上古凤族的秘法。” 　　杨戬眼睛亮了起来，他展开手掌，看着掌心里安安静静躺着的石头，心中大定，既然母亲能让大哥活过来，那么凤凰浴火，父亲重生，母亲劫满归位也一定能够实现。 　　“要怎么才能让它复原？” 　　东华帝君肃容，低头沉吟片刻，抬头看着外孙，老实的回答：“不知道。” 　　杨戬：“……” 　　“杨昭醒来之前，你和莲儿暂且在紫府洲呆着，本君方才掐指一算，这半颗凤凰之心的机缘要再等一千年才会出现。”东华帝君丢下这句话，踩着祥云慢悠悠的绕过杨戬，飘进房间里看杨昭去了。 　　杨戬当然不可能乖乖地在紫府洲呆着，他抽空回了一趟玉泉山，告诉玉鼎真人自己在这边的情况，又去了一趟西昆仑，见了西王母和庚辰一面，告诉他们杨昭死而复生的消息，庚辰因为心魔的原因被下了禁制，近期根本没办法离开西昆仑，只能在青鸟严厉的监督下，乖乖地呆在西昆仑，眼巴巴的看着西王母和杨戬一块去了紫府洲。 　　孙小沫本来不知道杨戬回来了，更不知道杨戬还带了个西王母回来，她在杨昭的院子里逗小包子和天天两只玩，至于三首蛟，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东华帝君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风似的地从杨昭的房间里冲出来，神色紧张的像火烧屁股了一样，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威严和优雅，大声喊道： 　　“快给本君更衣！” 　　接着，孙小沫和另外两只小的目瞪口呆的看着众多男仙女仙，拿着衣服啊梳子啊饰品鞋子香包什么的，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把东华帝君严严实实的围在中间，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一个打扮的比原来更加精致华贵的东华帝君出现在孙小沫、小包子和哮天犬的面前。 　　简直闪瞎人眼！ 　　他深吸一口气，面上带着微笑，缓步朝愣住的一人一狗一棍走来。 　　孙小沫：“……”等等我没看错的话东华帝君用的好像是“走”吧？那分分秒秒总凝结在脚下的祥云竟然不！见！了！孙小沫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东华帝君这个反应，绝对有猫腻！ 　　“莲儿。”东华帝君微微俯身，在小包子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摸，一副“慈爱的外祖父”的表现。 　　他刚刚做了这个动作，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大郎呢？” 　　东华帝君回眸一笑，柔声道：“你来了。” 　　孙小沫：“……”卧槽眼瞎！ 　　杨戬：“……” 　　西王母的视线投向东华帝君的脚下，东华帝君骄傲一笑，像是炫耀一样，特意往前走了两步路，修长漂亮的手从宽大的袍袖下伸出，掌心向上，送到西王母跟前，情意绵绵的唤道：“婉妗。” 　　“帝君。”西王母微笑，态度无可挑剔，“我是来看大郎的。” 　　东华帝君依然伸着手，面容上情意绵绵的表情一点也没变过：“我带你去。”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西王母把脸撇开，屈尊降贵似的把手递过去，东华帝君握住她的手指，笑容和眼神一样灼热的让人无法直视。 　　杨戬很明智的留在了外面，没有跟着这对秀恩爱的大神夫妇一起进去。 　　西王母在紫府洲住了一段时间，和东华帝君两个天天腻歪在一起，杨戬打小就习惯了自家爹娘成天秀恩爱，东华帝君和西王母这对不怎么影响到他，他现在还没开窍呢，孙小沫就不一样了，活了二十多年连男生小手都没牵过（哪里不对），如今变成了一根没血没肉的棍子，杨小戬那仅有的几次温柔摸摸根本不足以填补她内心的空虚寂寞冷（……），天天被帝君王母两个刺激她感觉自己就要忍不住报社了。 　　她想“活过来”，只要有血有肉有感觉，哪怕是哮天天这样的狗狗她也乐意。 　　旁边呆着的哮天犬舔舔她，蠢呆蠢呆的看着她，让她不要不开心。 　　孙小沫感动的泪流满面，天天你实在太暖男了，想让我开心吗？酷爱去给三只眼捣捣捣捣乱！——口水大法！go！ 　　哮天犬连退三尺，坚定的摇脑袋。 　　孙小沫大怒，变成平底锅的样子把小奶狗铲起来扔到杨戬脚边，哮天犬打了个滚，一脑袋撞在主人腿上，杨戬正在骨头上刻字，被哮天犬打扰了，低下头瞅它一眼，然后一根手指戳翻它。 　　哮天犬也不知道是长的慢还是长不大，跟着他也有好几个月了，还是刚开始那么大一点，小奶狗的样子，天生一脸蠢呆蠢呆的表情，杨戬每次看到都想笑。 　　孙小沫用眼神威逼哮天犬：快舔舔舔，不然我告诉三只眼你在他屋子里撒过尿！ 　　哮天犬委委屈屈，权衡了一下被主人知道自己在他房间里撒过尿以及舔了主人会有的后果，抬起头瞅了眼继续刻字的主人，又看看变出砂锅大的金拳头做威胁状的孙小沫，最后看了眼蹲在地上捂着膝盖满脸好奇和疑问的看着它的小包子，抽抽鼻子，磨磨蹭蹭的跳上了凳子，又跳上了桌子。 　　“嗷呜~”小奶狗喉咙里叫了一声，唤起了杨戬的注意。 　　“怎么了？”杨戬奇怪的看着哮天犬，小奶狗的眼睛湿漉漉的，呆呆的看着他，好像在犹豫什么，杨戬眼神沉了沉，哮天犬一看他这个表情，下意识的往后退，想起什么似的往孙小沫那边看了一眼，就这么把孙小沫给卖了。 第 18 章 　　杨戬“嗤”的笑了一声，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孙小沫。 　　孙小沫：蠢狗狗—— 　　“蠢狗狗”突然爆发，蹭蹭蹭走上前，速度极快的在杨戬脸上舔了一下，然后捂着眼睛夹着尾巴趴在桌子上。 　　哮天犬：会被打死的。QAQ 　　孙小沫：“噗……” 　　杨戬：“……” 　　哮天犬用力过猛，口水过多，杨戬半张脸湿哒哒的，口水顺着脸颊滑落到衣领里，美少年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就像遇到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突然站了起来，连桌子上的东西被袍袖扫落也没回头看一眼，疾步离开。 　　孙小沫咕噜噜滚着，跟上去看热闹。 　　走到一半路孙小沫就能肯定杨戬是冲着离这里不远的温泉去的。 　　神仙的身体不染尘埃，自然不用像人一样沐浴，但杨戬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是凡人的部落，人的习惯比如吃饭睡觉什么的他都保留了下来，孙小沫知道他会洗澡，但从来没有见过，杨戬刻意避开所有人，连哮天犬都不知道自家主人每天究竟跑到什么地方沐浴，孙小沫也没有偷窥人家洗澡的癖好，所以从来没有关心过这方面的问题，等意识到杨戬是要去干嘛后，孙小沫不由为杨戬那无药可救的洁癖无语了一下。 　　其实她倒是很想看，但万一被杨戬发现，孙小沫特别害怕给越来越有男神范儿的杨戬留下“猥琐”的不好笑印象，所以她只能忍痛回避了。 　　正打算掉头回去，一件衣服从前方飞来，正好把她整个罩进里面。 　　孙小沫：“……” 　　孙小沫挣扎了半天也没从衣服里挣出去，又不敢把杨戬的道袍给弄坏，她正忸怩着要不要寻求帮助，水声哗啦的响了起来，孙小沫莫名的有些心虚和尴尬，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她在一阵一阵的水声中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身份。 　　——卧槽！老娘不是如意金箍棒吗？！为什么不能变成绣花针从道袍里穿出去？ 　　孙小沫嘤嘤婴，为自己智商点蜡，刷的变成了一根小小的绣花针，针屁股顶着地面上的小石子用力一跳，刺破道袍，留下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小窟窿，成功“逃出生天”！ 　　重见光明的孙小沫恨不得大笑三声，哈哈哈，老娘实在太机智了！ 　　恢复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视线的孙小沫高高的飞到了半空中，水汽氤氲中那半裸的少年就这样撞入了她的视野。 　　如墨的长发垂下，和美玉一样莹白无暇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身躯挺拔修长，因为常年不断的修炼，少年的身体线条相当漂亮并且紧致，腰腹纤瘦有力，一串串晶莹的水珠附在身体表面，缓缓地滑落。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正在往身上撩水的少年抬起下巴，因为水汽而显得湿漉漉的眼睛不经意地朝这边投来一瞥，眼角飞红，面若桃花，唇瓣微微张开，嘴角自然而然的上扬，似笑非笑，有种说不出的风情和诱惑。 　　孙小沫总是在心里用美少年来称呼杨戬，十六七岁的杨戬生的的确非常好看，眉眼像是拿笔蘸了上等的墨，细细地描出来的一般，线条勾勒的清晰流畅，水红的嘴唇，洁白整齐的牙齿，孙小沫就没见过生的这么漂亮精致又不见一点女气的男孩。 　　美人出浴图是个什么效果？ 　　孙小沫事后回忆了那一瞬间的自己，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的说——神魂颠倒。 　　被迷的神魂颠倒的如意金箍棒忘记控制下落的速度和力道，结果就是“轰”的一声，地动山摇，洗刷刷中的美少年“噗通”一下整个栽到了泉水中，好半天才湿淋淋的爬出来，扶着石头上咳嗽了好一阵子。 　　地表夹缝中的孙小沫：“……”如果她修炼成人形体重会不会轻一点？ 　　孙小沫认真的考虑起这个可能来。 　　植物也能修炼成人，剑还有剑灵，身为圣人的法宝，封印过共工魂魄的定海神针如意金箍棒，她为什么不能有棒灵？ 　　“戬戬，戬戬，我问你一个问题！”孙小沫激动的喊，“你说我能不能像剑一样修炼出灵体？”她身体变大，从土壤中爬出来，迎上杨戬冷飕飕的小眼神，不由浑身一震，下意识的往反方向逃。 　　杨戬冷冷的哼了一声，抓着一旁的衣服丢向妄图逃跑的孙小沫，将她卷回来，牢牢地握在掌心里。 　　孙小沫(*/ω＼*)：“表酱紫，看光啦~” 　　杨戬把她举起来，然后开始转动。 　　孙小沫震惊，紧张的说道：“戬戬你要干嘛？” 　　杨戬不答，挑起一抹笑容，越转越快，开始还能看得清楚金箍棒转动的轨迹，到后来只剩下残影组成的金色圆盘，孙小沫嗷嗷惨叫：“要吐了要吐了，真的要吐了！” 　　杨戬左手撑着下巴，神态悠闲，真是耍的一手好棍子！ 　　孙小沫声音带着哭腔，语气凄凄惨惨的求放过，杨戬停下，笑问：“好玩吗？” 　　孙小沫浑身都软了，面条似的搭在杨戬手上，两头刚刚入了水，什么都没看清楚呢，杨戬抬起手臂把它起来，表情严肃的说道：“你以为你变成这种形状我就玩不了你了吗？” 　　孙小沫立刻拉直身体，平直平直的一百八十度，委委屈屈的解释：“我才没有，真的晕了好了吧！”脑袋聪明的调皮少年真是太讨厌了！竟然想出这种方法来折！磨！她！ 　　要不是被杨戬拿着转，孙小沫差点忘了自己除了“东海”这个弱点外还有“怕晕”这一坑爹的设定。 　　感觉以后都要被男神吃的死死的。 　　杨戬放下孙小沫，从水里站起来，孙小沫赶紧闭上眼睛，但少年诱人的腰腹以及人鱼线还是深深的印入了她的脑海，犹豫了一下，她贼兮兮的睁开眼睛，失望的发现短短几秒钟而已杨戬竟然已经穿戴整齐了，就连扇云冠也和以前一样端端正正的固定在头发上。 　　想了想，孙小沫义正辞严的教训道：“少年，你太没防备心了！男女授受不亲你造么，怎么可以在女孩子家面前穿衣服呢？” 　　杨戬整了整衣摆，掀起眼皮白她一眼：“能不能好好说话？男女授受不亲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哪里有女孩子？不穿衣服难道脱衣服就行了？” 　　孙小沫满脑子都是“哪里有女孩子”“哪里有女孩子”，脑子完全被这句话给刷屏了，她感觉自己的血被杨小戬的会心一击给戳的只剩下一层血皮，她的身体颤抖着，声音颤抖着，分化出两只爪子捂着胸： 　　“我就是女孩子啊！货真价实的女孩子啊，我这么娇滴滴的声音哪里不像女孩子了？汉子怎么会有‘孙小沫’这么可爱的名字？” 　　杨戬顿了顿，黑黝黝的眸子盯着她看了片刻，孙小沫满怀希望的问道：“你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了吗？” 　　一个女人柔柔弱弱的说道：“你听我的声音，是不是女孩子的声音？” 　　孙小沫见了鬼的看着杨戬。 　　杨戬摸摸她：“一根棍子为什么非要分男女，就算分男女也该是男孩子，我是男子，师父是男子，庚辰也是男子，你接触的都是男子，就连哮天犬也是公的，为什么你偏偏要用女孩子的声音，把自己当成女子？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孙小沫：“……” 　　“因为女娲娘娘是你主人的缘故吗？”杨戬若有所思，孙小沫的沉默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拿起孙小沫，略显失望的叹口气，“我总觉得你若是修炼出了灵体，应该是硬骨铮铮的男儿汉。”他皱着眉，认真道，“一把大胡子的那种。” 　　孙小沫：“……” 　　第 19 章 　　杨戬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脸上有些不满。 　　孙小沫在心里大声重复三遍“男神还可以抢救一下的一定要冷静啊孙小沫”，才没当着杨戬的面崩溃的大声咆哮出来。 　　“戬戬。”她的声音很冷静，自身的性别问题完全被她给抛开，最大的危机是男神趋向重口味的审美好么！“真正的男子汉不是靠胡子来决定的，大胡子只会让人觉得你是个邋遢又懒惰的男人，所谓铁骨铮铮的男儿汉，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就是——” 　　“你！父！亲！” 　　提到父亲，杨戬心中也是骄傲和崇敬的，他的眼睛熠熠生辉，十分赞同的点点头：“没错，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父亲那样的男人。” 　　“所以你一定不能留胡子。”孙小沫趁机教育他。 　　杨戬不解地反问：“我为什么要留胡子？我所修炼的九转玄功已有小成，在更进一步之前，容貌不会再发生任何改变。”杨戬垂眸，神色竟然有几分惆怅，“就连个子也长不高了。” 　　孙小沫：“……节哀。” 　　她真的不擅长安慰人，噗。 　　杨戬没表情的耍起了棍子，孙小沫泪奔，身高和心眼果然是呈正比的吧？ 　　“……再不停手，我真的要吐了。” 　　关于灵体的问题杨戬无法回答孙小沫，至少他在玉泉山修炼的这七年里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一把剑修出剑灵的，因为孙小沫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杨戬就帮她问了东华帝君和西王母，结果两位大神也不知道。 　　东华帝君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它是女娲的法宝，到女娲宫问一问女娲道友吧。” 　　东华帝君和西王母都是上古神明，他们想要见女娲一面并不难，杨戬是两位大神的后辈子孙，开个后门根本不算什么，东华帝君先令信使到女娲宫给圣人说明情况，信使带来了女娲的回信，她让杨戬带孙小沫来一趟女娲宫。 　　孙小沫并不畏惧自己的身份被女娲知道，她在杨戬面前也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什么，她很期待这次女娲宫之行，也想趁此机会弄清楚一些事情。 　　离开紫府洲后，杨戬先带着孙小沫去了一趟夏都斟寻，人界距离杨戬劈山救母已经过了两年，两年前夏朝的帝王还是大禹的孙子仲康，两年后，仲康之子姒相为帝，姒相即位时年龄尚且幼小，有穷族的部落首领后羿驱逐了姒相，继任为帝。 　　后羿，便是两年前连续射杀九只金乌的男人。 　　孙小沫从杨戬口中听到“后羿”这个名字后，一直在想后羿会不会有个叫“嫦娥”的妻子，结果嫦娥还真的出现了。 　　嫦娥很美，不过再美也是属于凡人的美丽，和西王母以及云华夫人都是不能比的。 　　后羿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但是在嫦娥出现时，这个男人嘴角会露出十分愉悦温柔的笑意，嫦娥望着丈夫的眼神也充满了让孙小沫眼瞎的情意，看得出，他们夫妻感情很好。 　　孙小沫不知道这里的嫦娥会不会和传说中的一样奔月。 　　她没在后羿身边见到叫逢蒙的人，或许有，但她不知道，倒是有个叫寒浞的，据说是夏朝的相，后羿特意把他介绍给杨戬认识，后羿很欣赏寒浞，然而杨戬见到寒浞的第一眼就产生了一种令他不快的感觉。 　　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大多数修道之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正常的修道者都不会忽略任何一个细微的预警。 　　寒浞离开后，杨戬警告后羿：“要小心此人。” 　　得知杨戬这句话竟然只是毫无依据的感觉，后羿不以为然：“他已经是夏的相了，难道还想学我为帝吗？他没那个胆子，我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你不用担心，我会提防着他。” 　　杨戬不再多言，他只能提醒到这里，凡人的事情他不能参合太多，否则若是沾上因果，就是数不尽的麻烦，一欠几千年都还不清是非常可能发生的事情。 　　后羿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和杨戬只谈往事，对于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早知道父亲是少昊天帝的子嗣，再听后羿告诉自己他是少昊之子般的后裔，射日神弓就是般的武器，杨戬也不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了，该弄明白的都弄明白了，杨戬起身告辞，双方分离之前孙小沫突然问后羿： 　　“你身边有没有一个叫逢蒙的人？” 　　后羿看她一眼：“逢蒙是我的学生。” 　　孙小沫犹豫了一下，要是这里的逢蒙是乖孩子，那么她说的话很可能就有挑拨人家师生关系的嫌疑，可如果逢蒙传说中的一样会背叛后羿，害死后羿，杨戬也会难过的吧？ 　　孙小沫斟酌着说道：“如果你对他的信任没到可以把后背交给他的地步，那么，你也小心一下逢蒙吧。预言有可能发生，有可能和事实截然不同——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他觊觎你的不老药和……你妻子，你有不老药吗？” 　　后羿脸色变了，他最信任的自然是杨戬了，杨戬关于寒浞的警示都没能让他有分毫的忧心，可孙小沫的“预言”却让他不能冷静。 　　他沉着脸，表情有些吓人，阴沉地吐出一个字：“有。” 　　很久以前西王母给他的不老药，一共有两粒，是为他和妻子准备的，除了嫦娥，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孙小沫的“预言”提醒了他，他想起自己在房间里把不老药的秘密告诉嫦娥时，听到了房间外面有响动，他出门看时发现的只有一只猫，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接着他遇到逢蒙，逢蒙的样子和平日看起来不大一样，因为他这个学生向来心志不坚，容易被外物所惑，每隔一段时间总要“不对劲”一次，所以后羿根本没往逢蒙是偷听到他和嫦娥的对话才这么反常的。 　　他的妻子很美丽，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为她的容貌而失神是常有的事情，逢蒙每次见到嫦娥那不自然的神态也没让后羿多想，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个和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生出芥蒂，他不会怀疑自己对妻子魅力以及妻子对他的忠诚，他也绝不会容忍想要冒犯妻子的人。 　　后羿决定晚上回去就和嫦娥一起服下不老药，然后把自己栓嫦娥腰带上，走哪都跟着！ 　　离开夏都斟寻，杨戬、孙小沫、哮天犬三个坐在新加入的逆天鹰身上，继续朝着女娲宫的方向飞，控制重量的方法是杨戬单独离开紫府洲的那一阵子，东华帝君忍受不了每天总会不小心闹出大动静的孙小沫指点她掌握的新技能，孙小沫终于能够愉快的搭乘一次空中巨鹰了。 　　考虑到腾云驾雾的速度会更快更平稳，孙小沫一有空就劝说差不多解开心结的杨小戬克服心理障碍，学习神仙必备的腾云技能。 　　杨戬被她念叨的烦了，就忍不住手痒，孙小沫脑袋再晕也吐不出来晕不过去，为了不被杨戬用这种残酷的刑罚折磨，她只能委委屈屈的闭嘴，反正哮天犬也会驾云，虽然小了点，但一样能够载着她一起走的嘛。 　　孙小沫：是吧，天天。 　　哮天犬：……主人讨厌云。 　　孙小沫：为什么有种万！箭！穿！心！般的疼？请告诉我这是错觉。(￣ε(#￣)☆╰╮o(￣皿￣///) 　　孙小沫坐立不安，因为从离开夏都杨戬就一直用一种深沉的目光探究的看着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孙小沫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她扭扭身体，捂脸：“戬戬，别看了，我会把持不住的。” 　　“你竟然还会做梦。”杨戬对孙小沫的调戏完全免疫，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以为你做的梦就是入我的梦。” 　　第 20 章 　　孙小沫捂着心脏：太犯规了！你怎么能用这么暧昧的表情对伦家说这么暧昧的话呢！她害羞的抛了个媚眼给杨戬，当然，一根棍子抛的媚眼谁也看不到，能听到的是她语气荡漾的声音：“好羞耻，戬戬竟然和人家调~情~！” 　　杨戬一把抓住她，单手呼呼地转动着棍子，看的哮天犬眼花缭乱，满脸崇拜：主人好厉害！ 　　耍的一手好棍子！ 　　杨戬停下来，看着瞬间就弯了嘤嘤哭泣的孙小沫，冷冷道：“好好说话！” 　　孙小沫炸了，身体崩的笔直笔直的：“怜香惜玉这种东西你到底有没有？” 　　“什么东西？”杨戬干脆的回答，“没有。” 　　孙小沫瞬间就焉了，这就是身为女汉子的悲哀，即使你内心住着一个娇滴滴的萌妹子，男孩纸们仍然用对待女汉子的方式对待你……哮天犬凑上去，湿漉漉的鼻子碰了碰孙小沫的金箍，干干净净的眼睛里映着她和杨戬，孙小沫看看乖乖傻傻的小奶狗，也轻轻的蹭蹭它的脑袋。 　　哮天犬怎么能这么萌？这不科学！ 　　酷爱长成和你实力相匹配的威猛大狗吧，天天！ 　　哮天犬激动的汪汪两声，尾巴吧嗒吧嗒的敲打着屁股底下的逆天鹰，眼睛闪亮的看着孙小沫，它也好想快点长大，成为一只让主人满意的顶天立地的大狗！ 　　逆天鹰：“……”==蠢狗，别敲了，神烦！ 　　抵达女娲宫后，只有孙小沫一根棍子被允许去见女娲，杨戬和哮天犬只能在外面等着。女娲和传说中的一样，是人身蛇尾的形象，孙小沫见到女娲之前紧张的不得了，当她看到女娲的那一刻反而感到说不出的安心和放松，在女娲的手中，就像回到了母亲的身边一样。 　　孙小沫不确定这是金箍棒的感觉，还是女娲本身就有这样母亲般包容温柔的气质。 　　女娲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孙小沫松了口气，看来女娲知道她并非金箍棒，她老实回答：“孙小沫。” 　　“小沫。”女娲露出安抚的笑容，“我能看看你记忆吗？” 　　孙小沫“嗯”了一声：“可以。”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过往，至于隐、私，如果对方是女娲，她感觉没有任何障碍，在女娲看她的记忆之前，孙小沫不确定的问道，“谁都能看我的记忆吗？” 　　女娲摇了摇头，笑道：“如意金箍棒是我亲手打造的法宝，本就和我心意相通，你和它融为一体，自然也继承了它与我的联系，所以我才能看到你的记忆，其他人是不可以的。” 　　这么一来孙小沫就放心了。 　　女娲的方式很温和，孙小沫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她只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一些事情，一幕幕的景象飞快的在她脑海中闪现，有些孙小沫早已遗忘的事情竟然也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被她想起来了。 　　孙小沫甚至看到了自己作为婴儿时的记忆，看到了年轻的父母，比照片里的更加鲜活、真实，年轻的妈妈很有气质，眼睛那么大，爸爸的发型有些丑，但颜很赞……孙小沫没能看到更多，记忆停留在她和朋友一起过生日的那天晚上，深夜回到家里后，她在一只小蛋糕上点燃了一只蜡烛，许愿，吹灭蜡烛，然后就上床睡觉了。 　　再次醒来，周围是一片幽暗冰冷的海域。 　　那天她喝的酒有点多，不大记得自己到底许了一个什么样的愿望，回想起这些记忆后，孙小沫竟然对自己的愿望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 　　“你……” 　　“你”了一下后，女娲可疑的沉默了。 　　孙小沫：“……”娘娘您别沉默您一沉默我心里特别不踏实！ 　　“我能把你送回去，但只有一天，时间一到，你会被弹回这个世界。” 　　女娲的话在孙小沫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回去，哪怕只有一天。 　　“等等这不对啊！”孙小沫敏感的抓住了女娲话语中透露的信息，“我本来就属于那个世界，为什么我会被自己的世界排斥？” 　　“……你的因果在这里。” 　　喂，别以为我没发现凉凉你前面的停顿哦！ 　　孙小沫沉默了一会儿，恹恹地说道：“一定是因为我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吧？难道是酒精中毒？”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女娲娘娘，请送我过去吧……对了，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我究竟能不能修炼出灵体？” 　　女娲轻轻抚摸着她，声音轻柔：“你的话，也许可以，但在那之前，你必须代替定海神针回到东海，继续镇压法阵，一千年内不可以离开东海，你能做到吗？” 　　孙小沫注意女娲用的是“定海神针”，而不是“如意金箍棒”，她感觉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定海神针”必须要尽到的责任，孙小沫无法拒绝，她问女娲：“有没有一觉醒来已经一千年后的办法？” 　　女娲失笑：“如果你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勤加修炼，你会发现时间过的很快，如果你怕黑，我可以用明珠照亮你周围的海域，如果你觉得寂寞，东海整个水族都会是你的玩伴，但若是你只顾着热闹，只怕千年之后，你还是和现在一样只是根没手没脚不能吃喝没有任何感觉的棍子。” 　　孙小沫：“……”请收下我的膝盖，女神！QAQ 　　“女娲娘娘，你现在就要把我送回去吗？” 　　女娲道：“现在还不行，我要先准备一下。”她感应到什么，抬起头来，孙小沫也看到了走过来的杨戬和哮天犬，看到她们两个，杨戬脸上闪过出乎意料的惊讶神色，“女娲娘娘？” 　　女娲轻轻颔首，放开了孙小沫，身形缓缓消失。 　　孙小沫看看女娲消失的地方，下半截化身轮子咕噜噜滚到杨戬身边：“你们怎么来了？” 　　杨戬已经收起了惊讶的神色，表情平静的看着她，眼睛里带着一丝探究和好奇：“我去见了女娲娘娘。” 　　孙小沫愣了下：“那刚才的……” 　　“两者应该都是圣人的分、身。” 　　“哦。” 　　孙小沫大半心思都放在即将回去的事情上，没有太过在意杨戬不同于平时的反应，哮天犬总是傻乎乎的，看看沉默的孙小沫小伙伴，再看看盯着小伙伴不住打量的主人，默默地在主人脚边安静的卧着。 　　时间就在三个“人”少有的沉默中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人身蛇尾的女子再次出现时，同她一起现身的还有杨戬脚下发着光的奇怪图案，杨戬只看了一眼，神态自然的撩起道袍盘腿坐下，把哮天犬抱在怀中，然后伸手握住了孙小沫。 　　孙小沫还没有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视线顿时化作白茫茫的一片，她的身体也突然沉了一下，全身靠着一堵硬硬的“墙”，耳边也响起坚定有力的心跳声，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蜷缩在柔软舒适的布料上，鼻端萦绕着一股清冷好闻的清香，而她的后腿以及屁股则被一只暖暖的大手包裹着。 　　咦，后腿是什么鬼？ 　　视线不对，感觉也不对，孙小沫呆呆的抬起头，迎上一对黝黑发亮的眸子，对方看着她呆呆的样子，水红色的薄唇微微勾起，伸出手在她脑袋上胡乱揉了揉，揉的晕头转向毫无反抗之力。 　　孙小沫怒了，张开嘴还没叫出声，刚刚揉她脑袋的手迅速地把一个硬邦邦得东西塞到她嘴巴里，接着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语调促狭，笑着说了句： 　　“傻狗。” 　　孙小沫整个人都呆了。 　　而她的嘴突然不受控制的啃起了嘴巴里的东西，同时脑海中一个欢呼雀跃的声音激动的叫喊：[嗷嗷嗷嗷骨头！好香的骨头！呜呜呜主人好温柔。] 　　孙小沫：“汪？” 　　孙小沫：“……汪？！” 　　…… 　　孙小沫：(·Д·≡·Д·)谁来告诉她发生什么了？！ 　　头顶一个声音说道：“你现在和哮天犬共用一个身体。”这个声音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戳她身上肉最多的地方，按压她的脑袋，揉乱她的毛发，揪她的尾巴…… 　　看哮天天被主人欺负的泪眼汪汪很有趣是一回事，等到自己遇到，孙小沫只有一个感觉：卧槽啊啊啊啊真是神烦啊啊啊啊啊啊！ 　　“噗！”孙小沫把骨头吐了，挣扎起来，“有完没完！有完没完！”咦咦……咦，“我能说话呀！”孙小沫高兴死了，脑袋从杨戬的臂弯里挣扎出来，看到熟悉的环境，远处熟悉的高楼大厦，她感动的差点没哭出来，“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未免她掉下去，杨戬只能把她的脑袋往回按，抬起头好奇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就是你的世界？” 　　现代篇1 　　丢了骨头的哮天天在脑海里嘤嘤哭，孙小沫又不受控制的伸着脖子，眼巴巴的盯着掉在地上的骨头，杨戬是个疼爱宠物的好主人，伸手凌空一抓，把骨头抓了回来，在孙小沫反应过来之前这根沾染了无数灰尘的骨头又回到了她的嘴巴里。 　　孙小沫掀桌，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哮天犬也有一点点嫌弃，但是……主人给的，就算沾满了泥巴它也不会松口的！ 　　不过在这一天，哮天犬的身体毕竟是借给孙小沫用的，身体的控制权还是在孙小沫手里，她用力把幸福的叼着骨头的哮天犬给压会身体里，吐了骨头，呸呸两声，问杨戬。 　　“你怎么也来了？” 　　他们在一条隐秘的巷子里，杨戬身上还是原来的道袍，长发如墨，气质出尘，若是有凡人看到，一定不会怀疑自己真的看到了坠落凡尘的谪仙。杨戬抬起脚步，抱着小沫天天狗往外走，嘴上答道：“女娲娘娘送我来的，只有一天而已，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就快说出来……” 　　孙小沫慌忙叫停他：“唉唉唉，这样出去会被人围观的！” 　　杨戬顿足，不解的看她一眼：“围观？” 　　孙小沫没脾气的说道：“是啊，围观，凡人可不是你这身打扮，不信你自己看——呃……”小奶狗一脸“卧槽什么鬼”的惊悚表情，死盯着头上方的少年，水灵灵的美少年额中打开一只睁开的眼睛，还眨了眨，孙小沫一个机灵，僵硬的把头扭开……早知道杨戬有三只眼，以前从没见过，等亲眼见了才知道那一眼望去的画面真的不要太美，美得她不敢看！ 　　“原来如此。”杨戬沉吟着说道，看到了想看的东西后，第三只眼睛合上，只在额间留下一条不明显的金色细线，随即他袍袖轻挥，身上的装束也随之发生改变——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变成了服帖柔顺的短发，身上的道袍也被十分具有欧洲学院风的西装领结所取代，短发以及英伦风穿着的杨戬多了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优雅、含蓄，尽显贵族气质，看上去完全就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孙小沫：“……”太骚包了！ 　　不过为什么是英伦风？ 　　等他们走出了巷子，孙小沫看到广告牌上某部以E国贵族学院为背景，那充满了浓郁英伦风情的电影海报后，什么都明白了。 　　……还真会挑，果然，哪个少年不爱美？就算你长了三只眼也不能免俗！ 　　杨戬完全不在意路人频频投过来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给吸引了，再如何深沉聪慧，他也才十七八岁，内心深处属于少年的天性并没有完全泯灭。孙小沫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有些软，很想招待他在这里玩个尽兴的，奈何她现在身无分文，更是不敢耽误这仅有的一天时间，不过尽力满足对方的好奇心她还是能做到的。 　　女娲娘娘的传送地点距离孙小沫住的地方还有很远，杨戬没有动用法术的意思，抱着小奶狗在商业街上不紧不慢地前行，孙小沫也不催促他，躲在他怀里一个接着一个得回答杨戬的问题，向他介绍这高楼林立的大都市。 　　“宠物店？”杨戬停下脚步，颇为感兴趣的看着道路旁边的一家店面。 　　孙小沫有种不好的预感，每次杨戬露出这种充满兴味的表情时，就一定会发生一些对某个人来说不大妙的事情，果然，杨戬低下了头，盯着一脸警惕的小奶狗，眸子里露出意味不明的光，他轻声笑了下，毫不犹豫地抬脚走了进去。 　　“……你想干嘛，先说好了这里买东西要付钱的，人民币你知道吗？”孙小沫压低嗓音，等进了宠物店，视线内光线陡然间一暗，感觉店内不止一个人的气息，孙小沫只能闭上嘴假装自己是一只真正的狗狗。 　　“欢迎光临。”一个温柔的男声响起，孙小沫顺着声音抬眼望去，看到一个穿着唐装长袍的年轻男子，他有着女性一样漂亮的容貌，但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女性化，他脸上的笑容和他的容貌一样好看，却显得冷冷的，毫无温度，这是他骨子里的一种气质，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不礼貌，反而充满了一种神秘的气息。 　　这是一个妖艳、十分具有蛊惑气质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孙小沫的错觉，刚刚她好像看到这名年轻人两只眼睛有着不一样的颜色，另外，孙小沫总觉得这个男人的形象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他应该是这家宠物店的老板了。 　　除了年轻的老板外，宠物店里还有两个人。 　　一个黑发绿眼的西方男性，他的个子比宠物店的老板要矮一些，但身材比例正好，显得修长而挺拔，他眉眼很清秀，笑容阳光而温和，透着一股大男孩儿式的腼腆，漂亮的绿眼睛里充满了让人感到舒服友好。 　　在他旁边还有个红头发的小女孩儿，牵着男人的手，正歪头满是好奇的打量着孙小沫。 　　孙小沫：“……”为什么那种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出来了？ 　　她和红头发的外国小女孩儿对视的功夫，杨戬和宠物店老板的交涉已经结束了，孙小沫突然离开杨戬的怀抱时一下子清醒过来，惊慌失措的抬起头，对上一紫一金两种不同的眸色，宠物店老板微微笑着，充满深意的看着孙小沫。 　　几分钟后，穿着水手服戴着水手帽的小奶狗又回到了杨戬手上。 　　杨戬：“噗……” 　　孙小沫：“……” 　　没有最蠢，只有更蠢。 　　小奶狗的傻样成功的取悦了某个以欺负宠物为乐的幼稚主人，杨戬抱着换上了新装的小奶狗，心满意足的带着它离开了宠物店，身后的年轻男子脸上依然挂着冷冷的笑容，目送着他们离开，缓缓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一粒金色的弹丸，笑容不由加深了一些。 　　他合上手掌，转过身继续招呼另外一对客人。 　　“波特先生……” 　　孙小沫感觉没在宠物店里呆多久，出来的时候发现天竟然已经黑了，她顾不得和杨戬争论自己身上这套丑毙了的水手服，伸着脖子往杨戬身后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路边的商铺中间根本没有什么宠物店，她囧着脸： 　　刚刚的不会真的是D伯爵吧？出来的时候好像听到了“波特先生”，黑头发绿眼睛以及红头发的小女孩……孙小沫突然对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 　　“我一定是在做梦！”小奶狗趴在杨戬胳膊上，两只前爪捂着眼睛，“戬戬是假的，哮天天是假的，D伯爵是假的，哈利波特是假的，我数一二三，等我醒来我一定还在自己的大床上躺着！一、二……嗷——！” 　　孙小沫：QAQ混蛋！又扯我尾巴！ 　　杨戬淡淡的说道：“你现在还是觉得你在做梦吗？” 　　孙小沫炸毛，别以为你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跟我说话就能掩盖你只是找借口扯人家尾巴玩的真相！孙小沫疼的泪眼汪汪，心里特别同情几乎天天被主人欺负的哮天犬，她在心中深情呼唤哮天犬：天天，酷爱来，我把身体让你给好伐。 　　哮天犬假装没听到，它才不要出去。 　　孙小沫没精打采的趴在杨戬怀里，指挥着杨戬左拐右拐再直走，终于到了她住的地方。 　　钥匙还在地毯下面藏着，但门锁竟然换了。 　　现代篇2 　　“打不开。”杨戬站在昏暗的楼道里，看着沉思中的孙小沫，“里面有人，一共四个。” 　　孙小沫皱着眉，心里突然有种被鸠占鹊巢的不痛快，路上她有注意过时间，距离她生日也就是她穿越那天只过了三个月，房子她父母留给她的，就算她在这边人已经死了，这也才三个月而已，什么人手脚这么快，连门锁都给她换了？！ 　　孙小沫语气里没有一丝波动：“按门铃。” 　　“蹬蹬蹬” 　　楼道里响起高跟鞋踩着台阶的声音，楼梯上出现了一名穿着套装的年轻女性，她看到站在门外的杨戬，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色，她皱皱眉，慢慢地走上来：“你找谁？” 　　孙小沫看到她的那一瞬差点没忍住从杨戬怀里跳出来，嗷嗷嗷嗷嗷嗷倾倾倾倾！我想死你了！ 　　杨戬及时把她按了回去，他用拳头堵住了小奶狗张开的嘴巴，小奶狗呜呜叫了两声，泪眼汪汪的缩回去，眼巴巴的看着莫名其妙看着他们的年轻女性——赵倾。 　　杨戬在不认识的人面前总是带着几分疏冷和矜持，他抬眼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脸上的表情舒展开来，态度温雅却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是孙小沫的朋友。” 　　杨戬打量赵倾的时候，赵倾也在打量杨戬，这样的男孩子，想必出身良好，非富即贵，她不知道孙小沫是不是真的认识对方，不过杨戬这句话一说出来赵倾就笑了： 　　“你和她关系很好？” 　　杨戬平淡的“嗯”了一声，承认的很爽快。 　　孙小沫心头一暖，感动不已，她怯生生的看着笑容越发灿烂的赵倾，默默地往杨戬怀里缩了缩，努力降低存在感。 　　“你找她做什么？”赵倾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忍耐，孙小沫认为她最近肝火很旺，不然不会两句话不到就一副要爆发的暴躁。 　　杨戬言简意赅，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有事。” 　　“咚”的一声，赵倾握着拳头狠狠地砸在门上，然后疯狂的按着门铃，脸上的神色却冷静的可怕，她一边按门铃，一边转过头来，目光冷漠的看着杨戬：“你以后都不用来找她了，她死了，还有，你记住——”赵倾嘴角勾起，一字一句的说道，“对孙小沫来说，我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提都没提过的小鬼头，连她死讯都不知道，连她的葬礼都没来参加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和她关系很好？” 　　杨戬：“……” 　　孙小沫：“……”(*/ω＼*)这就是我的闺蜜，一个占有欲强烈的可怕的女人。 　　门开了，刺眼的灯光倾泻而出，一个脸上贴着黄瓜片的女人恼火的骂道：“按什么按！找死啊！妈的，又是你这个贱——” 　　“啪——！”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女人的怒骂。 　　霎时间，整个楼道里寂静无声。 　　孙小沫嘴巴张成“o”字型，瞠目结舌的看着从包包里掏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的赵倾——才三个月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倾倾宝贝你变得好暴力啊啊啊啊！ 　　赵倾抬头，看着眼珠子快要瞪出来，浑身发抖的女人，把手帕扔到一边的黑色垃圾袋上，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阴狠：“限你们一家老小，三天之内从这里滚出去，小沫死了，我在这世上了无牵挂，我一点都不介意泼汽油放火烧了你们一家在到警局报案自首，呵呵，反正这座房子也被你们弄脏了，我能把家具全都扔了，重新装修一遍，但和小沫有关的一切也会因此消失……全都怪你们，如果杀了你们，我心里倒是会更好过一点呢。”她说完，垂下眼睛，一副这想法好像不错的认真表情。 　　孙小沫呆了，愣愣的看着赵倾的侧脸，眼泪霎时流了出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还是她熟悉的赵倾吗？ 　　女人脸上的黄瓜片早就掉光了，无论谁听到赵倾的语气都不会认为她只是在口头威胁而已，正是因为意识这一点，才更感到可怕。 　　赵倾没有看她，转身便走。 　　房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老婆，那贱女人走了没有？” 　　被杨戬抱着离开的一刹那，孙小沫看清楚了房子里男人的面孔，认出对方是谁后，她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她父亲是从孤儿院领养的孩子，后来领养父亲的那一家又另外生了一个儿子，就渐渐开始冷落父亲，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父亲从家里搬了出来，后来父亲和母亲突然出车祸去世，没有任何亲戚愿意接收孙小沫，包括她的爷爷奶奶，而福利院也不愿意要她，如果不是赵倾的父母出手相助，她不但保不住父母留下的房子，说不定就被人贩子给卖到那个山旮旯里给人家当媳妇了…… 　　鸠占鹊巢的夫妻两个，正是孙小沫名义上的二叔和二婶。 　　房子被他们占了，孙小沫想想，感觉不怎么意外，是这家人能干出来的事情……房子的问题孙小沫不怎么在意，她这次回来就是想把自己很早以前写好的遗书交给赵倾，她本来是要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留给赵倾的，但赵倾的样子，很不对劲。 　　这么陌生的赵倾，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好像，过分在意自己了，孙小沫总觉得怪怪的，又担心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她和赵倾一起长大，同吃同睡，感情深厚的女孩子之间关系亲密一点不算什么……吧？ 　　杨戬低头看了看发呆中的小奶狗，目光深沉的看了眼前方不远处走着的赵倾，想了想，决定把他观察的东西告诉孙小沫，他用手指捏了捏小奶狗的耳朵，小奶狗傻愣愣的没反应，戳戳小奶狗的脑袋，小奶狗歪着头，依然没反应。杨戬有些想笑，屈起手指在小奶狗肚皮上挠了挠，身为主人，他最清楚自家宠物的痒痒肉在什么地方，孙小沫破功，“嗷”的叫了一声，受不了的把身体缩成了球球：“别挠！别挠！痒死了！” 　　“这个女人的身体里，是另外一个人的灵魂。” 　　孙小沫一开始没听明白在说什么，杨戬捏着她的下巴，轻轻的转动她的脑袋，让她眼睛看着前方的赵倾，随后他睁开第三只眼睛，凡人肉眼不可见的金光打在赵倾的身上，孙小沫定睛望去，慢慢地，心里越来越震惊，赵倾的身上，竟然还有一个重叠的灰色人影！ 　　杨戬弹指，一道气劲打中了赵倾身旁的垃圾箱，赵倾听到动静，扭头看了一眼，孙小沫惊骇的发现那张脸不是她熟悉的赵倾的脸，而是一个男人的脸…… 　　“呃，boss？” 　　金光消失，杨戬闭上第三只眼睛，男人的脸消失了，赵倾还是赵倾，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不冷不淡的看着杨戬，嗤笑一声。 　　孙小沫仔细想想，赵倾的性格和boss好像是有那么点相似。 　　……但现在的赵倾明显更加扭曲一些。 　　“她到底是不是赵倾。”孙小沫自言自语。 　　杨戬和赵倾远远对视着，嘴唇几乎不动，声音传入孙小沫的耳朵里：“他的魂魄至少附在这具肉体上有二十年了，这个女人从面相上来看，本该在二十年前就死掉的。” 　　孙小沫：“……” 　　现代篇3 　　二十年前孙小沫还不认识赵倾，但她曾经从已经故去的赵母那里听到过，赵倾九岁出过一场意外，差点死掉，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因为头部遭受重创，忘记了很多东西，并且因此自闭了大半年才开始慢慢恢复，但那之后性格却完全变了。 　　赵母说，他们是因为赵倾的央求才会出手帮她的。 　　从小赵倾的占有欲都很强，但她对孙小沫却是好的没话说，毫不夸张的说，孙小沫是被赵倾宠着长大的，孙小沫视她为最重要的家人，她也问过赵倾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的问题，赵倾每次都说前世欠自己的，孙小沫自然不会当真。 　　孙小沫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赵倾在地下车库和一个女人接吻时的场景。 　　她也记得赵倾第一次来他们公司见到boss时的古怪反应。 　　明明她和boss连话都没说过两句，赵倾却紧张兮兮的让自己离boss远点，还告诉她boss是个表面正经背地里风流的花心渣男，那时候孙小沫还天真的以为赵倾和boss之间有什么欢喜冤家式的过节，才在自己面前拼命抹黑他。 　　尽管赵倾没说出来，孙小沫感觉得到赵倾对boss有着超乎寻常的熟悉和了解。 　　到后来赵倾甚至提出让她辞职的要求，那是她生日前几天，两个人因为这个闹了矛盾，所以孙小沫才没回赵倾家里住，而是一连几个晚上都睡在这边。 　　看着越走越近的赵倾，孙小沫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心里堵得慌，感觉没办法平静的面对赵倾，等到赵倾走到他们跟前，孙小沫抬头看着她，两个字脱口而出： 　　“倾倾。” 　　赵倾一怔，下意识的低下头，看到杨戬怀里的小奶狗时，眼神迷茫了一下。 　　孙小沫豁出去了，又喊了一声：“倾倾，是我，小沫。” 　　赵倾死也不会忘了这个声音，她居然不觉得怕，也不觉得一只狗开口说话是多么的惊悚怪异，在愣怔过后脸上竟然慢慢地露出了狂热的惊喜，她伸手想要去抱孙小沫，然而杨戬轻飘飘的推开一步，避开了她的双手。 　　赵倾抬起头，满眼杀意的看着杨戬，冷声道：“把小沫还给我！” 　　杨戬目光冷然，平静的看着赵倾，根本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口中吐出四个字来：“夺舍，重生。” 　　赵倾表情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谁也没办法从这张脸上分辨出她的心思，她不再理会杨戬，而是低下头看着孙小沫，伸出手来，声音轻柔，但不容抗拒地说道：“小沫，到我这里来。” 　　孙小沫眼睛里噙着泪水：“倾倾，我已经死了。” 　　赵倾的表情因为她的话扭曲起来，她咬了咬牙，按捺着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她目光坚定地说道：“不要紧，也许还有转机，我会想办法让你活过来，就算你永远是这副模样，我也会照顾你一辈子，不让你受一点委屈，听话，过来。” 　　孙小沫深呼吸，压下心中又酸又疼的难过感觉，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倾倾，我只是在这个世界死了而已，在另外一个世界我活的很好，我没有变成小狗，只是借用它的身体而已，回去之后就能变回人了。”孙小沫撒了个小谎，“这次回来是想看看你，让你别难过，我只能在这里呆一天，以后也来不了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倾倾，你想开点，你过的好……我才能安心。” 　　赵倾脸色苍白，悲哀的看着孙小沫，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几度挣扎，终究是没把那些话说出来，有些事情，就算彼此心知肚明最好也不要述之于口，有些秘密，她宁愿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这一定是上天对他的惩罚，给了他机会重新来过，却是这样只能守护不能相守的方式。 　　他不想又一次伤害她。 　　“……好。”赵倾也露出了笑容，黑暗里，她的眼睛里有什么轻轻闪烁着，“我答应你，你不用牵挂我。” 　　孙小沫点点头，喉头哽咽着，不能成声。 　　赵倾目光复杂的看着杨戬，她抿着嘴唇，冷淡的问道：“你和小沫是什么关系？” 　　杨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和“如意金箍棒”的关系，他不想敷衍赵倾这个问题，他感觉自己的回答要是不能令赵倾满意，赵倾也许会找自己拼命……尽管他根本不怕她。 　　沉思片刻后，杨戬认真的回答：“同吃同睡共享梦境。” 　　孙小沫伤心中，没听清楚。 　　赵倾眼睛里冒火，妒恨的看着杨戬，她闭着眼睛，低下头，两只手死死地捏着拳头，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稳定下来，想杀了杨戬再把他分尸的念头也消退了，她睁开眼，目光锐利的看着杨戬，硬邦邦的说道：“请你好好对她，不要让她受委屈，也不要……辜负她。” 　　在杨戬心里，金箍棒=孙小沫，孙小沫=金箍棒，孙小沫和哮天犬都是“自己人”，他对待自己人向来护短，这是阐教的传统。 　　赵倾三个要求，杨戬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叹口气，以后只能欺负哮天犬一个了，他表面不露，深沉的表情从未变过，缓缓地点了点头：“嗯。” 　　赵倾咬牙，看了眼孙小沫，发现孙小沫好像没在状态，于是压低声音威胁地对杨戬说道：“不要和乱七八糟的女人走得太近，也不要对小沫和家人以外的人随随便便露出笑脸。” 　　杨戬莫名其妙，他沉吟片刻，不解的请教道：“这是为何？” 　　赵倾磨牙：“因为小沫会不！高！兴！”想到这个少年长大后该是多么的招蜂引蝶，赵倾就不能忍，妒忌和怒火让她在心里把杨戬这样那样的咔嚓了一次又一次，“连这个都做不到，你有什么资格站在她身边？……或者你把她还给我。” 　　“好吧。”杨戬答应了她，他干嘛要对随随便便什么人笑？和乱七八糟的女人走得太近？外人和自己人比当然是自己人最重要了，这个杨戬一向分的很清楚，如果因为对不相干的人露出笑脸让自己人不高兴了，那他不笑便是。 　　赵倾没话说了，杨戬又不乐意让她抱孙小沫，这么看着孙小沫乖乖在情敌（雾）怀里呆着对她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煎熬，她感觉再呆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发狂，放火烧死这个少年！ 　　她深呼吸，捏着拳头问：“小沫，你什么时候走？” 　　孙小沫才回过神，仰脸愣愣的看着赵倾，想了想，回答：“大概明天下午一两点的时候。” 　　赵倾尽力露出一个不扭曲的微笑：“今天晚上和我一起睡怎么样？我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孙小沫：“……”肿么办，赵倾一说这个她满脑子都是boss那张冷酷的脸，明知道赵倾身体里住着个男人的灵魂，喜欢的仍然是女人，孙小沫莫名别扭了，嘤嘤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应对这种尴尬的情况？QAQ 　　孙小沫果断把哮天犬踢了出来。 　　赵倾：“小沫？” 　　小奶狗抬起头，乐哈哈的吐舌头：“汪！” 　　赵倾：“……小沫，你在卖萌吗？”o(*////▽////*)q 　　杨戬好心提醒她：“它不是小沫，是哮天犬，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小沫躲起来了。” 　　哮天犬抬起头看了看主人漂亮的下巴，傻乎乎的眨巴着眼睛，主人叫“小沫”叫的好顺口。 　　赵倾直接黑了脸。 　　她到底没能实现和孙小沫孤女[男]寡狗共处一室的愿望，杨戬难得来这里一趟，他才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睡觉上，用孙小沫的名义问赵倾借了点钱后，杨戬抱着哮天犬转身去玩了。 　　赵倾只能满身低气压的跟着，高跟鞋重重地踩在地面上，用力之大竟然把鞋跟踩断了，赵倾索性到路边的商店里买了双帆布鞋，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没表情的盯着前面的杨戬。 　　赵倾这辈子用的到底是个女人的身体，体力哪里能跟杨戬这个非人类比，没多久就累的一步也走不动了。 　　两个人一只狗无声的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夜。 　　太阳从东方升起来的时候，沉默了一夜的赵倾平静的同杨戬和孙小沫道了别，转身离开了公园，孙小沫叫住她：“倾倾！” 　　赵倾没回头。 　　孙小沫呼吸几次，声音才不发颤：“咱们家我睡的那个房间，床垫下面我藏有东西，给你的。” 　　赵倾点点头，慢慢地走远了。 　　赵倾离开后，孙小沫的情绪一直很沮丧。 　　杨戬看着怀里没精打采的小狗，想了想，隐去身形，一身现代的装扮重新变回了原先的模样——扇云冠，水合服，宽袍广袖，飘逸似仙。 　　他把孙小沫护在臂弯里，身体腾空而起，飞升到一定高度时，他脚下竟然凝起了祥云，他矮下身子，把小奶狗放在松软的云朵上，像捏棉花糖一样捏了一朵云在小狗眼前晃了晃，孙小沫听到少年那含着温柔的笑意，令人感到宽慰的声音说道： 　　“你看，我也能驾云了。” 　　他取下小狗头上的水手帽，把小小的一片云朵放在它脑袋上，手指勾着它的下巴抬起来，打量了一会儿，“嗤”的一声笑出来，孙小沫以为他会说：真蠢。但听到耳朵里的却是： 　　“傻乎乎的，挺可爱的。” 　　孙小沫用力一蹬，爬到杨戬的膝盖上，杨戬伸出手在小狗屁股上轻轻托了一下，重新把它抱在怀里，那片云从始至终竟然都乖乖的呆在它头顶，即使有风，也没有被吹走。 　　呆在自个儿身体深处的哮天犬再次被主人的温柔感动的泪眼汪汪：主人夸我可爱了呜呜呜。 　　之后杨戬又带着孙小沫偷偷看了一回赵倾，见赵倾找到了她藏起来的遗嘱，并且打算联系律师后，孙小沫放了心。 　　遗嘱是她在赵倾的爸爸妈妈去世之后想起来写的，当时她只是感叹生命太无常，有备无患，因此瞒着赵倾悄悄地写了遗嘱，结果还没几年竟然就用上了。 　　第 24 章 　　孙小沫了了心愿，和杨戬在现代世界呆够了时间，自然而然的回到了女娲宫里。 　　一睁眼就变回了如意金箍棒，孙小沫叹口气，想到答应过女娲要在东海呆个一千年，连棍子表面都有种沉重和悲壮的感觉。 　　一！千！年！啊！ 　　杨戬只知道孙小沫本来是个人，女娲可没告诉他孙小沫还要作为定海神针在东海杵个一千年的事情，他皱着眉头，心里有些不舍，就连哮天犬知道要和孙小沫分开那么久，也嘤嘤的抱着孙小沫泪奔起来，把孙小沫感动的不能行，本来还有几分恐慌，现在居然也都没有了。 　　她安慰道：“大家一起认真修炼，时间过的很快的，在修炼之余，你们也可以经常来看我啊！”孙小沫充满信心的说道，“女娲娘娘说了，只要我认真修炼，早晚有一天我能修炼出灵体的。”孙小沫看了眼杨戬，心里到底不舍，她在杨戬肩膀上蹭了蹭，“你记得经常来看我啊。” 　　杨戬摸了摸她，轻轻应道：“嗯。” 　　回到东海的那天，孙小沫见到了东海龙王敖广，和电视里看到人身龙头的形象不同，敖广化作人形时，就是个正常的男人，看起来是个严肃而威严的人，他的原型是一条相当漂亮英武的巨大青龙，特别有震撼力。 　　目前敖广只有一个儿子，杨戬告诉她，敖广的这个儿子叫敖迦，据说敖广已经把后面还没出生的两个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二儿子就叫敖宜，三儿子就叫敖丙。 　　谐音是甲乙丙。 　　杨戬之所以会这么清楚，都是庚辰告诉他的。 　　庚辰当年帮助大禹治水，没少和龙王打交道，用庚辰的话来说，敖广就是条严肃正经的呆呆龙，你开玩笑他会当真，你一逗他就上钩的那种，很好玩。 　　虽然不知道庚辰关于敖广的论断可信度有多少，不过单从用“甲（迦）乙（宜）丙”来给（未来的）儿子们起名字这件事就能感觉到，龙王还是蛮……可爱的。 　　按照女娲娘娘传授的修炼方法潜心修炼，时间果然过的很快，孙小沫感觉自己进入冥想还没几分钟，人间居然已经过了七个年头。 　　杨戬和哮天犬来过一次，见到孙小沫有好好修炼也就放心了。 　　这七年外头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杨戬的大哥杨昭终于清醒过来了，但他只记得自己的家人，别的都没印象，心性单纯的像个孩子，就连外貌似乎也永远停留在十四五岁的年纪，七年来没有发生一丁点的改变。 　　东华帝君猜测这很可能和云华夫人复活杨昭的秘术有关，解决办法只有等云华夫人归位杨天佑重生才能知道。杨戬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大哥过的开心他就心满意足了。 　　另外一件和后羿有关，寒浞策反了逢蒙，意图谋杀后羿，不过两人并没有得逞，因为杨戬和孙小沫的警告，后羿对这两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了防备，寒浞的阴谋虽然没有得逞，可混乱之中嫦娥吞了不老药，提前飞升回到了月宫里，被迫和妻子分离的后羿很懊恼，在帝位和妻子之前他选择了后者，处置了寒浞与逢蒙后，后羿培养姒相之子姒少康为帝，接着迫不及待的到月宫和妻子团聚去了。 　　和孙小沫记忆里的嫦娥奔月的故事相比，这一对可以说是大团圆结局。 　　只是月宫中既然有了嫦娥和后羿，不知道砍桂树的吴刚还会不会出现…… 　　“相柳呢？有没有抓到这个坏蛋？”这也是孙小沫关心的问题。 　　“没有，到处找不到他的踪迹。”杨戬右手拿着三尖两刃刀，摸了摸金闪闪的大柱子，“你好好修炼，别的不用操心。”杨戬没有告诉孙小沫他其实已经杀过相柳一次，那时候他以为相柳已死，但后来玉帝仍然提醒他小心相柳，杨戬留了个心眼，特意去问了庚辰有关相柳的事情。 　　当年大禹治水明明已经将相柳斩杀并铸高台镇压，按道理说一百多年前相柳就该死了，但在幻境中看到的攻击云华夫人的凶兽的确是相柳没错，后羿射杀九只金乌那日他斩杀的也是相柳，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相柳不止一条命，大禹当年斩杀的应该是相柳的本体，也是最厉害的一个，云华夫人和杨戬碰到的都是相柳的分身。 　　单论实力相柳并不足为惧，不过众人一致认为相柳一定在密谋什么，利用玉帝、将少昊族人的魂魄炼化为血箭，这样的大手笔，只凭当年只知道四处为祸最后败在大禹手下只留分身的相柳真的能够做到？ 　　还有云华夫人被重创，相柳不趁机取她性命，反而在杨天佑出现之前就离开也十分可疑。 　　另外穷奇作为少昊之子，一向独来独往，不听任何人的命令，却和相柳联手对付杨天佑，相柳怎么说服它的？ 　　之后相柳意图用女娲的灵珠来释放封印在如意金箍棒中的共工魂魄，以及策动十大金乌来晒化云华夫人……一件接着一件，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隐藏在暗处，无声无息的推动着这一切。庚辰和相柳打过交道，杨戬也和相柳的分身有过交集，两人都认为相柳也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相柳背后，还有另外一个存在，那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 　　对方既然知道相柳已经暴露了，那么近期之内一定不会再有什么动作，想明白这一点，杨戬就没再胡乱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把心思放在了家人和修炼上。 　　孙小沫早就注意到杨戬的新武器了，这把三尖两刃刀感觉似曾相识，孙小沫脑子里灵光一闪：“它该不会是三首蛟变的吧？！” 　　杨戬呼啦啦转动三尖两刃刀，笑道：“就是它。” 　　孙小沫呆了呆，低头看看正咬自己尾巴玩的哮天犬，突然悟了，同情的看着三尖两刃刀：“壮士，你这是看破红尘，哀莫大于心死了么？” 　　三尖两刃刀：“……” 　　鉴于两只目前一个是兵器的状态，一个是定海神针的状态，孙小沫就省了拍肩安慰的步骤，她语气悲痛：“你怎么这么看不开。” 　　孙小沫的话在一定程度上提醒了杨戬，他看看自家兵器，再看看天真无邪的哮天犬，一脸明白什么的神色，没表情的看着沉默是金的三尖两刃刀，口中冷冷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禽。兽。” 　　三尖两刃刀浑身中箭，身体悲愤的微微震动起来。 　　被杨戬揍的死去活来终于折服所以才心甘情愿的做了杨戬兵器的三首蛟简直不能更心塞！ 　　看破红尘你妹！心死你妹！ 　　三首蛟回回都要杨戬和孙小沫两个联合起来欺负，后来杨戬再来东海看孙小沫后三首蛟死活不愿意跟着来，孙小沫一下子少了很多乐趣。 　　深海无岁月，一晃几百年就过去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东海发生了一些改变，当孙小沫意识到的时候，整个东海龙宫已经被一股愁云惨淡的氛围所笼罩，经常来东海串门围观她这根开了灵智的定海神针的小龙们也不见了，孙小沫开始还不觉得什么，但一连三百年杨戬都没来过一次后，孙小沫不能淡定了。 　　她特别想找一个水族打听打听情况，但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哪怕一条小虾靠近她所在的这片海域，孙小沫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但一千年之期尚未到来，她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除了修炼和等待，她什么也做不了。 　　孙小沫只好静心定神，不让自己的心情受外物影响，全部的心思放在修炼上，如此又过了一百年，某日，孙小沫突然有所感应，灵识与本体缓缓分离，定海神针旁边，小小的人影慢慢地凝聚起来，最终化作一个身形只有三四岁大的小娃娃。 　　第 25 章 　　小娃娃紧闭的眼睛缓缓，灵活的眨了两下，然后转过头盯着身边的定海神针，过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舒展开来，满脸高兴的笑了。 　　她伸出小手，亲昵的摸了摸定海神针，因为周围有女娲娘娘设下的法阵，所以即使在海中一动不动的呆了近一千年，她的本体仍然干干净净，金灿灿的闪瞎眼。 　　孙小沫第一次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观察自己的本体，感觉十分奇妙，她和如意金箍棒本来就是一体的，即使化身到了千里之外，如意金箍棒周围发生的事情她仍然能够感知到，所以通过金箍棒的“眼睛”，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自己现在的长相。 　　五短身材的小孩子一个，五官和她本来的面目接近，不过也许是打扮和身上有灵力的原因，她现在模样可比原先做人的时候感觉可爱多了。 　　孙小沫揉了揉脸，又捏捏小爪子，身体和真正的人类一样温暖柔软，不过呆在深海里，却像呆在陆地上一样清清爽爽舒舒服服，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被她抛开了，她通过金箍棒打量自己化身之后的小模样，眼睛微微垂下，露出沉思的严肃表情，声音里带着一股奶味，自言自语的说道：“还得继续修炼啊！” 　　变成这个样子孙小沫一点也不意外，化身之后的年龄直接反应了她修为的高低，修为提升了，她自然而然就能自如的改变自己的外貌和年龄，当然，现在她也能变成大人，不过那样毕竟不是化身的自然形态，以她现在的修为坚持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变回小孩子。 　　能有人形已经很好了，孙小沫一点也不嫌弃手短脚短的自己，女娲娘娘说了，化形之后的修炼会容易很多，要不了多久她就能长大了！ 　　孙小沫朝四周瞧了瞧，摸了下后脑勺，想了想，“噗”的变成了一条小丑鱼，歪歪扭扭地游向了龙宫。 　　进到龙宫，孙小沫立刻发现了龙宫巨大的变化。 　　这种变化并不是说建筑和布局方面，而是龙宫带给她的感觉。 　　她还记得第一次和杨戬一块来龙宫时那充沛醇厚的灵气，干干净净，让人觉得清爽舒服，龙宫的氛围也是充满了生气、轻松愉快的。 　　但现在的龙宫仿佛被什么东西污染了一样，灵气少的可怜，周围弥散着混杂的古怪气息，到处都充斥着令人不快的死气沉沉，她一路游过来，见到的水族每一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行动时轻手轻脚，寂静无声，显得非常压抑。 　　孙小沫原本还想和敖广打个招呼，关心一下龙宫到底怎么了，等到她找到敖广所在，看到敖广的第一眼，便立刻打消了这个的念头。 　　敖广单独呆在空旷无人的大殿中，闭着眼睛，好像是在修炼，他的容貌和以前相比没什么变化，但神态气质却与孙小沫印象里的龙君大相径庭，以前的敖广严肃清正，有着身为龙君的威严和气度，如果不和他深入接触，但看表面，他的确是令人心生敬畏的东海龙王。 　　现在的敖广却让孙小沫觉得阴冷可怕，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嘴角和眼角都微微地往下扯着，一脸刻薄相，而且眼部略显浮肿，眼袋很明显，脸色也是透着不健康的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纵欲过度”四个字。 　　孙小沫又惊又疑，并且充满了失望，敖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以前多萌！想到他那么差的脸色很可能是因为“纵欲过度”引起的，孙小沫就觉得特别排斥特别讨厌，但她和敖广说熟不熟，说陌生也不陌生，换了杨戬和哮天犬敢变成这副烂样子，她弄明白怎么回事之后肯定二话不说先揍死丫的！ 　　……大人的世界真是太讨厌了。 　　小丑鱼愤愤的摇摆着尾巴，满心不安的往别的地方去了。 　　龙宫也是有花园的，孙小沫避开虾兵蟹将小宫女们的视线来到了大花园，本来想找找有没有相熟的小龙，结果看到两只虾兵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孙小沫神不知鬼不觉的凑过去偷听，刚好听见一句“三太子真可怜”，怎么可怜这两只虾兵总是说不到点子上，他们似乎也很忌讳谈到这个话题，又怕值班的时候开小差被发现，跳过“三太子”的话题后又说了两句闲话就散开了。 　　敖广的二太子敖宜出生的时候孙小沫是知道的，后来听说龙后又生了个蛋，之后她潜心修炼，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好像被遗忘的悲惨事实，自然无从得知敖广的子嗣问题，那么这两只虾兵口中的“三太子”一定就是敖丙了。 　　孙小沫满心好奇，她和敖广的关系虽然不咸不淡，不过和敖广的儿子以及侄子侄女们却是有“交情”的！素未谋面的敖小丙相当于孙小沫的后辈，对于他的遭遇，孙小沫认为自己十分有必要了解一下。 　　龙宫那么大，想找一条小小龙的住处对于一条那么丁点的小丑鱼而言本来非常困难，但孙小沫运气好，总共找了不到十个房间就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声音。 　　——东西摔碎的声音以及小孩子的哭声。 　　一声厉喝过后，哭声很快就变成了强忍着的抽噎，孙小沫循着声音飞快地游过去，来到了一个偏殿外，她偷偷往里看，发现抽噎的是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那么大的小孩，他身上穿的衣服灰扑扑的，人也相当瘦弱，和光鲜华丽的龙宫格格不入。 　　孙小沫很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敖丙。 　　敖丙怎么可能这么惨！ 　　这小孩两只手奇怪的平举着，摊开双手就像捧着什么东西一样，他脚边有一些碎片，碎片周围的地板上居然还烧着小火苗，孙小沫略一想就明白了，一定是这小孩把东西打碎的，具体过程就不知道了。 　　偏殿里除了小孩之外，还有两个女人，一个妖娆美艳，身材火辣，抹胸之外只披了一层透明的薄纱，左肩上刺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红色小蛇，她半掩着唇，眼角眉梢带着一股子骚媚和淫~邪，从孙小沫这个角度能够清楚的看到她不住上扬的嘴角。 　　另外一个女人气势稍弱，穿着相较而言比较保守，衣着打扮也不如另外一个女人奢华耀眼，不过容貌同样艳丽，都很不正经就是了，她母鸡一样咯咯笑着，对肩膀上有刺青的女人说道：“姐姐，好玩不好玩？” 　　被唤作姐姐的女人收敛了笑意，放下手，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 　　当妹妹的眼珠子一转，吊起眼角，趾高气昂的指着小孩命令道：“小贱种，去，把碎片全部捡起来，一片都不能少。” 　　姐姐眨眨眼，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孩，嘴上说道：“这火遇水不灭，若是被他拿在手上，会不会把他的双手烤熟了？” 　　妹妹遮住唇笑个不停：“我还没吃过龙肉呢。” 　　姐姐被妹妹说的动了心，看着小孩，就像看着就要到嘴的美味，小孩脸色惨白，盛满泪水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姐姐看到他这个样子，非但没有一点心软的意思，眼睛里反而露出了更加赤、裸的贪婪和恶意，伸出舌头，在鲜红的嘴唇上舔了一圈，这种见了腐肉的鬣狗一样的表情可把孙小沫恶心坏了。 　　孙小沫没轻举妄动，继续不声不响地观察着。 　　姐姐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头突然狠狠皱起，露出厌烦和不甘愿的神色，了无兴趣的冷声说道：“罢了，不能伤他性命，若是因此给主人添麻烦，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妹妹颇为扫兴，这种情绪在看到小孩脸上仿佛逃过一劫的表情后化为了愤怒，她伸手在小孩胳膊上狠掐了一把，骂道：“小贱种，龙子龙孙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们姐妹踩在脚底下！” 　　小孩被掐的很疼，本能地在第二次凌虐之前躲开，谁知他这个动作更是惹得妹妹勃然大怒，扬手甩了他一个耳光，小孩被打的脑袋一歪，噗通一声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半天没反应。 　　姐姐冷喝了一声：“黑柃，够了！”她走上前，抬脚把小孩翻过来，仰面朝上，片刻后，松了口气，回头教训妹妹，“说了他死了会给主人添麻烦，你怎么这样不知轻重？” 　　黑柃委屈：“谁知道他这么不禁打。” 　　姐姐神态慵懒，扭着水蛇腰，浑身简直跟没骨头似的，伸出细长的指尖在黑柃脑门上戳了一下：“他昏过去能有什么好玩的？真是扫兴，罢了，今天暂且绕过他，走了，去找大王。” 　　黑柃亲昵的搀扶着她，临走前又踢了小孩一脚，厌恶中带着快意，等两个女人没影了，憋了一肚子火的孙小沫才游进去，那躺在地上的孩子在她们姐妹离开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这会儿才艰难的爬起来。 　　孙小沫发现他用手腕撑着地面，两只手却不自然的虚握着，等他站好了，孙小沫震惊的发现小孩的掌心里全是大水泡，看起来惨不忍睹。 　　他没注意孙小沫，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满是委屈的看着掌心里的大水泡，哽咽了一声，红着眼睛，小小声的喊了句：“母后。” 　　孙小沫震惊了，这龙宫里能叫母后的除了龙太子还有谁？这真是敖丙？堂堂东海三太子？！ 　　等小孩化作原型，变成一条脑袋上只有两个疙瘩的小小龙后，孙小沫不得不信，这个被欺负、被虐待、穿着灰扑扑的衣服，瘦瘦弱弱营养不良的小孩就是敖丙。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小龙有气无力的游着，连尾巴后面缀着一条小丑鱼都没发现，走了好久之后，它才在龙宫一个很偏僻的院落停下，重新变回人形，然后走进一个空旷、昏暗的房间。 　　两扇门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但敖丙展开胳膊也够不到，只能先用胳膊推着关上一扇，然后再走到另外一边关上另外一扇。 　　光线被隔绝在门外，房间里更加昏暗了。 　　孙小沫早在他关门的时候就溜了进来，左看右看愣是没有找到一件像样的家具，倒是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大贝壳，敖丙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没什么力气的用手背敲了敲贝壳，大概是触动了伤口，敖丙倒抽了一口冷气，微微展开双手，小心地往掌心里吹气，之后他放下手，发现贝壳仍然合着，愣了一下，踮起脚尖用胳膊肘碰碰贝壳。 　　孙小沫猜测贝壳应该是敖小丙的床，可惜的是无论敖丙怎么敲贝壳都没有一点反应，不知道是不是坏掉了。 　　敖丙对着贝壳床呆了半晌，默默无语的转过身，靠着贝壳在地上坐了下来，他仍然摊开双手，膝盖蜷缩起来，扭过头，大眼睛盯着房间里的某个角落看，孙小沫总觉得他在怕什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房间最靠里面有一个黑的没有任何光亮的角落，孙小沫了然，难怪呢，小孩子都怕黑啊。 　　她收回目光，认为自己被忽略这么久也该露露面了，目前整个龙宫里能够为她解答疑惑的也只有敖丙了，再说，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虐待小孩的大人，那两个女人更是渣渣中的战斗机，孙小沫想到就恶心的不得了，就算敖丙不是敖迦的弟弟，孙小沫也会出手相助。 　　未免吓到敖丙，孙小沫决定一点一点来。 　　她在敖丙目光所及的地方慢慢地游动着，引起了敖丙的注意，敖丙开始的确吓了一跳，看到只是一条小丑鱼后他放了心，不再盯着黑暗的角落，而是把目光锁定了小丑鱼，眼睛里也露出了一点点光亮。 　　发现小丑鱼游了过来，敖丙更是一动不敢动，生怕把小鱼吓跑了。 　　小丑鱼根本不怕他，大大方方的落在他的膝盖上，敖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它看，很想摸摸它，但是忍住了。 　　小丑鱼吐出一个泡泡，敖丙听到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喊：“敖丙。” 　　敖丙抖了下，缩了缩脖子，惊惧的瞪大眼睛看着周围。 　　“别害怕，我就在这儿。”小丑鱼甩甩尾巴，轻轻拍打敖丙的膝盖。 　　敖丙低下头，惊奇的看着他，带着些期待和小心，怯怯的问道：“是你在说话吗？” 　　小丑鱼上上下下的移动，算是点头了：“是我，我不会伤害你，你别怕好不好？” 　　敖丙脸上露出欢喜和不敢相信的神色，他越发显得小心翼翼，轻声细语的说道：“我不怕，你……你能不能多陪我一会儿？” 　　“好啊。”小丑鱼爽快地答应了，“不过这样子很不方便，等我变化一下。”它说完，掉头游了两尺多远，“噗”的一声，小丑鱼不见了，一个水水嫩嫩的小包子出现了。 　　小包子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对敖丙露出一个安抚的甜笑：“我叫孙小沫。” 　　敖丙有些害羞，低声说道：“我叫敖丙。”顿了一下，他迟疑的看着孙小沫，“定海神针也叫孙小沫。” 　　“咦。”孙小沫惊讶，“你怎么知道？”她笑嘻嘻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是定海神针，如意金箍棒！” 　　敖丙惊呆了，他忽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但更多的是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激动和惊喜，他满是期待的看着她，眼睛里盈满泪水，他哽咽着说道：“我听大哥说起过你，大哥说你们是好朋友，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大哥，给他带个口信，就说我想他了……”他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变得灰败起来，眼睛里的期盼和希望化为恐惧，他情绪激动的摇着头，“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想大哥，也不想二哥，我、我很……好……”一个“好”字出口，已然变了调子，他无助又悲伤的哭了起来，肩膀剧烈的颤动着，仿佛伤心到了极点，也绝望到了极点。 　　孙小沫竟然明白了他全部的想法。 　　他本来是想求助的，但龙宫有一个更加可怕的存在，可怕到他宁愿自己承受着无休无止的虐待和欺凌，也不愿意让大哥和二哥回来。 　　孙小沫被狠狠地虐到了，愤怒地好像身体都要烧起来，更觉得心疼，她走过去抱着敖丙，因为自己也是胳膊短腿短的，怀里拥着另外一个小孩子的场景就显得有些好笑，孙小沫压根不在意，她语气坚定地说道：“你别怕，我带你离开这里。” 　　温暖坚定的拥抱给了敖小丙一些安慰，孙小沫的话令他鼻子一酸，他委屈地说道：“不行，龙宫禁制，没办法离开。” 　　什么禁制啊孙小沫还真是不懂，女娲娘娘只交了她修炼灵体和实体的办法，她能提高修为，但什么法术都不会用，变成小丑鱼仿佛也是一种本能，再多的就做不了了。 　　“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孙小沫摸摸敖小丙的脑袋，郑重的承诺。 　　敖丙眼睛里有了希望：“真的吗？” 　　“嗯，比你是一条龙还真。”孙小沫在他身边坐下来，捏着他的手腕，“来，先看看你的伤。” 　　敖丙看了她好几眼，孙小沫保证：“我可是定海神针，说话算话，你放心吧，说不丢下你就不丢下你。”敖小丙抽了抽鼻子，小声的“嗯”了一声，然后把手展开。 　　孙小沫瞅着他小手上的泡泡自己都觉得疼，不忍的问道：“怎么弄的啊？是不是那两个坏女人干的？” 　　敖丙的长睫毛湿漉漉的，信赖又欢喜的看着孙小沫，用力的点了点头，跟所有受了委屈向大人告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重重的“嗯”了一声，又软又轻的说道：“她们让我当烛台，双手捧着琉璃灯，灯下有小孔，烧热的灯油从小孔里漏出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孙小沫咬咬牙：“坏东西！”又问敖丙，“你父王呢，他就不管管？” 　　敖丙低下头，用手背拭泪：“父王知道的。” 　　孙小沫心里发冷，敖广这个混蛋，渣男贱男：“那你母后呢？” 　　“我不知道，我从蛋壳里出来就没见过母后了，连大哥二哥也好久没回来过。” 　　孙小沫懂了：“你还是蛋的时候就有记忆了啊？” 　　“嗯。” 　　“唉。”孙小沫愁眉苦脸，“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跟着戬戬学点法术，现在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空有修为不会用算毛线啊。” 　　敖丙看看她，小声说：“我会用。” 　　孙小沫眼睛一下子亮了：“你会？” 　　敖丙精神起来，似乎很高兴自己有帮得到孙小沫的地方，他认真的说道：“我还是个蛋的时候，父王、母后，还有大哥、二哥都会教我一些东西，但我修为被封了，用不了……我、我能教你。”他有些害羞和不自信，“但我只会一点点，如果大哥在就好了。” 　　孙小沫真喜欢敖迦的这个弟弟，她捏捏小孩没几两肉的脸颊，歪歪头，笑了笑，轻声说道：“你大哥不在，我在也是一样的，会一点点已经很了不起了，我比你年纪大好多，什么都不会，跟你比我笨死了，好了，现在先告诉我怎么把你手上的伤治好。” 　　所以说，法术真是个好用的东西。 　　看着敖丙恢复如初的小手，孙小沫内心充满了成就感。 　　“咕噜噜~” 　　不和谐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敖丙捂着肚子，小脸上写满了窘迫，两只耳朵红红的，羞涩的看着孙小沫。 　　“原来你也是要吃饭的啊。”孙小沫惊奇的看着他。 　　敖丙头都快埋到胸口了，无力的为自己辩解道：“因为修、修为被封了，所以才会觉得饿……”一只肉感十足的温暖小手牵住了他，敖丙抬起头，看着冲他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孙小沫，突然就安心了，也回了她一个小小的羞涩的笑容。 　　孙小沫特别想大力揉搓这萌萌的小龙，又怕把饿肚子的小小龙给揉晕了，只好心里嗷嗷叫着强忍住：“来吧，我们找吃的去！” 　　龙应该是肉食动物吧？ 　　饿了吃鱼咯。 　　不过孙小沫突然发现，整个龙宫除了她一条“小丑鱼”外竟然没有一条鱼，只有化为人形的虾兵蟹将以及宫人，敖丙解释这是因为龙宫下了禁制，没有龙王的允许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孙小沫想，莫非这就是杨戬不来看自己，还有自己周围的水族突然销声匿迹的原因？ 　　所以说，她也被困在这里咯？不对吧，为什么感觉根本不是这回事呢？明明她的本体在深海——龙宫之外，从本体所在的海域到龙宫外的这段距离她也有看到不少鱼类，也就是说，龙宫的禁制根本拦不住她。 　　如果由她打头阵，带敖小丙离开东海，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孙小沫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敖丙。 　　“你愿不愿意跟我试一试，如果成功的话，我们就能离开东海，如果失败的话……”孙小沫小脸一沉，做出凶狠的表情，“我就闹它个天翻地覆！” 　　一千年之期还没到，孙小沫的本体强行挣脱束缚并不是做不到，一旦她这么做了，女娲娘娘肯定会知道，在有人过来之前就算把水晶宫给砸了呢，她也得护着敖丙。 　　那两个女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主人不主人的不知道又有什么阴谋，敖广更是不知道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反正敖迦敖宜和龙后都不在龙宫，闹就闹吧，揍死你们这三个狗男女！ 　　谁怕谁！ 　　敖丙看了看他们两人始终牵在一起的手，迎上孙小沫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他的表情也变得坚定起来，抿着小嘴，重重的点点头：“嗯，我都听你的。” 　　“真乖！”孙小沫气势汹汹，“你放心，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回来找他们报仇的！你在这里吃了这么多苦，绝对不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 　　敖丙摇摇头，紧张的看着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她的手，恐慌的说道：“不要回来了，有个很怕的东西……”他强忍着惧意和悲伤，“龟丞相就是被它吃掉的。” 　　孙小沫：“……”东海到底藏了什么怪物，敖小丙吓成这个样子？ 　　这孩子紧紧抓着她的手，哀求的看着她，孙小沫不忍心他担惊受怕，便答应他：“好了，我们不回来。”虽说如此，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会让那两个变态的老女人吃够苦头！还有敖广，绝对不能忍！ 　　孙小沫变成小丑鱼在前面开路，敖丙跟在后面，孙小沫说没事了他才敢往前走，这么一路躲躲藏藏，竟然也顺利地抵达了龙宫外围的结界边缘，禁制就在结界上，敖丙看着变回人形的孙小沫，没安全感的拉住她的手。 　　孙小沫挠挠头，试着往外跨了一步，一只脚成功地踏出了圈子。 　　她看看敖丙，敖丙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抬脚，但是脚尖好像碰到了一个看不见的屏障，阻挡了他的去路，敖丙沮丧的低下头，孙小沫把脚收回来，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突然“噗”的一下变成了大人的样子，敖丙费力的仰着头，茫然的看着她。 　　孙小沫把他抱在怀里：“再试一次。”她怀里紧紧搂着敖丙，身体弓成了虾米状，屁股对着结界一步一步的退出去，先是下半身和屁股，然后是腰腹，敖丙被她整个护住，结界根本碰不到他，孙小沫就这么一步一步的退着，居然没有任何阻力，成功的到了结界之外。 　　孙小沫：“……” 　　敖丙：“……” 　　“噗”，又一声响，孙小沫自动变回了小孩子。 　　她囧囧有神了一会儿，想了想，特别骄傲的说道：“这就是安全漏洞，我果然聪明！是吧，敖丙。” 　　敖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开心极了，吸了下鼻子，傻乎乎的点点头，感动的说道：“小沫最聪明了！”孙小沫嘻嘻笑，牵着敖丙的手，一个变成小丑鱼，一个变成小小龙，欢欢喜喜的奔向陆地。 　　孙小沫快一千年没来人间了，早就听说人间变化特别大，等亲眼看到了海岸不远伫立的城池后还是感到了震撼。 　　实在是夏朝的部落、茅屋啊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 　　尽管时间已经相当久远了，然而孙小沫的记忆一点都不曾褪色，她记得夏朝之后是商朝，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封神之战还会不会发生。 　　“小沫，我们要去哪里？”敖丙第一次来人间，又好奇，又害怕，紧紧牵着孙小沫的手，把她当成了主心骨，神态中充满了信任和依赖。 　　孙小沫挺挺胸：“当然是到玉泉山找戬戬了！戬戬可厉害了！” 　　“哦。”敖丙怯怯的问道，“怎么去啊？” 　　“……”孙小沫扭头问敖小丙，“你会腾云驾雾吗？” 　　敖丙很实诚的摇摇头。 　　孙小沫泪流满面，低头看看自个儿的小短腿，难道要走着去吗？再说了在地上走着她根本不认识路，在天上飞着她还能找到点方向感……啊呀，这么多年过去了，万一沧海桑田玉泉山地理位置发生变化肿么破？ 　　孙小沫苦了脸。 　　#男神，求奇迹# 　　奇迹没有，敖小丙的肚子又在抗议了，孙小沫牵着小朋友的手，托着沉重的脚步朝城池走去。 　　听说这时候修道者满地爬，不知道能不能让她碰到一个阐教的弟子。 　　没有大人陪伴，两个手拉着手走在大街上、气质不俗的小孩子，人们总是忍不住要多看那么几眼。敖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刚开始显得十分局促羞涩，后来发现路人只是看一看他们而已，并没有感觉到恶意，慢慢地就不怎么在意了。 　　只有一道隐晦的目光，从他们进城开始就没有从两人身上离开过。 　　孙小沫摸摸后脑勺，疑惑的回过头看了看，大家各走各的路，并没有一直盯着他们不放的人，难道是她神经过敏了？她转头看看敖丙的打扮，虽然浑身灰扑扑的，一点都不好看，可料子却光滑细腻，并且遇水不湿，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幻化成人形后衣服就直接穿在身上了，大概是受杨戬的影响，她这身衣服和杨戬变成小正太时的衣着一模一样，相当高端讲究。 　　她摸了摸软软的小下巴，凝神在人群中搜索片刻，目光扫过一个男人时，眼睛突然一亮，拉着摸不着头脑的敖小丙哒哒哒跑过去，推了敖丙一把，两个人一起抱住了男人的大腿，孙小沫仰着脸，甜甜的喊：“叔父，可找到你啦~” 　　男人身着红衣铠甲，高大威武，相貌堂堂，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兵，路人见到他纷纷避让，大家伙面容上并不见惶恐敬畏之色，反而带着熟悉热忱的笑容和他打招呼，男人全都一一回应，态度很是和善。 　　突然有两只小鬼头扑到他身上，其中一个还奶声奶气高高兴兴的叫他“叔父”，男人一下子愣了，满脸迷茫之色，仔细辨认半天，愣是没想起来是哪位兄弟朋友家中的孩子。 　　他正要问这两个小孩爹娘是谁，圆润白嫩的那个可怜巴巴的说道：“叔父，肚子好饿。”还伸出手，把旁边更瘦弱的那个孩子的下巴抬起来，小孩满脸无所适从的茫然，湿漉漉的眼睛里透着怯弱可怜的神色，微不可闻的发出了一个“饿”的发音。 　　不由地想起在外学道的儿子，也是这么大的年纪。 　　男人心软，罢了，先带回去，等他们吃饱了再问清楚也不迟。 　　于是百姓们颇为稀罕的看着他们家总兵大人一左一右各牵个小孩儿回家去了。 　　孙小沫偷偷给敖丙比了个大拇指，敖丙委屈的看着她，揉揉屁股，刚刚干嘛掐我，孙小沫见不得他的小可怜样，扮了个鬼脸逗他，讨好的嘻嘻笑，敖丙这才展露笑颜。 　　把敖丙哄好了，孙小沫皱着眉毛往后瞅了一眼，还有人在盯着她，和刚才的感觉一模一样，这样都不死心，难道她这位高大威武的“叔父”都不足以让对方知难而退吗？或者她一开始就猜错了，对方根本不是为了绑架、拐卖小孩而来，也许是认出了敖丙。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 　　等进了一座府邸，那如影随形的目光才消失。 　　“老爷，你回来了。”院子里，一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女人迎了过来，看到孙小沫和敖丙，疑惑的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男人走过去扶着她，神色温和：“累不累？怎么不让侍女跟着？” 　　她的妻子温婉一笑，眉头并没有完全舒展开来，神色中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愁绪，她摇了摇头：“我不累，老爷。”她见孙小沫和敖丙两个全都眼睛不眨的盯着她瞧，便回了一个笑容，大概是怀有身孕的缘故，她身上的气息平和温暖，笑起来充满了母性的光辉，敖小丙怔怔的看着她，眼睛慢慢地红了，他悄悄的抹了抹眼泪，抓着孙小沫的衣角，闷声不吭的低着头。 　　女人惊讶的看着，面容上露出了几分不忍和怜惜，她转过头问丈夫：“老爷，这两个孩子是什么人？” 　　男人瞥了眼敖丙，对妻子道：“这一个身上有龙气，陈塘关濒临东海，他很可能是敖广的子嗣，另一个就不认得了……夫人，这两个人孩子好像饿坏了，能不能先吃饭？” 　　女人又看了敖丙一眼，敖丙始终低着头，她只好收回目光，笑道：“好啊，我也饿了。” 　　孙小沫满肚子疑惑，她只是想找个靠得住的人摆脱盯住了她和敖丙的人，结果这人竟然认出了敖丙，能看到敖丙身上的龙气，那就不是普通人，不过陈塘关，听起来好像有些耳熟啊。 　　坐到饭桌上后孙小沫才发现敖丙的异常，她凑过关心的问道：“怎么啦？不开心吗？我跟你说哦，刚刚有人盯着我们，我才故意叫他叔父，其实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他看起来不坏，好像是个当官的，你别怕，就算知道真相他也不会怪我们的。等等，是因为他提到你父王你才不高兴的吗？” 　　她说了一大堆，敖丙抬起头，看了眼那位夫人，伤心的说道：“我想母后了。” 　　孙小沫老成的叹口气，其实她很怀疑敖小丙的母后已经遇害了，敖丙是个聪明的小孩，他没注意自己提到母亲和哥哥时的用词根本不一样，他能肯定敖迦和敖宜离开了东海，到了龙后他用的却是“再也没有见过”。 　　没妈的孩子像棵草。 　　孙小沫情绪也低落起来，吃了一口肉后她又满血复活了，她感动莫名，多久都没吃过东西了，当了将近一千年的柱子，她终于也能够像个人一样吃吃喝喝感受温暖感受阳光呼吸新鲜空气了~ 　　饿肚子饿了好久的敖小丙暂时忘记了母后的问题，两个小孩子努力的埋头大吃，看着他们两个吃的这么香夫妻俩也比平时多加了一些饭。 　　“好饱！”孙小沫捂着小肚子，一脸幸福。 　　她本来不用进食，也没有饥饱的感觉，这么说是想表达一下她的满足感，而修为被封的敖丙就是真的饱了，吃完路都走不动了。 　　休息了一会儿后，孙小沫拉着敖丙站起来，笑嘻嘻的说道：“谢谢招待，以后有机会我们会好好报答你们的，我们再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不用送了，我们自己能走。” 　　说完，也不给夫妻俩说话的机会，拉着敖丙一溜烟的跑了好远。 　　男人急忙站起来：“等等，我送你们回去！” 　　孙小沫停下冲他摆摆手，嘻嘻哈哈的笑：“不用啦，你知道我们不是凡人的，东海那么近，一下下就到啦，对了，他叫敖丙，我是小丑鱼，大叔，漂亮姐姐，再见！” 　　大叔：“……” 　　漂亮姐姐：“噗。” 　　两个小孩跑得快，愣神的功夫就没影了，想想这两个孩子的确不是凡人，东海也近的很，陈塘关更是民风淳朴，路不拾遗，这么一想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男人摸摸脸，纳闷儿的问妻子：“我有那么老么？” 　　一离开总兵府，被人注视的感觉马上又来了，孙小沫不动声色地拉着敖丙往前走。 　　第 26 章 　　敖丙毫无危机感，被孙小沫牵着手，顺从的跟着她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他偶尔会往后看上一眼，发现没有人从总兵府里出来追他们，才停止了频频回头的动作，歪着头，一脸困惑地问旁边的孙小沫： 　　“小沫，你为什么要对那位总兵说谎啊？”他有些忐忑，确认一样不放心的问道，“我们不会回龙宫的，是吗？” 　　“当然不会回去！”孙小沫坚定的语气安慰了敖丙不安的内心，她扭头看着旁边瘦瘦小小的孩子，耐心的解释道，“他认得你父王，但是东海的情况他恐怕并不知情，你想啊，等龙宫发现你不见了，确定你已经离开东海，他们怎么都会过来这里找你的，我们两个又没掩饰踪迹，只要稍稍一打听，龙宫的人就知道你来过这里，我的存在也会随之暴露。” 　　“我的本体还留在东海，要是让你父王知道我修出了灵体，说不定会有大麻烦……” 　　孙小沫顿了下，捏捏敖丙的小脸，“我早知道他能认出来你就不会去麻烦他了，再待下去他难保不猜出点什么来。”孙小沫看着灰扑扑的敖丙，心想，说不定那位总兵大人已经开始怀疑了，毕竟没哪个龙子混的和这小孩一样惨，“你也知道东海不对劲，你父王更不对劲，那位总兵大人说到底只是凡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敖丙懵懵懂懂的看着她，在龙族他只能算幼龙，然而和人类的幼崽比起来，加上他做蛋的那些年，他产生意识也已经有一两百年了，尽管因为不曾接触过外界而单纯了一些，一些在真正的小孩自己听来晦涩难懂的道理，他却能听得明白。 　　所以孙小沫才会给他分析这些。 　　孙小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知道太多了，说不定会被你父王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哦，所以啊……”她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就算知道府外有人盯上了我们两个，为了不给人家招来祸端，我们不走也得走。” 　　她说完，猛地拉着敖丙拐进了两个房子之间的夹道里，低声说了句“跑”，然后捏了个法诀，两个小的脚下生风，速度提快到了连成年人也望尘莫及的地步。 　　感谢敖小丙的倾囊相授！虽然不多，但每个法术正好用到了点子上，孙小沫无比感谢敖丙那些“教育从蛋蛋抓起”的长辈们！ 　　两个人刚刚闪入夹道里，不远处一名布衣少年立刻分开人群赶过来，他的动作不可谓不敏捷果断，然而循着越来越淡的龙气追了片刻，还是是跟丢了两个小鬼头。 　　他也不恼，反而像是被取悦了一般，冷峻的眉眼缓缓地舒展开来，目光中闪动着笑意，带着种奇怪的欣慰自言自语的说道：“还挺机灵的。”他站在原处兀自笑了一会儿，手指微屈，放在唇边打了个呼哨。 　　…… 　　成功甩掉尾巴的孙小沫高兴极了，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脯，小肚子鼓起来：“我真是太机智了！” 　　敖小丙崇拜的看着她，点头，十分真诚的夸赞：“小沫最厉害了！”他都没发现有人跟着他们，孙小沫不但发现，还成功的甩掉了对方，在敖丙看来是好厉害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孙小沫嘻嘻笑，满脸顽皮和促狭，一点也不谦虚的收下了对方的称赞，她挠挠头，四处看了看，“不过这是哪里啊？” 　　第一次单独（敖小丙不算）面对这么……大的危机，孙小沫紧张过头，为了保险起见，她不停不休的跑了一整天才停下来，她自己倒是不觉得累，还有余力背着敖丙。 　　这一行为严格说起来有那么一点点丢脸，好像显得她多胆小似的，也就敖丙这条毫无“江湖经验”的小龙不会嘲笑她。 　　孙小沫扭过头，默默地想，要不是为了确认方向，她这会儿大概还不会停下来，最好一路跑到玉泉山。 　　她就是这么胆小！ 　　站在最高的一座山上手搭凉棚远眺，磨磨蹭蹭半天，孙小沫才不怎么确定的指了一个方向：“往这边走！”敖丙自然唯她马首是瞻，“又饿了吧？我看到前面有个房子，不知道是客栈还是官府的驿馆，我们到那里给你讨吃的。” 　　敖丙点点头：“嗯。” 　　快到地方的时候孙小沫和敖丙就隐去了身形，远远地就看到道路上一队兵甲，粗略看去，至少有上千人，很是壮观，也不知道是干嘛的，孙小沫和敖丙绕开这些士兵，又走了一会儿才看到那家客栈驿馆，驿馆外停了一辆车架，还扎着两面旗幡，孙小沫看了一会儿，沮丧的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一个字都不认得。 　　驿馆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的严严实实，两个人费了不少功夫才进到里面去，听到驿馆里打杂的在谈论什么“美人”“大王”，也没在意，只想拿了吃的就赶紧走人，他们也不知道厨房在什么地方，满驿馆的胡乱找，来到了后面的内堂，突然嗅到了空气里飘散的食物甜香，两只小吃货馋虫被勾起了起来，乐颠颠的循着香味走，在一个房间里发现整整齐齐摆在桌子上的精致糕点。 　　孙小沫伸手拿了一个：“我先试试毒。” 　　敖丙：“……” 　　孙小沫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把食物咽下去后，才一本正经的说道：“看来没毒，你可以吃了。” 　　两个人怕有人突然进来，便端着盘子掀开桌布藏到了下面，这个决定真是英明无比，因为他们刚刚躲进去坐好了，便有许多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了进来，这些人的鞋子和裙摆基本上都是一个颜色和样式，只有一个和众人不同，别的女孩子都唤她“贵人”。 　　孙小沫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人提到糕点是不是少了的问题，无声的咧嘴笑，冲敖丙扮了个鬼脸。 　　没过多久侍女们都离开了房间，留下的贵人安静了一会儿，悲声啼哭起来，本来安安静静放在地上的脚毫无预兆的抬了一下，脚尖碰到了敖丙的手肘，那贵人惊的“呀”了一声，外头的侍女听到动静立刻敲门，问贵人怎么了。 　　孙小沫撤了隐形术，急忙从桌子底下爬出去，本来想试着能不能通过天真无邪可爱无害的外表请这位贵人不要声张，结果和那位贵人对了脸之后，两个人都愣了。 　　贵人愣是因为没想到桌子底下藏了个小孩子，孙小沫愣是因为这位贵人的容貌乍一看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仔细看她又能确定眼前这人的五官相貌和她认识的人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会觉得她眼熟？ 　　“贵人？”侍女的敲门声打断了相互凝视的两人，孙小沫回神，急忙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哀求眼神，摇了摇头，请她不要说出去。 　　贵人迟疑了一下，扬声道：“没什么，我累了，想要休息，不要进来打扰我。” 　　“是，贵人。” 　　听到门外远去的脚步声，孙小沫大大的松了口气，掀开桌布叫敖丙出来，她没叫敖丙的名字，用“小龙”来称呼他，敖丙是个聪明的孩子，领会了孙小沫的意思，不在外人面前叫孙小沫的名字。 　　贵人问他们：“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孙小沫仰着头打量她，这位贵人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乌云叠鬓，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柳腰，容貌之美，不亚于紫府洲和西昆仑的仙女，不过美人孙小沫真是见得多了，所以只是看了一眼，辨认了一下对方的长相，便指了指敖小丙手里的空盘子，小脸上扬起无邪的笑容，勾着手指，无辜的看着贵人，仿佛是在是说：“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她眨眨眼，关心的问道：“姐姐，你哭什么呀？” 　　伤心事突然被提起，贵人面容上再次露出了我见犹怜的哀愁，她两眼含泪，垂首低泣，哪里还有心情去盘问这两个孩子。 　　孙小沫转移话题的目的是达到了，不过用这么不地道的方式，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美人谁不喜欢啊，温柔乖巧美人一向是她的大爱，孙小沫仗着自己“年龄小”，才不担心会不会孟浪唐突了佳人，丢下敖小丙，上前抓住美人一双微凉的柔夷小手：“姐姐，他是小龙，我是小丑鱼，你叫什么名字啊？” 　　温柔的美人擦了擦眼泪：“我叫苏妲己。” 　　孙小沫：“……” 　　求问，妲己被狐狸精附体了没？ 　　答：必须没有！ 　　敖丙吸吸鼻子，拉着傻了的孙小沫悄悄说道：“小丑鱼，有妖气。” 　　孙小沫看看抹泪的苏妲己，也悄悄问敖丙：“你还知道什么是妖气？” 　　敖丙抿着嘴唇，脑袋点了点头：“赤兰和黑柃身上就有妖气。”见孙小沫一脸茫然，敖丙提醒她，“就是龙宫的两个坏女人。” 　　孙小沫盯着敖丙的眼睛，伸出一根指头，小心的指了指妲己，敖丙摇摇头：“她不是。”孙小沫放心了，不过她放心的太早了。 　　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房间里突然起了一阵微风，不用敖丙提醒孙小沫也能看到从门底下钻进来的黑色烟雾，孙小沫头皮一紧，下意识的给他们三个人施加了一个隐身术，苏妲己背对着门，并不知道自己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两眼没有焦距，怔怔的出着神，对外界完全没有反应。 　　一只和人一样大的狐狸出现在房间里，它和人一样，身体直立着，嘴巴尖尖的，眼睛狭长，脸上的表情很人性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它站在门口，对坐在椅子上的妲己，以及手拉着手站着的孙小沫敖丙视若无睹，脑袋来回转动，似乎在找什么。 　　它显得有些疑惑，片刻后，它从身上摸出了一只瓶子，拔掉塞子瓶口朝外，嘴巴张开，声音尖锐古怪的说了声：“收！” 　　妲己脸上的表情僵硬的可怕，一抹乳白色的影子像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拉扯着，硬生生的从妲己的身上分离出来，眨眼被收进了狐狸的瓶子里，妲己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附在她身上的隐身术也随之消失，狐狸收起瓶子，朝着妲己走过来。 　　孙小沫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却没有轻举妄动。 　　狐狸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它弯着腰，脑袋离妲己越来越近，正当它尖尖的嘴巴快要触碰到妲己的尸身时，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捉住了它的尾巴，狐狸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噗地一声身体变小，被人倒挂着悬在半空。 　　第 27 章 　　孙小沫看着出现在房间里的布衣少年，惊喜的喊道：“杨戬！”杨戬转过头，朝着声音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额间的第三只眼睛张开，金光打在孙小沫和敖丙的位置，两人慢慢地现出了身形。 　　“嗷——”孙小沫眼角噙着泪花，小炮弹一样冲过去，蹦起来挂在杨戬身上，杨戬脚下一个趔趄，连忙稳住身形，空余的手托着她的屁股，以免她掉下来。 　　孙小沫吸了吸鼻子，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多么幼稚多么丢脸，抬起头来控诉的看着杨戬，严肃的责备他，“你好几百年都没来看我！骗纸！”孙小沫声音低下来，“我还以为你们把我忘了，哮天犬和三首蛟呢？” 　　她马上转移了话题，可杨戬还是捕捉到了她的紧张和忐忑，杨戬定定的看了她片刻，脸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马上就能看到他们了。”他咬字清晰而缓慢，凝视着孙小沫，让人感觉到了他的认真和重视，“我几次找你，都被敖广拒之门外，东海闭门三百年，别说是我，就连同族的西海龙王、南海龙王、北海龙王敖广都拒之不见。一年之后你和女娲娘娘的千年之约到期，那时他若还不肯开放东海，放你出来，我一定砸了他的水晶宫。” 　　孙小沫心口滚烫，眼睛发热，她低下头，胖乎乎的小手抹了抹眼泪，身体动了动，杨戬会意，松手把她放到地上，孙小沫双脚一落地马上跑到敖丙身边，牵着他的手给杨戬介绍：“他是敖丙，敖迦和敖宜的弟弟，龙后不见了，敖广他——” 　　“先不说这个。”杨戬温声打断她，瞥了眼手上的狐狸，用力抖了抖，先前收走妲己魂魄的瓶子从它身上掉下来，杨戬接住，把狐狸丢到地上定住，拔掉瓶塞，一团乳白色的雾缓慢地飘了出来，渐渐凝成了妲己的模样，她神色恍恍惚惚，没有自我意识，杨戬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向妲己的肉体，低喝，“去！” 　　妲己的魂魄听从他的指令，机械地飘向了肉体，但魂魄尚未归位，一个红色的碎片突然从它身上分离出来，妲己的魂魄顿住了，随后改了方向朝上飞升，没碰到屋顶那乳白色的魂体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杨戬看着这一切，露出惊愕的神色，两道英眉微微蹙起，目光投向在他身前悬浮着的碎片。 　　他展开手掌，云华夫人留给他的半颗凤凰之心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悬浮的碎片有所感应，与凤凰之心融合为一体。 　　孙小沫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妲己的魂魄怎么不见了？” 　　杨戬收起凤凰之心，目光冷冷地落在手中的瓶子上：“她轮回去了，这是幽冥净瓶，收魂所用。”他伸出手，做了个抓的动作，被定在地上动惮不得的狐狸飞起来，被杨戬捏住了脖子，“谁给你的？” 　　狐狸瑟瑟发抖，惊惧地说道：“是——”它刚说了一个字，额头立刻浮现出一个形状古怪的印记，狐狸顷刻间不动了，而它额头的印记也随之消失。 　　杨戬神色太过冰冷，他怒到了极点，眼睛里的神色十分可怕，敖丙吓的躲到了孙小沫身后，大气不敢出一个，孙小沫也怵得慌，鼓起莫大的勇气，轻轻扯了下杨戬的袖子，不安的问道：“怎么了？” 　　杨戬丢开狐狸，一道真火把狐狸的尸体烧的连灰都不剩，他低下头，手掌放在孙小沫脑袋上，尽管神色仍然令人生畏，但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和头顶那温柔的力道却成功的让孙小沫心里安定下来。 　　“先回玉泉山，路上告诉你。” 　　孙小沫听话的点点头。 　　杨戬声音低沉：“哮天犬，三首蛟。” 　　一人一狗应声现身，房间里气氛不对，神色轻松的三首蛟敛了笑容，哮天犬也生生止住扑向孙小沫的动作，看了看孙小沫，再看看主人，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怜巴巴的受气包模样，一点都没变。 　　杨戬指着妲己的尸身：“哮天犬，去！” 　　根本不用多余的话语，一个指令哮天犬就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小奶狗身形骤然膨胀十几倍，张口将妲己的肉体囫囵吞了下去，接着幻化成了妲己的模样。 　　“千年狐狸精身边应该还有两妖，它收妲己魂魄，本来是要借体成形，你们二人将计就计，假扮狐狸精，等着二妖找过来，看看它们究竟是要做什么，我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少女妲己”吐着舌头，眼睛亮晶晶的点点头：“是，主人！” 　　孙小沫：“……” 　　杨戬嘴角抽了一下，不忍直视的移开目光：“……三首蛟。” 　　三首蛟板着脸：“放心，还有我，不会搞砸的。”他轻蔑的斜了眼哮天犬，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嫌弃”，真是蠢死了，这多年了没一点长进，他轻哼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个相貌普通，老老实实的侍女。 　　杨戬这才放心的带着孙小沫和敖丙离开。 　　孙小沫第一次以人的形态驾云在天上飞，刚开始有那么一点紧张，发现敖丙比她还紧张，死死抱着她的手臂不敢睁眼，孙小沫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了不起的。 　　摸摸敖小丙的脑袋权作安慰，孙小沫仰着头问杨戬：“狐狸精是怎么回事？” 　　“魂飞魄散。”杨戬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全然没了之前的愤怒，他垂下眼睛，看着紧紧挨着自己的小孩，两根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腮帮子，在孙小沫发作之前松开，目光睥睨，冷冷淡淡的说道，“有人不想让我知道一些事情。” 　　孙小沫揉了下脸，抹去嘴角的口水，声音稚嫩，语气却十分严肃：“灭口？和它头上的印记有关对吧？有一件事我也要告诉你，戬戬，龙后不见了，东海女主人的位置被两只妖怪给占了，我听到她们谈起了‘主人’这个词，敖广变化也特别大。”孙小沫气呼呼的向杨戬告状，“你没看到敖广的样子，根本就是纵、欲过度嘛，肯定是被那两个妖精给迷住了，他儿子被虐待都不管！” 　　杨戬若有所思：“东海是有问题，未必和狐狸精有关。”他皱了皱眉，拿出从狐狸精身上搜剿来的净瓶，“这只净瓶被改动过，它收不了寻常凡人的魂魄，但能收走妲己的魂魄，妲己的魂魄中有凤凰之心的碎片，对方是冲着凤凰之心来的，和相柳背后之人脱不了干系。” 　　凤凰之心关乎杨天佑和元华夫人两个人能不能复活，竟然有人敢打凤凰之心的主意，难怪刚刚杨戬会那么愤怒。 　　“真是阴魂不散。”孙小沫扯了下杨戬的手，等杨戬回过神，她才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当年相柳杀你父亲，为的会不会就是凤凰之心？云华夫人受伤，你父亲把凤凰之心分给云华夫人一半，也许全在他们的计划之中，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你父亲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你母亲，不然哪里有刚见面就亲人家姑娘的！要是谁敢这么对我，就算长的再帅，我一定会先揍他一顿再说！” 　　杨戬瞥她一眼，看着她鼓囊囊的腮帮子，手指发痒，忍不住戳了一下，孙小沫恼了，张开嘴就咬，两排细细的牙齿相碰，清脆响，杨戬庆幸自己躲得快，不然孙小沫的小牙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个问题。 　　——他皮肉很硬的。 　　可惜的是，他只记得左手躲开，却忘记了自己的右手还牵着孙小沫呢，孙小沫咬了个空，二话不说，转过头一口咬在了杨戬的手背上，杨戬吓了一跳，心里为孙小沫的牙齿叫糟，耳朵里竟然听到了金石碰撞之声，孙小沫嘴巴里竟然冒出了几点小火星。 　　杨戬：“……” 　　孙小沫：“好硬！”(⊙o⊙) 　　杨戬捏着她的下巴：“张嘴。” 　　孙小沫仰着下巴：“啊——” 　　“……”杨戬，“我看看你的牙齿。” 　　孙小沫立刻闭嘴，龇牙，嘎嘣嘎嘣咬几下，一边流口水，一边含糊不清的问：“是不是很整齐？是不是很洁白？牙口好，吃饭香，嘎嘣脆！” 　　杨戬有些小洁癖，被孙小沫沾了一手的口水顿时有些受不了，松开孙小沫，用法术把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水球，认认真真的把手掌清洗了两遍，但右手始终牵着孙小沫，不曾放开。 　　“很早之前，少昊还没有成为西方天帝时，母亲和父亲就已经认识了。”杨戬微微垂着眼睛，目光轻轻地落在孙小沫的脑袋顶，在孙小沫抬头的时候，又看向别的地方，“有这个本事算计父亲，至少和少昊同一时期的尊神。” 　　“那会是谁呢？” 　　杨戬看着她冥思苦想的小模样，失笑：“不要想了，凤凰之心在我手上，无论是谁，他总会出现的。” 　　“嗯。”孙小沫认识的大神总共没几个，少昊那么久远的，她听都没听过，想了也是白费力气，“戬戬，你怎么找到我的？”孙小沫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和敖小丙？一直在房间里？隐身吗？” 　　“不是隐身，我有七十二般变化，变作了甲壳虫在你头发里藏着。”杨戬忍着笑，“在陈塘关我就发现你了，只是你好像把我当成坏人了。” 　　孙小沫“啊”了一声，懊恼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了，怒责杨戬：“你早就发现我了，竟然还躲躲藏藏不现身，我很担惊受怕的！” 　　杨戬自知理亏，放缓了声音：“以后不会了，等事情结束后我教你怎么跟人打架。” 　　这么粗暴简单的形容孙小沫也是醉了，想想自己要跟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似的舞刀弄枪耍大棒，孙小沫顿时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她可怜兮兮的跟杨戬打商量：“我能不能和狮虎学？” 　　杨戬顿了一下，领会到了“狮虎”的含义，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教你和师父教你都是一样的，你放心，我不会收你为徒，只是指点而已。” 　　孙小沫摇摇头，眼睛里露出向往和崇拜的神色，一本正经的说道：“怎么会一样呢，师父比你好看！” 　　正抱着孙小沫胳膊睡大觉的敖丙被人拎起来，他睁开眼睛就瞧见挥舞着四肢啊啊啊惨叫着飞出去的小伙伴，敖小丙惊呆了，伸出爪子：“小沫——！” 　　抓住我的手~ 　　一双手臂轻轻地接住了小孩，孙小沫感觉自己落到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一阵清风拂过，孙小沫恍惚中看到了连绵的雪山，雪莲静放，鼻端是似曾相识的气息，清冷、宁静，孙小沫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寒冰雕刻出的容颜，不食烟火，冷到了极致，和此时此刻她头顶响起的声音一样。 　　“真是胡闹。” 　　杨戬露出了好看的笑容，祥云散开，脚踏实地，把带呆愣愣的敖丙放到了一旁。 　　“师父，她是小沫。” 　　玉鼎真人一怔，低头打量孙小沫，理所当然的只看到了一个头顶，他把孙小沫放下，表情略显意外：“竟然修出了灵体吗？” 　　“对啊，狮虎。”孙小沫歪头装可爱，比了个剪刀手。 　　玉鼎真人：“……” 　　杨戬咳嗽一声：“师父，你看这个。”杨戬把净瓶交给玉鼎真人，简单把驿站发生的事情给玉鼎真人说了一遍，“这一千年里对方都没有任何动静，如果不是我正好跟着小沫，恐怕就要被他抢先一步。” 　　玉鼎真人看着净瓶：“你是说，碎片是连同魂魄一起投胎为人的？” 　　“正是。”遇到苏妲己之前，杨戬就已经通过手上的这块凤凰之心感觉到了碎片的现世，他在凡间找了十六多年，从没想过碎片竟然会附在转世轮回的魂魄上，人死之后，魂魄离体，若魂魄中的碎片感应不到凤凰之心的其他部分，一定会继续随着魂魄轮回转世。不过若是阳寿未尽魂魄就离开了肉体，碎片一旦分离开来，就会像妲己一样，无法复活，只能再入轮回。 　　凡人寿命只有短短几十余载，能找到碎片所在的话，杨戬并不介意等到对方寿终正寝，问题时，除了他意外，还有其他人在打凤凰之心的主意，杨戬怀疑那个人手中也有碎片。 　　这样一来，只要携带碎片的魂魄出世，双方都能感应到，对方竟然比他更快一步，差点就收走了妲己的魂魄，杨戬怀疑是这只改造过的净瓶的功劳。 　　这东西或许很有用。 　　“你打算怎么做？” 　　杨戬沉吟道：“师父，我想要一件能克制净瓶、稳固魂魄的法宝。”他和敌人的目标都是凤凰之心的碎片，然后两方的做法却是不同，对方是想杀人之后再夺走碎片，杨戬想等拥有碎片的魂魄寿终正寝再把碎片取回来，所以他必须先对方一步找到拥有碎片的人，并且保证此人的魂魄不被提前摄走。 　　玉鼎真人想了想：“定魂的法宝不难找，你的对手不是简单的角色，一般的法宝恐怕难不倒他，徒儿，去九幽找东岳帝君吧。” 　　“东岳帝君？” 　　“东岳帝君执掌九幽诸神，净瓶是九幽的东西，若东岳帝君肯出手帮你，就算对方拿了阴阳镜也奈何不了你。” 　　阴阳镜是仙家法宝中极厉害的一种，它状若铜镜，有黑白两面，若是被白的一面照到了，哪怕是神仙呢，魂魄也会被摄走，传说中能克制阴阳镜的只有太上老君的太极图，没想到东岳帝君竟然也有克制阴阳镜的神通。 　　杨戬心道，这样一位大神，人家凭什么帮我。幽冥他一定会去，净瓶不是容易得到的东西，到幽冥找人问一问或许能够得到一些线索。 　　他暗自沉思着，玉鼎真人突然想起来什么，对杨戬说道：“为师听掌教师尊说起过，东华帝君和东岳帝君似乎是兄弟。” 　　杨戬：“……” 　　孙小沫：那么问题来了——姥爷的兄弟叫什么？ 　　杨戬请师父把孙小沫和敖丙送到紫府洲，和杨昭杨莲呆在一起，他一个人去幽冥找东岳帝君。孙小沫才和杨戬团聚就要分开，虽然依依不舍，但谁叫她只是五短身材的战五渣灵体呢。 　　“你早点回来啊。”孙小沫站在大石头上，看着云端的杨戬，挥动小手，眼睛里噙着泪花，小模样别提有多可怜了。 　　站在她身后的玉鼎真人十分不能理解她丰富的感情和感性的内心，而杨戬则忽然生出些奇异的不忍和窝心，就算是大哥杨昭和小妹杨莲，与他久别重逢再次分开时也从未这样不舍过，他周遭的亲人好友都习惯把感情埋在心底，孙小沫这样情绪外露而感情热烈的独此一份，杨戬并不会觉得讨厌和不适。 　　他少年时期偶尔还会流露出几分活泼和促狭，近百年来性情越来越内敛深沉，情绪少有波澜，但他并非斩断了七情六欲的神仙，也有自己的喜好，只是旁人不知道而已。 　　比如现在的孙小沫，他就很喜欢。 　　“你想和我一起去吗？”杨戬问。 　　孙小沫对手指，忽闪着眼睛：“你说真的吗？” 　　杨戬飘过来，伸出手来，孙小沫抓着他的手，用力跳上了祥云，她看了一眼敖丙，敖丙冲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乖乖的站在玉鼎真人身边，并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孙小沫放了心，郑重地对敖小丙保证：“等我忙完了就来接你。” 　　敖丙点点头。 　　孙小沫眉开眼笑，直到地面上的玉鼎真人和敖丙变成两个小黑点，再也看不到，她才停止了挥手，转过头，视线正好落在杨戬垂放在身侧的手上，她的手很小，完全被杨戬的大手包裹住，只露出一截细小、白嫩的手腕。 　　杨戬的手特别漂亮，干干净净，羊脂白玉一样的颜色，孙小沫张开自己右手比对了一下，手指头短短的，指甲那么小一点，粉粉的颜色，背着手根本看不到骨节，只有五个小小的窝窝，拳头捏起来的时候更像包子了，孙小沫自己看着都想咬一口尝尝味道。 　　她在想，自己要是长大了，会是什么模样。 　　想想就很期待呢，一定是个腰细腿长身材傲人的大胸妹子！ 　　要见东岳帝君并不容易，东岳帝君和宅在紫府洲万年不出门的东华帝君不同，人们只知道找他要到九幽，却没人知道他具体在九幽的什么地方，杨戬不急着找东岳帝君，而是先带着孙小沫来了桃都山。 　　“桃都山啊，听起来有些耳熟。”孙小沫想了一会儿就放弃了，直接问杨戬，“是什么地方？” 　　杨戬驾着祥云缓缓地下落，低下头盯着她的小脸看了片刻，等孙小沫脖子都快仰酸了，才含笑道：“鬼蜮的入口，就在桃都山。”他指着脚下，“你看，这就是桃都山了。” 　　孙小沫好奇的往下看。 　　脚下千尺，绵延三千里，漫无边际的雪白花海点缀着少许浅红淡粉，一眼望去，如海浩荡，似雪满地，清风迭起，雪白淡粉的花瓣漫天飞舞，既美丽，又梦幻，十分浪漫而美好，随着祥云的降低，孙小沫鼻端似乎也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清香，她用力吸了几下，这股清淡的冷香却又杳无踪影。 　　“桃都山上有大桃树，绵延三千里，树上有金鸡，日照而鸣。”杨戬看着孙小沫的后脑勺，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桃都山的景色的确美丽怡人，孙小沫第一次见到就被深深的吸引住了，听到杨戬的声音好一会儿，她才迟钝的意识到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回味了一下杨戬说话的内容，孙小沫转过头，指着下面的香雪海，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是桃树？只有一棵？！” 　　“这是桃树，只有一棵。” 　　孙小沫一脸傻样，看着脚下越来越近的大桃树，露出了膜拜的神色：“肯定成精了吧，不知化形后是什么样子的。”小拳头抵着下巴，孙小沫语气肯定的说道，“不管是男是女，一定都是美人！哎呀！”她想起什么，兴致勃勃的问杨戬，“有桃子吃吗？” 　　她的脸蛋圆圆的，下巴肉肉的，杨戬瞧着她婴儿肥的小脸，心里觉得可爱，手指放在她下巴上挠了挠：“有，不给你吃，不如你求我？” 　　孙小沫双手一起上，抱着他的手臂“啊呜”一口啃上去，杨戬哪里会让她得逞，左手迅速的插过来，捏着她的下巴用力合上，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一脸嘲笑的表情。 　　孙小沫愤怒的看着他，松开手，用力把他的手推开：“别看我小，我也是有自尊的，再欺负我我可要反击了，你个矮子！” 　　杨戬冷哼一声，笑道：“谁是矮子？” 　　孙小沫一挺胸：“你！” 　　杨戬挑眉，压根没把她的挑衅放在心上。 　　孙小沫得意的说道：“我还会长高的，你一千年了还是小矮个，师父比你高，帝君比你高，西王母比你高，三首蛟比你高，就连苏妲己站起来也比你高呢！” 　　杨戬：“……” 　　双脚落地，祥云散开，杨戬莫测的盯着孙小沫看了一会儿，直把理直气壮的孙小沫看的想找个乌龟壳缩进去，杨戬牵起嘴角，像是笑，又不像，轻轻地收回了目光，袍袖轻拂，踩着行云流水般优雅的步子转身离开。 　　孙小沫自言自语：“难道我伤了他的自尊？” 　　杨戬背影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走。 　　孙小沫叫了几声他都没搭理，站在地面上看到的桃都山和半空中看到的一点都不一样，一整棵的大桃树盘根错节，头顶的桃花以白色居多，层层叠叠密密麻麻，能够照射进来的天光十分有限，四周是密林一样的幽暗。后脑勺一阵冷风，孙小沫打了个冷颤，缩着脖子撒腿追上去，主动牵着杨戬的手，杨戬驻足，举起手摘了一朵桃花下来，目光幽深的盯着这多桃花打量，就像没看到举着手，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孙小沫。 　　孙小沫哒哒哒换了一遍，去抓他的左手，杨戬若无其事地把手背在身后。 　　孙小沫：“……” 　　“嘤……别生气了。”孙小沫抱着杨戬的大腿求饶。 　　杨戬挑眉，垂下眼睛扫她一眼，眼角上挑，不轻不重地反问：“谁生气了？” 　　孙小沫赶紧改口，小狗腿子似的：“我说错了，你没生气。”她忽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歪歪头，露出一个讨好、乖巧的笑容。 　　杨戬忍着笑，继续问：“谁是矮子？” 　　孙小沫不带犹豫的：“我我我，我是矮子！” 　　杨戬矜持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又戳了戳她的腮帮子，孙小沫泪眼汪汪的把脸凑上来给他捏，小可怜似的问道：“手感好不好？” 　　杨戬又在她小脸上摸了一把：“好。” 　　孙小沫突然打了个冷颤，受了刺激一样手脚并用地往杨戬身上爬。 　　第 28 章 　　孙小沫一边往杨戬身上爬，一边大叫：“我就知道不是错觉！啊啊啊真的有东西对着我的后脑勺吹气！”杨戬的衣服都给她扯乱了，鞋子也被她踩了好几脚，杨戬惊愕又好笑的看着她，“你怎么怕成这样？神荼，出来。” 　　身后有人放声大笑，孙小沫回过头来，看到了一名穿着十分朴素的高大汉子，他笑的前仰后合，连周围的桃花都被震得抖动起来，花瓣片片落下，鼻端芳香萦绕。 　　孙小沫：“……” 　　汉子盯着孙小沫，笑话的意思非常明显，哪怕不带恶意，也够孙小沫憋闷了……明明她还是金箍棒的时候神经特别坚韧的！ 　　在汉子揶揄的视线中，她充满阿Q精神的安慰自己，这跟胆子大小没关系，只是身体对外界的刺激做出的正常反应，说明她七情六欲情感思维还和以前一样正常，这是好事嘛。 　　…… 　　可是，还是觉得很丢脸，尤其是被杨戬看到了。 　　她嘤嘤的把脸埋到他怀里。 　　杨戬的衣服被她刚才粗鲁的动作拉扯开来，孙小沫一转头，额头正好贴着对方领口露出来的肌肤，触感微凉，很快又被她额头的温度暖的热乎起来。 　　独属于杨戬的气息在鼻端萦绕，那种若有若无、冷冷淡淡的清香让孙小沫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忍不住再一次小心的嗅了一下，遗憾的是，就像“入兰芝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一样，短暂的几个呼吸过去，她的鼻子迅速的适应了对方的气息，再也没办法从中分辨出那让她喜欢的上瘾的清香。 　　孙小沫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和心理真的是——太痴.汉了！ 　　她默默捂脸，好羞耻。 　　杨戬自然是看不见她的这些念头，紧贴着皮肤的温度却是货真价实的，杨戬开始是怔了一下的，但他愣神也只不过是因为从未和人如此亲近过，心如琉璃之人，灵台明净澄澈，杨戬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因此对孙小沫产生一丝一毫的狎昵与暧昧，对于这样的状态，他没觉得反感排斥，也就随她去了。 　　神荼并未发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他见好就收，没敢真惹毛了杨戬带来的小孩，又笑着瞅了她后脑勺一眼才收回目光，他客气的问杨戬：“真君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认得此物吗？”杨戬拍了拍孙小沫，示意她起来，让她下地面站着，刚刚绝望的发觉自己也许是个痴.汉，竟然对还是小鲜肉的男神进行猥.亵的孙小沫努力减弱存在感，极力做出若无其事的自然目光，乖乖的靠着杨戬站。 　　“小鲜肉男神”把净瓶拿给神荼看。 　　神荼先是露出吃惊的神色，他仔细打量杨戬手中的净瓶，渐渐疑惑起来：“这像幽冥的收魂瓶，又不像是。” 　　“我想进酆都，求见鬼帝。”杨戬沉吟道，“是不是幽冥的收魂瓶，鬼帝一查便知，神荼，你能否为我引见？” 　　“不行，你让我帮你查这只净瓶的来历可以，但你们两个万万不能通过鬼门，进入酆都。”神荼的语气没商量，一指孙小沫，“这么灵气逼人的小家伙，若是进了酆都，肯定会引得各方幽魂厉鬼发狂，争相抢夺，以真君的本事吃亏的自然是酆都的鬼民，真君知道的，我绝不会容许大闹酆都的恶劣事件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神荼挑眉，笑道，“所以，真君还有什么目的，不妨一起说出来吧。” 　　杨戬牵着孙小沫的手，低下头看了看小包子，的确灵秀漂亮，玉雪可爱，孙小沫听到神荼夸自己，亦是条件反射的抬头去看杨戬的反应，和杨戬视线一对上，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还有那么一点点心虚，抱着杨戬的手挡住自己一半的脸，笑容十分灿烂。 　　杨戬失笑，神荼说的不假，对于酆都鬼民而言，孙小沫的确是送上门的美味，不过神荼只看到孙小沫身体里充沛的灵气，却不知道作为如意金箍棒的化身，和兽类草木化形不同，她的灵体只会和本体一样不折不摧，想吞了她，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这一点早在手被她啃咬冒出小火花的时候杨戬就领会到了，他却没有对神荼解释的意思。 　　杨戬注视着神荼，缓缓道：“我想见东岳帝君。” 　　神荼傻眼：“谁？” 　　杨戬淡定的重复：“九幽之主，东岳帝君。” 　　神界少有人知道杨戬的身世，神荼自然也不知道，他和杨戬结识只是机缘巧合，尽管两人有些交情，但在他看来杨戬不过是阐教门下一个普通的三代弟子而已。 　　别说是他自己，就是他那身为酆都鬼帝的弟弟郁垒也未必能见到东岳帝君这尊大神。东岳帝君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是什么身份，这不是不自量力吗？说出去要让人笑话的好吧。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说出来，神荼还是比较清楚杨戬的个性的，这种话要是说出来杨戬不给他好脸色看还是轻的，神荼一点都不想得罪这位实力强大的清源妙道真君。 　　他聪明的换了个说法：“就算是鬼帝，也有近千年未曾见过帝君的真颜了，你想见东岳帝君，恐怕要空手而归了。” 　　杨戬似乎信了他的话，沉肃而冷淡的面容上露出思量的神色：“罢了，神荼，你只帮我问一问鬼帝，近一千年来幽冥有没有丢失过收魂瓶，我在这里等着你。” 　　见他打消了进酆都的念头，神荼松了口气，爽快道：“好说，我这就去帮你问。”他转身欲走，杨戬突然叫住他，“你就让我们在这儿干等着吗？”神荼不解的看着他，“难道还要我把金鸡叫过来陪你？” 　　杨戬嫌弃道：“谁要它陪了，你许我的桃子在哪里？” 　　神荼面上泛起一丝犹豫的神色。 　　杨戬轻轻捏了捏孙小沫的手心，孙小沫和他心有灵犀，立刻会意，大大的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娇憨和率直，对神荼说：“你刚刚故意吓唬我，都不给我赔罪吗？漫山遍野的桃子，你连两个都不舍得拿出来，好小气，我要告诉三首蛟，我要告诉哮天犬，我要告诉敖小丙，我要告诉我所有的小伙伴们——” 　　神荼嘴角抽了一下，哪里来的孩子，真是烦，他没奈何的打断喋喋不休的孙小沫，一伸手，一颗又大又漂亮的桃子出现在他的手掌上，他弯着腰，把桃子给孙小沫送过来：“给你还不行吗？哪里就‘漫山遍野’了……” 　　孙小沫喜笑颜开，松开杨戬，抱着桃子，歪着头天真的看着神荼：“才一个啊？我们两个人呢，你好小气哦。” 　　神荼翻了白眼：“这么大的桃子你吃的完吗？” 　　孙小沫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嘴巴张的好大，一脸惊呆了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惊奇的说道：“天啊，你、你竟然真的这么小气，我还以为你刚刚在和我玩笑呢……” 　　她声音越来越小，用一种让神荼面皮发热的古怪眼神打量着他。 　　神荼每日打交道最多的当然是鬼，对付鬼动用最多的是暴力手段，幽冥的鬼民怕他的很，从来没有人敢像孙小沫这样如此直白的说他小气。神荼脸皮一点也不厚，被孙小沫这种意味深长的微妙目光看的尴尬起来，终于溃败，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第二颗桃子已经送出去了。 　　看着到了杨戬手里的桃子，神荼眼神那个纠结后悔，他怎么就没坚持住，他迟疑了好一会儿，偷眼打量杨戬的神色，杨戬像没事人一样正低头冲孙小沫笑，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和，神荼新鲜惊奇的同时忍不住自我安慰，应该没事的吧？带着一个小孩子行动多有不便，他总不会把这小孩一个人丢下偷偷跟着自己吧？ 　　这么一想，神荼放心的走了。 　　等神荼没影了，捧着大桃子的孙小沫才抬头问杨戬：“他是不是小气鬼，为什么两个桃子都舍不得给？” 　　杨戬笑的神秘，手指隔空一划，手中的桃子一分为二，他取出桃核，告诉孙小沫：“他不是小气，是不想这桃核落到我手里。”把桃肉给了孙小沫，杨戬用同样的方法取出了另外一只桃子的桃核，法力凝结在指尖，飞速在两只桃核上刻下符文，一个自己拿着，一个塞到孙小沫的衣服里，叮嘱她，“别弄丢了，桃都山的桃核刻上符咒，能够掩盖身上的气息，不被幽冥鬼蜮的鬼神发觉。” 　　孙小沫刚刚看到他漂亮的手指灵巧迅速的动作，眼花缭乱，桃核被他从自己的衣领丢进去她都忘记了抗议，脸上放光的看着杨戬：“好厉害！” 　　杨戬一笑，分别拔下自己和孙小沫的一根头发，折了两根桃枝缠上去，掷在地上。 　　缠着头发的桃枝一落地分别化为杨戬和孙小沫的样子，那个“孙小沫”居然还抱着桃子在啃，神色活灵活现，孙小沫瞧着有趣：“好神奇啊！呃，桃子怎么办啊？” 　　“当然是吃了，这是好东西。”杨戬留了半只给孙小沫，另外三只半颗的桃子收进乾坤袋里，“带回去给师父尝一尝。” 　　孙小沫用力点头：“好啊。”她想了想，把自己的半颗桃子递给杨戬，“这个给敖丙留着吧，师父半颗，哮天犬半颗，三首蛟半颗，敖丙半颗……”她摸了摸下巴，很是为难，“不够分。” 　　杨戬心软，微微一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味道好而已，不用给三首蛟和哮天犬留。”他使了个小法术，把桃子表皮清理干净，递给孙小沫，不等她回应，分别给两人施了隐身术，吩咐道，“走吧，再迟一些就跟不上神荼了。” 　　两人通过一个桃树枝干形成的巨大门洞后，便进入了幽冥地界。 　　孙小沫回头看，身后漆黑一片，门洞不见了。 　　“那是鬼门，有进无出。”杨戬握着孙小沫的爪子，“进城之后不要大声说话，酆都鬼民察觉不到我们的气息，也看不到我们，但还是能够听得到的。” 　　“哦。”孙小沫乖乖点头，表示会好好听话，她靠近杨戬，这鬼气森森的黑暗地域让她想到了自己刚刚传过来时的深海，诡谲阴冷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孙小沫有点怵，默默地靠近杨戬，感觉到身侧的温暖，她内心才安定下来。 　　杨戬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拉着她的小手晃了晃，等孙小沫抬起头看过来，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别怕，有我在。” 　　除去外表不谈，男神气质已经相当成熟稳重，明明面对别人总是那样冷淡疏离，对她却时有笑容，虽然浅淡，并且转瞬即逝，但令她信赖，毫无距离感，孙小沫每次看到，都觉得春暖花开，不能更满足更幸福。 　　她身无长物，不能给他任何回报，而杨戬对她好也不是为了要她报答，真心换真心，孙小沫有时候甚至想，就算为他去死也没什么的。 　　…… 　　简直都要被自己给感动了好么。 　　孙小沫：QAQ难道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进阶为骨灰级老残粉了么？ 　　盯着杨戬的手背，孙小沫默默无语，那种心脏涨涨的，突然想要无比虔诚、郑重的亲吻对方手背的冲动是什么鬼？ 　　太羞耻！o(*////▽////*)q 　　杨戬手指挠了挠突然发呆的某只：“怎么了？” 　　孙小沫低下头，耳尖有些红，好在这里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她声音软软的低声说道：“没什么。”却没想到她和杨戬都非凡人，在黑暗中也能清晰视物，她耳朵变红，自然瞒不过杨戬的眼睛，但她现在怎么看都是个小孩子，杨戬虽然聪慧通透，但道心坚定，即使一个对他频频抛媚眼，娇羞无限的貌美少女站在他面前，他心中也不会荡起半点涟漪，有任何遐思。 　　他只觉得有趣，歪着头看了一眼，到底是心中想着正事，便遗憾的放弃了逗弄一番的念头。 　　孙小沫有幸逃过一劫。 　　“走吧。”杨戬轻声道，牵着孙小沫走进了酆都。 　　酆都和人间的环境截然不同，若人间有阴阳之分，那么在九幽只有阴和暗的一面，活人踏入酆都，等待他们的不睡被恶鬼撕成碎片，就是被阴气侵蚀，很快衰竭而死。 　　孙小沫身上带着杨戬刻着符咒的桃核，感觉不到令人不适的阴气，看到的尽是被无边黑暗笼罩的酆都鬼民，他们的形态也与人类不同，奇形怪状，极尽狰狞可怖，并且不怀好意。 　　一路走来，孙小沫看到了不止一个强者吞噬弱者的画面，这里和她想象的一点都不同，她以为就算鬼城看起来是可怕的，但既然有鬼帝坐镇，那么起码的秩序应该是有的。 　　事实上绝非如此。 　　嫌孙小沫小短腿走的慢，杨戬索性把孙小沫抱在了怀里，兜在孙小沫衣服里的桃核，立刻因为两人面对面贴着的姿势不客气的硌了杨戬一下，杨戬皱了皱眉，孙小沫聪明的读懂了他的表情，一条手臂搂着杨戬的脖子好稳住自己，然后稍微侧了侧身体，费了些力气把衣服里的桃核拿出来，用力的捏在掌心里。 　　杨戬正想嘱咐她拿好，千万不要弄丢了，转头看到孙小沫的表情，却是微微的怔了一下。 　　她眼睛很亮，婴儿肥的小脸上表情是完全舒展开来的，嘴角轻轻抿着，向上翘出一个可爱的弧度，流露出满足和愉快的神色。 　　——她笑的未免也太甜了一些。 　　杨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孙小沫察觉到，疑惑的转过头来看他的时候，他却收回了目光，表情沉静的往前走着，孙小沫露齿一笑，两排细细的牙齿洁白整齐，她抱着杨戬的脖子，也不觉得周围的环境阴森可怖，乌溜溜的眼睛灵动的打量着周围。 　　“那个是神荼吗？”孙小沫指着前面的一个身影，对着杨戬的耳朵小声问道。 　　和轻软的声音一起钻进耳朵里的还有她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耳朵和侧脸上痒痒的，杨戬没有躲避，没有皱眉，默许了这样亲近的距离，轻轻点了点头：“嗯。” 　　也是这时候，杨戬突然从孙小沫的动作和自己的反应中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从家中遭逢大变之后，他从未和任何一个人如此亲密过，即使是三妹杨莲，从对方懂事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抱过她，唯独对孙小沫，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她的纵容总比别人更多一点，而这些容忍、退让在他看来，就像刮风下雨一样是稀疏平常、理所当然的事情，不需要特意提起，不需要放在心上，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想明白了这些，杨戬不由得会心而笑，他收敛心神，不远不近地跟着神荼，神荼气场与鬼门之外的他截然不同，他周身气势外放，手中拿着用来震慑周围恶鬼的神器，鬼民对他畏惧有加，其中也不乏怀着恶意对他虎视眈眈的一些鬼怪，杨戬毫不怀疑，一旦神荼失去了他的力量，或者表现出让旁人认为有机可乘的破绽，伺机而动的恶鬼一定会群起而攻之。 　　所以，对于力量薄弱的修道者而言，幽冥是他们望而止步的禁地，而幽冥的管理者，小到鬼门的守卫，都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两人跟着神荼来到鬼帝大殿外，杨戬止步，低声叮嘱孙小沫：“进入大殿之后，若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可以开口说话。”他神情严肃，目光冷峻，身上自有一股令人不敢违抗的威严气势，孙小沫也怕给他添麻烦，紧紧捏着桃核，乖乖地点点头。 　　大殿深处，除了刚刚抵达的神荼，王座上还有一个容貌瞧得不真切的男人，杨戬在不远的柱子之后站定，放下孙小沫，把目光投向王座上的鬼帝，侧耳听着两人的交谈。 　　“清源妙道真君？”鬼帝的身体陷在宽大的王座中，盯着下面的神荼，声音冷的像冰渣，“便是你上次说的阐教三代弟子？他找帝君做什么？” 　　“我没有问，问了他也不会说。”神荼看了眼鬼帝，试探着说道，“不过他托我向你打听收魂瓶的事情。” 　　鬼帝始终一动不动的陷在王座上，听到这句话，他微微侧头，往神荼这里看过来。 　　神荼心里有了计较，不妙的说道：“你该不会真的丢了收魂瓶吧？” 　　鬼帝不答，冷声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手上有一个净瓶……和我们幽冥的收魂瓶不同，但我可以肯定那原本就是一个真正的收魂瓶，他让我向你打听，近一千年来幽冥有没有丢失过收魂瓶。”神荼语气相当不客气，谁都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的怒气，“郁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想瞒着我吗？” 　　鬼帝不答，他突然站起来，下了王座，阴影从他身上褪去，一张和神荼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容映入孙小沫的眼帘。和神荼的刚硬不同，鬼帝气质阴郁，面相透着一股刻薄和森冷。 　　他走到神荼身边，敏锐而小心的往他身后扫了一遍，当他阴寒的视线从孙小沫和杨戬藏身的地方掠过时，孙小沫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直到他收回视线，孙小沫才心有余悸的轻轻呼吸起来，但是听到鬼帝接下来的一句话时，孙小沫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没有跟着来吗？”鬼帝看着神荼，“你是不是给了他桃子？” 　　神荼也迟疑起来，犹豫的回头看了一眼，不确定的说道：“他还带着一个孩子，应该不会跟来吧？桃核虽然能够遮掩他的气息，但若是他真的在大殿里，你我又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修为只有一千年的阐教三代弟子而已。” 　　鬼帝似乎被他说服了，垂眸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不错，只有一千年的修为，没可能藏在我眼皮子底下而不被我察觉……”他猛然挥动袍袖，黑雾凝形，如同浪潮一样呈扇形向着相反的方向迅速铺开，瞬间横扫了整个大殿，神荼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看着脚下翻滚的黑雾，急退三步，等黑雾弥散，大殿又恢复了平静，他才愠怒的斥责道，“好端端的你放什么毒雾，好险没让我沾上！” 　　“我有分寸。”鬼帝凝神听了半晌，没听到什么动静，神态放松不少，斜睨了神荼一眼，“小心为上，尽管他十有八.九是见不到东岳帝君的，但我不能冒这个险，若是给帝君知道我私自把收魂瓶送人，我这个鬼帝还要不要当了？” 　　神荼震惊的看着他：“送人！你送给谁了？！”神荼大怒，“收魂瓶你也能随便送人，你身为鬼帝，怎可明知故犯，若此事被帝君知道——” 　　郁垒冷冷的打断他：“此事你知我知，拿了我收魂瓶的那人绝不会泄露出去，我方才放出的毒雾沾上了你也知道有什么后果，那位清源妙道真君若没有藏在这大殿里，而是乖乖的在外面等着，你出去就一口咬定收魂瓶不曾丢失，若你出去不见他的人。”郁垒勾唇，目光阴冷的在大殿中扫了一圈，“他最好死在这里，阐教有人问起，你只说没见过他就行了。” 　　神荼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的不轻，破口骂道：“郁垒，你这个混账东西！” 　　郁垒不以为意道：“那也是你亲弟弟，你大可不顾我死活，把这件事泄露出去。”他神色冰冷，拂袖离开，神荼一把抓住他，“你给我站住，收魂瓶你究竟给谁了！” 　　郁垒迟疑了一下，说了个名字：“鳖灵。” 　　神荼还要问，郁垒不耐烦的甩掉他的手：“你别问了，这件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他干脆的丢下神荼，径自离开，神荼无可奈何，又是恼火，又是担忧，暗叹一声，也走了。 　　从始至终，两人都不曾察觉躲在柱子后面的杨戬和孙小沫。 　　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了，孙小沫才抹了把不存在的虚汗，晃了晃杨戬的手。 　　黑雾涌来时，孙小沫其实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看着黑雾把两人笼罩，然后消散，幸运的是她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杨戬可比她厉害多了，她都没事，杨戬肯定也不会有事。 　　孙小沫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摇杨戬的手，而杨戬没有及时给她回应，她只当杨戬还在考虑那两兄弟说的话，没有杨戬的吩咐，孙小沫不敢随便开口，所以她再一次摇了摇杨戬的手。 　　杨戬没有低头看她，他松开她，平静的吩咐道：“你现在马上走，还能追上神荼，跟着他离开酆都，出了鬼门之后桃核就没用了，藏好了，不要被他发现。” 　　“嗯，我知道。”孙小沫点点头，转过身，迈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远了，很快，大殿中重新安静下来。 　　杨戬皱眉，有些无奈：“这点小把戏你以为能骗得过我吗？” 　　孙小沫：“……” 　　第 29 章 　　杨戬声音比平时冷淡许多，斥责道：“马上离开。” 　　他语气这样严厉，孙小沫有些委屈，她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切和担忧，嗫嚅的问着：“你怎么了？” 　　她正想走过去，杨戬却再次严肃的喝止了她，“你以为留下来就能帮的上忙吗？”他稍稍放缓了语气，但说出来的话仍然是不容置疑的，他吐字清晰，略微加快语速，指点着孙小沫，“神荼出去发现你我不在，只会封闭幽冥的出口，把我们困在这里。我让你出去，是要你把这里的消息传给师父，师父知道我在这里，我就是安全的，你不用担心我。逆天鹰就在外面，一定要等离开桃都山后再召唤它，它认得你，会听你的话，让逆天鹰载着你回玉泉山……现在马上走，还能追得上神荼。” 　　他语气十分冷静并且镇定，给人一种成足在胸的笃定，而且他的话听起来也好有道理，孙小沫差点就被他说服了，如果她不是清楚的记得指点他们来幽冥找东岳帝君的正是玉鼎真人，她一定就把杨戬的话当真了。 　　说了半天不就是想哄她走吗？真以为她的智商被哮天犬吃了啊？！ 　　混蛋！ 　　孙小沫简直想掀桌，如果有桌子给她掀的话。 　　为什么明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可还是那么火大？ 　　她忍了忍，装作没听到杨戬这番暗含各种苦心的话，一针见血的问道：“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她满脸严肃的走过去，想拉杨戬的手，杨戬本来是要躲开的，但他突然想到对赵倾的承诺，无论如何都不让孙小沫受委屈，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即使是为了她着想，想让她不要管自己，单独离开这个地方，他也不该用这样蠢笨的方式，更不该那样严厉的斥责她。 　　杨戬身边之人要么足够强大，要么足够安全，他不放心的只有孙小沫一人，没人教过他该怎么做，他下意识的选择让孙小沫离开，然后自己一人来面对一切。 　　可孙小沫的语气告诉他，他的态度让她受伤。 　　杨戬很矛盾，他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但他并不认为孙小沫留下有什么用，他还是觉得她走了最好，可他又不想让她不开心。 　　这一迟疑，就被孙小沫抓住了手。 　　杨戬眉头紧锁，嘴角抿着，毫无笑意，上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从孙小沫的这个角度看，有些鬼气森森的感觉，而且他的身体也异样的僵硬，尽管如此，他并没有把手从孙小沫那里抽回来。 　　“他封闭了出口也没关系！”仿佛是为了宣泄心里的无名火，孙小沫说话特别用力，“不管我人在哪里，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回到本体里。我以前没告诉你，现在告诉你了，所以你不要想赶我走了！” 　　干得好孙小沫，勇敢的告诉他，你不是娇弱的小白花，是基友就要共进退，哪怕基友是个战五渣！ 　　只要能和他比肩而战，生亦无憾，死亦无悔！ 　　热血上头，孙小沫突然怔住。 　　一瞬间，她竟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如同醍醐灌顶，思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当她还是个人类的时候，当“杨戬”只存在于传说中，当她读着他的故事，几次因为那充满悲凉色彩的结局无声哽咽，怅然若失，“杨戬”被她奉为心中的男神，她喜爱他到生不出一丝占有的心情，喜爱他到只要他平安喜乐，哪怕他退下神坛，哪怕英雄迟暮，她依然不会有任何的遗憾和失望。 　　她只想让他好好的，无论是记忆中的“杨戬”，还是切实的站在她面前的杨戬，希望他好的心情从未变过。 　　孙小沫内心被触动，她仰脸看着杨戬，也许不合时宜，但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不重要的，只要你好好的，就算为你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这句话一说出来，杨戬就愣住了。 　　拉着自己的小手温暖而柔软，耳朵听到的声音轻软但坚定，这样直白而热烈的话语让杨戬无措，这样热情而真挚的情感让他心口滚烫，但更多的是茫然与困惑。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等到杨戬再次有了意识，人已经跪在了地上，上半身正重重的压在孙小沫小小的身体上。 　　他倒下来的时候，孙小沫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知道张开手臂接住他。 　　杨戬不能说，不能动，他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但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孙小沫。 　　孙小沫的力气大的不可思议，她感觉到杨戬正在忍受着某种痛苦，他的呼吸已经乱了，他迎面朝着自己倒下来的那一刻，她终于看到了他被黑雾侵蚀的眼睛。 　　杨戬的九转玄功已有小成，眼睛虽是薄弱的地方，却也不是凡兵利器能轻易损伤的，鬼帝的毒雾却不包括在内。 　　孙小沫半是抱半是拖的把杨戬挪到了摆放着王座的高台后，那里有一个天然的藏身地，隐蔽、安全，就算有人来了，只要把声音给屏蔽掉，没有人会突发奇想的跑到这里来检查。 　　敖丙在龙宫的时候教给她的治愈术再次起到了作用，孙小沫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效果，她只是不停的对着杨戬的眼睛施展。很快她的法术就耗光了，恢复需要时间，孙小沫却不敢等，杨戬闭着眼睛，仿佛失去了意识，她急的要命，用手去触碰那团黑雾，黑雾碰到她的手指就散开了，过了片刻又凝聚起来，孙小沫弯下腰对着杨戬的眼睛吹气，浮在表面的黑雾被她口中呼出的冷气吹散，那丝丝缕缕的、仿佛从杨戬的眼睛里生出来的黑雾看的就更加清楚了。 　　它们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抓住对手的弱点，就像蚂蝗一样牢牢地吸附在上面，当杨戬昏迷失去抵抗，当孙小沫的治愈术暂停，它们就抓紧时机缓慢但顽固的往杨戬眼睛里钻。 　　离的太近，吸气的同时萦绕的黑雾也被她吸到了嘴里，黑雾在口腔里不安分的窜动，孙小沫被恶心到，下意识的吐出来，看着忙不迭的飘回杨戬眼睛周围的黑雾，孙小沫怔了一下。 　　虽然很恶心，但好像吃掉它是有用的。 　　孙小沫凑过去，对着杨戬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迅速的把黑雾咽下去……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大喜，用力吸了几口，把杨戬眼睛表面漂浮的黑雾全部吞到了肚子里，而那些似乎在杨戬眼睛里生了根的缕缕毒雾，也因为孙小沫的吸气被生生的拔了出来。 　　这样实在太慢，又太恶心了，孙小沫瞅了下杨戬，色胆包天的把柔软的嘴唇贴上了他的眼睛吮吸着。 　　孙小沫：我真的没有故意占你便宜！(/ω＼) 　　杨戬：“……” 　　吃光了黑雾后，孙小沫简直要恶心的吐了，这时她法力恢复的差不多了，顺手丢了几个治愈术给杨戬，然后满是期待的看着过了一千年仍然那么美腻唇红齿又白的美少年。 　　快点醒来吧，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没人知道孙小沫有多害怕，害怕杨戬醒不过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杨戬就像睡着了一样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对于外界全然没有反应，他的胸口甚至没有起伏。 　　孙小沫屏住呼吸，她胸口的起伏也静止了下来，可她还是活的好好的，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他们又不是凡人，就算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了也不代表死了，所以杨戬一定还活着。 　　他怎么可能会死呢？他可是杨戬啊！ 　　以为吃掉了黑雾杨戬就一定会醒来的信心产生了动摇，轻松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孙小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杨戬，却无计可施，她无助又恐慌，几乎要哭出来，却生生忍住了。 　　深吸一口气，她面色坚定的站起来。 　　听着孙小沫远离的脚步声，纵然心里担忧，杨戬却不敢分神，他心中叹息一声，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他急不得，急了也没用，索性不去想她，抱元守一，排除心中杂念，躁动平息，心神清静，到了后来，连孙小沫回来，再次挪动他他都全然没有感觉。 　　孙小沫探路回来，看到杨戬还是老样子，心里抽了抽，她抿着唇，脸上的脆弱之色尽数收起来，先捏了个清风诀托起杨戬的身体，双手自他背后从腋下穿过，托抱着他倒退着离开鬼帝大殿。 　　只要想办法离开酆都，就让逆天鹰载着他们去紫府洲，东华帝君是很厉害的大神，一定能救杨戬的。 　　谁知等她带着杨戬离开大殿之后，那本来对她视而不见的酆都之民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个个都诡异的静止下来，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们的目光不在孙小沫身上，直接无视、甚至穿过了她一样，用一种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觊觎的目光盯紧了杨戬。 　　孙小沫顿住，她僵硬的扭头，视线在杨戬两只垂下来，自然展开的手掌心上掠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桃核不见了。 　　下一刻，清风诀的效果被她发挥到了最大，带着杨戬冲着鬼民最少的方向猛冲，而那些被定格的鬼民也像听到了号令，全部沸腾起来，无比兴奋的追赶着他们。 　　这种情况下，孙小沫诡异的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恐惧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朝着他们涌来的奇形怪状的鬼怪越来越多，她还带着一个人事不知的杨戬，一边跑一边施展清风诀，却不可思议的躲过了朝着他们招呼过来的各种攻击。 　　她已经没办法选择逃跑的路线了，哪里有缺口就往哪里逃，当她终于冲出重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鲜红似血的花海中，花海静寂无比，清风突然席卷而来，刹那间，泛着红色微光的花瓣纷纷扬扬的飞舞起来。 　　那一瞬间，孙小沫脑子里浮出了彼岸花的名字。 　　在没有光明，被死沉的阴森笼罩的幽冥，大片热烈如火、鲜红似血的彼岸花满天飞舞的画面透着妖异的美感，危险、惊艳，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猝不及防之下，孙小沫呆了一瞬，震撼尚未平息，紧接着看到了横亘在面前的宽广河面。 　　她心中惊悸，莫名的恐惧，忍不住后退三步，回头看去，发现追来的鬼民仿佛在忌惮着什么，明明垂涎三尺，却挣扎着不敢靠近河边，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渗人的盯着孙小沫和杨戬。 　　这里明明是幽冥，按道理说她的法力应该衰竭的更快才是，尤其是为了跑路她每施展一个清风诀她死命的输出法力，可她的法力似乎并没有消耗多少，停下来的这一会儿更是马上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最反常的是，周围的灵气越来越浓重，并且精纯无比，简直就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天地灵宝要在这种地方出世了一般，河岸附近的幽冥鬼民越聚越多，并且看起来快要把持不住，随时会冲过来把他们两个撕碎吞吃入腹一般。 　　孙小沫汗毛倒竖，终于发现情况十分不对，灵光一闪，转头看向了杨戬。 　　这一看，她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静静地躺在彼岸花丛中人根本不是她熟悉的少年，而是一个成年男子，面容熟悉，又透着几分变化之后地陌生感，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杨戬穿着的那套，只不过袖子和下摆明显短了一截。 　　男子神态平和宁静，眉目中隐隐透着一种令人敬畏的超然之态，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他身上灵气逸散，冠冕不知落到了何处，墨黑的长发尽数散落下来，同袍袖一般无风自动，衬着身下热烈妖艳的彼岸花，明明该是清正无暇的气质陡然多了几分奇异的妖魅。 　　这样的杨戬带给孙小沫的感觉是全然陌生的，距离一下子好像拉开了好多，不同的定位带给她的是全新的视角，从前那亲密的如同家人，可以不用在意任何形象与他嬉闹玩笑的少年，从这一刻开始，仿佛终于要远她而去，站到一个只能让她仰望的高度。 　　孙小沫目光炙热的看着这名也许很快就会苏醒过来男子，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她心底的感情是激动并且复杂的，占据最多的是察觉到杨戬平安无事之后的欣喜和感激，不可否认的是，虽然杨戬的变化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但她并未动摇和退缩——无论哪一方面。 　　现在并不是停下理清思绪的好时机，孙小沫意识到对于杨戬来说现在很可能是关键，无论如何她都要坚持到他醒来。 　　孙小沫的表情认真起来，她面对着蠢蠢欲动的恶鬼，手中变化出一根金闪闪的棍子，这是她的灵体所化，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无论丢失还是折损，都会给她带来巨大的伤害。 　　如果杨戬醒着，绝对不会让她这样乱来。 　　但现在的孙小沫受了种种刺激之后，脑回路已经奇怪的不可以常理度之，看她此时虔诚决然的像个圣徒一样的表情就知道了。 　　孙小沫不会打架，个子也矮，但她力气大动作灵活，手里拿着和本体坚硬程度伯仲相间的小金箍棒专攻对手下三路，仗着杨戬身上逸散出的浓重灵气，清风诀的攻击力发挥到最大，当成空气炮接二连三的照着胆敢越界的鬼怪甩去。 　　她情绪高涨，只要想到身后的男神马上就会醒过来，身体里就充满了力量，但众鬼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畏手畏脚，施展不开，是以尽管对方“人多势众”，只凭孙小沫这个矮冬瓜一根小金箍棒，竟然没放一个人通过她接近杨戬。 　　孙小沫狡猾的很，心知道这些家伙畏惧她身后的那条河，打几棍，扔出几个刮起来像狂风一样的清风诀，马上撤退几步，有几只鬼被她这种无赖一样的打法弄的不耐烦，恼了，壮着胆子越过了界，步入花丛里，原本随风而动轻轻的摇曳着的彼岸花陡然间抽长拔高，形如鲜红色的火焰，这几只鬼连叫都没叫一声，身体立刻在火焰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有一个自作聪明的，妄图伸长手臂隔空来抓他们两个，结果不但自己被烧干净了，连累了周围和他离的近的几只鬼。 　　这下子更没鬼敢轻举妄动了。 　　孙小沫总算见识到了这些花的威力，正奇怪自己和杨戬怎么没有事，众恶鬼中，一个全身被黑雾笼罩，看不清面目的家伙，手中突然甩出一条鞭子。 　　彼岸花对于这条出现在它们上方的鞭子毫无反应，鞭子直冲杨戬而去，孙小沫又惊又怒，挡在杨戬身前试图阻拦对方，鞭子却突然一分为二，一根卷住了小金箍棒，另外一根重重的抽打在孙小沫面门上，冒出一窜火花。 　　孙小沫倒不觉得疼，但这条鞭子的力道委实太大，排山倒海一般，孙小沫小小的一个，立刻被抽的倒飞出去，好在她及时把小金箍棒收了回去，否则就被对方给夺走了。 　　孙小沫紧紧闭着眼睛，以为自己肯定要掉进后面这条可怕的河水里。 　　一只手及时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抱在怀里。 　　孙小沫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入眼的是对方优雅、干净的下巴以及冷冷的轻抿着的嘴唇。 　　好性感。 　　孙小沫压抑着喜悦，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没说过那些羞耻的话一样，矜持的问道：“你没事啦？” 　　杨戬的头发已经束起来，衣服也不是原先的那身了，孙小沫凑近了看，发觉杨戬的五官比从前更加有立体感，线条深刻而冷峻，容貌同样俊美，却多了些属于成年男子的说不出的吸引人的味道。 　　也许这样的气质他以前也有，但他们分别几百年，相聚不过短短一天，再加上他原先那副嫩生生的少年模样，孙小沫还和以前一样，下意识的把他当成男孩儿，而不是一个男人……所以没发现也是正常的。 　　杨戬现在的表情，让孙小沫想到了曾经在幻境中见到过的同穷奇大战的杨天佑，又冷又酷气场强，谁敢来犯分分钟踩死的即视感，简直帅到没朋友！ 　　听到孙小沫的问话，杨戬低头看了她一眼，孙小沫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讨好的看着他。 　　杨戬盯着她的脸，眸子里燃烧起了令人心惊胆战的怒火，孙小沫吓了一跳，忐忑不安的看着他，正想问怎么了，是不是她哪里做的不对惹他生气了，杨戬挪开视线，单手抱着她，右手中正握着那把许久未曾动用过神斧。 　　杨戬声音冰冷，语气却十分柔和，他没有看孙小沫，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抱紧我。” 　　孙小沫搂着他的脖子：“这样行吗？” 　　“嗯。” 　　接着，杨戬用行动向孙小沫展示，什么叫大开杀戒。 　　这一天是整个幽冥的噩梦。 　　即使已经过上千年之久，那为数不多的在这场杀戮中侥幸“存活”下来九幽之民提起这一天，仍然止不住两股战战，惊惧的仿佛又一次置身于早已过去的噩梦之中。 　　九幽各族，被杨戬提升境界、九转玄功得以大成的过程中散发出的灵力吸引而来的不计其数，他们群起而攻之，成片倒下的同族也不能阻止他们在疯狂的贪欲促使下进行的攻击，谁也没注意那个使鞭子浑身被黑雾笼罩的家伙早在战局开始之前就悄悄地退到了一边，当黑雾散去，那张露出来的脸，正属于鬼帝。 　　神荼来的太晚，他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的弟弟，可现在不是教训对方的时候，神荼怒不可遏的对鬼帝咆哮：“混账东西，你犯下大错了！谁也救不了你了！”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闯进那混乱不堪的局面中，试图凭借日积月累的威严和强大的实力让这些不知死活的鬼民停下来，他根本无法靠近杨戬，他也不敢靠近杨戬，他一点都不怀疑，自己不出现还好，自己要是出现，杨戬第一个砍了自己！ 　　鬼帝刚开始只是皱眉，后来意识到什么，神色渐渐凝重起来，甚至有了一丝慌乱，他终于发现，他这招借刀杀人的办法根本没用，杨戬这是要灭了整个九幽鬼族的节奏！ 　　全部的鬼族加起来，在拥有开天辟地之力的神斧面前也只有被秒杀的份，更何况杨戬根本没留情面，更不怕事情闹大，他怀里甚至还抱着一个小孩，面上一丝紧张都没有，游刃有余，冷静、冷酷到了极点。 　　他往神荼这边看了一眼，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神荼入坠冰窖，这才领会到他要对付的究竟是怎么一个可怕的人，清源妙道真君，绝非普通的阐教三代弟子那么简单。 　　若不是被惊动的九幽诸神匆匆赶来，那么从这天开始，除了人族和妖族前来轮回的魂魄之外，九幽原生的鬼族就要彻底绝迹了。 　　第 30 章 　　若不是被惊动的九幽诸神匆匆赶来，那么从这天开始，除了人族和妖族前来轮回的魂魄之外，九幽原生的鬼族就要彻底绝迹了。 　　五方鬼帝，六天鬼神同时出手，饶是杨戬有大神通，也讨不得好处，况且杨戬也没打算和九幽诸神拼个你死我活。 　　因此九幽诸神一现身，杨戬立刻罢手，看着幸存的零星鬼族连滚带爬的四散奔逃，他冷笑着收回目光，仿佛没察觉到将他和孙小沫团团围住的诸神流露出的敌意和震怒，收起神斧，从容道：“弟子杨戬，见过诸位尊者。” 　　杨戬脸上的神色仍然冷峻疏离，然而举止言行无不彰显着他良好的修养与涵养，端雅矜贵，气质斐然，孙小沫私心认为，天底下的神仙就没一个能比得上她家男神的！ 　　他九转玄功大成，整个人已是脱胎换骨，修为入境，隐隐有了返璞归真的自然之态。 　　比他修为更好的神仙当然不会少，但论教养和气质，若是拿人间的规矩来说，大概就是，那些天生地养摸爬打滚一路走来的野生神仙，哪里能比得上出身高贵从小就受到最顶尖教育的杨戬。 　　尽管东华帝君和西王母在杨戬的成长过程中扮演的是近乎路人的角色，但作为天地间最古老的大神中的两个，他们能够提供给杨戬的各类资源绝对是整个三界之中数一数二的，他们不会直接提供帮助，但不是还有庚辰这个中间人在么？ 　　也正是杨戬看上去不寻常，所以九幽诸神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合力将他诛杀，杨戬停战，他们也没有急着动手，但因为九幽各族遭此大难的震惊和怒火只多不少。 　　西方鬼帝怒斥道：“杨戬，你擅闯九幽，大肆杀害各方族民，多少鬼族在你斧下魂飞魄散，天道在上，你怎敢如此！因为你今日的杀戮，从此九幽与阐教之间千秋万载仇怨不消，不光是你，你师父玉鼎真人也势必要为此付出代价！” 　　杨戬眼神一冷，缓缓地看向西方鬼帝，目光中仿佛夹裹着飞雪冷霜，冰寒凌人。 　　他向来冷静克制，即使被鬼帝郁垒迫害至此，也不曾如何动怒。 　　直到看见孙小沫脸上的痕迹。 　　杀意顿起。 　　周围鬼族虎视眈眈，贪欲不足，鬼帝郁垒推波助澜，借刀杀人，心思险恶之极，圣人尚有雷霆之怒，更何况是杨戬？ 　　在他斧下魂飞魄散的鬼族，哪一个不是怀着要让他杨戬万劫不复的贪婪与恶意，前赴后继的冲过来，用最恶毒的手段和方式攻击他？纵是杀遍整个五方幽冥，六天恶鬼，谁又敢说他杨戬做的不对？！ 　　天道在上，若是认为他杨戬不该如此，尽管降下报应！ 　　九幽诸神不了解前因后果，开口责怪，与他动手，杨戬心中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平和愤怒，他没有赶尽杀绝，在九幽诸神到来后收起法宝，是对一方鬼帝尊者的敬重和信任。 　　西方鬼帝不该以阐教和玉鼎真人来威胁他。 　　杨戬忍着怒火，目光从六名守宫神和另外几方鬼帝脸上扫过，他们冷冷的看着杨戬，显然认同西方鬼帝的话语，神荼和郁垒站在外围，与他视线对上，神荼回避，郁垒诡笑。 　　就算说出实情，此事也不能善了，唯一的明白人没有决定权，就算有，也只会选择维护他的弟弟。 　　“诸位想要怎样？”杨戬声音冷然，缓缓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但这些九幽的尊者眼神神态中所表露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中央鬼帝看了眼杨戬怀中的孙小沫，冷漠的对杨戬道：“若是你肯自毁神魂，我们就放过你怀中的孩子。” 　　孙小沫气的浑身发抖，火冒三丈，指着郁垒大声道：“你们讲不讲道理，是他把收魂瓶送人了，怕我们说出去想杀人灭口，我们自保还有错啦？他们都杀过来了，难道站着不动让恶鬼把我们两个生吞活剥了你们才满意？” 　　她一转头，众人才看清楚她的脸，中央鬼帝神色微妙，转头问郁垒：“蔡兄，这你该如何解释？” 　　在杨戬几乎要杀尽整个鬼族的时候郁垒还是恐慌的，等各方鬼神被引来，唯独不见东岳大帝，郁垒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听到西方鬼帝怒责杨戬的那番话，郁垒更是有肆无恐，哪怕被孙小沫一语揭穿他也毫不紧张，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是我的失误，我手下一名勾魂使者叛出九幽，带走了收魂瓶，这正好是千年前帝君突然失去行踪——” 　　“蔡兄慎言！”中央鬼帝急忙打断他，其他鬼神也相继露出如临大敌一般的紧张表情，看向杨戬和孙小沫的眼神泄露了几分杀意。 　　郁垒一脸懊悔，眉头深深皱起，垂下眼眸，敛去了眸中得逞的阴毒神色。 　　他们对外只道东岳帝君行踪飘忽不定，实际上东岳帝君失去行踪已经一千多年了，他们几个曾经聚在一起推算过，得出东岳帝君遇到大劫的结论。 　　没有东岳帝君坐镇的九幽防守实则十分薄弱，他们不但要震摄九幽万鬼，还要守护六道轮回，若东岳帝君失踪的消息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无论杨戬也好，孙小沫也罢，势必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不止郁垒要他们死，现在其他的鬼神也不能轻易放他们离开。 　　察觉到了无声迭起的杀机，杨戬低头，看着怀中的孙小沫，孙小沫也抬起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和关切，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脸从左边的额角斜过鼻梁有一道黑色的印记，杨戬的第三只眼睛微微张开，很清楚的看到了孙小沫灵体深处正悄然扩大的黑色阴影。 　　杨戬问：“你说要与我同生共死，是真是假？” 　　孙小沫用力点头，目光专注的看着他。 　　杨戬嘴角露出了微笑：“我让你丢下我离开，你一定不肯了？” 　　孙小沫狠狠地点点头，紧紧抓着杨戬的衣领：“我绝对不离开你！” 　　杨戬想到被女娲娘娘送回现世的那一日，他第一次张开天眼在哮天犬身上看到的灵魂，那是个陌生的女孩儿，也许是渐渐与金箍棒融合的缘故，她的灵魂也染上了漂亮的淡金色。 　　当时匆匆一瞥，如今千年已过，他竟然能够清晰的在脑海中勾勒出她姣好的容貌与暖意融融的笑靥。 　　很好看。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杨戬心中微微一动，像被羽毛轻轻地扫了一下，痒痒的，精神上有种奇异的愉悦和满足。 　　“那就一起吧。”他凝视着她，目光含笑，“抱紧我。” 　　神斧重新拿在手中，他抬头，眸子里的温情一丝不留，眼神清冷冰寒，平淡有力的说道： 　　“一方尊者，不能辨是非奸邪，不能明察事理，如此鲁莽自大，难怪幽冥尽成藏污纳垢之地，难怪鬼族尽是险恶丑陋之辈，便是诸位的修为，也比不上我一个寿数方至千载的阐教三代弟子。” 　　九幽诸神被他一番话说的颜面尽失，而他说的的确是事实，若非不够强，他们何至于会为了东岳大帝的失踪如此心惊胆战，谨小慎微的丝毫没有一方尊者的大气与自信？若非九幽的局面越来越糟糕，他们何至于封闭九幽，严禁出入，只怕被外人发现昔日声明显赫辉煌一时的九幽在走下坡路的事实？ 　　这个杨戬，实在是太狂妄了，今天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走。 　　额间的天眼完全睁开，耀眼的金光驱散了一方的阴冷和黑暗，强大的威压随着天眼的开启潮水般涌向九幽诸神。 　　他们单独拎出来实力比不上修为入境的杨戬，但全部联合起来把杨戬杀的神魂尽散同样毫无悬念，变故是杨戬手中的神斧，这实在是天地间少有的几件攻击力强大的厉害法宝，使用它的人修为有多强，它能够发挥出来的威力就有多大。 　　九幽诸神打的胆战心惊，越发坚定了一定要把杨戬斩杀在这里的念头。 　　在他们看来杨戬根本是不要命的打法，谁也不曾料到杨戬竟然会打着打着突然一头扎进不远处的忘川里，彼岸花只会攻击接近它的鬼族，九幽诸神并不怕它，所以郁垒的鞭子才能越过彼岸花，打到孙小沫的脸。 　　九幽诸神站在岸上，看着沉沉的忘川，全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 　　西方鬼帝满脸不可置信，望着其他尊神，有些结巴地说道：“他、他为什么要……” 　　北方鬼帝试探着说道：“难道他以为跳进忘川里就能逃命？” 　　众神沉默着，中央鬼帝沉吟道：“除了九幽之民，外人并不知道忘川如弱水一般，鸿毛不浮，却比弱水更可怕，一旦跌入忘川中，无论神人妖鬼，再也不能浮上来。” 　　至于跌入忘川之后除了浮不上来还会怎样，据说就连九幽诸神的主宰，东岳帝君也回答不上来。 　　杨戬以为可以水遁，所以跳进忘川，这理由听起来虽然很匪夷所思，但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他们亲眼看着他跳进去，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就算过了千万年，杨戬和那个小孩也不能从忘川里爬出来，他们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忘川水冰寒刺骨，杨戬早在一千年前就修炼到了不再畏惧寒暑变化的境界，此时九转玄功已经大成，却仍然感到难以忍受，甚至不能运功抵御。 　　怀中的孙小沫瑟瑟发抖，杨戬却惊奇的发现她脸上的痕迹消失了，体内黑色阴影正缓缓地往她身体下半部分沉淀。 　　他一入忘川，身体立刻变得无比沉重，不受控制的下沉，那么孙小沫体内阴影的沉淀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杨戬略一思考，就做出了决定，他勉强抬起沉重的手臂，察觉到他动作的孙小沫满脸困惑的看着他，小脸上的表情因为无法忍受的刺骨寒冷而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就在她充满信赖的目光里，杨戬把孙小沫掉了个头，脑袋朝下。 　　孙小沫：“……” 　　混蛋，还有没有尊严了！ 　　就算男神也不能这么折腾我，士可杀！ 　　她正激愤中，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从她嘴里跑了出来，像浓浓的墨汁一样，悠悠的往更深更黑的地方沉下去，孙小沫盯着下面，眼睛都直了，满脸惊恐，身体抖的更厉害了。 　　啊啊啊啊戬戬下面有两只眼睛，刚刚在盯着我看好可怕！ 　　杨戬还以为她冷，动作沉重、缓慢、艰难的把她翻过来，抱住，然后一笔一划的在她手掌心里写道：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从来学的都是简体方块字以及蝌蚪文的孙小沫特别迷惑：这是干嘛呢？画符？ 　　孙小沫认为自己真相了。 　　见孙小沫安静下来，不了解她文盲属性的杨戬以为她懂了，继续写道：有人接应，是友非敌。 　　刚写完，怀里的孙小沫没影了。 　　杨戬怔了下，想到在岸上给自己预警的那个声音，眯了眯眼睛，倒是没觉得慌张，他闭上眼睛，一边耐心的任由身体无休无止的下沉，一边又一次尝试运转灵力。 　　…… 　　孙小沫眼睛一闭一睁，帅的惊天地的男神已经不见了，她脚踏实地，单独站在一个四面八方黑漆漆的地方，听不到一点声音，孙小沫想了想，变出一根小金箍棒，小金箍棒分出了好多枝桠，迅速的生长、互相穿插，拥有自主意识一般，一个金灿灿的笼子就这么编织出来，把孙小沫围在中间。 　　孙小沫比刚才有安全感多了。 　　我总是这么机智！(*￣▽￣)y 　　黑暗里响起一个男人愉快的笑声，尽管这声音很悦耳动听，但在这种地方这样的环境下孙小沫不可抑制的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脖子后面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不过呢，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孙小沫满脸疑惑。 　　“啪”的清脆的一声，黑暗的空间里骤然亮了起来，当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后，孙小沫惊呆了。 　　她的周围到处都是发光的夜明珠，小的有鸽子蛋那么大，大的直径的长度比她个子还高，脚下、半空、头顶，说它铺天盖地不为过，那场面太壮观，有那么一小会儿孙小沫还当自己来到外太空了。 　　笑声从身后传来，有懒洋洋的说道：“把你的笼子撤了吧，放我这儿起不到任何用处。” 　　孙小沫闻声转过身来，嘴巴长成了“O”字，一个名字脱口而出：“东华帝君？！”马上她就意识到不对。 　　宽大华丽的床榻上，是那名和东华帝君相貌一模一样的男子，他长发未梳，绸缎似的铺在床上，衣服穿的很松散，胸口的衣领敞的特别大，从胸口到腹部有大片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他却浑然不在意。 　　他右手枕着脑袋，左手随意的垂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挑逗着床边一株奇形怪状的植株，一条腿平放着，一条腿曲起，以一种相当随性的姿态横卧在床榻上，没骨头似的慵懒，狭长的凤眼含笑瞧着孙小沫，和高冷优雅的东华帝君不同，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左眼“妖”，右眼“孽”，合起来就是妖孽，眼波一泛，桃花满天飞。 　　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男人，果然男神最好了！ 　　“……”男子，“你说谁不正经？本君不是男神还是女神不成？” 　　孙小沫一脸卧槽的看着他。 　　女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男子眼波流转，饶有兴趣的看着孙小沫：“我要你的膝盖做什么？” 　　重点难道不该是“女神”吗？这么快就接受自己是女神的事实真的大丈夫？！ 　　孙小沫给跪了，她颤巍巍的问道：“这位大神，您是不是用了那什么……窥探我内心的法术？” 　　“女神”坐起来，换了个姿势，斜斜的靠在扶手上，慵懒的托着下巴，歪着头打量孙小沫：“在这里，无论你心里想什么本君都能听到。”他微眯着眼睛，“本君问你，你是不是觉得东华帝君很正经？” 　　孙小沫：“……” 　　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吐起。 　　在这种地方，孙小沫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没和西王母在一起的时候，很正经。” 　　“所以他是个假正经。” 　　说的太对了，孙小沫忍不住“噗哈哈哈”的笑了，这想法和她不谋而合，有时候她也有种东华帝君挺假正经的感觉。 　　她傻笑一会儿，在男子带着微笑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她挠挠头，“您是不是就是东岳帝君啊？杨戬呢？”她终于忍到了极限，一确定对方的身份就立刻问起杨戬的消息。 　　东岳帝君左脚抬起，踩着床榻，手肘放在膝盖上，微眯着眼睛，似乎很享受自己现在的姿势，一副性感撩人的姿态。 　　孙小沫的眼睛在他赤.裸的左脚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赶紧离开，她记得神仙里有个白头发的家伙也是打赤脚的，在孙小沫的认知里，喜欢赤脚的人性情上大概也是那种更加洒脱的。 　　跟极端注重形象的东华帝君比起来，东岳帝君又是另外一个极端了，这两兄弟还真有意思。 　　目前来说，孙小沫喜欢东岳帝君比东华帝君多了那么一点。 　　“杨戬很好，你不用担心他。”东岳帝君冲她勾了勾手指，“小家伙，过来这里。” 　　孙小沫嘻嘻笑：“我都一千岁了。” 　　东岳帝君不屑道：“那也不能跟本君比。” 　　她哒哒哒的跑过去，跳过一个个的夜明珠，站在床榻旁边，低头仔细观察东岳帝君逗弄半天的奇怪植物，近看像朵花，但是好丑：“帝君，这里怎么有花？” 　　东岳帝君捏了捏她的发髻：“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孙小沫摇摇头：“不知道。” 　　“盘古开天辟地，阳清为天，阴浊为地。”东岳帝君视线落在花朵上，“你我所在的地方，人们叫它忘川。” 　　“和盘古开天辟地又有什么关系？”明显前言不搭后语嘛。 　　东岳帝君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浊气下降的关系，说了你也不懂。”孙小沫捂着额头，后退两步，迎上东岳帝君带着询问的眸子，她嘿嘿笑了一下，“我能不能问帝君一个问题？” 　　“你说。” 　　“你当杨戬是什么？” 　　东岳帝君仍然保持着刚才那种撩人的坐姿，风骚的敞着衣领，薄唇里吐出令孙小沫相当意外的三个字：“自家人。” 　　“您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东岳帝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孙小沫厚着脸皮回看，眼神不闪不避，东岳帝君垂下眼眸，手指在叶子上轻轻的弹了一下，低低地笑了几声：“还真是护短，这是为杨戬来质问本君了？” 　　孙小沫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我有什么资格啊，我就是好奇，您不乐意说就算了，这到底是什么花啊？” 　　“本君和某个假正经不一样，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个小辈，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受这么多年的委屈，你以为没有本君的帮忙，凭一个庚辰就能把小二郎给救出来？”说起这个，东岳帝君脸上明显有些不愉，颇为烦闷的说道，“再说了，我那时候已经被困在忘川底下了，若不是机缘巧合下成功令元神逃离忘川，恰巧出现在云华嫁人的部落，本君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杨戬的存在。” 　　孙小沫：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内容。 　　“……所以你都被困在这里一千多年了？” 　　东岳帝君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可能吧，这地下的时间和上面的不一样，感觉不止一千年，我想知道忘川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跳下来了，身为九幽诸神之首，本君怎么可以有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孙小沫一脸血的看着他。 　　如果杨戬听到这番话，也会一脸血的看着他，然后神斧招呼。 　　孙小沫：心塞塞不解释。 　　孙小沫泪眼汪汪的控诉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和男神分开，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还我男神！”她想到那些嘴脸无耻的九幽神明，想到之前的种种惊险，终究是忍不住对东岳帝君有了一丝迁怒，她低下头，轻声说道，“杨戬大概不会喜欢你的，他说幽冥藏污纳垢，你统辖之下的鬼族险恶丑陋，连你手下几位鬼帝都是卑鄙无耻不要脸的家伙，就因为我们听到了你失踪的消息，就要灭口。”顿了下，她抬头直视东岳帝君，不带任何恶意，仅仅是冷静的陈述，“恶心。” 　　东岳帝君也想掀桌了。 　　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他的眼睛十分明亮，神色紧绷，他特别想为自己辩解，比如告诉孙小沫自己在的时候完全把这些家伙压的死死的，他们根本没胆子犯事！比如他看出了九幽渐渐显露的问题，其实他真的不是那么随便的跳到忘川里来，而是有深意的。比如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些欺辱你们两个的家伙们……他欲言又止，最后咬咬牙，到底什么都没说，心里却把上头那几个家伙抽筋扒皮一万次。 　　冷着脸，眼神凌厉，露出肌理分明的结实胸腹的东岳帝君一扫慵懒和桃花乱飞的妖孽，多了几分杀戮果决的罡气，却是比先前更加性感有魅力，他直视孙小沫的眼睛： 　　“你以为本君为什么要把你们引到这里来？你和杨戬都不够强大，尤其是你，整个拖后腿的！” 　　孙小沫：“……”全身插满箭！感觉心好痛。QAQ 　　看着孙小沫吃瘪的表情，东岳帝君心里爽了，从他背地里把自家兄弟称作“假正经”就知道他这人有时候其实没那么大的心眼，敢让他不痛快，一定当场报复回去！ 　　孙小沫咬咬牙，表示在阶级敌人面前一定不能气弱，她坦坦荡荡勇敢无畏的逼视着东岳帝君：“没错，我是很弱，但我再弱都不会丢下他一个人，我愿意为他生，愿意为他死，还有，我根本没！拖！后！腿！我会变强的！” 　　东岳帝君轻蔑的看着她。 　　孙小沫被激怒了：“你不信吗？我能为了修出灵体在东海一个地方呆一千年不动，我也能为了变强吃任何苦头！这次出去了，我一定去找女娲娘娘请她帮助我修炼，你等着瞧！” 　　“再花个一千年？”东岳帝君放松了姿态，托着腮帮子含笑望着她。 　　孙小沫眼圈发红：“那又怎么样，我才不会拖他后腿。”孙小沫鼻子发酸，她在修炼这方面没天赋是事实，那一千年里她无数次听小龙们在她耳边说器物成灵的例子，很早就了解到，自己这种有着女娲大神的悉心指导，并且天生条件优秀的没边的竟然要花一千年才能修炼出灵体的存在，在这样一个神话的世界里有多么的废柴。 　　她屡次被打击，其实哪一次都没往心里去，知足常乐，她要求真的不高，能变成人和杨戬哮天犬他们呆在一块她就很开心了。 　　结果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比如这次，如果她再强一点，哪怕把她换成哮天犬或者三首蛟中的一个，杨戬都不会做出自己留下让对方离开的选择，更不会发生被恶鬼们围追堵截狼狈逃窜的事情，在对付九幽诸神时，她也不用呆在杨戬怀里，看着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说什么同生共死。 　　果然是拖油瓶。QAQ 　　……等等！ 　　孙小沫突然抬起头，死死盯着东岳帝君，像窥破了某个秘密一样，两只眼睛亮的可怕。 　　东岳帝君强忍住遮面挡光的冲动，他不自在的把衣服拢了拢：“你这么看着本君做什么？” 　　孙小沫压低嗓音，高深莫测道：“帝君，有话不妨直说。”她眼睛发红，小模样有些凶，像露出獠牙的幼兽一般，就差没冲东华帝君咆哮几声了。 　　东华帝君还在墨迹，孙小沫已经忍不住了，一下子破了功，满脸急切，眼睛里隐隐含着哀求，软声追问道：“帝君，你别卖关子了好不好，你单独把我拎过来，难道只是要跟我说这些废话，还有打击我吗？” 　　东华帝君看着她，不忍心再吊她的胃口，他人在忘川，幽冥中也有他的眼线，孙小沫带着杨戬闯入彼岸花丛中时他就被惊动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全都看见了，这孩子眼睛里、心里都是杨戬，他其实没必要再试探下去了。 　　东华帝君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愿不愿做我的徒弟？” 　　第31章 　　孙小沫眨了眨眼：“拜帝君为师，我就能很快变强吗？” 　　东岳帝君眼睛里流转着光彩夺目的笑意，眉峰带着几分冷冽之意，端着一副傲然睥睨之态，嘴角向上翘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轻描淡写道： 　　“那有何难？我会让你强大到，便是九幽诸神联手，也不能奈你何的地步。”他微微倾身，柔顺黑亮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衬着他胸前色泽莹白线条优美的肌肤，十分好看。 　　东岳帝君的手慢慢的从袖中滑出，轻轻地抬起孙小沫的下巴，注视着她的眼睛，嘴角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低声说道， 　　“到那时，再和杨戬杀回去，不必留情，更不用怕惹麻烦……你懂我的意思。” 　　他眼睛里闪着光，显得颇为高深莫测。 　　孙小沫脑子里浮出三个大字：杀回去！ 　　那一定很爽！ 　　突然间，她整个人好像都燃烧起来了。 　　东岳帝君说，不用怕惹麻烦！这是打死了算师父的意思吗？ 　　寥寥数语，孙小沫敏感的察觉到了东岳帝君“为人师表”的那部分隐藏属性：绝对会把乖乖小孩教坏的那种。 　　孙小沫感觉自己已经被教坏了，变强之后杀回去报仇，疯狂回归不留情，最重要的一点“打死了算师父的”，想想就特别带感呢！ 　　帝君一定是个好师父！ 　　东岳帝君：“……”== 　　孙小沫眼睛闪闪发光：“师父在上，请受徒儿孙小沫一拜！” 　　说着，就要跪下去。 　　东岳帝君长腿一伸，精雕细琢的赤脚在孙小沫膝盖上一点，本来要跪下的孙小沫不由自主的站直了，她不解的看着东岳帝君，帝君眯着眼睛，淡淡道：“乖徒儿，就算是盘古大神在世，也断然不会让你一个小辈给他磕头下跪，你记住，除非那人比盘古大神的成就还大，否则无论见了谁都无需跪拜。” 　　“师父你说的啊。”不用下跪孙小沫最高兴了，动不动就跪什么的真的好别扭，平白无故的低人一等，但如果是跪师父，她当然心甘情愿。 　　孙小沫眉开眼笑，东岳帝君的一声“乖徒儿”让她心中生出无限亲近和依赖，那种感觉就像是她也有了家一样，“要是谁因为这个找徒儿麻烦，徒儿可就把师父搬出来了！” 　　东岳帝君“嗯”了一声，赞同道：“谁有意见尽管让他来九幽找本君。”他勾了勾唇，对孙小沫的亲近很受用，“徒儿，你看这朵花。” 　　孙小沫低头看着自己问了无数遍她师父都没告诉她是什么的那朵花：“好丑。”她诚恳的评价道，“花朵疙疙瘩瘩的。” 　　“你别小看它。”东岳帝君略显得意的说道，“为师从来到忘川开始就守着它，等的就是今天，想在短时间内提高修为，还要靠这多花。”他低下头，轻轻地摸了摸表面疙疙瘩瘩像生了瘤子的丑陋花瓣，眼角眉梢浮上了喜色，“成了。” 　　话音方落，“砰”的一声爆响，花瓣上其中一个瘤子裂开，蹦出一颗碧色的珠子，东岳帝君用手接住，扫了下眼巴巴盯着碧珠的孙小沫，笑意收敛： 　　“一颗珠子里至少蕴藏着一万年的修为，不过能吸收多少，全看你的造化了。” 　　孙小沫震惊脸，语气敬畏：“一万年？” 　　天上掉馅饼了！ 　　东岳帝君一看便知她在想什么，皱眉看着手中的碧珠，语气颇为复杂的自言自语：“不过一万年的修为而已……”他目光悠远，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思绪仿佛飘到了十分遥远的过去。 　　孙小沫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师父，听你的语气好像很看不上这一万年的修为，所以你刚才说特意在这朵花旁边守了这么久其实是骗我的咯！师父你说实话，你根本就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什么深意啊早有计划的啊都是假的吧？” 　　东岳帝君：“……” 　　孙小沫表情贱贱的问：“师父你怎么不说话了？师父你心虚了吗？” 　　包子，你为什么要作死？ 　　“吞了它。”东岳帝君把碧珠送到孙小沫唇边。 　　想象中师父变脸郁闷的场景没有出现，孙小沫突然忐忑不安起来，她向来能屈能伸，立刻踮起脚尖抱住东岳帝君的手臂，泪眼汪汪的看着东岳帝君，软软的唤道：“师父~” 　　东岳帝君勾唇一笑：“徒儿，吞了它，为师送你到幻境历练，从你吞了珠子开始，它蕴含的修为就会不停的逸散，你只有不停的历练才能把逸散的修为收为己用，若是你什么都不做，就算白白送给你十万年的修为你还是这么弱。” 　　孙小沫认真保证：“我会努力的，师父。” 　　“在幻境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会受伤，也会死，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若是在幻境中死了，还能复活，受再重的伤，离开幻境就能痊愈。”东岳帝君一一叮嘱了孙小沫需要注意的事项，孙小沫也都认真的听着，牢牢的记住。 　　“师父，我怎么出来啊？” 　　“这个嘛。”东岳帝君满不在乎的说道，“最多一百年，珠子存储的修为散干净了你自然就能出来了，放心，对为师而言你的一百年不过是极短的一瞬间而已。” 　　孙小沫：“……”她就知道天底下没那么便宜的事情！ 　　她甚至没来得及抱怨一声，东岳帝君一抬手，她眨眼就来到了一个环境荒凉，然而一眼望去天地一线壮阔无边的地方，她背后是波澜壮阔的大海，远处有连绵起伏的大山，视线所及，寸草不生，灰色的天空上时不时的有巨大无比的奇怪生物飞过去，巨浪滔天的大海中有两头大海怪凶残的你来我往的打着，周围是各种野兽的吼叫声，地面突然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正往她这里靠过来。 　　孙小沫傻呆傻呆的，她这是来到几十亿年前的三叠纪侏罗纪白垩纪什么纪了吗？ 　　山头那边，一头长的犀牛，比犀牛个头大几十倍的野兽吼吼吼大叫着冲孙小沫奔来，它个头大，动作却相当迅速，眨眼就到了孙小沫跟前，孙小沫就地一滚……然后被踩死了。 　　孙小沫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在原地站着，大海中两只眼熟的海怪凶残的打架，灰色的天空上时不时有奇形怪状的生物飞过，地面震动起来，孙小沫看到了也许是几秒钟之前、也许是几分钟之前刚刚把她给踩死的大犀牛。 　　孙小沫：“……”卧！槽！为什么又来？！ 　　金箍棒，变变变！ 　　啊啊啊为什么变不出来？！ 　　孙小沫惊恐的发现了自己已经是个*凡胎的事实，她盯着冲过来的犀牛怪，迎面一滚，从它腹部底下滚到了犀牛怪的背后，然后眼前一黑，顿时没了知觉。 　　第二次复活的孙小沫：“……”所以我特么到底怎么死的啊啊啊啊？(╯‵□′)╯︵┻━┻ 　　她根本数不清自己到底死了多次，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和一只房子那么大的犀牛怪根本没可比性好么！唯一令孙小沫感到欣慰的是，在被犀牛怪这样又那样的弄死然后在复活的过程中，她的体质明显得到了强化，无论是速度力气还是耐力都在不断的提高，当她一拳轰碎了犀牛怪的头骨，终于不用无休止的在死亡和复活中循环，猛然发觉自己平板的胸部竟然有了弧度。 　　…… 　　孙小沫盯着小水洼里的倒影看了半天，十分高兴的发现自己真的长大了！ 　　怀着前所未有轻松愉快的心情，孙小沫离开出生点，踏上了打怪升级变强的道路，她以为能够一拳打碎一只房子那么大的犀牛怪的头骨很厉害，等到了外面遇到别的凶兽，孙小沫才发现自己想的真是太甜了。 　　和外面这些她一拳打过去人家没一点事她却碎了整条手臂的凶兽比，海边那头她重生了无数次才干掉的犀牛怪根本就是奶猫级别的小怪！ 　　铜皮铁骨的、会喷火的、会喷水的、会音波攻击的、风刃攻击的，能直接把人冻成冰的，吐出来的气息具有强烈的腐蚀作用的……各种死法都尝试了一遍的孙小沫已经麻木了。 　　也幸好所有的疼痛都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不然她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被折磨的疯掉，而不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重生和历练中心志逐渐变得坚韧、强大起来。 　　她一心扑在求生和变强上，无心注意时间的流逝，她是在战斗中突然离开幻境，出现在东岳帝君面前的。 　 肉体上的负面状态一瞬间消失，合身舒适的袍子取代了用来遮羞的兽皮，东岳帝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她陌生的眉眼依稀有着从前熟悉的影子，从幻境中出来的那一瞬，她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紧绷的，眼神中还残留着血腥的战意，坚定、冷漠、不屈服，有着野兽一样的凶狠和警惕。 　　东岳帝君等着她放松下来。 　　他并没有等太久，孙小沫看到他的时候，那战斗中的野兽一样的眼神慢慢地凝滞了，她显然已经认出了站在自己眼前的到底是谁，只是身体暂时无法放松下来而已。 　　片刻后，孙小沫缓缓地张开嘴，生涩的叫了一声：“师父。” 　　东岳帝君目光不经意的落在某处，然后强迫自己收回来，注视着孙小沫，眼睛里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孙小沫有着野兽一样的直觉，狐疑的看着东岳帝君，在刻意的调适下她的身体放松了许多，那充满了肃杀与孤独的冰冷气息消散了，一声“师父”出口，孙小沫整个人又像从前一样有了鲜活的色彩。 　　过往的记忆和感情都是如此的清晰，深深地刻在她的灵魂上，对孙小沫来说，即使已经和东岳帝君分开很多年，但重逢之后记忆与感情回笼，丝毫的疏离和陌生感都没有，就好像她才离开了一小会儿。 　　孙小沫终于找到了曾经的感觉，多年不曾出现过的笑容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她脸上，放弃探究自家师父到底为什么笑的那么古怪，孙小沫迫不及待的问道：“师父，你看我现在怎么样？” 　　“不到五百年的修为。” 　　等等，我好像产生幻听了。 　　孙小沫充满希望的看着东岳帝君：“师父你一定少算了一个零对吧？” 　　东岳帝君盯着她，眼神越来越古怪，他咳嗽一声，掩饰一样把视线移开，懒懒的说道：“为师早知道你笨，没想到你笨到这种地步，一万年的修为，你竟然只吸收了五百年，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孙小沫的自信心被打击的一点不剩，幻境里明明没什么凶兽是她的对手了，别看她“谦虚”的想着自己最差也能吸收两千年的修为，实际上她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自己说不定能有九千年的修为。 　　这种以为自己突然变天才期末考试说不定能拿年纪前十，结果考了年纪倒数第十的感觉……分分钟打脸简直不要太酸爽！ 　　孙小沫羞愧的无地自容：“师父，对不起。” 　　让你失望了。 　　我努力了，但我好像真的是条咸鱼，就算努力翻了身，还是一条咸鱼。 　　“徒儿，过来。”东岳帝君招手，孙小沫低落的走过去，在自家师父的示意下蹲了下来，师父温暖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淡淡的说道，“你记住，为师的徒儿，就算笨也要笨的理直气壮，任何人都可以否定你，唯独你自己不可以。” 　　师父你这么安慰人，徒儿我真的会哭给你看的哦！ 　　孙小沫心里暖暖的，比起自己是个废柴的事实，她更怕被师父嫌弃，让师父失望，好在没有。 　　抚着孙小沫头发的手突然一顿，诡异的僵硬了片刻，孙小沫奇怪的抬起头来，正好捕捉到了自家师父脸上的心虚和不自在，孙小沫大奇，刚想问师父你怎么了，东岳帝君迅速的把一粒冰凉冰凉的东西塞到她口中，拿东西入腹后的感觉再也熟悉不过，孙小沫震惊脸，不可思议道： 　　“为什么还有一颗？” 　　东岳帝君眉毛一扬，眼角的笑意缓缓地荡开，他懒洋洋的躺下，手肘放在床榻上，支撑着脑袋，手里还十分风骚的把玩着一朵红色的小花，姿态一如既往的性感和慵懒，眼波一转，电的孙小沫浑身发抖，一脸惊悚的瞧着他。 　　“本君什么时候说过珠子只有一颗了？”这句话的语气透着一股让人牙痒痒的洋洋得意，穿衣服喜欢露胸肌腹肌，总是打着赤脚，微眯着眼睛笑容飞桃花的“女神”极为任性的说道，“多着呢。” 　　孙小沫脸裂，这种浓浓的暴发户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然后她再次被送到了幻境中，耳边伴随着女神师父悦耳动听笑意荡漾的声音： 　　“乖徒儿，早去早回。” 　　——说起来，师父手里那朵小红花是打哪儿来的？为什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珠子其实不像东岳帝君说的那么多，总共也只有十颗，第一次孙小沫只吸收了五百年的修为，但随着她历练难度以及修为的增加，每次历练结束她能够吸收到的修为都会比上一次多出许多，而最宝贵的无疑是她在个无数次的生死历练中得以提升的战斗经验，第九次进入幻境中时，即使面对修为比自己高的修道者，多数情况下她也总能成为获得最后胜利的那一个。 　　这时候增长的修为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将近一万年。 　　一万年和那些活了几十甚至是几百万年的神仙相比自然不算多，可就算是再勤奋的修道者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不停的修炼，孙小沫得到的这一万年的修为相当于一名资质大众的修道者，不眠不休日夜不断，并且还要时时刻刻都保持最佳状态，不遇导致修为倒退的意外，整整一万年后才能得到的修为。 　　孙小沫的身体容量也达到了饱和。 　　当最后一个珠子蹦出来，东岳帝君守了上千年的怪花迅速的枯萎、凋零。 　　在最后一片花瓣落下之前，东岳帝君迅速刺破孙小沫的手指，把她的鲜血滴在花瓣上，本该和之前的花瓣一样凋零然后消失的丑陋花瓣在两人的注视下化作了一盏晶莹剔透莲花状的灯。 　　孙小沫：“……” 　　东岳帝君拿着这盏莲灯，凤眸斜了徒儿一眼：“刚刚在想什么？好端端的法宝让你变成了这副怪模样。” 　　孙小沫只是由凋零的花瓣想到了宝莲灯而已，谁知道最后一朵花瓣竟然会化作记忆里的宝莲灯，明明她还想男神来着，为什么花瓣没有变成男神的样子？ 　　孙小沫讨好的笑：“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啊？这灯有什么用？” 　　东岳帝君观察着手里的灯，递给孙小沫：“你的修为和它一脉相承，所以它已经认你为主，在忘川里，它就是有三千变化的历练幻境，离开忘川，它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空间法宝而已，至于别的用处，和它变化时你心底的念头有关，为师也不清楚。” 　　他坐起来，赤.裸的双脚踩着地面，缓缓地站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摆设、还有成百上千的夜明珠全部消失了，无声的空间里只有师徒二人，黑暗的环境并不影响他们看清楚彼此的面容。 　　东岳帝君的头发束了起来，衣冠整齐，整个人透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端庄与威严，孙小沫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紫府洲那位脚下总凝着祥云，无论何时何地都一副优雅华贵高高在上模样的东华帝君。 　　这就是她的师父，也是执掌九幽诸神的东岳大帝。 　　此时此刻，孙小沫心中才生出了几分面对至高无上的神祇应有的敬畏与臣服之心。 　　东岳帝君突然偏头打量起孙小沫，现下的修道者身上的衣服大多都是飘逸的宽袍大袖，孙小沫两次变化都是下意识的仿照杨戬的衣着样式来的，刚化形时仿的是杨戬小孩模样的衣着，现在的衣着也是道袍的样式，虽然不难看，但完全看不出任何身材。 　　东岳帝君的眼神在她身上轻飘飘的一扫，孙小沫感觉身上一紧，尤其是上身，胸部和腰腹的位置变化最大，孙小沫低头一看，立刻不好意思了，她“小时候”一直渴望长大了能变成腰细腿长的大胸妹子，但在幻境中度过的这些岁月，她早就习惯了原先那身宽松飘逸的道袍，这身把她身体曲线鲜明的勾勒出来的衣服反倒令她很不自在。 　　孙小沫的反应取悦了东岳帝君，他笑的万分荡漾，那上位尊神的气势在这样让人脸红的性感笑声里荡然无存，东岳帝君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满是欣赏的看着自家徒徒弟，点了点头，语气诚挚的教育道：“徒儿，这么才好看。” 　　孙小沫大致明白了自家师父的审美——怎么风骚怎么来，怎么性感怎么来。 　　不过…… 　　孙小沫猛地打住，不让自己把那个念头在心里说出来。 　　东岳帝君低声笑了下，没去探究“不过”后面到底是什么，他把一直拿在手中的小花插在孙小沫耳边，看着孙小沫的容貌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样子，含笑说道：“别取下来，杨戬来了。” 　　“真的啊！”孙小沫立刻破功，满脸高兴，“在哪儿呀？我怎么没感觉到？师父……” 　　东岳帝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出现在附近的另外一个身影。 　　孙小沫好紧张：我长大了一点都不可爱了男神会不会嫌弃我？突然觉得显身材的衣服好羞耻，明明之前还是平胸小包子，男神会怎么想？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吧？ 　　孙小沫突然有种双手交叉挡着胸口的冲动，但那样做了才更刻意吧？ 　　心里越是胡思乱想，表面就越是镇定。 　　当杨戬离的近了，孙小沫立刻察觉到杨戬的修为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原本杨戬九转玄功大成后修炼会进入瓶颈，想要突破恐怕十分困难，然而当孙小沫消失，他独自在忘川中缓缓下沉，不知何故，他意外得以进入一种奇妙的境界，仿佛重归混沌，亲眼见证了开天辟地的壮观景象，心中豁然开朗，竟无声无息的突破了瓶颈，修为到了一个更加浩荡宽广的境界，妙不可言。 　　这次九幽之行，虽然险恶环生，然而收获颇多，也算因祸得福。 　　杨戬冥冥之中感应到了神斧对他入境的帮助，它拥有开天神斧的力量，与盘古大神息息相关，而自己在境界中看到的正是盘古开天辟地的画面，不知神斧、盘古以及这忘川之间有何因果联系。 　　现在并不是思考的好时机，杨戬从境界中清醒过来，便马上来找孙小沫，他多多少少通过提示他的声音猜到了一点对方的身份，虽然相信对方不会伤害孙小沫，但还是忍不住要担心孙小沫。 　　他刚到忘川河底就听见了东岳帝君的声音，循着声音找来，没有看到孙小沫，倒是看见了一名面无表情，耳边却戴着一朵小花的姑娘。 　　杨戬略一想，就知道此人应该就是东岳帝君言谈中提及的“徒儿”了。 　　他只看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嘴唇轻轻抿着，嘴角一丝笑意也没有，他生的本来是很好看的，就算在整个三界之内也是少有的俊美，可偏偏神情冷肃，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更是一丝温度也没有，即使他的举止态度一点也不倨傲，让人难受，甚至还相当端雅涵养，不了解他的人大概就算心里有有结交的意思，也喃意思鼓起勇气走上前去主动和他说话。 　　压力太大了。 　　“请问这位道友。”杨戬声音冷清，客气的问道，“有没有见过一名这么高、模样灵秀、圆润可爱、眼睛又黑又亮，声音软软的很好听，大概三四岁那么大的小孩子？她应该和你师父在一起。” 　　孙小沫：“……” 　　第32章 　　杨戬这一连串的形容词脱口而出，极其顺畅自然，可见他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的确是这样想的。 　　确定自己比划的身高分毫不差，杨戬的目光才从自己的手上移开，抬头重新看向对面的孙小沫，把“这么高”之后的话说完，原本端端正正脑袋无意识的偏着，神色明明冷冰冰的，语气却格外认真，那一刻他的眼神像个孩子一样干净单纯，有种让人怦然心动的天然萌。 　　真是太甜了！甜的不能再甜！ 　　孙小沫心里嗷嗷嗷叫，男神嫁我！ 　　能够知道自己在男神心目中的形象，能够看到男神如此萌萌哒的让人心都化掉的一幕，此生死而无憾了。 　　┮﹏┭ 　　杨戬萌值爆表的神态转瞬即逝，当他比着孙小沫身高的手收回去时，脸色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头也摆的不能更正，他奇怪的看着这位一言不发的道友，微微蹙眉： 　　“东岳帝君在何处？” 　　对方的视线缓缓地看过来，对上杨戬的眼睛。 　　与她平淡的表情截然相反的是她灼热的眼神，原本安安静静的站着、平和无害的女子，身上的气息渐渐的冷冽起来，她眼睛里的热度渐渐退去，只剩下一片令人无处可逃的锐利和坚定，那盏被她握在手中的莲灯在光华中延展，变成了一把雪亮锋利的长刀。 　　她的神态和动作，无一不在向杨戬传递某个消息： 　　想见东岳帝君，先打败我再说。 　　孙小沫改变了主意，她想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杨戬不知道她是谁，但清楚二人是友非敌，这个关系正好，点到为止，又不用担心他放水。 　　她想给杨戬一个惊喜，只要想到得知真相的时候，杨戬脸上可能会出现的惊讶或者别的什么表情，她就无比的期待和雀跃。 　　孙小沫开心的笑了，又立刻收敛起那有着扩大趋势的傻笑，一脸冷肃，率先以闪电一样的速度冲向杨戬。 　　她速度太快，超出了杨戬的预料，杨戬原本还想着收起神斧换个兵器和她打，眨眼间夹裹着凌厉罡风的刀刃就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唯有架起神斧抵挡。 　　神兵相接，力道万钧。 　　杨戬手臂一沉，顿感压力排山倒海而来，他意外之余颇有些见猎心喜，这样强劲的对手实在是他生平罕见，若非他修为大进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他起了认真较量的心思，匆匆一瞥，发现神斧接住的并非刀刃，而是厚厚的刀背，接下来宛若暴风骤雨一样的对战令他无暇顾及这些。 　　杨戬打的酣畅淋漓，筋骨完全舒展开来，他敬佩对方的同时也有些好笑，没见过有人和这位道友一般，打起架来一招一式皆带着狂放而热烈的战意，宛若上瘾了一样，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也不是打不过，但又不是生死相搏，杨戬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不知道为什么，杨戬本能的不想打败对方，总觉得一旦打败她以后会很麻烦，他并不想和这位道友有任何纠葛。 　　只能说，男神的雷达还是挺敏锐的。 　　如果对方不是孙小沫，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妹子，说不定还真的会在这场较量中对他产生惺惺相惜甚至更复杂的感情。 　　杨戬果断的跳出战圈，看着对方脸上“没过瘾还想继续”的表情，深感自己单方面结束战斗的做法是多么的明智。 　　孙小沫脸颊潮红，正要说什么，杨戬抢在她之前开口问道：“东岳帝君究竟在何处？” 　　“本君就在这里。”东岳帝君的身形显现，高深莫测的打量杨戬，孙小沫高兴，“师父！” 　　杨戬蹙眉，冷冷的看着他：“小沫呢？” 　　孙小沫活动过筋骨，思维活跃，情绪也被调动起来，她脸颊潮红的看着杨戬，满脸欢喜，隐藏身份的念头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她正要坦白，东岳帝君拍了拍她的肩膀，故意打断她，对杨戬道： 　　“回到上面，你自然能见到她。” 　　杨戬看也没看孙小沫，自然没发觉孙小沫刚刚的异样。 　　一鼓作气，再而衰，其实和杨戬打完后立刻坦白是最好的时机，一而再的被打断，孙小沫心里那种强烈的冲动已经平息了大半，再看看杨戬冰冷也无比英俊的侧脸，孙小沫突然有些心虚，她咽了口唾沫，觉得哪怕被男神骂呢，还是主动坦白的比较好。 　　她又一次鼓起勇气：“……”卧槽！声音呢？！ 　　东岳帝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眯着眼睛，愉快极了。 　　“帝君不会不知道，在忘川中，只能下沉，不能上升。”杨戬握紧斧柄，目光冷锐逼人，直视东岳帝君，“小沫到底在何处？” 　　在这里！男神看我啊！ 　　东岳帝君袍袖一挥，把乖徒弟搂到了怀中，孙小沫挣扎不断，就是没办法把脑袋从师父的硬邦邦的胸膛上挣扎起来，她挥舞着手臂，企图用这种方式给自家男神传达信息：我在这里！ 　　可惜的是，杨戬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冷飕飕的目光压根没从东岳帝君脸上移开，东岳帝君的徒儿行为再逗比古怪他也不关心。 　　孙小沫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感动的哭出来的。 　　“她不想见你。” 　　孙小沫：没有的事，男神我可想你了，嘤嘤嘤你别信我师父他在胡说八道！ 　　杨戬不信：“不可能。” 　　东岳帝君瞧了他一眼，叹息一声，雾蒙蒙的眼睛里似乎泛着缕缕哀愁与深深地惋惜，那总是充满了风流荡漾之意的好看笑容消失了，他神色诚挚，带着说不出的同情和悲悯，轻声说道：“本君想助她提高修为，她也答应了，只是……” 　　“只是什么？” 　　“她在幻境中呆了太久，看上别人了。”东岳帝君无比沉痛的说道，“二郎，她变心了！” 　　孙小沫掀桌，变心什么鬼！啊啊啊我和男神没什么的，师父你别说了会被误会的！ 　　这下她真的急了，她都能想象得到杨戬脸上莫名其妙的神色，也许接下来男神还会很迷茫的问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而且她之前只是一个小孩子的模样，谁蛇精病了才会对一个小孩子有任何旖旎的念头。 　　孙小沫眼睛一热，即使从来没有生过占有他、和他发生点什么的妄念，她也不想从他口中听到这样显而易见拒绝的话。 　　东岳帝君叹息一声：“可幻境毕竟是假的，她喜欢上的修道士已经随着历练的结束同幻境一起消失了，即使如此，她心中仍然对他念念不忘，二郎，她大概是想和你分开了。” 　　发觉自己的想法不会被杨戬听到，孙小沫就知道一定是东岳帝君又做了什么，她刚才一时之间没想到--想让杨戬知道她是谁还不容易吗？变出一根亮闪闪的小金箍棒就行。 　　结果东岳帝君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孙小沫一瞬间丧失了面对杨戬的勇气，眼睛里含着热泪，心口难受不已的闷在师父怀里。 　　她现在已经明白，东岳帝君是在帮她试探杨戬。 　　师父误会了，以为她对他有什么想法，她不怪师父，如果她听到一个人说愿意为了谁去死，看到这个人的喜怒哀乐完全被那个人掌控，她也会以为这个人爱上了那人。 　　杨戬沉默了很久，沉默到孙小沫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沉默，心里开始产生一丝古怪的感觉。 　　“让我见她一面。”杨戬终于开口，声音十分低落。 　　孙小沫愣了，低落什么的，一定是她的错觉吧？ 　　“你这是何必呢。”东岳帝君装模作样的说道，“本君认得许多优秀的女仙，方的圆的扁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要什么样的没有，你想找双修伴侣的话本君可以给你介绍一个。” 　　孙小沫掀桌，卧槽双修什么鬼，男神那么纯洁怎么可能想找双修伴侣？不要用这么邪恶的事情教坏男神啊混蛋师父！ 　　愤怒值最大化的孙小沫立刻把自己那点小伤心小失落给抛到一边去，和以前一样全心全意的为男神着想。 　　我家男神那么优秀，没人配得上啦。 　　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嗯……女娲娘娘可以，但女娲娘娘已经有伏羲大神了，很可惜的错过了男神，哎，没缘分。 　　貌似配得上男神的女神不是有主了就是年纪太大了。(-﹏-)b 　　孙小沫正胡思乱想中，杨戬硬邦邦的声音响起：“不敢劳烦帝君费心！” 　　接着，像是某个开关突然被打开，孙小沫听到了好多奇怪的话： 　　【我以为她喜欢我。】 　　【从来没有人像她一样对我好。】 　　【若是能和她双修想必也是很好的。】 　　【我还想等事情结束了就告诉她我的想法，然后帮助她提升修为，尽快长大……】 　　…… 　　【现在她不再需要我了。】 　　这可怜巴巴的语气，真是闻者心酸落泪。 　　但是…… 　　孙小沫：“…………………………” 　　东岳帝君：“噗……” 　　突然意识到某些事情的杨戬：“……” 　　东岳帝君松开孙小沫，肩膀抖动，笑的弯下了腰，颤声道：“真是不枉本君费大力气把你们各自的心声给屏蔽了……哎呀，不行，肚子好疼……” 　　杨戬僵硬的看着某位道友，她耳朵上的小花不知何时落了下来，那是一张与他第一次看到的截然不同的脸，这张脸对他而言一点也不陌生。 　　对方好像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正用一种堪称惊恐的目光盯着他看，那样的表情就好像打开门后，居然看到你心目中品学兼优温文尔雅英俊帅气又绅士的男同学，穿着风骚的紧身衣，衣领开到腹部，露出一大片性感紧.致的肌肤，嘴里叼着玫瑰，表情冷酷的搂着一把扫帚在水手月亮的背景音里跳探戈。 　　——假如杨戬知道什么是探戈以及水手月亮。== 　　“道友”指着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你你……” 　　她说不出话来，忍不住在心里尖叫：卧！槽！明明好羞耻，但为什么感觉有点带感？！这不科学！听到男神的心里话发现他没我想的那么纯洁还有那么点btws，但是我觉得他好可爱越来越喜欢他了肿么破？ 　　qaq 　　大部分没听懂就听懂最后一句“我觉得他好可爱越来越喜欢他”的杨戬，僵硬的看着眼前腰细腿长曲线玲珑的姑娘，默默地……红了脸。 　　所以说，师父选的一手好衣服。 　　第33章 　　杨戬从来不是个别扭胆小的人，他深受父母的影响，对待感情一向坦荡直接，一旦明白自己的心意，绝不遮遮掩掩，做那忸怩之态。 　　他想不到除了喜欢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让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付出一切，他中毒昏迷之前就被孙小沫那诚挚热烈的眼神而触动，之后发生的种种，让他以为孙小沫是喜欢自己的。 　　实际上这样想也没有错，孙小沫的确深深地喜欢着他，她对他感情的纯粹不需要质疑，但她的这种喜欢又不能仅以男女之情来解释。 　　杨戬不会懂，反正他认定了孙小沫喜欢自己。 　　所以醒来之后，他马上在心里做了一个简单的规划。 　　表露自己的心意，等她长大，然后顺其自然的双修，他自然也是喜欢孙小沫的，如果因为这个认为他恋.童就太肤浅了，他看不是皮相，而是藏在小小的身体里那染着淡金色的灵魂！ 　　后来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东岳帝君告诉他孙小沫在幻境中看上了别人的时候，杨戬整个人都懵了，他当然明白所谓的历练是什么，幻境中百年，幻境外不过弹指一瞬，在那个地方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杨戬心里很难受，他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不单是为了自己。 　　如果在他向孙小沫表白心意之前，孙小沫被另外一个人抢走了，他固然会因为错失这段感情而失落，却不会强求，无论如何，那都是一个曾经愿意为了自己付出一切的女孩，他真心喜欢她，自然希望她能开心。 　　让他担忧的是，她喜欢的那个人同幻境一起消失了，而她仍然对那人念念不忘，备受折磨。 　　杨戬心里十分不忍，他怜惜她，为她感到难过，但这不是放任她困在一段虚无的感情里自我折磨的理由，无论如何杨戬都不会不管她，所以他提出要见孙小沫一面。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他，还有谁能让她信赖和依靠？ 　　短短的时间里，杨戬考虑了很多，当东岳帝君突然莫名其妙的提出给他介绍女仙双修时，杨戬有些恼怒，自然冷冰冰的拒绝掉了，然后……不受控制的想了另外一些东西。 　　结果被所有人听到了。 　　杨戬：“……”现在想想还是很羞耻。 　　他没料到东岳帝君的徒儿竟然就是孙小沫，他是震惊的，他们分开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已经强大到可以与他一战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即使听到了他心里的那些念头，小沫居然还是喜欢他！ 　　还说他可爱。 　　幸福来得太突然，看着女大十八变的孙小沫，脑子里想的是前不久他还把她抱在怀里来着，不知怎么的，脸就那么红了。 　　和开始理所当然的认为孙小沫喜欢自己一样，听到孙小沫的心声之后，杨戬也想当然的认为他和孙小沫已经是一对了。 　　前面说过，在感情方面杨戬一向坦率直接，所以重新定位了自己和孙小沫的关系后，杨戬微微一笑，拉住了孙小沫的手，和他爹当年对他娘做的那样，在孙小沫额头上亲了一下。 　　孙小沫：“……”o(*////▽////*)q天啦撸，我要幸福的晕掉了。 　　孙小沫诚惶诚恐，满脸通红，受宠若惊的看着杨戬，不怪她没出息，等你某天突然被男神告白紧接着亲了一下你会比她更没出息，孙小沫腿都软了。 　　杨戬吃了一惊，连忙半搂半抱的扶住了她。 　　于是孙小沫更软了。 　　他们这种完全不顾及旁边某个单身了上亿年大神心情的做法真是过分极了，本来看的很开心的东岳帝君顿时觉得这画面简直不要太碍眼，他轻描淡写、慢条斯理、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的教训道： 　　“不过是找到了双修伴侣而已，徒儿，你太给为师丢脸了。” 　　双、双修？ 　　孙小沫脑袋上一个响雷炸开，触电了一样双手推着杨戬的胸膛，从他怀里跳开，霎时间，黏糊糊的粉红泡泡烟消云散，灵台清明无比。 　　杨戬含笑注视着她，眉清目朗，和以前一样包容耐心的态度，却多了几分情人之间才会有的亲近和喜爱，并不如何深情，却令人怦然心动，眷恋沉醉。 　　孙小沫当然是感动的，感动的受宠若惊。 　　杨戬变化之后的容貌对她来说仍然是新鲜、稀罕的，百看不厌，直到这他以前的模样才真正的模糊起来，而眼前这张线条流畅、硬朗，充满了成熟男性深沉和性感的面容开始变得无比清晰、深刻。 　　杨戬注视着她的时候，眼睛里的感情是很干净的，这样纯然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喜欢，让孙小沫感到惶恐和茫然，忍不住担忧自己能不能以同样真挚的感情来回应他。 　　况且，如果成为伴侣的话，就免不了要和男神双修，脱光了和男神滚在一起这样那样光想想就觉得是亵渎，可怕的不得了，要是事到临头她忍不住逃跑了岂不是很伤男神的自尊心？ 　　以后别说跟在男神身边了，男神肯定再也不想见她了！ 　　孙小沫：┭┮﹏┭┮不想活了。 　　#男神向我表白了，但我对男神的果体没有任何欲.望，我应该答应男神的表白吗？急，在线等！# 　　心情太复杂，以至于孙小沫脑子里完全是一团乱麻，上面的诸多念头闪过其实只是非常短暂的一段时间，杨戬和东岳帝君自然没办法听到她内心的想法，就见她的表情纠结无比，一张脸全皱了起来，好笑的很。 　　孙小沫耷拉着脑袋，没勇气抬头看杨戬。 　　“帝君，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杨戬还当孙小沫不好意思，他刚刚一时忘形，把东岳帝君的存在给忽略了，虽说他自己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杨戬表示理解，而他潜意识中也不太愿意在外人面前和孙小沫亲热给旁人看，所以孙小沫从他怀里逃出去之后他也没打算再做什么。 　　杨戬已经决定了，一离开九幽，他和小沫先去求见女娲娘娘，小沫的本体是如意金箍棒，金箍棒本来就是女娲娘娘的法宝，他想和小沫结为伴侣，于情于理都要征得女娲娘娘的同意。 　　这些他也没打算告诉东岳帝君，而是想等没人了再单独告诉孙小沫。 　　幸好东岳帝君不知道他的心思，听到杨戬问，便懒洋洋的抬起手臂，一指孙小沫手拿在手中的莲灯：“自然是靠这个法宝。” 　　“宝莲灯啊？”孙小沫举着灯，疑惑的自语，征询的望着自家师父，察觉到落在自己侧脸上的视线，孙小沫下意识的转过头来，一对上杨戬的眼睛，对方立刻微笑起来，孙小沫逃避似的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杨戬目光微凝，眸中露出些许疑惑，表情也有些失落。 　　东岳帝君并未注意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宝莲灯”上，听到孙小沫的称呼，他若有所思，接着慢慢地勾起唇角，笑意在眼尾缓缓地晕开：“宝莲灯啊，还行。”他勾勾手指，“徒儿，把灯给为师。” 　　孙小沫听话的把灯递上。 　　东岳帝君并没有用手去接，他掌心向上，手指轻轻一动，宝莲灯立刻离开孙小沫的手，在半空中旋转着不断变大，最后定格在中间平坦周围被莲花花瓣包裹的造型上。 　　东岳帝君抬脚，第一个上去，本来挨着地面的莲台立刻飘起来，离地一尺多高。 　　“都上来吧。” 　　孙小沫什么话也没说，抬脚上去。 　　比起东岳帝君慵懒但行云流水一样闲适优雅的动作，她的动作相当干脆利落，尤其是腿、腰、背三处，显得十分柔韧有力。 　　和孙小沫一样，杨戬对孙小沫的新的身体形貌也保持着浓重的新鲜感，总喜欢时不时的观察她，孙小沫整个动作在他看来是很赏心悦目的，所以忍不住多往她的腰上看了几眼。 　　孙小沫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感觉格外精准敏锐，被杨戬重点照顾过的腰部隐隐发热，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杨戬上来之后，自然而然的与她站在一起，孙小沫倒是想躲，但地方就那么大，另外一边是东岳帝君，她总不能躲到自家师父怀里吧？ 　　那不是打男神脸么！ 　　孙小沫行动先于思想，默默地远离了自家师父一些，这样一来身体就和杨戬贴到了一处，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又往远离杨戬的方向迈了一小步，撞到了东岳帝君身上，好险没把东岳帝君从莲台上撞下去。 　　孙小沫连忙去扶东岳帝君：“师父对不起，我没注意。”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揽着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孙小沫没防备，实际上那只温热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时，她就不知道反抗了，呆愣愣的随着杨戬的引导踉踉跄跄的靠在了他怀里，杨戬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这样就没事了。” 　　脸上的温度让孙小沫深深地自我怀疑起来，明明男神一句话都能让她脸红心跳，可她为什么对男神的下半身没想法？ 　　…… 　　难道她身体有病？(⊙_⊙) 　　还、还是心理有病？！(⊙o⊙) 　　孙小沫：“……”心好痛。 　　莲台缓缓上升，离开底部后，那种刚刚跃入忘川之中冰冷、阴寒的感觉又来了，孙小沫修为增加，又靠着杨戬充满热度的身体，自然没那么难受。 　　莲台的速度越来越快，忘川里并非什么都没有的，有时候孙小沫眼角的余光能够感觉到有东西一晃而过，她突然想起来，刚刚跳进忘川里，杨戬把她上下颠倒的抓着，她看到的那双眼睛。 　　不会是师父吧？ 　　……越琢磨越像。 　　没过多久，他们终于离开了忘川，撞入视线中的除了大片大片血红的彼岸花，还有站在岸边一脸震惊和愕然的郁垒。 　　东岳帝君出于某种缘故，出水之前就隐去了身形，所以郁垒看到的只有一脸冰冷的杨戬和一名陌生的但同样满脸杀气的女子。 　　郁垒自知单打独斗不是杨戬的对手，他的反应倒是快得很，一句废话都没有，转身就逃，同时一道光从他身上飞出去，不知向谁报信去了。 　　孙小沫一看到这张脸，心里的火气全都被勾了起来，郁垒一逃，她立刻追了出去，杨戬脚下的莲台也化作一道光跑到孙小沫手中，变成了一根棍子，照着郁垒的后背，用力一抽。 　　郁垒只能放弃逃跑，转过头来对付孙小沫。 　　他见追来的不是杨戬，心已经放了一大半，他倒是没小看孙小沫，只是高看了自己，以为不是杨戬他就一定能够应对，等真正和孙小沫交手他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棍棒疾风骤雨一样打在他身上，他感觉自己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对方比他强，明明能够在几招之内制服他，却故意留了几分力气，堵死了他的生路，用一种不至于让他丧失行动力却让他疼的够呛的力道不停的抽打他。 　　郁垒气的要吐血，恨透了故意玩弄自己的孙小沫，好在众鬼帝与六天鬼神刚刚离开，走的不远，看到他发出的信号就能很快赶过来。 　　第34章 　　神仙身上穿的衣服有一定防护作用，能够帮助主人抵御一定的伤害，更不会轻易损坏。 　　但此时此刻，郁垒那身代表着鬼帝身份、效果等同于上品防御法宝的衣袍，却已经被罡风形成的利刃割的烂成了布条。他做了几千年的鬼帝，高高在上惯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也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愤怒屈辱过，他发誓一定要杨戬和孙小沫为此付出代价。 　　看郁垒这么狼狈，孙小沫的气其实已经出了大半，在幻境中她对待敌人一向喜欢更干脆一点的解决方式，靠着自己的强大愚弄对手并不是她的风格，她也不喜欢这么做。 　　迎上郁垒血红含恨的眼睛，孙小沫一击将他打倒，丢出去的法宝按着她的心意变成绳子把郁垒捆了个结结实实。 　　“不服气吗？”孙小沫嘲讽脸，昂首挺胸，目光坦坦荡荡，无所畏惧的望着郁垒，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大声道，“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打到你服气为止怎么样？” 　　杨戬看着她一脸骄傲高冷的小模样，不由地笑起来，看来她不光个子见长，脾气变大，心眼也变坏了，明明知道郁垒打不过自己，还用这种话来气他。 　　果然，郁垒目光阴狠，要不是被捆着动不了，说不定就扑上去掐她的脖子了。 　　“杨戬，看来你誓要与整个九幽为敌了。”郁垒仇恨的看着杨戬，讥讽的说道，“你之前问责九幽诸神，说的头头是道，理直气壮，好似你自己已经是个得道圣人一般，我郁垒就算做错了事情，那也是一方鬼帝，你却指使这么个丫头来侮辱我，真是虚伪又卑鄙。” 　　孙小沫在心里唾弃他，她决定从现在开始看不起郁垒。 　　真够无耻的，这家伙一定选择性的遗忘了他之前是怎么害他们的，现在他们变强了杀回来报仇有什么不对？你自己做的事情全是卑鄙小人的行径，有什么资格要让被你害过的人来“尊敬”你？ 　　身为一方鬼帝技不如人还好意思在这儿嚷嚷，理直气壮冠冕堂皇的抬高自己贬低男神的人品！ 　　呸，不要脸！ 　　孙小沫心里想归想，但没吭声，郁垒把自己作到这么个低劣的地步，实在是很掉价，要是被这种神气到跟他讲道理那才更掉价，孙小沫心里不怎么气，只是越发的看不上郁垒，她都不生气，杨戬就更不会这么容易的被激怒。 　　她偏头看了下旁边的杨戬，杨戬冷冷淡淡的瞧着郁垒，神色平静无波，等郁垒安静下来了，他才温吞的开口问道： 　　“鳖灵是谁？” 　　郁垒对神荼提过这个名字，收魂瓶就是被“鳖灵”偷走的，想要搞清楚改造过的收魂瓶究竟是怎么到狐狸精手里，这个“鳖灵”或许是关键。 　　对郁垒这种人而言，他最骄傲的便是自己的实力，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地位，前者被孙小沫压倒性的强势攻击不留情面地毁的连渣渣都不剩，后者也在杨戬连轻蔑都算不上的不以为然的态度中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完全被无视了。 　　郁垒梗了一下，心头更恨：“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杨戬的回应是，他抬头看向了别的地方，不搭理他了。 　　郁垒：“……”他憋屈的顺着杨戬的目光望去，惊喜的发现他期待的救兵终于赶来了，马上他又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尴尬处境，衣衫褴褛，还被对方制住，这些全都要被其他鬼帝看到了，郁垒脸色难看起来，心里的喜悦散去大半，面色阴沉，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诸神赶来，看到这副场景，又是惊惧又是震怒，杨戬明明已经跳了忘川，现在不但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修为也明显提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他身旁之人与他不相上下，看气场，似乎就是先前的小孩子，如今对方有两人，再有神兵助益，打起来只怕是他们这一方吃亏。 　　“清源妙道真君！”中央鬼帝叫了一声杨戬的道号，声如洪钟，威严赫赫，含着严厉的警告之意，一脸怒容的说道，“你是打定主意要置师门于不顾，放弃了你辛苦坚持了千年的修道，走上这条与九幽为敌，与天道相悖，万劫不复的死路吗！” 　　“……”孙小沫转过头，腮帮子鼓鼓的，表情很奇怪的看着杨戬，“真菌。” 　　杨戬低头看着她，眸子里的冰冷如初春残雪一般在暖融融的温度下化开，他把孙小沫古怪含笑的表情当成了对自己道号的新奇，纵容的笑了下，明知场合与时间都不恰当，还是没忍住说道： 　　“你怎么不叫我戬戬了？” 　　孙小沫强忍住心底的羞耻感，盯着杨戬的眉心，看起来很镇定，一本正经的说道：“我长大了。”然后严肃着脸把头转开。 　　诸神正相当不满的看着他们，孙小沫正需要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于是理直气壮的瞪回去：“这么说，你们是不愿意放我们走咯？” 　　中央鬼帝：“……”他们什么时候说过？虽然他们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西方鬼帝的脾气最冲：“九幽鬼民被杨戬斩杀殆尽，如今你们二人又如此折辱鬼帝郁垒，你以为此事还能善了吗？” 　　“好啊！”孙小沫目露凶光，挑衅的说道，“你们倒是试试看，能不能拦得住我们！” 　　神斧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杨戬手中，他左手一翻，从乾坤袋中取了一把剑交给孙小沫：“用的惯吗？” 　　孙小沫动作娴熟的握着剑柄，在手里试着挥了挥，笑道：“很趁手！”她有那么一丢丢炫耀的对杨戬说道，“我什么兵器都能用。” 　　“是吗？”杨戬挑眉，有些兴趣的说道，“我瞧你刀用的是极厉害的，剑法不知如何，回头比一比怎么样？” 　　孙小沫不经夸，有些不好意思，但被杨戬肯定却是相当开心的，脸蛋红扑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诚恳的说道：“肯定是你厉害。” 　　“那倒未必。”杨戬清凌的眸子带了些许认真，“我经验比不上你。” 　　孙小沫受宠若惊，她今天受宠若惊的次数简直太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男神对待她的态度和说话的方式和以前很不一样，就好像她被放到了和他一样的高度上，类似知己，又和知己有点差异的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男神好像太高看她了，孙小沫很清楚的感受到了对方落在她身上的期望值。 　　这样的态度让她陡然间有了压力，不再像以前那样只需要跟在他身边，什么心都不用操，犯蠢卖萌做傻事都没关系，反正男神总不会嫌弃自己，更不会对自己失望。 　　到底哪里不对？ 　　她选择性的遗忘了“男神（想要）和我来双修”的事实。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遗忘，九幽诸神意见真是大的没边了，西方鬼帝怒喝道：“小子，不要太狂妄了！”这下别说道号了，连名字都不叫了，直接一个“小子”就代替了杨戬。 　　话音一落，西方鬼帝和另外两名九幽鬼神也不等杨戬和孙小沫攻过来，一开始便各展神通实力毫无保留的围攻起两人。 　　便是诸神中还有迟疑的，觉得事情还没理清楚就这么合力杀了他们两个有些不好，也在西方鬼帝三人毫不留情的攻势下不得不加入战局，这下子可真没退路了，这件事上谁也不能独善其身，既然已经撕破脸皮，毫无回转的余地，那么除非杨戬和孙小沫死，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停下来。 　　杨戬和孙小沫又有何惧？他们也不需要对方留情，真正不会手下留情的是他们两个才对。 　　这次的动静甚至比之前和鬼族的那场厮杀还要大，那些寥寥无几的幸存者，无论躲的多么远还是能够感觉到那股纯粹的、带着强烈的杀意和战意的强大灵力。 　　震耳欲聋的雷鸣之声，一声接着一声，轰隆隆的声响就像是天雷直接降到了这九幽深渊中，无限的恐惧连同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被深深地刻在灵魂中，每一个幸存者都记得最后炸响的那声惊雷，让人从内心深处感战栗、情不自禁臣服的庞大威压就在那一刻弥漫到了九幽的每一个角落，刺目的光华中，九幽的主宰，东岳大帝永镇九幽、守护六道轮回、掌天下生灵死生轮回功过福报的誓愿传遍九州，无论圣人、神祇，还是三界人、妖等生灵皆有感应。 　　孙小沫不会知道，因为她的出现，未来本该由西方佛教十殿阎王掌管的阴曹地府[1]，落在了东岳帝君手中。 　　从此以后，提起地府人们最先想到的再也不是阎王，而是地府的最高掌权者，东岳大帝。 　　天道有所感应，东岳帝君功德加身，在洪荒之后，仙人逐渐退隐，人族兴盛的当下，天地间竟然又多了一位圣人。 　　而孙小沫和这个结果也有着断不开的牵连，众人的目光全都被成圣的东岳帝君吸引的时候，只有一直注意着孙小沫的杨戬发现了她身上的变化，功德加身，即使只有一点，对于孙小沫而言也是大有裨益的大机缘。 　　孙小沫的境界立刻超出了杨戬一大截。 　　……不过她这么废柴，很快就会被杨戬这个天才给赶上的。=v= 　　实际上直到发现自己修为进阶，孙小沫还是没弄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她和男神配合的正默契，把九幽诸神打的那叫一个惨，然后师父突然出现了，一脸高冷的浮在半空中，要不是自家师父的气息自己最熟悉，孙小沫差点以为东华帝君跑这里来了。 　　一看到东岳帝君出现，所有的鬼神全都怂了，尤其是郁垒，一脸世界末日的绝望，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也是这时候孙小沫才有种“原来我师父这么牛”的惊叹和敬畏。 　　等师父成圣了，有一个接着一个的给了诸神应有的惩罚，郁垒最惨，据说要剥夺神位，负罪轮回，他会记得一些事情，记得自己犯下的过错，成为凡人，世世凄苦，直到他大彻大悟，否则永远不能归位。 　　和他比起来，被打入畜生道，只需要转世十次就能回来的神荼真是太幸福了。 　　毕竟在目前人间的社会环境下，和什么都不知道的畜生比起来，做人才是最难最苦的。 　　神荼毫无怨言，他似乎对这个结局早有准备，十分平静的接受了，但郁垒的怨气却很大，孙小沫有预感，郁垒这种死不悔改的性子，无论轮回多少次，苦了多少辈子，也难脱胎换骨重归神位。 　　只是郁垒怎么也不肯说出更多有关“鳖灵”的事情。 　　杨戬不算无功而返，至少成功的从东岳帝君手上拿到了镇魂令。 　　所谓镇魂令，在孙小沫看来不过是一个金色的符文，但无论孙小沫怎么照着符文比划都没办法把符文正确的写下来，如果强行尝试，就会产生莫名的心悸感，搞得她不敢再乱试。 　　临走之前东岳帝君叮嘱孙小沫：“徒儿，你好歹也是为师的弟子，以后人家说起你的时候总不能‘孙小沫孙小沫’的叫着吧？现在修道之人哪个没有道号？你尽快给自己想一个，实在不行就叫如意子，为师觉得挺不错的。” 　　孙小沫：“……” 　　第35章 　　道号的问题略过不提，总之孙小沫无论如何也不肯叫“如意子”的，反正时间多着呢，她可以慢慢想。 　　他们带着东岳帝君送的一大堆桃子离开，驾着云雾腾空而起，脚下绵延千里的花海越来越远，最后被层层白云遮挡，孙小沫感慨万千的收回目光，转头看着身边的杨戬：“现在要去哪里？” 　　杨戬张开手，晶莹剔透的凤凰之心安安静静的悬浮在掌心上方，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被淬炼成邪器的魂魄不能轮回，当年相柳摄来青阳氏族人的魂魄炼制成血箭，是笃定父亲不会置同族于不顾、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魂飞魄散。相柳一定以为父亲必死无疑，凤凰之心更是手到擒来，他实在小瞧了凤凰，哪怕只有半颗心，那本来落入深渊万劫不复的灵魂也得到了救赎。” 　　杨戬语速缓慢、沉稳，含着某种坚定、不可动摇的力量，他眼神深邃，说话的同时，头脑中亦浮动着深沉静远的思绪，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凤凰之心。 　　“无论是谁，我不能让他毁了父亲的心血，每一个青阳氏的灵魂都应该得到永久的安宁，谁也不能打扰。” 　　孙小沫突然十分想念男神爹，虽然男神爹压根不认识她。 　　“凤凰之心还在发光，这就说明了除了苏妲己之外，这世上还有携带碎片的青阳氏的转世。”杨戬沉声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所有青阳氏族人的转世。”他收起凤凰之心，看了眼孙小沫，“这件事急不得，我们先去朝歌找哮天犬三首蛟。” 　　孙小沫：“……”她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反派死于话唠这句经典名言。 　　男神我对不起你！m(__)m 　　…… 　　三首蛟实在很看不上愚蠢的哮天犬，他自认为在头脑方面比哮天犬强了不止一倍，直到他来到这个名为后宫的地方。 　　夏朝早已覆灭，如今乃是成汤天下，当今帝王名为子受，因其天资聪颖，才力过人，帝乙驾崩后，子受帝辛继位，定都朝歌。 　　帝辛即位后，重视农桑，国力强盛之余，大兴战事，使成汤版图不断扩大；朝中文有太师闻仲，足以定国，武有镇国武成王黄飞虎，足以安邦；三宫六院封后封妃者只有三人，一为中宫娘娘姜后，乃东伯侯姜桓楚之女，二为西宫黄妃，乃武成王黄飞虎亲妹，三是馨庆宫杨贵妃，三宫后妃皆贞静贤淑。 　　是以帝辛继位多年，国泰民安，坐享太平，这时候还没有人因为痛恨他的残暴以纣王来称呼他，但他已经渐渐地开始显露他荒淫无道的一面，只是还不太明显而已，此时的纣王尚能听得进文武百官的劝谏，所以众人对纣王基本没什么不满的。 　　只除了两件。 　　第一是纣王七年女娲宫进香，纣王题诗辱女娲，逼反冀州侯苏护，只为苏侯之女苏妲己。 　　第二是纣王十年，打猎回来的纣王封了两名来历不明的胡、王两姓女子为美人，从此后宫不宁。 　　那么巧，化身苏妲己的哮天犬和化身侍女的三首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皇宫的。 　　入宫第一天，胡美人和王美人就热情洋溢的过来拜访“苏妲己”了，哮天犬和三首蛟何等修为，一眼便看出这两人是妖精所化，不过因为谨记杨戬的叮嘱，所以他们只是不露声色的观察着这两个妖精。 　　哮天犬被那股狐臊味熏的直想打喷嚏，却不敢坏了主人的事，惊动这两个妖精，所以一直拼命忍着。 　　胡美人和王美人对哮天犬很是大亲切，说是有话与他私底下讲，把左右宫人包括在三首蛟在内全都打发出去，三首蛟假作出去，实际上耳朵竖的长长的，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那两个妖精见人一走，立刻对哮天犬换了称呼，改“妹妹”为“姐姐”，听她们的语气，显然是把哮天犬当成了那只死掉的狐狸精，结果这两只也是精明的，没说两句就发现了不对，好在哮天犬没有笨到家，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苏妲己。 　　两只妖精很吃惊：“姐姐为何没来？！” 　　她们当然不指望哮天犬回答，施妖术把哮天犬给弄晕过去，大概是一类让人睡觉就忘记某些事情的法术，可惜的是对哮天犬没用，甚至连晕都是装晕的。 　　三首蛟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 　　他们两个老老实实的呆在后宫里，同时监视这两只妖精，如果纣王来了就用幻术把他给骗过去，不过纣王身上龙气仍然很足，三首蛟不敢轻易伤他，否则被龙气反噬可不是好玩的。 　　纣王开始被“苏妲己”的美色所惑，经常腻歪在这里，问题是王美人和胡美人也常常陪着纣王一起过来“玩”，跟风情万种花样繁多的两只妖精比起来，木讷呆愣的“苏妲己”就无趣多了，而且因为两只妖精故意陷害，得罪了纣王好多次，纣王对“苏妲己”印象差了不少，后来干脆利落的被打入了冷宫。 　　三首蛟很无语，尤其是看着哮天犬一脸压根没放在心上的蠢萌表情，他就更心塞了。 　　尽管他们两个本来就不是凡人，像馊水馊饭啊、阴暗潮湿的卧房、臭烘烘生虫子的被子等等这些他们压根不怕，但其他在某妖精的授意下对他们冷嘲热讽各种为难的宫人也够三首蛟狂躁的。 　　特么的再来骚扰老子信不信本大爷吃了你们这些心机婊绿茶婊各种小婊砸！ 　　——如果三首蛟会吐槽的话，大概就是这样了。 　　想想那天他一脸酷帅的告诉杨戬：“放心，有我在不会搞砸的。”他就觉得脸疼的不得了。 　　他们当然没搞砸，因为他们忍、辱、负、重好多天了！不不不，不对，不是“他们”，某个蠢狗根本就不在状态，监视啊应付小婊砸们这些事情都特么是他一条龙做的！忍辱负重的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而已！ 　　(╯‵□′)╯︵┻━┻ 　　凡人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喂，那边那个，说你呢，过来把恭桶全部洗干净了，什么洗完了什么时候再去休息，懂吗？” 　　三首蛟：“……”所以说，好好地他为什么不睡觉非要出来晒月亮思考人生？ 　　他发誓等他任务结束离开后宫的那一天，一定要给所有欺负过他压迫过他的小婊砸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做龙的愤怒！ 　　你只是蛟好吧，还是畸形的。 　　孙小沫和杨戬偷偷溜进了皇宫里，以他们两个的修为当然不会被人发现。 　　“哮天犬会在哪里？”两人站在摘星楼上，整个朝歌尽在眼底，明月当空，远处水光粼粼，深夜的朝歌成一片黑暗，只有皇宫的几个重要的宫殿亮着长明不灭的宫灯。 　　孙小沫眼中的朝歌清晰的如同白昼的场景，方方正正的朝歌城，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屋顶，颇有些恢宏浩大的壮观气势，她不知道这样的建筑群该不该在这样一个历史朝代出现，但眼下的朝歌城真的让她想到了后世盛唐的长安城。 　　“真好看。” 　　杨戬莫名的看她一眼，学着她的样子把朝歌城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更加莫名了：“怎么好看了？”他语气中带上一些不明显的骄傲，笑着说道，“师祖的玉虚宫才好看呢，各位师叔伯的洞府也各有千秋，回头带你看看就知道了。” 　　孙小沫想想：“不就是个洞吗？和金霞洞一样。” 　　杨戬嘴角抽了一下，心道：师父是个懒人，要不是我和庚辰，只怕你现在看到的金霞洞更寒酸。 　　他没解释什么：“先找哮天犬吧。” 　　“你知道他们两个住哪个宫吗？” 　　杨戬浑不在意：“我放出信号，他们知道我来，自己就会找过来的。” 　　“别呀。”孙小沫连忙阻止他，兴致勃勃的说道，“说不定哮天犬这会儿正在侍寝呢，我们过去围观，看看他是怎么当纣王的妃子的，说不定纣王太喜欢他了，连三首蛟都跟着沾光，被封个美人贵人什么的。” 　　“纣王？”杨戬疑惑的看着她。 　　“呃。”有苏妲己那皇帝不是纣王是谁？难道她又弄错了？毕竟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她了解的那个历史，孙小沫摸了下头，“纣王是帝辛的谥号，商朝最后一位君主，不过也可能是我弄错了，毕竟这个世界和我以前在的世界不是一条时间线的。” 　　杨戬懂她的意思：“在位的的确是帝辛。”他若有所思，“我几年前见过帝辛一次，他周身龙气充沛，成汤天下百姓还算安居乐业，你却说帝辛是成汤最后一位君王……”杨戬随师父学过一点推演，从前因为修为限制不怎么准，一个国家和一个君主的命数更不是他能推算出来的，不过今非昔比，孙小沫一说，他好像也有了一些冥冥之中的感应。 　　师父好像提起过一点，昆仑山仙道犯红尘之厄，仙家弟子也红尘俗世牵扯过多，又和玉帝有些说不清楚的牵扯，神仙杀罚临身，斩三尸，方能证仙道，本来该是场大劫，但好像又有些变故，具体的师父也没说。 　　不知道和小沫刚才说的成汤覆灭有没有关系。 　　第36章 　　关于纣王龙气多少命数怎么样会不会亡国这些事，孙小沫十分不以为然，她不理解的杨戬对帝辛的关注，颇为纳闷儿的问道：“人间是不是改朝换代，和我们又没关系，后羿的帝位被夺你也没放在心上啊，现在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倒不是关心它。”杨戬两条眉毛微微蹙着，慢慢地说道，“只是有不少道门弟子入世，在朝为官或者和朝廷有牵扯的多不胜数，我本来就不太赞同仙家弟子过多的参与到人族的事务中去，总觉得这么不好，正好师父又说神仙即将遇到一场大杀劫，如果成汤天下真将止于帝辛，天下必将大乱，道门弟子能不能安然脱身还是个问题，莫非这就是师父说的神仙杀劫？” 　　孙小沫一头雾水：“是封神榜吗？” 　　“封神榜？”杨戬心念忽然一动，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一些东西，他想问个明白，于是情不自禁的靠近孙小沫，亲密的把她搂到怀里，磁性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着说道，“你说详细一点。” 　　天朗月明，夜色沉静。 　　摘星楼顶，孤男寡女。 　　不知道为什么，杨戬靠过来抱着她的时候，孙小沫突然产生了一种浓浓的被占便宜吃豆腐的微妙感觉。 　　就好像杨戬老早就想这么对她，终于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一样。 　　孙小沫默默地转过头，认真的观察杨戬脸上的表情，企图在这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杨戬见她盯着自己却不回答，疑惑的歪了下头，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脸上那种慎重又神秘的神色忽然消失了，表情像被取悦的孩子一样舒展开，然后微笑起来。 　　他怎么能用这么一副纯洁无辜的表情露出这么甜的笑容？！ 　　孙小沫萌的一脸血，根本把持不住，不用杨戬催促，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封神榜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总之最后两教损失挺多弟子的，上封神榜的最后都到天庭任职了，就算没到天庭任职也是归天庭管的，肉身成圣的没几个，我就知道这么多，还不一定准确，你听一听就算啦，不能当真的。” 　　杨戬“嗯”了一声，叮嘱孙小沫：“这些事不要对别人讲。” 　　孙小沫赶紧保证：“那是一定的，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孙小沫皱眉，“女娲娘娘也看过我的记忆，你说，狐狸精是不是女娲娘娘派来的？” 　　杨戬淡淡的说道：“无论是不是，在狐狸精身上下禁制的人一定不是女娲娘娘。走吧，先去找哮天犬和三首蛟。” 　　“他们一定住在宫人最多环境最好的宫殿。”孙小沫不觉得封神榜和神仙杀劫没概念，现在也不愿意去费脑去想那神神秘秘的幕后boss，对她而言，还是去见哮天犬和三首蛟两个，把从桃都山带来的桃子分给他们吃更实在一点。 　　杨戬竟然听从了孙小沫的建议，没有召唤哮天犬，让他们知道自己来了，而是用这种本方法一座宫殿接着一座的找他们两个，前两个都没有，到了第三个宫殿时，收魂瓶突然开始发热，杨戬刚把收魂瓶拿出来，瓶口像是被什么吸引一样，指着这座宫殿的一个方向不动了。 　　两人跟着收魂瓶的指示走，当他们来到一座寝宫，循着收魂瓶所指的方向看到正在睡熟中的一名女子时，发热的收魂瓶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也是青阳氏族人的转世？”孙小沫询问的看着杨戬。 　　寝宫里的宫女看不见他们，也听不见他们说话，即使杨戬和孙小沫从她们面前走过去，她们也像瞎子一样毫无反应。 　　“应该是。”杨戬右手在虚空中写着什么，他目光专注，手指的动作优雅流畅，金色的符文缓缓地自他指尖流出，最终形成完整的镇魂令，然后被杨戬打入女子的身上。 　　这样一来，除非她寿终正寝，否则就算是杀了她，没有他或者东岳帝君的帮助，任谁来了也收不走她的魂魄。 　　轻轻松松的就找到了一个碎片，孙小沫很高兴。 　　杨戬心情也很好，改造过的收魂瓶作用果然大，这样一来，日后他找起人来就会轻松许多了：“哮天犬和三首蛟只能继续在朝歌呆着了。”这名女子是父亲族人的转世，看她所处宫殿的规格以及身边伺候的宫人的数目，她身份定然不低，不是皇后就是贵妃，而她周身有龙气庇佑，寻常妖精害不了她，但以防万一，还是要派哮天犬和三首蛟在皇宫里守着。 　　凡人寿命，短短几十载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只是先要弄清楚这名女子的身份，问话又不让人记住的方式有很多，杨戬很容易的就从一名小宫女口中问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此女正是中宫娘娘，姜桓楚之女，姜后。 　　离开中宫，两人到了另外一座宫殿。 　　远在宫门之外孙小沫就听到了一连串不堪入耳的呻吟，孙小沫恶心的不能行，不想杨戬进去，拉着他往回走：“不要进去了，哮天犬肯定不在这里。” 　　杨戬望向宫门处：“有妖气。”他反手拉住孙小沫，坚持要进去看一看情况，孙小沫死死拉住他，严肃异常的说道，“里面不干净，看了眼睛会坏掉的，三天吃不下饭！” 　　杨戬不解其意：“只是两只小妖而已，你为什么这样忌惮它们？” 　　他眼眸清明坦荡，即使耳边让人尴尬的呻.吟和叫喊不断，他也没有露出一点的异色，相较之下，孙小沫感觉自己懂得好像太多了点，她纠结的看着杨戬：“你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干嘛啊？” 　　杨戬低眉垂眼的看着她，认真的回答：“交.配。”顿了一下，他露出一丝不确定的神色，“但是只有一个男人。” 　　再说下去孙小沫羞耻度就要爆表了，但她真的很好奇，她板着脸十分严肃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在交.配？” 　　她听说春秋或者更久远一些的那个年代民风特别开放，幕天席地根本不算啥，人们还把这个编到诗歌里去呢，她不在杨戬身边的这一千年里，杨戬是不是走着走着或者驾云从天上飞过竟看到某些不和谐的画面？ 　　杨戬不怎么在意的说道：“以前见过很多次。” 　　孙小沫：(╯‵□′)╯︵以后随便野.合的被逮到统统罚款！你们到底有多急男神那么风光霁月的人啊都被你们给污染了！ 　　等等！ 　　“呃……”孙小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实际上她被某个想法惊的心肝脾肺都在颤抖，“你有没有和别人试过？” 　　杨戬注视着她，笑了：“我想和你试。” 　　孙小沫震傻了。 　　杨戬促狭的看着她，还想说什么，孙小沫一个机灵清醒过来，义正词严的用力打断他：“你不是要进去看情况吗？快点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再慢天都要亮了，你快点！” 　　杨戬失笑：“你……” 　　孙小沫吓得捂住了耳朵，一脸“求放过”的惊悚表情，生怕再从杨戬口中听到让她“虎躯一震”的惊世骇俗的句子。 　　杨戬欺身过去，双臂从她身体两侧绕到身后，把她拥在怀中，四目相对，呼吸交错，他温情脉脉的眼睛里含着笑意，偏着脑袋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好像这样还不够似的，他干脆把她抱离地面，很自然的闭上眼睛准确的吻在她柔软的嘴唇上。 　　只是简单的触碰而已，孙小沫身体里的力气个却像是被全部抽走了一样，软成了一滩水，手脚全是酥酥麻麻的，站都站不稳。 　　现在杨戬根本不想去管妖精不妖精的，他眼睛里只容得下一个人，在忘川他第一次亲她的时候她也是这种反应，那时候杨戬还一头雾水，而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孙小沫这种一亲就软的特质很有趣。 　　他抱着她离开，尽管时时刻刻都注意着她，但这种姿势能看到的也只有对方的发顶，孙小沫脸上有多纠结，纠结的简直想脚底抹油跑了的挣扎表情他完全看不到的。 　　自从男神对她表白，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做各种亲近的小动作，自己和男神之间，那原本没有任何疑问的明确定位，她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孙小沫很认真的思考她到底该怎么做，然后她相当有效率的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一个不用暴露自己对男神硬不起来[大雾]的隐疾、令男神身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严重伤害的好主意。 　　她的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三首蛟？”路过一处宫苑时，杨戬停下，诧异的看着正在井台边洗刷刷的大众脸宫女，大众脸宫女动作一僵，机械的抬起头，艰难的叫了声，“主人。” 　　三首蛟棺材板一样僵硬的表情在看到杨戬怀里还抱着一个姑娘时瞬间精彩起来，孙小沫一听到杨戬喊三首蛟的声音就立刻挣扎的要自己站着，杨戬拿她没办法，只能放开。 　　孙小沫一转身，立刻灿烂的笑起来：“哟，壮士，好久不见啦！” 　　三首蛟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金箍棒？！” 　　孙小沫挺胸：“就是我！” 　　三首蛟的眼睛不受控制的落在她脖子以下肚子以上的位置，他发誓他真没别的意思，你想啊，一个嫩呼呼的小孩子突然变成个身材傲人的大美人，换谁都会吃惊的，他才看了那么一眼，立刻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射过来，惊的他背后的寒毛一瞬间全竖起来，下意识的摆出戒备状态，好险没把兵器召出来。 　　等他意识到瞪他的是谁后冷汗马上就下来了。 　　孙小沫压根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涌，她笑嘻嘻的说道：“你看起来好像有点惨啊。”她走过去蹲了下去，不知打哪儿摸出一个桃子塞给苦兮兮的三首蛟，“喏，给你的，看我对你多好，天天呢？” 　　三首蛟咬牙切齿：“在睡觉！”他感激的看了眼孙小沫，难得她长大了人也变得体贴了，居然没嘲笑他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孙小沫低着头，双手捂着嘴，忍了很久，还是：“噗——”然后她双肩剧烈的抖动起来。 　　三首蛟：“……” 　　“不是这样的……”孙小沫憋红了脸，拼命忍住让自己正经起来，“我真的不是笑话你竟然真的像个被欺负的小可怜宫女一样乖乖的用手刷马桶却不用法术。” 　　三首蛟：“！！！”对啊，老子又不睡凡人为什么不干脆用法术清理马桶？！ 　　后知后觉的三首蛟觉得脸更疼了。 　　孙小沫继续，她一脸真诚：“我只是想说你这身衣服挺好看的！”她若有所指的瞄了眼三首蛟若隐若现的丰满酥胸。 　　三首蛟涨红脸：“不是……” 　　孙小沫淡定的打断急着解释的三首蛟，微笑拍肩：“我都懂。” 　　三首蛟掀桌，你到底懂什么！ 　　杨戬笑看孙小沫欺负三首蛟，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正在这时，察觉到主人气息的哮天犬终于从睡梦中醒来，变回原形循着气味找到了这里，兴冲冲的跑过来：“汪汪！汪汪！”嗷嗷嗷主人回来了！ 　　孙小沫眼疾手快，半路把哮天犬给拦了下来，用力抱在怀里：“天天，我想死你啦！” 　　哮天犬快被她的胸给闷死了，徒劳的划动四条小短腿拼命挣扎着，三首蛟不忍直视的把脸扭过去，杨戬也看不下去了，黑着脸把哮天犬从孙小沫怀里拎出来，正要出言教训，哮天天这只不知死活的蠢萌小狗不长记性的在主人脸上用力一舔。 　　哮天犬僵了。 　　三首蛟继续捂脸：蠢狗。 　　只有孙小沫，在看到杨戬脸上那久违的洁癖发作时精彩的表情时，不知被触动了哪根神经，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杨戬瞪了眼孙小沫，把哮天犬丢给三首蛟，黑着脸说道：“保护好姜后。”然后就这么残忍的带走了孙小沫，连桃子都没给哮天犬留。 　　三首蛟：“……”所以说我和这只蠢狗还得继续在这个鬼地方呆着了？ 　　不识愁滋味的哮天犬泪眼汪汪的看着主人和小沫飞远看不见了，丢下被噩耗惊呆了的三首蛟，回冷宫睡觉去了。 　　杨戬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一个水质纯净无垢的灵泉沐浴，在杨戬洗澡的时候，孙小沫就在他看不见但离的不会太远的地方站着。 　　离开东海这么久，千年之期也已经到了。 　　月光之下，孙小沫表情凝重、眼神坚定冷静的注视着东边，她手中紧紧地握着宝莲灯，天地灵气通过宝莲灯源源不断的输入她的身体，杨戬自然感受到了这番动静，但他只当孙小沫在修炼，所以并没有去理会。 　　孙小沫的目光穿透了千山万水，穿越大海，从鱼群身边直直的穿过去，最终抵达深海，落在海水中伫立了千年仍然金灿灿的定海神针身上，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和本体之间的联系加强了。 　　如果非要比喻的话，那大概就是，从只能看得到却摸不到，到实实在在的摸得到并且紧紧的把手拉在一起的地步。 　　只要一个意念，她就能立刻回到东海。 　　现在孙小沫想做的是，以灵体之力，把她一万三千五百斤的本体从东海拉过来！ 　　以前的孙小沫肯定做不到，首先她没办法和本体建立这种紧密可靠的联系，就算她能建立这种联系，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在这场拔河比赛中胜出。 　　孙小沫死盯着定海神针，握紧拳头，因为用力她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额头更是蹦出了明显的筋脉，她咬着牙齿，整张脸更是鼓成了包子，脸红的给人一种热的要冒烟的错觉。 　　深海中，定海神针真的开始微微的颤动起来，接着，定海神针身体的震动幅度越来越大，终于，它拔地而起！ 　　同一时间，整个龙宫的水族都感受到了一大波海水的强劲震荡，无论那些睡着了的，还是醒着的水族全都被惊动了，他们惶惶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长一段时间他们站都站不稳，随着海水的剧烈震动东倒西歪。 　　当这波震动平息，水族们却惊惧的发现那在深海伫立了千年的定海神针浑身金灿灿、气势汹汹的从远处飞了过来。 　　龙王的脸色很可怕，阴沉沉的看着这根定海神针，那虐待过敖丙的“姐姐”赤兰也衣衫不整的从房间里出来，脸色很不好看，见到龙王就质问道：“怎么回事？！”她顺着龙王阴冷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飞到她头顶却突然停下不动了的定海神针。 　　赤兰隐隐察觉到了不对，谨慎的离开定海神针下方的位置，退到了龙王身边，一条黑色的大水蟒从远处游过来，口中唤着：“姐姐，出什么事了？” 　　赤兰瞳孔一缩，连忙道：“黑柃，别过来！” 　　但是已经晚了，那根乖乖的、金灿灿的定海神针，像根巨大的杵，直上直下的对准黑色的大水蟒砸了过来。 　　到底是个头过于庞大，阻力甚大，也不怎么灵活，第一下给大水蟒躲了过去，倒是把水晶宫不少房屋给砸的碎成了渣渣，水族们惊叫着四处逃散，也顾不得会不会被龙王怪罪处罚了。 　　定海神针一击不中，满不在乎的跳起来，砸向了离的最近的龙王和赤兰。 　　“轰——轰——轰——” 　　尽管次次落空，但被这根抽风的定海神针追的满龙宫逃窜的几人不可谓不狼狈、不可谓不愤怒、不可谓不憋屈。 　　水晶宫被砸毁了大半，但龙宫水族中却不曾出现任何伤亡。 　　大家都能看出来，定海神针根本就是瞧龙王和那两个女人不顺眼，故意折腾他们呢！ 　　龙王大怒，挥动袖子，竟是极冷酷的把跟着自己逃窜的赤兰黑柃两女推向了定海神针，自己却抓住这一瞬间的空挡，快速的朝着一个方向逃去。 　　哪里知道定海神针见他逃了，竟然丢下那两个女人不管，倒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紧追不舍。 　　第37章 　　“姐姐，他这是要——”看到龙王逃跑的方向后，黑柃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惊惧和愤怒的神色，她不可置信的大声说道，“他怎么敢——”她猛地收住声音，压低声音，仍然一脸愤怒，“他怎么敢违背主人的命令？这会害死我们的！” 　　赤兰脸色也难看之极，她看着狼藉一片的水晶宫，眼睛里露出一丝狠厉之色，她咬咬牙：“这地方不能呆了，我们走！” 　　黑柃吃惊的看着她：“但是姐姐，没主人的命令，我们若是私自离开，一定会被责罚的啊。” 　　赤兰拉过她，神色透着一股诡谲的阴冷感，她目光闪烁的在黑柃耳边低声说道：“主人不是要我们辅佐他，而是要我监视他，我用主人教授的方法在他魂魄上种了蛇毒，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虚弱而死……” 　　黑柃浑身发冷，惊恐的看着赤兰。 　　“这是真的。”赤兰讥讽的冷笑一声，用一种令人发寒的语调低声说道，“谁叫他办事不利，主人只能放弃他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黑柃有些慌乱，“他是不是知道主人的打算了？” 　　“不。”赤兰眯了眯眼睛，“他不会知道，没有人比他更忠心了。”虽然忠心，却也不好控制，“如果他真为了自保违背主人的命令，取回真身，一定会想办法除掉我们这两个知情者，即使我给他种了蛇毒，若是取回真身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不走难道还等着被他杀吗？” 　　黑柃不知所措道：“但是，主人那边……” 　　“不用担心。”赤兰看着定海神针与龙王一起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她轻轻的说道，“那定海神针分明是冲着他去的，闹出这样大的动静，首先天庭就不会坐视不理，玉帝不是傻子，其它三海的龙王也不是傻子，他关闭东海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人起疑？等着吧，他撑不了多久，最后还是一个死字。我们虽然办事不利，但情有可原，只要最后的结果不变，无论主人给我们什么样的惩罚，总好过留在这里被他杀死吧？” 　　黑柃一想也是，觉得赤兰说的很有道理：“姐姐，我听你的。” 　　说完，两人分别化作一条赤红色的大水蟒和一条黑色的大水蟒朝着相反的方向快速的游走，很快就离开了龙宫，不见了踪影。 　　再说孙小沫，她控制着定海神针在龙宫里大闹了一通，渐渐的开始有些不支，她本来是想到此为止，把本体收回来，不过龙王逃跑的路线引起了她的怀疑，孙小沫有些好奇龙王打算怎么来应付她。 　　她佯装穷追不舍，和龙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跟着他来到了大海沟旁边。 　　龙王一跃而入，孙小沫看着黑乎乎的大海沟，心里却生出了几分惧意，这就像有些女性平时生活中再怎么女强人，该怕虫子该怕蟑螂还是怕，虽然她现在的实力已经很强了，但这种横在深海中一片漆黑死寂的大海沟仍然会让她心里产生一丝丝惧怕和不想靠近的排斥。 　　如果有人在附近的话，就会看到伫立在大海沟边上的定海神针，笔直笔直的身躯谨慎的弯折出一个不大弧度，像人一样，做出类似“弯腰”以及“伸脖子”的动作，往大海沟里“看”了一眼，然后飞快的直起身体，一连往后蹦了好几尺。 　　金灿灿的定海神针似乎很犹豫，它挣扎了好一会儿，果断的变细变小，直直的往上面游，没一会儿就把大海沟远远地甩到了身后，破水而出，高高的飞到了湛蓝的夜空之上，没有停留的往孙小沫所在的方向飞去。 　　在它走了之后，海底那巨大的、黑乎乎的裂缝里悄悄的浮出一只身形庞大的像山一样的怪物，它只有一个躯干，躯干上却有九个分叉，但怎么看都只有一颗脑袋，就像是其余的八颗脑袋全都被被砍了一样。 　　也许孙小沫和杨戬认不出这个怪物是什么东西，和它交过手的云华夫人一定能认出它就是相柳。 　　相柳乃是上古凶神，蛇身九头，吃人无数，因为扰乱大禹治水被斩杀了这倒不假，可他毕竟是上古凶神，大禹虽然斩下了它最主要的一颗脑袋，却没能完全杀死它，后来相柳又被杨戬杀了一次，但玉帝还是警告杨戬小心相柳，就是知道相柳只要有一颗头活着就不会真的死去的特点。 　　无论是他当年大战云华夫人，抑或和穷奇合作几乎灭了东夷整个部落，那时出现的相柳即使实力大损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落魄狼狈，战战兢兢，简直就如丧家之犬一般。 　　确定定海神针是真的离开，不是躲在某个地方偷袭自己，相柳非但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无比狂躁愤怒的一尾巴打碎了附近的岩石，状若癫狂的在海中翻腾、横冲直撞，再也不去掩饰躲藏，毫无顾忌的发出一声声泄愤般的咆哮声。 　　等它发泄够了，一头扎进大海沟里，中途它化作人形，钻进一条狭窄的石缝里，不久后眼前豁然开朗，拥挤黑暗的缝隙尽头出现了一个中空的大岩洞，岩洞的石壁上发着光，因此岩洞里并不像外面那样漆黑。 　　岩洞中有一个圆形的平台，平台周围有两个柱子，柱子上连着锁链，一名神色板正严肃的男子静静的盘腿坐在平台上，两边的锁链分别从他的琵琶骨上穿过。 　　只要有些修为的都能看出被锁在平台是纯粹的元神，而非肉身，那被锁链穿过的地方自然不会流血，却比流血更严重，代表着元神之力的细碎光尘正在缓缓地流逝，伤了元神，就是伤了根本，更何况这样的情况下他必定是时时刻刻都在饱受着折磨。 　　但男子的脸上一点痛苦的神色都看不到，他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闭着眼睛，怀里抱着一颗光滑洁白的蛋，对相柳的闯入恍若未闻。 　　“敖广，你到底把龙珠藏到哪里了！”相柳粗暴的抓住锁链用力一扯，大量的光尘从琵琶骨的位置往空气里逸散，男子眉心微微颤动，脸色似乎白了几分，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没有去看旁边的相柳，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岩洞的某一处。 　　那个地方，正静静地躺着他的*。 　　他的肉身原本是健康而强大的，相柳想要舍弃他千疮百孔的残破之躯占据真龙的身体不奇怪，但若是没有龙珠无论外来的元神多么强大还是会被他的肉身排斥，时日久了，当他的肉身和龙魂之间的联系开始减弱，肉身就会开始*、溃烂。 　　相柳还留着他，无非是想要他说出龙珠所在。 　　敖广怎么可能告诉他？ 　　相柳恨的咬牙切齿，他是把敖广困在这里的人，但敖广竟然还留有后手，趁他不注意在平台上设下了保护的阵法，相柳根本不能靠近平台，只能通过牵动铁链来折磨敖广，但这种折磨的方法他也不能多用，否则敖广元神一死，就算他拿到了敖广怀里的龙蛋又能去威胁谁？ 　　先前他没动敖丙，纵容两只蛇妖虐待敖丙就是为了让敖广心疼，结果还没等他把惨兮兮的敖丙带到敖广面前给这只死脑筋的龙看，那只小鬼竟然逃了！ 　　他心情浮躁，变得易怒又不安。 　　定海神针有灵，突然攻击他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他不是真正的龙王？她是会说话的，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那位大人让他潜伏在龙宫，把龙王取而代之，想办法引发混乱和矛盾，如果他暴露了该怎么向那位交代？ 　　不行，不能继续呆下去了。 　　相柳起了和两条蛇妖一样的心思，那就是离开。 　　他倒不是怀疑什么，就如赤兰对黑柃说的那样，没有人比相柳更忠诚的部下了，但再忠诚，相柳还是惜命的，他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现在越来越不利的处境，他任务失败过很多回，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正在经历的这件让他力不从心、恐慌不安。 　　必须走。 　　但走之前，他得做些什么。 　　做出决定后，相柳心中安定了一些，他元神出窍，本体化作圆形盘踞在岩洞中的一处，元神附在敖广的肉身上，又是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颓败模样，恨恨的看了敖广一眼，离开了岩洞。 　　敖广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怀里的龙蛋，自言自语：“他越来越暴躁了，小叮，外面一定出事了。” 　　话音刚刚落下，怀中的龙蛋晃动了一下。 　　敖广一呆，怀中的龙蛋再次晃了晃，敖广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浮出欣喜的笑容，满脸期待的看着怀里的龙蛋：“小叮，你要出来了吗？”和他严肃的外表不一样，大概是忍受的折磨和苦痛太多了，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大声说话，带着几分虚弱的声音显得十分轻柔。 　　他注视着被他称为“小叮”的蛋，明明在笑，却令人感受到了一种深沉的悲伤和怀念。 　　这是龙后留给他的最后一个孩子。 　　几百年里小叮一点动静都没有，从满怀希望和感激到心一点一点的冷掉，敖广几乎都要认命了，没有一颗龙蛋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孵出来。 　　“咔嚓”一声，蛋壳裂开了。 　　敖广无意识的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蛋壳看。 　　哗啦一声，一条头上长着疙瘩的小小“蛇”从里面钻出来，晕头转向从蛋壳里掉出来，落在敖广的手腕上，它费力的抬起头，好像终于发现了敖广的存在，歪了歪头，滴溜溜的小眼睛天真无辜的看着敖广。 　　敖广目光呆滞，表情空白。 　　为什么他一家都是青龙，小叮却是……白龙？ 　　“咱们一家都是白龙，谁能告诉本王这条小青龙是怎么回事？！”西海龙王敖闰指着刚刚破壳而出的小青龙，冲自家老婆大声咆哮，一脸“你特么竟然敢给老子带绿帽子”的狂暴表情。 　　龙后面无表情，纤纤素手扬起，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龙爪，然后—— 　　于是英俊潇洒的西海太子敖摩昂就这么抱着刚刚出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家亲妹妹的小青龙，目瞪口呆的看着狂暴的父王被冷静的母后一爪拍飞。 　　敖摩昂：“……………………” 　　第38章 　　龙王一家发生的事情孙小沫是不知道的。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东海也有好几千里，金箍棒飞的再快也是需要时间的，确定金箍棒没有弄错方向后孙小沫收回目光，转过头，望着杨戬洗澡的方向。 　　一阵阵传来的水声勾的孙小沫浑身痒痒，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 　　她决定顺应自己的心意去做。 　　孙小沫脱了衣服，也跳入了水中——其实她好久没像个正常人一样洗过澡了，偶尔在水里泡一泡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尤其是男神挑选的地段水中灵气充沛，真好舒服啊！ 　　不愧是洗澡达人！ 　　靠在小河里一块平坦光滑的大石头上，孙小沫颇为享受的舒了口气。 　　她张开双臂扶着两边河岸上的石头，然后翘着腿，让两条笔直的长腿在水中漂浮起来，孙小沫由此产生了一种她体重特别轻的错觉，她放下腿，伸着脖子往杨戬那边瞅了瞅，什么都看不到，也没有动静，不知道杨戬在做什么，无论做什么他应该不会过来打扰自己。 　　想到这里，她放心的从水里站起来，随便拔了一棵野草变成记忆中的软尺，尺寸准不准无所谓，看起来想那么回事就行了，她认认真真的为自己量了臀和腰两个位置的尺寸，软尺显示的数字让她心里美滋滋。 　　量完这两处后她坐回了水中，正要量胸围时，身后传来一声响，孙小沫眼睛一眨，惊讶的转过头来——金箍棒到了，只不过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呜呜呜，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金箍棒上挂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童子，揉着眼睛，哭的好不可怜。 　　金箍棒无奈甩了甩小童子，十分无辜，它速度太快，等发现有个小孩被一根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线挂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周围全都荒山野岭，它是孙小沫的本体，孙小沫的命令永远放在第一位，再说了孙小沫的意识和它想通，它看到的事情孙小沫也能看到，既然孙小沫不发话它干脆就把小孩带过来了。 　　谁知道孙小沫根本就没注意金箍棒遇到了什么事情，她正专心的给自己量三围呢。 　　“小沫。”杨戬听到声音，往这边走过来，孙小沫呼啦一下把岸上的衣服抓过来，整个身体潜入水中，只露了个脑袋出来，杨戬看到她只是微笑，却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他看着金箍棒以及还挂在金箍棒上抽抽噎噎的小孩，有些古怪的瞧了孙小沫一眼，他没说话，只是突然抬起头朝天上看去。 　　一朵彩云翩然而至，彩云上有一名道姑，头戴鱼尾金冠，身穿大红八卦衣，麻履丝绦，手提一柄剑身泛红的宝剑，锐利的目光直逼杨戬，她站在半空，宝剑怒指杨戬，喝道：“妖道，快放了我的碧云童儿！” 　　杨戬彬彬有礼：“这位——” 　　那小孩儿扑腾着四肢，嘤嘤嘤嘤的哭着叫道：“师父救命，好可怕……” 　　杨戬无奈：“小——” 　　道姑一看徒弟的造型，勃然大怒，打断杨戬，指着他骂道：“你这丧心病狂的妖道，吃我一剑！”然后她直接挥剑照杨戬脸上砍了过来，真的是照脸砍啊！ 　　孙小沫惊的顾不得弄干刚刚穿上的衣服，哗啦一声从水里跳出来，把碧云童儿从金箍棒上抱下来。 　　杨戬让过，徒手抓住对方的宝剑，宝剑和他的手碰在一起，竟然发出了一声金戈交鸣的声响，道姑大惊失色，感觉手中宝剑竟像插入了石头里，怎么都拔不出来，她当机立断弃了剑，正要换了兵器再来时，听到旁边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喊道： 　　“小心，有暗器！” 　　道姑听到风声呼呼而来，相随而至的还有徒儿一声惊呼，她吃惊的望去，只见黑乎乎的一小团影子飞来，不是她的碧云小徒儿还是谁？道姑张开手臂抱住徒儿，踩着云彩飞到半空，隔得远远地戒备的看着地面上的两人，眼睛里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杨戬也莫名其妙，两次被道姑骂作“妖道”，心中微微气恼，如果不是猜出这其中或许有误会，谁敢对他这样放肆无礼，别管是什么来历，一定要先让对方尝够苦头才是。 　　他瞪了一眼心虚的孙小沫：“如意道友，不解释一下吗？” 　　孙小沫：“……事情是这样的。”她很不好意思的把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一脸严肃的强调道，“这真的是意外。” 　　杨戬意味深长的看了她和金箍棒一眼，看的孙小沫头皮发麻才慢悠悠的收回目光，他面色冷淡的对云上的道姑说道：“石矶道友，你可听明白了？” 　　石矶冷哼一声，也没觉得杨戬认得自己有什么奇怪的，对方修为比她高，她还带着徒弟，不好得罪，既然误会一场，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她的小徒儿受了惊吓和委屈，却不能这么算了，否则她这个做师父的以后要怎么在徒弟跟前立威，让徒弟信服？ 　　“既然是误会一场，我自然不会与两位啰嗦不清，只是我徒儿受了这番惊吓，全赖这位道友粗心大意，难道这位道友不表示一下吗？” 　　孙小沫笑嘻嘻的拿出个桃子抛过去，别的她没有，桃子多的很，给这小孩一个也没什么，再说了这桃子她吃了只是解解馋，但对这小孩来说可是大有裨益，桃都山的桃子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这样行吗？” 　　石矶接着桃子，蟠桃轻轻嗅了嗅，眼睛亮了，她不动声色的把桃子塞给小徒弟抱着，脸色缓和了许多，笑道：“我前些日子才刚刚杀了几个专走歪门邪道的恶徒，他们通过食用其他修道者的心脏来增加修为，我以为道兄和他们是一类人，所以言语上才多有冒犯，还请道兄见谅。” 　　她指的是连骂杨戬两次“妖道”的事情。 　　杨戬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面上平静无波，微微颔首，表示不介意了，接着扬手把石矶的宝剑还了回去。 　　石矶接住：“两位，告辞了。” 　　说完，抱着碧云童儿驾云走了。 　　人一走，孙小沫立刻问杨戬：“你怎么认识她啊？她怎么不认识你？” 　　杨戬看着她满脸好奇的神色，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布满红霞的天空，嘴角因为刚刚解决了一件小麻烦微微翘着，不知哪里来的绒毛调皮的在她鼻尖上停着，她大概是觉得痒，忍不住皱了下鼻子，绒毛便随着清晨的微风飞走了，她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难得的流露出几分杨戬并不陌生的孩子气。 　　他不由得莞尔一笑，面对石矶时的清寒荡然无存，眼睛里流露出暖意融融的温情，颇为喜爱的注视着她，就连语气也带上了显而易见的亲近，嗓音低沉柔和对她讲： 　　“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吧，那时候我跟着师傅到玉虚宫听师祖讲道，奉师祖之命到碧游宫给通天教主送信，截教弟子入内通报，我在宫外等候，正巧听到两个截教弟子在议论她的事情，得知她是顽石成精，采集天地灵气，得道不过数百年就有了人形，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你。” 　　孙小沫深沉的看着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肯定想说我笨对不对？” 　　杨戬微笑着点点头，十分赞许的看着她，认真道：“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孙小沫：(╯‵□′)╯︵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成功的把她逗的炸毛，杨戬无限欢喜的摸头顺毛，这是他年少时期最喜欢干的事情，比如欺负哮天犬，戳它戳它再戳它，把它戳的泪眼汪汪，然后再顺毛，哄好了继续欺负。 　　换到孙小沫身上同样适用。 　　他知道该怎么对付她，在她腮帮子上亲了一下，眼看着孙小沫的脸一点一点的红起来，他满意了：“我是想到了你才对她印象更深一些的。” 　　孙小沫：甜言蜜语什么的太犯规了！o(*////▽////*)q 　　孙小沫：所以她的计划才要快点开始！(⊙v⊙) 　　首先要支开男神。 　　“男神。”孙小沫抬头。 　　杨戬奇怪的看着她：“你好像总是不肯叫我的名字。” 　　孙小沫从善如流：“杨戬。” 　　杨戬皱眉想了一会儿：“太生疏了，大哥他们都是唤我‘二郎’，小妹自然是叫我‘二哥’，师父叫的从来都是‘徒儿’，只有‘戬戬’是别人没有用过的，但在人前到底不够合适。” 　　沉吟片刻，他侧脸凝视着孙小沫，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孙小沫给他看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硬撑着不露怯，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就是个称呼吗？男神有什么不好，肯定没人叫过的！” 　　杨戬笑起来，拿起她的一缕头发把玩着，不急不缓的说道：“等我向女娲娘娘禀明你我的事情，若能求得女娲娘娘为我们证婚最好，那时候你自然要唤我夫君。”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观察孙小沫的反应，可惜孙小沫脑袋深深地埋下去，什么也看不到，杨戬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拉长了声音，“不过——” 　　迟迟听不到下文，孙小沫犹犹豫豫，终究是抬起了头来，疑惑的看着杨戬。 　　杨戬这才接着说道：“这个身份我是极喜欢的，可这个称呼却没什么特别的。”他注视着孙小沫，笑容里慢慢地带上了一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有些促狭，还透着一点男生特有的坏，他靠过来，语气十分正经，“你唤我大哥怎么样？杨大哥，杨大哥。”他自己叫了几声，好像十分喜欢，眨了眨眼，用诱哄的语气悄悄说道，“以后除了你，我不会让任何人叫我大哥。” 　　不知怎么的，孙小沫感觉自己领会了某种只可意会的深意，她微妙的产生了某种古怪的羞耻感。 　　杨戬看到她的表情，目光变得炙热起来，他几乎贴着他的脸，四目相对，透亮的眸子里含着孩子气的期待和央求，脸上满满的都是加了蜜糖一样的笑容，不遗余力的诱惑着猎物主动跳进他的陷阱中： 　　“小沫，好不好？” 　　孙小沫下意识的躲开，杨戬却步步紧逼，干脆搂着她的腰抱在怀里，低下头，含笑望着她。 　　真的瞎了眼了，才会认为他纯洁。 　　果然越古老的族民越奔放吧！ 　　孙小沫：我特么的根本招架不住。qaq 　　对了，计划是什么来着？她本来要怎么引开男神来着？ 　　…… 　　孙小沫：卧槽，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她沉痛的看着杨戬，这要是换个性别，绝对是祸水啊祸水，她要是个男的肯定心甘情愿的为“她”死，烽火戏诸侯这么作死的事情也绝壁能干出来。 　　孙小沫有些理解那些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狗皇帝们的心情了。 　　她弱弱的唤道：“……大哥。” 　　“嗯。”杨戬嘴角翘起，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满眼都是喜欢的看着她，笑眯眯道，“大哥在。” 　　孙小沫：(╯‵□′)╯︵┻━┻爆表了！ 　　以后再也无法直视“大哥”这个称呼了。 　　孙小沫面红耳赤：“那个……” 　　杨戬提醒她：“叫大哥。” 　　孙小沫：“……” 　　完全叫不出口啊，明明只是很纯洁的一个称呼为什么总觉得很羞耻？ 　　孙小沫欲哭无泪，用弱的听不到声音叫了一声：“大哥。”然后不看杨戬的反应，飞快地接着说道，“东海出事了，我不放心，想亲自过去看一看，你是不是还要回朝歌？” 　　杨戬总算正经起来：“那两只妖精我得捉来问一问。”他犹疑的看着她，“很急吗？不能等我一起？” 　　孙小沫为了表示自己的坦荡无辜，睁大眼睛不闪不避的看着杨戬，十分诚恳的说道：“我和敖丙朋友一场，敖迦敖宜在东海的时候也常常来陪我说话，东海的事情我不能不管的。”顿了下，她放缓语气，“等你忙完了再来找我，能顺便把敖丙也一起接过来就最好了，我在陈塘关等你。” 　　“好。”出乎意料的，杨戬竟然这么容易就同意了，他看了看天色，太阳刚刚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远处的朝歌城笼罩在温暖的朝阳里，看似平静祥和，然而王宫里却弥漫着冲天的妖气，一点一点的吞噬着成汤的命数、毁坏着成汤的气运。 　　他脚下凝起祥云，最后看了孙小沫一眼，微笑道：“我会尽快与你会和。”然后飘然离去，干脆利落的让孙小沫连说句“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孙小沫：“……” 　　和孙小沫分开后，杨戬直接潜入王宫，纣王与那两名妖精享乐一夜，此时天色大亮，就跑到摘星楼继续享乐去了，杨戬隐身在一旁等了许久也不见纣王离开去上朝，正不耐烦，要想个法子把纣王引开，远处大殿上突然钟鼓齐鸣，纣王一愣，脸上露出极不情愿的神色。 　　左右宫人见纣王不动，便跪下恭恭敬敬的请道：“请圣驾升殿。” 　　纣王不得已，只得嘱咐陪伴他左右的玉石琵琶精和九头雉鸡精：“两位美人在此等候，孤王去去就来。” 　　琵琶精和雉鸡精脸上俱露出依依不舍的神色，左一个，右一个，殷殷叮嘱道：“大王快去快回啊。” 　　这个舍不得，那个也舍不得，纣王摸着俩妖精的小手也迟迟不肯挪动脚步，左右一再提醒，纣王才极不情愿的下了摘星楼，到大殿上主持朝会，与大臣议政。 　　纣王一走，用不着杨戬动手，两只妖精就把宫人给撤了。 　　雉鸡精捧着脸，望着楼下纣王走远的背影，一脸痴迷的说道：“大王真是英武过人，又宠爱我们，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大王更让我心动的男人了。” 　　琵琶精对此嗤之以鼻：“若大王知道你我是妖精，看他还会不会这样宠爱你我，只怕大王恨不得让我们去死呢！” 　　雉鸡精不悦的甩了甩袖子：“你真扫兴。”她嘟了嘟小嘴，“反正我就是喜欢大王。” 　　杨戬偷听两只妖精的谈这些情啊爱啊的，一点不自在都没有，听雉鸡精说喜欢纣王，杨戬又想到了孙小沫，他看着一脸陶醉和痴迷，嘴角不自觉的翘着，魂不守舍的雉鸡精，再想想孙小沫的言语神态，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他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想不明白，对这两只说了半天也谈不到点子上的妖精不耐烦起来，也是这两只妖精运气好，没等杨戬现身对她们进行她们绝对不想看到的逼供，琵琶精就受不了雉鸡精的花痴，冷冷的说道： 　　“你别忘了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你难道忘了女娲娘娘的旨意？” 　　雉鸡精脸上春心荡漾的神色慢慢地褪去，变得黯然、无奈起来。 　　琵琶精眼住址一转，走过去拉着雉鸡精的手，温柔笑道：“好姐姐，女娲娘娘亲口许诺，事成之后可保我们三姐妹修成正果，大王在威武也只是凡人，寿命短短几十载，你难道愿意为了一个只有几十年寿命的凡人放弃修成正果的机会？” 　　雉鸡精被她说中了心事，更加不耐，反唇相讥道：“不错，女娲娘娘的确令我们姐妹三人托身宫院，惑乱君心，等候武王伐纣，以助成功，但女娲娘娘也责令我们不可残害无辜，入宫至今，成为你腹中之食的宫人有多少，妹妹还能数的过来吗？” 　　琵琶精脸色难看，拂袖道：“我好心劝你，你反倒怪起我来了！” 　　雉鸡精叹口气，皱眉道：“我们姐妹一场，修炼至今，实在不想看你走上歪路，你我同在轩辕坟修行千年，难道还不知杀孽缠身有碍修行，无论早晚都会还回去的道理吗？若非我在御花园太湖石下发现累累白骨，你不知还要再造多少杀孽！停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琵琶精满脸烦躁：“我不想听你说这个，我不管你喜不喜欢大王，你也别管吃不吃人，就算有报应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她说完，冷着脸道，“昨晚大王实在把我累惨了，妹妹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劳烦姐姐代我给大王说一声。” 　　雉鸡精语塞，皱着眉毛，一脸愁色。 　　杨戬就是在这时候现出了身形，她那点修为和杨戬相比根本就是黄泉与碧落的距离，杨戬只是拿剑比划了一下，雉鸡精竟然吓得连人形都维持不了，露出了原形，浑身瑟瑟发抖的缩在一起，九个脑袋每一个都露出恐惧的表情，十八只眼睛齐刷刷的看着杨戬。 　　杨戬：“……” 　　好像把多余的脑袋全部砍了。 　　仿佛察觉到了杨戬可怕的想法，九头雉鸡精抖的更厉害了，其中一个脑袋大着胆子说道：“道道道道道道长，别别别杀我，我没害人……” 　　杨戬冷着脸，故意说道：“你以为我会信？昨天晚上我可是听到你和那只琵琶精一起吸食凡人的精气，你还有什么话要讲？” 　　听了杨戬的话，九头雉鸡精诡异的沉默了一下，它看着眼前这位英俊年轻的道长一脸坦荡正直的样子，实在很难想象他在宫殿外听到……那什么的时候到底有什么表情。 　　你在谈论这种事情的时候到底怎么做到保持这样正经纯洁的表情的？ 　　杨戬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倒不是他纯洁，只是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想法，别人的事情和他无关，他当然不会生出任何邪念，和自己有关的，当然也和孙小沫脱不了干系，他更不会有一丝一毫猥亵的心态。 　　有些好奇，想和孙小沫试试倒是真的。 　　但小沫好像不大情愿。 　　杨戬有些苦恼，她到底为什么不情愿？ 　　雉鸡精真的很怕杨戬会杀了自己，它挣扎片刻，选择说了实话，虽然它不敢泄露女娲娘娘的密旨，但不泄露的下场就是死，它宁愿不得道也想好好地活着。 　　“收魂瓶？”雉鸡精九个脑袋都很茫然，它们互相看了看，作为代表的那个小心的说道，“道长，我们三个离开女娲宫后，走到半路，女娲娘娘又把九尾狐叫了回去，也许是那时候的事。” 　　杨戬沉思着，掀起眼皮盯着说话的头：“女娲娘娘是怎么把九尾狐叫走的？用的还是招妖幡吗？” 　　“不是。”雉鸡精回答，“我记得很清楚，女娲娘娘亲自过来把九尾狐带走了，自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它了。” 　　第39章 　　杨戬又问了雉鸡精几个问题，雉鸡精虽然不敢隐瞒，但实在是它知道的东西也十分有限，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杨戬又严厉的威胁了它一番，让她不准害人，雉鸡精哪敢不应，点头如捣蒜，保证绝不残害无辜。 　　雉鸡精身上没血气，杨戬知道它没说谎，吓唬吓唬它让她别害人就算了，至于琵琶精，吃人无数，杨戬既然碰上了就不会不管，他循着妖气找到了琵琶精，一剑斩下，这妖精哼都没哼一声，变成了一个玉石琵琶，断成两截落在了地上。 　　他离开王宫直接驾云往玉泉山去，刚出朝歌便看到西北方向一个道人迎面而来。 　　这道人宽袍大袖，头戴轻纱一字巾，脑后两带随风飘，等他走近了，杨戬才发现这人是个少年人的模样，面若敷粉，唇若丹朱，右手拿着拂尘，左手携着花篮，悠悠闲闲的踩着云飘过来。 　　竟然还是个熟人。 　　云中子。 　　杨戬稽首：“弟子杨戬见过师叔。” 　　“哎呀，这不是杨戬吗？”对方稀奇的上下打量他，“我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点。”他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感慨道，“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杨戬嘴角隐隐抽了一下，距离上次见面也不过一百年而已，他哪里有那么矮？杨戬没接他的话，问道：“师叔，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云中子一指朝歌，理所当然的说道：“除妖啊！你没看朝歌城都妖气冲天了吗？大老远就看见了，我药都不采，特意跑过来为民除害的，不过方才妖气突然少了一股，死了一个千年玉石琵琶精，还剩一个九头雉鸡精，你干的吧？” 　　杨戬没否认，他看着云中子嫩嫩的小脸，想到这位师叔的为人，再想想自家师父闭门修炼两耳不闻山下事的专注，感觉还是问云中子更靠谱一点。 　　于是他把自己从雉鸡精那里问出来的东西转述给云中子，只是略去了和自己有关和问题无关的收魂瓶一事：“师叔，女娲娘娘为什么突然插手人间的事情？” 　　云中子听完一脸“真麻烦”的表情：“白跑一趟了，雉鸡精命不该绝，哎，算它命大。”他叹口气，对杨戬说道，“女娲娘娘哪里是插手人间的事情啊，说白了还是神仙的事情，你师父没给你说过神仙大劫临身吗？成汤合灭，周国当兴，天下必然要大乱一场，我道门子弟正是要趁此机会应劫，斩断人间因果，回归修行正途。” 　　云中子很烦恼，“只是要完成杀劫，阐、截两教要各从商周之中选择一个阵营来辅助，我们阐教选的是周营，你太乙师伯门下的小师弟灵珠子前段时间不是下山，投成了陈塘关总兵李靖的三公子吗？算起来也该出生了。你文殊师伯门下的金吒，普贤师伯门下的木吒，都是李靖儿子。” 　　金吒木吒杨戬听都没听过，更没打过交道，他这些年为寻找凤凰之心的碎片到处走，极少呆在昆仑，所以师伯师叔们是不是又收了弟子，收了谁做弟子他还真不知道。 　　但灵珠子和他却是关系极好的同门师兄弟，整个阐教三代弟子中也只有灵珠子能和他过几招。 　　现在么，就算灵珠子没去投胎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更别提现在投胎做人的灵珠子只是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娃娃了。 　　——你很快就会知道他到底会不会走路了。 　　压根不知道小师弟在母亲肚子里呆了三年的杨戬，哪里会知道新名字叫做哪吒的小师弟一生下来就两岁大，直接越过爬和走，光着脚丫子满地跑根本不是问题。 　　杨戬决定到陈塘关与孙小沫汇合的时候，顺便去围观一下灵珠子，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前世的记忆，如果有，那可就十分有意思了。 　　至于即将到来的封神之战，杨戬却是没放在心上的，师祖和通天教主的关系好着呢，两教弟子也极少有矛盾，至于封神榜封神，无论是师祖还是通天教主都不会乐意向天庭俯首称臣，昆仑的师伯师叔们个个都是维护自家徒弟的护短性子，哪里舍得让辛辛苦苦养在身边的弟子上榜封神供玉帝差遣？ 　　而两教之外的道友是不是想讨要封号为天庭做事，那是他们的选择，杨戬并不关心。 　　雉鸡精云中子不打算杀了，索性打道回府，杨戬拜别这位师叔后直接回玉泉山接敖丙，但除了到玉虚宫听师祖讲道之外基本不出门的玉鼎真人竟然不在金霞洞里，给杨戬留字说是去了青峰山清虚道德真君那里，刚开始频繁的发生这种事情杨戬还挺新鲜的，现在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杨戬早习惯了师父的改变，淡定的掉头去青峰山，这才见到了正和清虚师伯你来我往的比试中的师父。 　　旁边还有两个小孩子，一个是敖丙，另外一个杨戬很陌生，模样看起来和敖丙差不多大，他两只手捏成小拳头，正满脸通红情绪激动的大叫：“啊啊啊啊师父！师父！快打败他！” 　　敖丙的情绪也被他给带了起来，样子倒是比杨戬上次见到的更活泼一些，他看着场中的两人，转过头兴奋的对身边的小孩说道：“玉鼎真人又要赢啦，天化，你师父这次又输了。” 　　叫天化的小孩不甘心的哇哇叫，扑到清虚道德真君怀里仰起头满脸愤怒的指责道：“师父，你骗人，你都打不过玉鼎师叔，还说自己最厉害！” 　　清虚道德真君连忙捂着徒弟的嘴，讪讪的看了看旁边的玉鼎真人，玉鼎真人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清平静，丝毫没有嘲笑自家师兄的意思，清虚道德真君咳嗽一声，一转过头就变成满脸的苦逼和郁闷。 　　要说师门中最不爱热闹的，非他这个师弟莫属，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位师弟就总喜欢往他这里跑，其实也不光是往他这里跑，其他师兄师弟的洞府经常能够看到玉鼎师弟的身影。 　　一开始清虚道德真君问过自家师弟是干嘛来了，玉鼎真人竟然回答：“来看看师兄。” 　　清虚道德真君那叫一个受宠若惊，连忙好好招待，但他费尽口舌找遍话题自家这位据说是来“探望师兄”的师弟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听着，极少答话，清虚道德真君知道他性子冷清，特别怕自己说的话让师弟觉得无聊，所以他一脑抽，提了一个让他此后几百年后悔几万次的提议：同门比试。 　　从此他开始了一成不变的单方面被虐比试经历。 　　他这位师弟的法宝也许是所有师兄弟中最少的，但论武力值绝对是最高的，无论是悟性还是天赋都是师兄弟中最拔尖的一个，清虚道德真君能打得过他才怪咧！ 　　后来知道受虐的不止自己一个后，清虚道德真君终于平衡了。 　　虽然每次都输，但这么比试不是没效果的，至少元始天尊就相当欣慰的发现，不过短短几百年而已，他这些弟子各方面的修为实力竟然蹭蹭蹭的往上涨了不少。 　　通天师弟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听说最近他对门下弟子的约束和管教越发严厉起来了，整个截教内部简直哀鸿一片。 　　哎呀，真是太可怜了。 　　谁知道这一切竟然只是源于当年杨戬的一句“多和师叔师伯们聚一聚”，杨戬自己早就把自己对师父说过的话给忘的一干二净了，只怪当时还年少，他只是怕师父突然从凡间给自己找个师娘回来而已…… 　　看到杨戬，清虚道德真君很惊讶，了解到杨戬的经历后，清虚道德真君对自家师弟简直各种羡慕妒忌恨，自己优秀也罢了，连收的弟子都这么优秀，这么强就算他给自家徒弟吃再多丹药送再多的法宝也赶不上啊！ 　　这么小就活在师兄的阴影下……他可怜的徒儿。 　　清虚道德真君悲伤的看着自家乖徒弟：“天化啊，这是你杨戬师兄，叫杨师兄。” 　　天化乖乖地行李：“天化见过杨师兄，杨师兄好。” 　　杨戬矜持的点点头，转手送了个桃子出去，黄天化眼睛一下亮了，欣喜的双手接过桃子抱在怀里，仰脸看着杨戬笑，开心的说道：“谢谢师兄！” 　　小小的黄天化在心里给这位杨师兄发了张大大的好人卡，然后小小的嫌弃了一下自家师父。 　　黄天化：我个子还没厨台高就开始自己做饭容易么。 　　三岁就被粗枝大叶的清虚道德真君抱回来的黄天化简直一把辛酸泪，他师父根本不懂照顾小孩，当年差点没把他给饿死，一路磕磕绊绊的长这么大他真的一点都不容易！ 　　见敖丙也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杨戬默默地从乾坤袋里另外拿了个桃子给他。 　　敖丙欢欢喜喜的抱着桃子，冲杨戬羞涩一笑，小声说道：“谢谢杨师兄。” 　　黄天化立刻把那点小心酸抛开，伸着脖子朝敖丙怀里看了看，仔细的比对过后，他骄傲的说道：“我的比你的大！” 　　敖丙才不和小孩子计较，他淡淡的说：“哦。”然后一口咬下去，满嘴香甜可口的汁液，“苦孩子”黄天化舍不得吃，吃了以后就没了，他眼巴巴的看着敖丙的，鼻子动了动，咽了咽口水，艰难的露出一个坚决抗拒诱惑的表情，默默地远离了敖丙，决心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坐在月亮下面一边吃一边想家。 　　等杨戬和玉鼎真人的话说完了，敖丙的桃子也吃完了。 　　这时候黄天化才知道刚刚认识没多久但十分投缘的小伙伴要走了。 　　打小就跟着师父在山上修行，与花草树木虫鱼鸟兽为伴的黄天化很孤独，清虚道德真君是真疼徒弟，但他也是真的不会照顾小孩子，更别说给黄天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温暖了，好在黄天化天性乐观开朗，心志坚强，这才没变成问题小孩。 　　他特别舍不得敖丙，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红了眼睛，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发小脾气不准敖丙走，甚至宁愿把月下思家用的重要道具还给杨戬，后来又改口要和敖丙一起走。 　　几个大人真是被他弄的头都大了，清虚道德真君到底心疼徒儿，最后犹犹豫豫的瞅着玉鼎真人，有满脸不好意思的看着杨戬，很温婉的传达了自己的意思：能不能带我家天化一起玩？ 　　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玉鼎真人也有些不忍心看。 　　看看兔子眼的黄天化，再看看也一脸不舍和不忍的敖丙，想想陈塘关才出生的灵珠子，不知怎么的，杨戬突然有种一大波孩子来袭的诡异的感觉。 　　——明明只有三个，这种不妙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杨戬：“……” 　　第40章 　　不说杨戬怎么带着两个小拖油瓶往陈塘关去，先说孙小沫，她和杨戬分开后没去陈塘关，反而顺着石矶离开的方向追去，远远的看到石矶牵着碧云童儿的背影，孙小沫大声喊： 　　“前面的道友请留步！” 　　石矶看到追来的是孙小沫，表情变得警惕起来，护着碧云童儿狐疑戒备的问道：“怎么，你后悔了？” 　　“后悔什么？”孙小沫一头雾水，随即不在意的嘻嘻笑起来，她客客气气的给石矶做了个揖，脸色一肃，十分郑重的说道，“石道友，我来是有一件修行上的问题想要向你请教，还望石道友看在我们阐截两教友好相处的情谊上不吝指教。” 　　石矶嘴角抽了下：“我不姓石。” 　　孙小沫迷茫的看着她：“道友不是叫石矶吗？难道是矶道友？”她从善如流的改正，微笑，“矶道友。” 　　石矶怒道：“你敢取笑我，我叫石矶就姓石吗？那人叫你如意你是不是就姓如了？不说你是阐教的还好，我截教什么时候和你阐教有什么情谊了？有也是元始天尊和掌教教主的情谊，我们教中弟子绝不会承认的！童儿，我们走！”说完，石矶拂袖，牵着碧云童儿气呼呼的驾云离开。 　　孙小沫是有些促狭，结果石矶把她劈头盖脸的骂一顿，孙小沫一脸呆滞，看到石矶走了才反应过来，满脸懊恼的追上去，石矶没理她，一味的拉着碧云童儿直往前走，孙小沫带着些好奇的神色狐疑观察石矶脸上的表情，嘴上说道：“我不姓如，我姓孙。”猴哥的孙，她在心里补充，“道友你消消气，都是我不好，我真的是来向你请教问题的。” 　　她又拿出一个桃子在偷眼打量她的碧云童儿面前晃了晃，露出笑脸，“碧云小道友，你劝劝你师父，让她吃个桃子，别生气了好不好？” 　　碧云童儿脸红了红，他有些小小的兴奋，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的用“道友”来称呼他，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他不能在这位道友面前露怯，让她认为自己只是个喜欢躲在师父身后、靠不住的小孩子。 　　他鼓起勇气，红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严肃，抬头对石矶说道：“师父，我们有两个桃子了，她要是愿意再拿出一个桃子给彩霞，师父你就和她说句话好不好？” 　　石矶：“……” 　　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孙小沫态度这样好，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换了阐教其他弟子早就骂回来了，说不得还要打一架。 　　其实两教教主的关系这样好，弟子之间的关系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很久以前他们还能和平相处，相互之间师兄师弟的称呼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掌教师尊总是喜欢在他们耳边夸阐教的那帮人，截教弟子心高气傲的不在少数，长年累月被自家教主念叨“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好”，心里没怨气才怪呢。 　　越是不服气，就越是想找阐教比试比试，两教弟子各有输赢，谁也不服气谁，谁都认为自家教派更强一点，每次相聚好话说不到三句就要争执起来，谁也看谁不顺眼。 　　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彼此之间也没有真的厌恶对方。 　　所以孙小沫一认错，石矶就有些不自在了，她只是放不下脸面，正好傻徒弟递过来一个台阶，石矶纵使嫌弃这个台阶过于幼稚丢人，还是顺着下来了。 　　“胡闹什么。”她佯作生气训斥碧云童儿，“你以为这桃子是什么普通的东西，随随便便就能给人的？”石矶转过头打量孙小沫，淡淡的说道，“这倒是奇怪了，你有问题不去找你师父，问我做什么？” 　　“你有经验啊！”孙小沫见她终于理自己了，很高兴的说道，“我知道道友是石头成精。” 　　这不是什么秘密，石矶佯作冷淡的看着她。 　　孙小沫看着她的眼神带上了热度，指着自己，嘻嘻笑道：“我是棍子精！” 　　石矶：“……” 　　她脑海中浮出一根歪歪扭扭、干枯脆弱的小树枝。 　　石矶眼神微妙的看着她，露出了一丝怜悯和同情的神色，真是太不容易了，她顽石成精最能明白其中的辛酸和艰难，她们这样的出身总是免不了被一些自觉高人一等的家伙们嘲弄逼视，更何况眼前这位的原形只是一根随处可见的棍子。 　　都这样了还能笑的这么开心，真是不得不佩服对方的乐观向上。 　　“看，这就是我的本体！”孙小沫取下变成别针别在衣服上的金箍棒，让它变回一般的大小。 　　——一根笔直笔直的、两头分别有个好看的金箍的、金灿灿闪瞎眼的“小棍子”？ 　　石矶：“……” 　　(╯‵□′)╯︵┻━┻ 　　贫道为什么要去同情这家伙？ 　　一种名为自尊心的东西受到了深深地伤害，联想到回回都能随随便便拿出一大堆师父赠送法宝的阐教弟子，再想想辛辛苦苦自给自足的我门弟子，石矶突然觉得很心酸。 　　孙小沫不能从石矶那张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变化的脸上看出对方内心的悲愤，她认认真真的请教：“是这样的石矶道友，我知道你是本体化形，但我从化形开始就是灵体，你能不能传授我一点本体化形的经验？” 　　石矶瞪大眼睛看着她，似乎非常震惊：“你是说，你是灵体？” 　　“对啊，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石矶不可置信的说道，“万物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才能生出灵体，灵体可以说就是由灵力形成的，若无依凭，灵力很快就会逸散到天地之中，你怎么可以不依附任何东西长时间脱离本体？而且你竟然还是实体！你没觉得哪里不对吗？身体越来越虚弱，没力气，快要消散的感觉？” 　　孙小沫眨眨眼，摇头：“没有，我感觉特别好。” 　　“也是。”石矶呆呆的看着她，“我根本感觉不到你身体灵力的逸散……等等。”她皱眉，盯着孙小沫有些急切的问道，“你能不能拔一根头发下来给我看一看？” 　　“好吧。”孙小沫从头发里挑了一根扯断，递给石矶，然而头发一离开孙小沫的手，就变成了流光一样透明的颜色，石矶一碰，这根流光溢彩的头发便化作光尘随风消散了。 　　石矶满脸震惊，喃喃道：“竟然是真的，全部都是精华。”她用一种让孙小沫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她看，就像饿极了的人看到一座无论房屋还是街道，甚至是天上的白云，地上走动的人和动物，全都是由各种美味的食物构成的世界一样。 　　孙小沫把金箍棒平放，面无表情的盯着石矶的眼睛，一点一点的把它掰弯。 　　这叫用展示武力值的方式来威胁对方，以达到恐吓与震慑的目的。 　　孙小沫凉飕飕的说道：“想打架吗？” 　　石矶：“……” 　　说不心动是假的，但石矶从没想过伤害孙小沫，她只是想问她要几根头发什么的，要知道那可是精华啊！只需要几根头发就能助她打造一个品质上佳的法宝，找个瓶子储存起来关键时刻还能用来疗伤和恢复损耗的修为，那是比桃都山的桃子还要让人心动的好东西！ 　　“道友。”石矶露出笑脸，无视孙小沫把金箍棒掰弯又掰直甚至拧成麻花的动作，亲切的对她说道，“我们打个商量。” 　　没等石矶说商量什么，孙小沫正经的竖起一根手指，认真的看着她：“一根头发一个人情，你欠我的。” 　　石矶表情略扭曲。 　　孙小沫笑的比她更亲切、更无辜，她眨眨眼，甜甜的说道：“不会让你做坏事的，我可以对天道发誓。” 　　“那倒不用。”石矶肉疼的看着她，“你发个普通的誓言就行了。”她咬咬牙，“不过我以后问你要头发你不能拒绝！” 　　孙小沫严肃的看着她：“那我要是变成秃子怎么办？”她严词拒绝，“不能你要就给，我得看着情况办。” 　　石矶也不贪心，一点精华够她用很长时间了，于是两人就这么达成交易。 　　“你跟我来吧，到我的洞府去，我手上没有收藏精华用的器具。”石矶对待孙小沫的态度和之前完全不同，路上孙小沫问她化形的事情她也没不耐烦，相当耐心的把自己的经验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孙小沫，最后她还好心提醒，“每一个人的修行方式都不同，天下的生灵也一样，我的本体是石头，你的本体是金箍棒，我们属性相通，经验上能够给你一点参考，不过有没有用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如意道友的情况过于特殊，我以前从未遇到过。” 　　“你不要叫我如意道友。”孙小沫强烈抗议，“我叫小沫，你叫我名字吧。” 　　石矶：“呃。”这么亲近叫不出口啊，咱俩很熟吗？ 　　观念里只有“道友”“同门”“弟子”“凡人”“修行”这些字眼的石娘娘压根不知道闺蜜为何物，实际上对于他们这些道门弟子而言，男女性别的区分是相当弱化的，根本不值一提，大家道友来道兄去的相互称呼着，亲近但不亲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像琵琶精以及雉鸡精玩的姐姐妹妹的那一套，石矶根本不会去考虑，孙小沫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难得遇到一个和她“同龄”并且能说得上话的女孩子，不由自主的想和石矶亲近亲近。 　　在石矶眼里，这位如意道友的态度就有那么点怪怪的了。 　　两人和碧云童儿驾云一路往东，正午时分石矶望着云下的山头，说了声：“到了。” 　　“这里就是你修炼的地方啊。”孙小沫远眺，但见崇山峻岭，山头众多，看不出那座山更加独特一些，石矶指着脚下的某座山给她看，“骷髅山白骨洞就是我的修行之所。” 　　这么一说，好像有做山头长的的确有点像骷髅头的样子。 　　孙小沫看了看气质不凡仪容有度的石矶道友，再看看骷髅山，沉默片刻，觉得还是不要发表意见的好。 　　以前她还嫌弃玉鼎真人哪里都好，就是金霞洞这个名气太没特色，见过石矶娘娘的骷髅山白骨洞，她保证再也不嫌弃玉鼎师父的金霞洞没特色不好听了！ 　　石矶的洞府里除了她另外一个小徒弟彩霞之外，还有好多没成形的小石头飘来飘去，这些小石头是深紫色的，孙小沫能看到里面藏着的外观像蝙蝠一样的小影子，它们有鼻子有眼，会说会笑，一见石矶和碧云童儿回来了，全都叽叽喳喳的围过来，“娘娘娘娘”“碧云碧云”的叫个没完，石矶被吵的烦都烦死了，赶紧让碧云彩霞两个小徒弟领着小石头们到外面玩去。 　　听到骷髅山白骨洞这个名字后，孙小沫脑海中“石矶娘娘”高深莫测的魔头形象突然崩塌，一个严肃负责并且护短的幼稚园阿姨的形象深深地占据孙小沫的思维一角，赶都赶不走。 　　她眼神诡异的看着石矶。 　　石矶却不管她，找了个小瓶子给孙小沫，让她把拔下来的头发放进去。 　　之后石矶很客气的送客，孙小沫可怜巴巴的看着她：“石头子，我能不能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石头子什么鬼？！ 　　石矶额头青筋跳了跳：“如意道友，不要随便乱给人家改名字。” 　　孙小沫一脸失望：“你真冷淡，我们不能做个朋友吗？” 　　石矶特别想吼：你怎么这么麻烦，还敢嫌弃贫道，你一个阐教的弟子还指望我截教弟子对你多热情吗？阐教的不管是谁快来个人把这货带走吧！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拿人手短，况且说好了一根头发一个人情，石矶无可奈何：“道友想怎样？” 　　孙小沫弱弱道：“做朋友当然要从互相称呼名字开始，石头子。” 　　石矶：看在精华的份上，贫道忍了。 　　她挤出一个笑容：“小沫子。” 　　石矶：“……”贫道刚刚说了什么？ 　　孙小沫哈哈笑：“原来你也挺幽默的啊！”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石矶怎么称呼她，当然“如意”除外，孙小沫特别热络，“以后要常联系，我会经常来找你的。” 　　石矶无语凝噎，眼神纠结的看着孙小沫，开始考虑搬家的问题。 　　“师父！”彩云童儿一脸惊慌的闯进来，“师父不好了！” 　　第41章 　　孙小沫和石矶都看着闯进来的彩霞童儿。 　　石矶皱眉问道：“别慌，慢慢讲，发生什么了？” 　　彩云童儿平复了一下气息，咽了口唾沫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正和师兄说话，突然飞来一支箭，把师兄挂到山崖上了！”想到当时的场景，彩云童儿吓的不轻，一脸后怕的说道，“好险没从师兄脖子上穿过……”他想到自己差点就没师兄了，不由的红了眼睛，“师父，我们都动不了那箭，师父你快来看看吧，师兄还在箭上挂着呢。” 　　孙小沫连忙问道：“你师兄受伤了吗？” 　　彩云童儿摇摇头：“没有没有。” 　　石矶心里稍安，吩咐彩云童儿：“走，去救你师兄！” 　　“唉！”彩云童儿赶紧在前面跑着给师父带路。 　　石矶跟着彩云童儿大步往外走，到了外头，果然看到倒霉的碧云童儿衣领被一支羽箭穿过，高高的挂在山崖上，周围一群着急的小石头束手无策的围着。 　　石矶飞上去，用了些力气才把羽箭从石头里拔出，她放下碧云童儿，打量手中的羽箭。 　　孙小沫就在她旁边站着，看到翎花下有一行小字，但是完全看不懂。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文盲的残酷事实。 　　我要上进！ 　　孙小沫握拳，眼神坚定，暗暗地把学习一事提上章程，打算请无所不能的男神教她，她才不要当文盲好吧，连字都不认识那也太丢人了。 　　她转过脸看着石矶，石矶一脸怒容，非常生气你的样子，孙小沫小心的问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石矶握紧羽箭，咬牙道：“镇陈塘关总兵李靖！” 　　陈塘关总兵？孙小沫一愣，突然想到自己和敖丙刚刚从东海逃出来的时候，在靠海的那座城里遇到的红衣铠甲的男人，别人都叫他总兵，原来他就是李靖吗？ 　　哪吒的父亲？ 　　呃，看起来好年轻，而且没胡子，也很好说话的样子。 　　石矶的声音打断了孙小沫的思绪，她怒声说道，“好你个李靖，你修道不成，我在你师父面前说好话，让你下山享人间富贵，你不思报恩，反而用箭来射我的徒儿，险些害的我徒儿惨死箭下，这口气不出，如何能忍？！” 　　她恨恨的把羽箭掷在地上，吩咐彩云碧云两童儿以及小石头们：“证物收好，你们留下看着洞府，等我把李靖抓过来给你们出气！” 　　石矶说完，招来青鸾，坐上就走了，把孙小沫忘了个一干二净。 　　孙小沫：“……”石头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qaq 　　孙小沫低下头，和小石头们面面相觑。 　　碧云童儿惊魂未定，彩云年纪小不知事，石矶没说，小石头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孙小沫，这几个傻乎乎的站了一会儿，大眼瞪小眼，还是孙小沫先忍不住，说道： 　　“把箭拿来给我瞧瞧。” 　　一个小石头犹犹豫豫的出列，不规则的身体里伸出一只小爪子捏住箭，飘过去递给孙小沫，等孙小沫把箭接过去了，它的小爪子迅速的收回石头里，然后飘回了队伍里，大家一起眼巴巴的看着孙小沫。 　　孙小沫囧着脸，低下头仔细打量手中羽箭。 　　从外观上看起来它和普通的箭并没有太大差别，不知是什么材质，箭身异常坚韧，箭翎上的羽毛根根光滑柔亮，孙小沫手指轻轻抚着箭身时能够感觉到灵力流动，这不是普通的箭。 　　“彩云，你还记得这支箭是从什么方向射过来的吗？”孙小沫对彩云童儿招招手，“你过来。” 　　彩云童儿听话的走过去，有些纠结的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没关系。”孙小沫安慰他，“你告诉我箭射过来之前，你和你师兄都做了什么，你们两个的位置是什么样的，你按照你做过的，再给我演示一遍。” 　　“哦。”彩云童儿晕乎乎的，虽然不知道孙小沫让他做这些是为什么，但她是师父带来的，听说他刚刚和师兄吃的桃子就是这位仙长送的，那么她肯定是贵客了，万万不能得罪的。 　　彩云童儿挠了挠头，走到山崖不远的地方侧着身体站着，他回头看着孙小沫：“我当时就是这么站着的。”这样一演示，彩云童儿想起来了一些，“对了，箭是从后面射过来的，我没看到方向，嗯，当时师兄在这里。”他比划了一下，然后看着孙小沫，等她指示。 　　小石头们也觉得很稀奇，忍不住往这边飘过来近距离围观。 　　孙小沫没注意小石头们的动静，她很专注的思考着某些问题。 　　她抬起头，盯着远处山崖上拔掉羽箭后留下来的箭孔，又看了眼彩云童儿所处的位置，歪着头往骷髅山相反的远方瞧了一眼。 　　沉吟片刻，孙小沫领着迷迷瞪瞪的碧云童儿到彩云童儿对面站着，一边问彩云童儿一边调整碧云童儿的位置：“是这样站着的吗，这回没错了吧？” 　　“嗯。”彩云童儿用力点点头，“一点都没错。” 　　孙小沫在碧云童儿面前蹲下，闭着一只眼睛穿过碧云童儿衣领破损的地方瞄准山崖上的箭孔，指尖灵力凝聚，轻轻弹出，流光溢彩的灵力像丝线一样延伸变长，连接着箭孔和手指，穿过碧云童儿的衣领，孙小沫转过头，看向这条灵力形成的细线反方向延伸的地方。 　　确定了方向之后，孙小沫收回灵力站了起来，她望着远方，微微眯着眼睛，转头叮嘱小家伙们：“你们回洞府里呆着，我去去就来。”又吩咐小石头们，“看好他们两个，别让他们乱跑。” 　　小石头里的蝙蝠影子点点头，一双双大眼睛信服的看着孙小沫，感觉有点萌萌哒。 　　孙小沫手指头动了动，默默地想，要是她开口问石头子要一个小石头回去养着，不知道石头子会不会答应。 　　孙小沫离开骷髅山，驾着云往东边飞去。 　　——方向上也许有误差，大体上不会错。 　　她走了没多久，石矶就乘青鸾回来，她提着剑，落地后直接往骷髅洞走去，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噗通”声以及“哎哟”的痛呼声，石矶头也不回，命令迎上来的小石头们：“把姓李的给我抓进来！” 　　小石头一拥而上，伸出小爪子扯着李靖的头发、耳朵、鼻子、手指还有衣服，乱糟糟的把总兵大人连拉带扯的带到了白骨洞里。 　　石矶坐在石头椅子上，冷着脸看着一身狼狈的李靖：“李靖，你仙道未成，却享尽人间富贵，能有今天，你亏的是谁？不思报恩也罢了，恩将仇报是什么道理？” 　　李靖人在家中坐，见石矶气势汹汹而来，正温吞淡定的和她行礼打招呼，人就被青鸾一爪子给摄走，他半路想了很多，自认为没有做任何亏心事，便大咧咧的放下心来，即使被小石头们七手八脚的扯这里那里弄他的浑身没有一处疼的，他也不生气。 　　听到石矶的质问，李靖大为惊奇：“石矶娘娘这是何意？弟子一心在陈塘关练兵，近来从未与任何人产生争执，何来恩将仇报一说？” 　　“你还想抵赖！”石矶怒道，“不是你射的箭，险些害的我弟子命丧黄泉，箭翎下是你的官衔名讳，我还能冤枉你不成？” 　　李靖纳闷儿：“什么箭？箭在哪里？可否请石矶娘娘取来给弟子看一看。” 　　石矶吩咐小石头们：“把箭给他！” 　　李靖初时还不怎么放在心上，以为定然是误会一场，等看到羽箭不由大吃一惊：“这是震天箭，和乾坤弓一样是轩辕黄帝所留，震天箭非乾坤弓不可用，乾坤弓至今无人能拿得起来，仍是镇压我陈塘关的至宝。”他迎上石矶含怒的眼眸，讪讪的摸了摸头，一脸茫然的说道，“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石矶怒掀桌，你一脸无辜的表情做给谁看呐？！ 　　她气不打一处来，笃定主意李靖要是再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她就让小石头们先上去揍他一顿再说。 　　还好李靖关键时刻没掉链子，他正色道：“弟子一定会查清楚是何人放箭，给石矶娘娘一个说法，如果找不到放箭之人，无论石矶娘娘如何处置李靖，李静绝无二话。” 　　石矶沉默片刻，似乎在考虑李靖这些话的可信程度，她最终决定相信李靖一回：“好……” 　　“轰——” 　　石矶才说了个“好”字，洞府外一声巨响，山摇地动，随后一个孩子奶味十足的声音传进来：“妖怪，快放了我父亲，小爷饶你不死！” 　　李靖震惊，失声道：“哪吒？！” 　　洞外的小石头们一窝蜂的冲进来，泪奔着躲到石矶身后，吓的瑟瑟发抖。 　　外面有个小娃娃，好！凶！残！ 　　“不不不。”李靖连忙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不会是哪吒，哪吒才出生几天，怎么可能是哪吒！”就算他生下来就会蹦会跳，那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娃娃，骷髅山这么远，他决计没可能这么快就找过来的。 　　石矶怒瞪李靖：“你儿子？” 　　李靖斩钉截铁：“不是！” 　　“父亲，我是哪吒，你别怕，孩儿救你来了！” 　　李靖：“……”分分钟打脸不解释。 　　“轰”的又一声响，哪吒直接打破石门闯了进来。 　　头上扎着两个冲天角，身上穿着金边云纹的红肚兜，右手乾坤圈，披着混天绫，光着小脚丫，粉面红唇，眼睛大而有神，好个漂亮的小娃娃！ 　　只是未免太小了点。 　　石矶还当他是何方神圣，一见他手中拿着的乾坤圈，反而笑了起来：“哈，原来是你！” 　　哪吒不理她，进来先看李靖，发现父亲并未受到伤害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李靖头疼不已，怕他再惹祸端，在哪吒开口之前抢先说道：“哪吒，过来这里。” 　　他不等哪吒过来，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把哪吒抱起来，哪吒“呀”了一声，扑腾着小短腿，叫道：“父亲，快放孩儿下来，有妖怪！” 　　石矶给气了个仰倒：“李靖，这笔账我一并算你头上了，我就依你所言，放你回去，如果你查不出来射箭的是谁，我问你师父要你！你们走吧，把你的震天箭也一并带走！” 　　小石头把掉落在地上震天箭捡起来还给李靖，李靖单手抱着哪吒去拿箭。 　　哪吒看到震天箭，心里一动，脸上露出了些端倪来，正好被石矶瞧见。 　　李靖道：“石矶娘娘，弟子告辞了。” 　　抱着哪吒正要走，却听石矶不紧不慢的说道：“慢着。”石矶不动声色的盯着哪吒的表情，眼里带着探究和狐疑的神色，“哪吒，箭是你射的吧？” 　　这支箭的确和哪吒刚刚用过的箭长的一样，哪吒正要承认，被他爹在屁股上掐了一把，立刻泄了气，鼓着腮帮子恹恹的不说话了。 　　李靖迎着石矶有如实质的探究眼神，镇定的说道：“我儿个子还没轩辕弓长，臂长连震天箭的一半都不到，别说他能不能拿得起轩辕弓，就算拿得起又怎么才能把弓弦拉开？莫要忘了，哪吒只是个孩子。” 　　石矶冷笑道：“别的孩子一定做不到，你儿子肯定能做到，难道太乙真人收他为徒的时候没告诉你，你儿子本来就是他的弟子灵珠子转世吗？” 　　李靖坦坦荡荡的看着石矶，眼神较真，透着几分无辜的说道：“他前尘尽忘了不行吗？石矶娘娘转世难道还带着前世的记忆吗？” 　　石矶原本就是顽石成精，哪里来的什么前世，她有些着恼：“李靖，你儿子是父母的心头肉，我石矶难道就不心疼徒儿了？你若是一定要护着李哪吒，我只能和你翻脸了。” 　　李靖在心里叹口气，其实他已经信了石矶，这一箭恐怕还真是哪吒射的，但他为人父的能这么把孩子交出去吗？不能！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为独当一面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在这之前，这孩子无论犯下什么过错，都该由做父母的和他一起承担。 　　“李靖并无此意。”李靖沉声道，“既然我答应给石矶娘娘一个交代，就一定不会食言。” 　　哪吒见父亲被人为难，心中大为恼火，李靖不让他说话，他本该忍住的，但他从来都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更何况他可不认为自己哪里对不住这石矶娘娘的。 　　哪吒冷笑：“我就是射了这一箭又如何？我的箭是往东边去的，你的骷髅山在哪？平地赖人，好个石矶娘娘！”说着，他从李靖怀中挣脱，放出混天绫去缠石矶，拎着乾坤圈要去打她。 　　石矶面上带笑，袍袖迎上，接住混天绫，徒手抓住乾坤圈，小小哪吒两件法宝都被她给夺了去。 　　哪吒大惊。 　　石矶取笑道：“你再拿出你师父送你的法宝，来试试我的法术啊。” 　　徒儿还小，太乙真人只给了哪吒这两件法宝，哪里还有多余的，哪吒手无寸铁，转身拉着李靖：“父亲，快跑！” 　　李靖：“……”能屈能伸，不愧是我儿子。 　　他抄手抱起哪吒，直接施展土遁之法逃了。 　　石矶：“……”卧槽，还敢要点脸吗？！ 　　“哎呀，门怎么破了个大洞？”孙小沫在洞府外大惊小怪的叫喊，石矶听到“洞”字转过头来，孙小沫人已经在眼前了，她见石矶和大家都没事，不由得松了口气，“我还当你仇家找上门来了，门口的洞你弄的啊？”她眼睛落在石矶手上，目光直了，两个法宝的名字脱口而出，“乾坤圈，混天绫？！” 　　“呃，这不是太乙真人送给哪吒的宝贝吗？”孙小沫满脸困惑，“我就走了这么一会儿发生什么了？” 　　石矶没奇怪她为什么认得乾坤圈和混天绫，对方是阐教弟子，知道很正常。 　　她心里十分气闷，见孙小沫一脸真切的关心之色，突然就想和她诉诉苦，于是石矶愤愤然的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孙小沫：“什么前尘尽忘，这一言不合闹的翻江倒海的臭脾气还和以前一个样，早就听说灵珠子比杨戬还惹不得，因为杨戬还跟你讲道理，灵珠子和他师父就不知道‘道理’两个字怎么写的！” 　　孙小沫弱弱的想：哪吒是熊孩子没错，不过我还是挺喜欢他的……也没这么差劲吧？ 　　她咳嗽一声，抬眼盯着石矶认真的问道：“哪吒说他的箭是朝东边射的，对吗？” 　　“我管他往哪里射的，总之箭最后是射到了我骷髅山。” 　　“但这支箭并不是从陈塘关来的。”孙小沫示意她消消气，冷静点，“你走之后，我推测出箭的大致路径，我沿着推测出来的路径往东南方向直走，路上没有任何人烟，到了海边后我没有继续深入，而是朝西去了陈塘关，骷髅山在陈塘关以北，哪吒说他这一箭是朝东边射的，除非他人在骷髅山西部，不然不管他在哪个位置往东射，这一箭都不可能射到骷髅山。” 　　骷髅山，陈塘关，以及她沿着箭的轨迹抵达海边的那一点，连起来大致是个直角三角形，陈塘关是直角的位置，这支箭总不可能从直角射到海边的那个角，然后再自动转弯最终射中骷髅山吧？ 　　虽然这个世界上有神仙，但万物运行的轨迹还是遵照自然规律的。 　　除非有人干涉。 　　“现在只需要问一问哪吒，他射箭的时候人在哪里，就能弄明白他到底是不是清白的了。”孙小沫眼巴巴的看着石矶，“你要是不乐意见他们父子，我替你走一趟行不行？” 　　石矶狐疑的看着她：“为什么我觉得你特别不想让我去陈塘关？” 　　孙小沫毫不犹豫的说道：“肯定是错觉！”被石矶盯着不放，孙小沫咳嗽两声，声音也软了下来，“我是怕你们再打起来，那样多伤和气呀，阐教截教本来都是一家的，我们应该向元始天尊和通天教组两位道祖学习。” 　　石矶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谢谢你了。”顿了顿，她别别扭扭的说道，“小沫。” 　　孙小沫瞪大眼睛，喜笑颜开：“哎呀，你居然——” 　　石矶恼羞成怒：“你可以走了！” 　　孙小沫简直想在地上打个滚，这种反应肯定是决定接纳她，真的想要和她做朋友了，她嘻嘻傻笑，高高兴兴的和石矶说了再见，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踩着云彩轻飘飘的飞向了陈塘关。 　　石矶是在得知孙小沫特意循着箭的轨迹找线索，并且把推理出来的这些东西告诉她时，她才决定把对方当朋友。 　　并不是因为她推理出这些东西，而是因为孙小沫对这件事的上心程度，她并没有要求孙小沫去做什么，也没要求她帮忙，可孙小沫还是做了，石矶觉得有点暖心。 　　她已经习惯了不依靠任何人，有事自己解决，很多截教弟子都和她一样，并不是说他们不护短，只是大家的行事风格不同而已，说他们要面子、淡漠也好，总之阐教那么黏糊糊、直白的表达感情和关心的方式，他们永远不会习惯。 　　不得不说，这种不是一个人的感觉其实不错。 　　石矶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到她吩咐门下弟子采集的药材已经齐全了，本来今天一早就应该炼丹的，结果因为这些事情耽搁到了现在，她站起来，叫了一声：“童儿？” 　　没有人回答，碧云和彩霞两个童儿一开始就不在，她和孙小沫说话的时候小石头们也很体贴的出去了，孙小沫一走，白骨洞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石矶突然觉得洞府有些过于安静了。 　　她皱了皱眉，走出了洞府。 　　一个人背对着她，站在洞府之外，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了，这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带着斑斑血迹的脸。 　　石矶怔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盯着对方的脸，表情充满了深深地疑惑和困扰，良久，她脑子里忽然有一道光闪过，石矶瞳孔一缩： 　　“你、你是……” 　　那人微微一笑，柔声道：“竟然认得我吗？那就更留不得你了。” 　　第42章 　　孙小沫到了陈塘关总兵府外，想到现在的自己对于李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对方又和石矶闹了矛盾，她要是直言自己是代替石矶过来的，就算不把她当敌人，有了这一层阻碍，也很难跟她毫无芥蒂的相处。 　　她想了想，重新变回小孩子，只希望李靖和他夫人不要那么快就把她和敖丙给忘干净了。 　　孙小沫闷头往里走，迎面一人疾步走来，把孙小沫撞了个趔趄，对方急忙扶稳她，讶异的“咦”了一声，奇怪的说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来总兵府做什么？” 　　孙小沫抬头一看，不由乐了，小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大叔，你不记得我啦？” 　　李靖：“……”本来没想起来是谁，就觉得有点眼熟，听到这声“大叔”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实在没功夫和这个小孩说话，突然想到什么的李靖一脸紧张和着急，把孙小沫抱起来放到一边，刚抬起左脚，只听一个稚嫩的童音响亮的喊了一声：“父亲！”一团火红的颜色从总兵府冲出来，直直的扑到李靖身上，抱住他正要迈出去的那条腿。 　　李靖满脸懊恼：“哪吒，你放手。” 　　“不放！”小哪吒完全忽略了旁边的孙小沫，一脸怒容的抬起头，气呼呼的瞪着李靖，大声说道，“你让母亲支开孩儿，就是要去骷髅山给那什么娘娘赔罪吗？那一箭射的明明是东海，说了是她赖我，父亲你为何不信！” 　　这误会可真够深的。 　　一个认定了射向骷髅山的箭是哪吒干的，一个认定了自己无罪了，是对方故意诬赖。 　　要不是孙小沫正好在现场，顺着线索查清楚了大部分真相，怕是连她也难以分辨清楚石矶和哪吒两个人到底谁对谁错。 　　石矶是暴脾气，哪吒也是个不好惹的，孙小沫感觉自己要是没劝住石矶，石矶肯定当场就追着李靖和哪吒来陈塘关了，那时候不管真相是什么，双方心里有怨，闹到最后肯定要打起来，那时候这仇可就结下了。 　　所以说，震天箭到底怎么从陈塘关跑到骷髅山的啊？ 　　哪吒正在气头上，现在插话不是最好的时机，孙小沫只好继续做她的隐形人，在边上围观这对父子的争执。 　　这时候李靖的夫人殷氏姗姗来迟，因为急促的快步行走脸庞泛着红，额头也被汗水打湿了，李靖一见夫人来了眼睛一亮，但还是忍不住埋怨一句：“你怎么不拦着他。” 　　李殷氏无可奈何道：“我哪里跑得过他，哪吒，别闹了，快来母亲这里。” 　　李靖也好声好气的哄着儿子：“乖哪吒，你快撒手。” 　　见父母都不信自己，自家父亲更是非要“代子请罪”，哪吒恼的火冒三丈，不过他人太小了，粉团子似的小人儿脸上的表情再凶狠也只会让人觉得可爱，毫无威慑力。 　　哪吒大叫：“气煞小爷了！” 　　他松开李靖，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怒火，亮的惊人，锋芒毕露，他恨恨的说道：“好，父亲只管去，孩儿这就去找师父，闹她个翻江倒海！” 　　看着这样的小哪吒，孙小沫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这真是个祖宗！ 　　没有人怀疑哪吒这句话的真实性，本来还要哪吒拦的李靖这下子反而要去拦哪吒了。 　　李靖不是不信儿子说的话，但他信没用，石矶不信啊！ 　　也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变故，震天箭的的确确在人家手里，石矶没必要在这上面骗他，她说箭差点射死她徒儿那就一定是。 　　再说了这支箭的确是自家儿子射出来的，本来李靖是有机会慢慢地查清楚真相，给石矶一个交代，结果哪吒来了，惹恼了石矶，连法宝都给人家收缴了，李靖哪里有功夫去查明真相，现在抓紧时间上门赔罪为妙。 　　李靖早看出来了，哪吒这孩子还是灵珠子的时候肯定被太乙真人给娇惯坏了，心高气傲，一点亏都吃不得，一点委屈都受不得，谁敢给他小爷气受，就像他自己说的：闹他个翻江倒海！ 　　李靖本来想迅速的解决整件事情，然后回来好好地和哪吒谈一谈的，结果连自家门槛都没迈出去就被哪吒给逮到了。 　　连儿子都镇不住，他这个爹还要不要当了？ 　　李靖深吸一口气，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哪吒明白什么是父亲的威严，他板着脸：“哪吒。” 　　哪吒满脸倔强，委委屈屈的看着他。 　　李靖：“……”根本狠不下心来(╯‵□′)╯︵ 　　“夫人。”他求救的看着李殷氏，李殷氏目光游移，哪吒看着母亲，“母亲，你不信孩儿吗？”李殷氏躲不了，一脸为难的对小哪吒说道，“母亲怎么会不信你，只是你到底惹了麻烦，又把人家的洞府给砸了，你父亲不向人家赔罪，怎么把你的法宝要回来？” 　　面对母亲哪吒不敢太强硬，他态度倒是软了下来，只是仍然满脸不服气，理直气壮道：“她赖孩儿用箭射她弟子，不分青红皂白把父亲劫走，我只砸了她的门已经很客气了。” 　　李殷氏看着丈夫，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那表情像是在说：你看，我也说不服不了他，你自己看着办吧。 　　“咳。”孙小沫用力咳嗽一声，提醒大家自己的存在。 　　哪吒转过头看着她，小眉毛一皱，奶声奶气的说：“哪来的孩子，到别处玩。” 　　“……”孙小沫假装自己没听到，一脸天真的看着哪吒，“你那一箭是站在哪个地方射的？陈塘关吗？” 　　“哎呀，这孩子不是……”李殷氏也认出孙小沫来了。 　　孙小沫甜甜一笑：“姐姐好，你还记得我啊？” 　　李靖大叔：“……” 　　李殷氏脸上露出笑容：“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不记得呢。” 　　哪吒：“……”姐姐什么鬼，母亲您怎么可以承认！ 　　孙小沫对哪吒笑：“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射箭的时候人在哪里了吧？” 　　哪吒不情不愿的说道：“在敌楼上。” 　　“陈塘关？” 　　哪吒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自然是在陈塘关。” 　　孙小沫想了想，控制着灵力凭空构造出一座山、一座房子，以及大海的影像，哪吒惊诧的看着她，神色变得不可思议起来，他原本以为孙小沫就是个比寻常小孩更聪明一点的孩子，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至少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位师叔师伯能够这么纯熟的运用灵力，甚至是把灵力凝结成图像。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灵力也可以这么用。 　　哪吒不用试就知道自己做不到。 　　李靖的吃惊程度和哪吒是一样的，唯独李殷氏是彻头彻尾的凡人，不明就里，只是觉得这孩子有些神通而已。 　　“这是陈塘关的位置，这是骷髅山的位置，哪吒在这里。”孙小沫在屋顶上捏了个火柴小人，小人张开弓箭，对准正东方的大海，“哪吒，方向没错吧？” 　　哪吒态度温和了很多，他点点头：“没错。” 　　孙小沫一笑，视线重新落在三维立体图像上，代表哪吒的火柴人射出了一箭，金色的流光飞向大海，然后转了个弯，射向骷髅山。 　　哪吒满脸意外，脸上的怒容消失了，看着代表箭矢的流光把骷髅山上的一个小人挂在崖壁上，然后整个演示过程结束，画面消失，他的表情已经冷静下来，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明明他的箭射的是东方，结果却到了陈塘关正北方向的骷髅山。 　　李靖满脸疑惑：“箭的方向怎么变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孙小沫笑了笑，一脸轻松，“我还要回骷髅山把答案告诉石矶，你们不用担心，她其实很好说话的，之前把大叔抓回骷髅山，也是因为弟子差点就被杀死，气昏了头，你们别怪她。”她笑嘻嘻的看着哪吒，等着他的回答。 　　哪吒对着她的笑脸说不出狠话，闷闷道：“只要她不来惹我，我何必跟她过不去。” 　　这算是两厢恩怨化解的意思了。 　　孙小沫非常高兴：“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她的。” 　　哪吒：“……”我说什么了？ 　　孙小沫道：“不说了，她还在等我，我先走了，你的乾坤圈和混天绫我也会帮你要回来的。” 　　她说着，四肢伸展，身体抽长，转眼从一个比哪吒高不了多少的孩子变成了一名身材颀长容貌秀美的年轻女子，她迎着李靖和李殷氏惊讶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 　　“我前一阵子才刚刚长大，变回小孩子的模样是怕你们不认得我。” 　　李靖：“原来如此，那之前的那个孩子？” 　　孙小沫道：“他很好，和玉鼎真人呆在一起，大叔你不用担心。” 　　李靖：“……道友莫非也是阐教弟子？” 　　“不是啊。”孙小沫露齿一笑，“我师父是东岳帝君。” 　　李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孙小沫驾云离开，人已经走远后，终于反应过来东岳帝君是哪个的李靖震惊了——那位从来都是神神秘秘、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一出现就证道成圣名动天地的大神竟然也收了弟子？ 　　其实，就算孙小沫说自己是女娲的弟子李靖都不会这么吃惊，主要是东岳帝君这个人太神秘了，而且最近风头很盛，和他比起来，那些在他们出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于天地间的圣人固然令他们景仰敬畏，但东岳帝君成圣却是所有的道门弟子亲身经历的，那其中的震撼自然不用多说，比起其他圣人，东岳帝君带给他们的感觉自然更加新鲜、更加深刻、更加直观。 　　孙小沫不会知道，天底下到底有多少修道者把她师父当成“男神”来崇拜。 　　至少陈塘关的李总兵就挺想见东岳帝君一面的。 　　孙小沫哼着小曲在骷髅山降落，经过被打破的石门，一路飘进了白骨洞。 　　石矶在椅子上懒洋洋的窝着，手里捧着乾坤圈和混天绫打量，听到孙小沫进来的声音她头也不抬：“怎么样？” 　　孙小沫小小的得意了一下：“我就说不是哪吒吧，他射箭的时候人可是在陈塘关的敌楼上，现在误会解开了，你就不要和他一个小孩子生气了，谁叫你话都讲清楚直接把李靖给绑到骷髅山，换了谁都着急啊。” 　　“我明白了。”石矶抬头看她一眼，把混天绫和乾坤圈递过来，“喏，拿着，还给他吧。” 　　孙小沫笑嘻嘻的上前去接，石矶却拉住了她的手，孙小沫抬头笑着，傻乎乎的看着她，眼睛里带着询问，石矶只握着她的手，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孙小沫晃了晃她拉着自己的手，惊恐的看着她，“难道你又改变主意了？啊对了，我应该把李大叔也带过来的，你们互相道个歉，有什么恩怨一笔勾销，以后大家还是和睦相处的好邻居，你觉得怎么样？” 　　“不必了。”石矶仍然垂着眼眸，说话很慢，在思考什么的样子，她好像忘了自己还拉着孙小沫的手，心不在焉的说道，“我修行到了关键的时候，最好不要让人来打扰。” 　　“这样啊。”孙小沫一脸失望，“那我不是也不能来看你了？你要闭关多久啊？” 　　“嗯？”石矶抬起头，目光犹疑的瞧着她，“少则几月，多则百年，说不准。”她欲言又止，好像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孙小沫关心的看着她，“石头子，你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你走之后，我想了很多。”石矶慢慢地说道，“主要是修行方面的问题。” 　　“哦。”孙小沫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我进展太慢了。”石矶一脸落寞。 　　孙小沫想拍拍她的肩膀，不过手里捧着哪吒的法宝，手腕又被石矶握着，她实在腾不出手来，便语气小心翼翼的宽慰她：“你不要着急嘛，进展慢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你每天都在进步，‘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最难的是坚持，你千万别灰心丧心，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总之你不会一直弱下去的。”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石矶喃喃自语，她重复了两遍，脸上忽然露出豁然开朗的笑容，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孙小沫，“你果然是个宝贝。” 　　孙小沫想：她是不是多说了一个‘贝’字？ 　　一字之差，但和“你果然是个宝”比起来，“你果然是个宝贝”听起来怪怪的。 　　孙小沫没放在心上，她嘚瑟兮兮的看着石矶：“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佩服我？不用太感动，我果然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哈哈哈哈哈！” 　　石矶含笑注视着她，眼神里划过一抹奇异的神色。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修行慢是事实。”石矶等她安静了一些才继续说，“我有一个办法，以前一直不用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现在找到了，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帮我。” 　　孙小沫眨眨眼：“你说的难道是我？” 　　石矶笑而不语。 　　孙小沫继续眨眼，小心的问道：“什么办法啊？” 　　石矶的笑容淡去，她低下头久久不语，孙小沫直觉她的办法不会太简单，有些害怕她替的是自己做不到的要求，搞得两个人本来才开始好起来的关系回到原点，甚至更差。 　　孙小沫忐忑不安，正在她抱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忍不住想催一催石矶的时候，石矶终于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眼睛里带着某种让孙小沫感到心惊肉跳的深意。 　　石矶的笑容显得很奇怪，像是难为情，又像是期待和开心，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正好缺少一个双修伴侣。” 　　这句话无异于平地一声雷，直把孙小沫炸的外焦里嫩、心肝脾胃震颤不止。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你脚底心的位置狠狠地来了一拳，用的是隔山打牛的特殊技巧，那股横冲直撞的力量像是搭乘着火箭，嗖的一声突突突突的发射，穿过笔直的大长腿，兴奋过度的在肾脏的位置噼里啪啦留下两朵小火花，刺激的肾上腺素过度分泌，冲击着心脏，最后抵达头顶，“嘭”的一下炸开。 　　一瞬间孙小沫有种大声尖叫着夺路而逃的冲动。 　　我屮艸芔茻！！！ 　　孙小沫真的被吓坏了，尤其是她发现石矶眼睛里的确实带着几分认真，被石矶握住的地方变得滚烫起来，她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狂态毕现的挥开对方的手一脑袋穿破洞顶跑没影。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么的精彩。 　　费了很大的力气，孙小沫才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我我我不能接受女女女……” 　　石矶盯着她，笑容有些奇怪：“我是顽石成精，原本就没有男女之分，当初觉得女体更容易修炼一些才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为了你我可以重新做回男人，你我本体属性相近，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和我双修有什么不好？”她放缓了语气，“我不逼你，但你也不要那么快就拒绝我，不如你留在我身边，慢慢地考虑，我真的很喜欢你……” 　　孙小沫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突然有种感情受到了极大伤害的委屈和失落，她用力挣开石矶的手，满脸失望，还隐隐有些被欺骗的愤怒，孙小沫很想冲她吼：我把你当朋友，替你忙前忙后，你特么的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感觉自己很蠢的孙小沫愤怒了：三观严重不合，友尽！ 　　“不用考虑了。”孙小沫残忍的拒绝了她，“我不喜欢你，我要走了，你专心修炼吧。” 　　她面无表情的说完，转身便走。 　　石矶突然在她背后说了句：“是因为杨戬吧？”这句话轻描淡写，孙小沫却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杀意。 　　孙小沫警惕起来，她转过身，眼神有些冷：“就算全世界的只剩下你和我，我也不会答应和你双修的。”谁都有碰不得逆鳞，石矶犯了孙小沫的忌讳，令孙小沫对她彻底失望，如果没有意外，以后她们两个绝对没有再次成为朋友的可能了。 　　好在她们只认识了半天，感情并不深，孙小沫只是失望，并不怎么伤心，不过难免受到打击，想着以后再和谁交朋友，可不能这么轻率了，还是慢热一点更好。 　　这种“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男人女人，我也不会看上你”的句子放在后世很常见，但在这个时候对石矶来说绝对是会心一击的大狠话，石矶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孙小沫走后，她铁青着脸沉默了半晌，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竟然缓和下来，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石矶慢慢地站起来，随着她的动作，一个身影从她的身体上分离出来，而石矶的身体在盈盈的微光中化为一颗紫色的石头，这人弯腰把石头捡起来，放在指间把玩片刻，轻轻地笑了一声： 　　“我改变主意了，先留着你。” 　　这人收起石头，离开白骨洞，过了好一会儿，黑暗的角落里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声响，一堆棱角分明的紫色的石块中，挣扎的飞出一个小石头，小石头里有一个外貌看起来像蝙蝠的小影子，它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之色，回过头看了眼变成了普通石块的同伴们，忍不住抽泣了一声。 　　小石头战战兢兢的飘到了门口，小心翼翼的朝着洞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后，它眼睛一闭，猛地冲出去，它惊慌失措的飞了好久，稍稍停顿了片刻，发现的确没有人跟上来，这才真正松了口气，然后加快了速度，泪眼汪汪的往陈塘关的方向飞去。 　　第43章 　　孙小沫气闷的离开骷髅山，发誓以后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 　　她到了陈塘关，直接在总兵府的院子里降落，哪吒光着脚丫风风火火的从后院跑了过来，孙小沫刚喊了声：“哪吒，你的法宝。” 　　哪吒抬头看她一眼，小脸上满是恼恨之色，大叫一声：“来得好！” 　　他一伸手，混天绫和乾坤圈竟是直接离开了孙小沫，回到了哪吒手中，哪吒一转身，又往后院冲去。 　　两名高矮不一，大概十来岁的男孩子正好和他错身而过，两个男孩儿一个口中唤：“弟弟！”一个口中唤着：“哪吒！”又急匆匆的折返，追着哪吒跑。 　　孙小沫大为惊奇，立刻把在骷髅山遇到的不快抛到了脑后，兴冲冲的跟了过去。 　　哪吒一股脑冲到后院，后院里还有两个小孩，一个身着小小的道袍，一脸机灵色，一个矮小瘦弱，安静羞涩，正是黄天化和敖丙两个小孩。 　　黄天化见到哪吒去而复返，手里比刚才多了一个圈圈和红绫，他不认得太乙真人的这两个宝贝，只当是小孩子的玩具，一脸不在乎的说道：“小师妹，你又回来啦？” 　　哪吒的脸简直比红绫还要红上几分，他将手一挥，混天绫呼啦一下展开，把黄天化给裹成了一个粽子倒挂在树上，黄天化吓的直叫救命，哪吒这才扬眉吐气一般，胸膛一挺：“你叫小爷三声师兄，说你错了，小爷就放你下来。” 　　黄天化才知道他是个男孩子，他不服气的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嘛！师父只说我太乙师伯有个徒儿叫哪吒，你长这么漂亮，当然是个小姑娘啦。”黄天化较真的说道，“再说了，师兄我三岁的时候就被师父带到山上去了，我可是听说你前不久才被师伯收到门下，论年龄，论拜师的先后，怎么看我都是师兄。”他盯着哪吒，眼睛睁的大大的，用一种“我不跟小孩计较”的语气说道，“哪吒师弟，别闹了，快放师兄下来。” 　　金吒和木吒也在一旁劝道：“弟弟，快放天化下来吧，让父亲看到一定会责怪你的。” 　　哪吒冷着脸道：“没门儿！”他胖乎乎的小手一动，混天绫立刻转起圈圈来，黄天化被转的头晕恶心，到底是个孩子，装了一会儿容人大度的师兄就受不了了，委屈的哭起来，“敖丙，快救我，哪吒，我跟你没完！” 　　哪吒不屑：“哼！” 　　敖丙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能想到剪断混天绫一个办法，先不说他能不能把混天绫弄断，就是能他也不愿意弄坏了哪吒的法宝，黄天化叫的实在可怜，哪吒的两个哥哥压根拦不住他，偏偏黄天化还是个有骨气的小孩，就算哭了也坚决不肯低头服软叫哪吒师兄。 　　敖丙一张口，一股清水喷出，浇了哪吒一头。 　　哪吒动作顿住，机械的扭过头，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表情凶狠的看着他。 　　敖丙连退三步，一张口，又喷了哪吒一脸。 　　哪吒：“……” 　　躲起来的孙小沫看到这一幕，被逗乐了，她正想出去，后面有人捉住她的手臂，拉着她闪身进了旁边的花丛后面，孙小沫背靠着墙壁，抬起头就对上杨戬笑意盎然的眼眸。 　　杨戬看起来很开心：“你怎么会在这里？” 　　孙小沫条件反射，眼睛亮晶晶的喊：“男神！” 　　杨戬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什么？” 　　孙小沫明白了他眼神里的含义，不由脸上发热，嗫嚅的喊道：“大哥。”她心里嗷嗷叫，因为石矶和哪吒的事情她耽搁了好久，忘记干正事了！她有些心虚，毕竟对杨戬说了谎，她不好意思的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虽然他们说好了要在陈塘关碰头，但具体位置孙小沫却没提过，只能说两个人一起出现在总兵府还真是缘分。 　　对了，她刚刚竟然忘了，敖丙在这里，杨戬肯定也在这里啊。 　　为了拖延时间，她特意告诉杨戬去接敖丙的。 　　杨戬不知道她内心所想，笑道：“我来看看灵珠子，现在是哪吒了。”想到院子里某个肝火旺盛的坏脾气小孩，杨戬有些好笑，“他真是一点都没变。” 　　孙小沫不能更同意，咋舌道：“脾气可真是大。” 　　“他只是性子急了些。”杨戬替兄弟说好话，“他待自家师兄弟总是很好的，阐教三代弟子中和他熟识的都很喜欢他。”杨戬摸了摸孙小沫的头发，“你还记不记得相柳无意中解封的那颗珠子？” 　　“哦。”孙小沫想起来了，“是女娲娘娘的珠子，对吗？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杨戬一脸无奈：“你怎么这么粗心大意。” 　　孙小沫理直气壮：“那时候我还是一根棍子，光秃秃的一根，又没有手脚，变化来变化去的，珠子不丢才不正常。”等一下，孙小沫呆呆的看着杨戬，“我掉的那颗珠子该不会正好就叫灵珠子吧？” 　　杨戬微笑不语。 　　孙小沫：“……” 　　杨戬告诉她：“灵珠子刚好被太乙师伯捡了去，后来化形，太乙师伯就收了他做徒儿，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灵珠子就是女娲娘娘的那颗珠子的。” 　　孙小沫震惊的说道：“那我和灵珠子岂不是成了一家人？”孙小沫表情微妙的说道，“难怪我一见哪吒就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不管他怎么脾气火爆个性凶残我还是喜欢他，原来如此。”孙小沫的表情悠远，语气深沉的说道，“这就是血脉的力量吗？” 　　杨戬突然不知道这时候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你到底怎么得出你和灵珠子是一家人这种结论的？ 　　还有，作为如意金箍棒，你有血和脉这两样东西吗？ 　　杨戬把话题拉回正轨：“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总兵府的。” 　　孙小沫对杨戬向来坦坦荡荡，毫无隐瞒，最近却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屡次欺瞒对方，尽管都是小事，可面对杨戬的信任，孙小沫仍然感到愧疚和心虚，而最令她感到煎熬的自然是杨戬每次注视着她的时候，眼睛里的赤诚一片的喜爱和发自内心的愉悦。 　　她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在半路上遇到了石矶，跟她到了骷髅山。”她咬了咬牙，一狠心，说了实话，“其实我是故意支开你的。”她不敢看杨戬的脸色，一鼓作气的把自己的打算和中间发生的事情全告诉了杨戬，孙小沫破罐子破摔，甚至做好了杨戬和自己翻脸以后再也不理她的打算，她强忍着内心的难过，脸上不敢露出一点委屈的表情。 　　这时候孙小沫有种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的强烈的自厌和个沮丧的情绪。 　　杨戬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他面色有些古怪的问道：“为什么你认为和本体融合后就不用和我双修了？” 　　孙小沫心里已经没了任何念想，杨戬问什么她都会回答，所以即使此时此刻觉得自己的想法再怎么蠢，她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以为这样就能变得硬邦邦、沉甸甸、冷冰冰的，你戳不动、捏不动、抱不动，就不会喜欢我了。” 　　杨戬一脸想笑的表情。 　　看着他，孙小沫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她神色松动，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点代表着希望的亮光，她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期待的问道：“难道你不生气吗？”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杨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神色变得温和起来，语气也很平静。 　　在这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上，孙小沫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失望和责怪，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他的态度仍然是纵容并且耐心的，眼睛里的喜爱不但没有减少，好像还多了几分，怜惜、宽容的注视着她，轻而易举的抚平了孙小沫内心的焦灼和不安。 　　这个人总是这样的坚定、稳重，像大山一样不可动摇，清醒、冷静，灵台如明镜一般澄净透彻。 　　面对着这样的杨戬，孙小沫感觉自己那些复杂的、纠结的、矛盾的、痛苦的、纷乱的思绪以及负面的情绪，像倾入碧波万顷的湖泊里的一小瓶浓墨，像大风平地起的草原上一丝浓烈的硫磺味，融入其中，然后被稀释、净化，一点痕迹都不留。 　　孙小沫困惑的看着他：“我想，但是……” 　　杨戬轻轻地打断她：“你不用为我考虑。”他失笑，“我竟然不知道在你心目中，我是这样一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小沫，你处处为我着想，有没有想过，你考虑的那些是不是我喜欢的，是不是我想要的，也许你觉得对我不好的，会伤害我的东西，我根本不会房子心上。”他语气很温和，孙小沫却自责的不得了，羞愧的抬不起头来，眼睛更是有些发热。 　　杨戬不急着说话，安静了片刻，感觉自己的话起到了应有的效果，他才变了一种语气，笑着靠近孙小沫：“你觉得你不喜欢我。”他调戏意味很足的抬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的眼睛，等她的眼神开始闪躲，脸颊开始升温，他才闭上眼睛触碰着她柔软温热的嘴唇，轻轻地摩擦了一下。 　　孙小沫的脸腾的红了，双腿一软，老毛病又犯了，杨戬很及时的接住她，揶揄的打量她：“如果三首蛟对你这么做呢？” 　　孙小沫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三首蛟噘着嘴闭着眼睛靠过来的脸，她心底立刻涌起一种强烈的、想要狠狠地在这张脸上揍一拳的冲动。 　　她没回答，但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杨戬扶着她站稳，后退半步，神色认真起来：“我知道你心中仍然不能确定。”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杨戬嘴角不由露出一抹温情的笑容，“我还记得，部落里的男子到了年龄若是看上了哪个姑娘，一定要先经过各种磨难，努力讨得姑娘的欢心打败其他的追求者，等姑娘点头了他才有资格求娶。” 　　杨戬年幼时经常看到部落里的小伙子们围着喜欢的姑娘争相献殷勤的画面，若哪个小伙子棋高一着，哄的姑娘露出了笑脸，其他人总会恨的咬牙切齿，然后更加努力，绞尽脑汁的把姑娘的注意力抢过来，杨戬总觉得十分有趣，小伙子们竞争激烈，自然花样百出，小小的杨戬时常被某些滑稽有趣的表演逗的捧腹。 　　当然，和他一样把小伙子们的求爱当成节目来看的小孩子们有很多，如果时机碰的好了，小孩子们还时常能从头脑发昏的追求者身上得到不少好处。 　　才几岁的杨戬自然不会明白这些年轻人或甜蜜，或者苦涩，患得患失的心情，他印象深刻也只是因为有趣而已，等他年纪渐长，也体会到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时，以为对方早就看上了自己的杨戬，当然没有当年那些小伙子们担忧心爱的姑娘看不上自己，或者被别人抢走的烦恼。 　　现在有了。 　　杨戬态度很端正，他目光深邃，专注的看着孙小沫的眼睛，沉着的说道：“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会努力的。” 　　孙小沫：我一定产生幻！听！了！ 　　o(*////▽////*)q 　　……不过男神你真的知道该怎么追求一个女生吗？ 　　男神说：你只要安心的等着我讨你欢心就好了。 　　孙小沫默默地想，其实男神什么都不用做，对她笑一笑她就很高兴了……嗯，当然，要是亲一亲啥的她更开心。 　　好！羞！耻！ 　　“小沫？”一个小小的声音插了进来。 　　面带微笑的杨戬和神色荡漾的孙小沫同时低下头，花丛底下钻进来一颗小脑袋，正仰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个，敖丙眨了眨眼睛：“小沫，你长大了啊？” 　　孙小沫：“……”敖小丙居然孩子认得我，重点不对，“你什么时候来的？” 　　另外一个小脑袋也钻了进来，黄天化元气十足的大声说道：“好早就来啦！哈哈哈哈哈哈！” 　　第三颗脑袋钻进来，五官端正，脸型方正，很有些忠厚老实的样子，正是哪吒的大哥——金吒，金吒僵着脸看着他们，沉默一下，露齿一笑，飞快的退了出去，外面响起木吒恶作剧得逞的笑声和金吒恼怒的低吼声。 　　哗啦啦一声响，花丛大幅度动了动，小小一团的哪吒从外面挣扎着进来，披着混天绫，拿着乾坤圈，用研究的眼神盯着杨戬看了半晌，嘟囔一句：“好丢脸。”然后这位小爷十分彪悍的揪起了黄天化和敖丙，直接走人了。 　　黄天化还在嘎嘎怪笑：“全都看见啦，全都听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 　　“闭嘴！” 　　听声音，大概是被哪吒揍了。 　　小孩子们吵吵闹闹的声音渐远，孙小沫面红耳赤，嘤嘤嘤嘤的想：这下好了，什么脸都丢光了！ 　　杨戬也有些郁闷的样子，难得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好意思，他正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孙小沫一句话都没丢下飞快的跑掉了。 　　杨戬：“……” 　　人都走光了，杨戬继续留着也没意思，他走了没多远，突然停了下来，慢慢地回过头来，神色冷淡的看着某个地方。 　　小石头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就迅速的躲了回去，缩在墙根处一动也不敢动，眼睛里布满了惊恐。 　　就是那张脸。 　　杀了碧云和彩云的就是他，把主人打回原形的也是他，假扮主人和如意子说话的也是他，它死也不会忘记的！ 　　小石头害怕的要命，觉得自己这回也要凶多吉少了。 　　杨戬盯着它藏身的地方，眼神冰冷，法力在指尖凝聚，不过他最后并没动手，好像临时想到了什么，便改变了主意，杀意自然而然的消退，凝聚着法力的手指也慢慢舒展开来收回袖子里。 　　他意味深长的盯着墙角的某一处，仿佛透过这面墙看到了另一头的小石头，他微微扬眉，眉宇之间透着轻视和冷傲，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一抹冷笑，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你就是派门人来监视又如何？我杨戬在，你还能动她不成。 　　杨戬从孙小沫那里听说了石矶的事情，心中不是不怒，只是在孙小沫面前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他察觉到小石头窥探的视线，只当石矶贼心不死派小石头过来监视，而小石头畏惧躲藏的行为更是加深了他的误会，所以杨戬有心通过小石头警告对方，之所以改变主意，没有伤害小石头，也是想到孙小沫言谈之间对小石头的喜爱。 　　孙小沫当局者迷，再加上和石矶并不熟悉，所以不能看透真相，而她对石矶既然已经生出芥蒂，向杨戬描述事情的经过时有关石矶的内容大多一笔带过，杨戬纵然再聪明也没办法从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一个和陌生人差不多的人是不是被掉了包。 　　结果就造成了杨戬对小石头的误会。 　　小石头听到脚步声远去，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敢离开藏身的地方，这时候它眼睛里除了害怕和茫然之外，更是多了几分求助无门的绝望。 　　它惨兮兮的在原地呆怔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能够帮它的人。 　　第44章 小番外 　　家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孩子，李靖很头疼，李殷氏倒是挺高兴的，反正孩子们在她面前总是很乖巧听话的，她压根不知道哪吒还把黄天化吊起来欺负的事情。 　　李殷氏想着一定要张罗一桌好吃的来招待孩子们。 　　孙小沫循着香味跑到厨房里的时候李殷氏正在用一个她不认得的器具做肉羹，她环视厨房一圈，发觉锅碗瓢盆等一些日后常见的厨房用具这时候都还没有，烹饪起来非常不方便。 　　“李夫人。”孙小沫和她打招呼。 　　李殷氏看到是她，不由笑道：“怎么不叫我姐姐了？” 　　孙小沫只是傻笑，看起来十分不好意思，李殷氏性子里促狭幽默的部分被孙小沫激发出来，她看着孙小沫，有些俏皮的说道：“就叫姐姐吧。就像你还叫总兵大人李大叔一样。” 　　孙小沫：“……” 　　孙小沫心说，论年纪我比你和李靖加起来乘十还大，叫你一声姐，你占我大便宜了。 　　不过她在这方面向来不讲究，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叫起来方便，别的就无所谓了，反正已经够乱了。 　　那像鼎又不是鼎的炊具在孙小沫看来实在是笨重极了，她趁着李殷氏肉羹“出锅”准备做下一道菜的时候打断了对方：“姐，我给你变个戏法。” 　　李殷氏见她神秘秘的，不由好奇起来：“什么戏法？” 　　“你等着，我马上就来。”孙小沫说完嗖的一声飞没影了，过了没一会儿她回来，只是手上竟然多了一块好大的石头，她把大石头放在院子里，拿出宝莲灯变成一把刀像切豆腐一样切了几块石头下来，然后这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整齐排列摆放在灶台上。 　　李殷氏发现这块石头表面潮湿，上面还沾着白色的盐渍，像是从海里拿出来的。 　　孙小沫注意到的疑惑，便解释道：“这是陨铁，好多年前从天上掉下来的，我从海里给它搬过来了。”这年代炼铁术还没出现，虽然已经有铁器的出现，不过全都是孙小沫手上的这种陨铁。 　　她不会炼铁，不过把陨铁的杂质分离出来还是能做到的。 　　李殷氏惊奇的看着她在孙小沫的术法作用下变成一个个黑色的、泛着光泽的器皿。 　　“汤锅、炒锅、平底锅，锅铲、勺子……菜刀也有了，等等，再做个砧板吧，还有笼屉，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孙小沫不停的进进出出找原材料，凡是她能想到的，叫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厨房用具几乎全给她做了出来，没多久整个灶房就被这些崭新的、多种多样的器具给占满了。 　　孙小沫感叹，法术真是太好用了！ 　　她把各种厨具的用法一一讲解给李殷氏，有些东西她也不清楚具体该怎么用，就胡扯一通，不负责任的丢下一句“自己慢慢摸索”就算完了，好在李殷氏完全被这些从没见过的厨具吸引了，不怎么在意孙小沫的敷衍。 　　两个人研究的特别起劲，等到厨房门口围了一群肚子饿的咕咕叫的大大小小，李殷氏才惊觉自己忘记做饭了。 　　肉羹完全冷掉了，但这一点也不能影响肚子饿扁的几个对它的热情。 　　接下来的几天李殷氏大部分时间都在厨房里度过，总兵府见的最多的一道景色便是飞来飞去进进出出的孙小沫了。 　　食材太匮乏，调味品更是没有，孙小沫只好亲自去找，她难得对什么事情产生这样大的兴趣，因此干劲儿满满，热情十足，这就导致了本该在几百、甚至是几千年后出现的食材、香料、调味品，以及各种厨具，提前开始在民间普及流行起来。 　　等孙小沫发现的时候，就像灶王爷一样，几乎家家户户的灶房里都供奉着一位叫做“如意娘娘”的神明，据说这位“如意娘娘”还有另外一个称号： 　　厨神。 　　孙小沫：“……” 　　第45章 　　在总兵府住着的这段时间是孙小沫难得轻松惬意的一段时光，也许真的太放松了，很久都没做过梦的孙小沫居然又开始做梦了。 　　刚开始她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周围的环境显示出她仍然在总兵府，但视野好像不对……直到一个七岁大的孩子撒丫子从房间里跑出来，后面跟着一只圆润可爱的小浣熊，小浣熊还不停喘着气大喊： 　　“哪吒！哪吒！等等我！” 　　也叫哪吒的孩子在孙小沫跟前停了下来，他低下头满脸惊奇的看着孙小沫，笑了笑，把孙小沫从地上抱起来：“哪里来的小狗？真可爱！小猪熊，你看。” 　　小猪熊顺着哪吒的身体爬上他的肩头，挑剔的打量着孙小沫，哼哼唧唧的说道：“傻乎乎的，没我可爱，哪吒别管它了，我们去找小龙女玩吧。” 　　你才傻乎乎！ 　　孙小沫瞪了眼胖墩墩的小浣熊，心中纳闷儿，不知道为什么时隔千年，这样的幻境不是幻境，梦境不是梦境的情况又发生在自己身上。 　　至少前几次都和杨戬有关，这次怎么看都和杨戬没关系吧？ 　　哪吒说：“把它带给小龙女，小龙女一定喜欢。” 　　小猪熊大声反对起来，不过完全被哪吒无视了。 　　哪吒把孙小沫塞到混天绫里兜着，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家，没多久就到了海边，从断崖上跳下去，一脑袋扎进了海里，他身上应该有避水珠一类的东西，孙小沫的皮毛入水不湿，呼吸无碍。 　　哪吒熟门熟路，显然不是第一次来龙宫了，他避开虾兵蟹将，来到了一座宫殿里，宫殿里有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女孩子在等着，见到哪吒后满脸开心：“哪吒，你来了。” 　　小猪熊爬到哪吒脑袋上怒刷存在感：“小龙女，还有我小猪熊呢！” 　　小龙女把小猪熊捧在掌心里揉了揉，孙小沫突然觉得，要是把小猪熊带回去给杨戬，杨戬说不定会喜欢，这么胖乎乎的小东西戳起来肯定很好玩。 　　被孙小沫惦记上的小猪熊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它莫名其妙、疑神疑鬼的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便纳闷儿的用小爪子挠了挠脑袋。 　　“小龙女，你看。”哪吒献宝似的把孙小沫送到小龙女面前，小龙女一见到孙小沫，立刻把小猪熊放到了一边，捧着孙小沫满脸红晕的叫，“好可爱，哪吒，给我的吗？” 　　哪吒很大方：“你喜欢就送给你了，我们是好朋友嘛。” 　　孙小沫无语，狗是陆生生物好不好，没避水珠会淹死的，就算有避水珠长时间呆在水里说不定也会得抑郁症的，这么小就会用可爱的小动物讨女孩子欢心了，哪吒你不愧是小英雄。 　　想想现实世界才两岁却总是一副拽兮兮模样的小爷，再看看这里根本就是傻白甜的小哪吒，孙小沫摇了摇头。 　　小龙女先是高兴，然后沮丧的说道：“不行啊，在海里呆太长时间对它不好。” 　　哪吒想了想：“那我帮你养着，你可以经常来看它。” 　　“好啊。” 　　“一点都不好。”小猪熊伤心了，拽着哪吒的裤脚大哭，“你们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我就知道你们讨厌我，小猪熊真是太可怜了。” 　　孙小沫：“……”这种第三者插足的复杂心情。 　　哪吒很无奈：“小猪熊。” 　　“我们怎么会讨厌你呢。”小龙女把孙小沫还给哪吒，抱起小猪熊甜甜的笑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呀，小猪熊，走吧，我带你和哪吒去看龙珠。” 　　龙宫的布局倒是和孙小沫印象里的一模一样，她惊讶的发现小龙女带着哪吒来到的地方竟然是她来过但没有下去过的大海沟，小龙女下去之前召来一群小鱼，这群小鱼在小龙女的指挥下神奇的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链子，小龙女把链子递给哪吒，严肃的叮嘱道：“你们一定要抓紧了，否则掉下去就浮不上来了。” 　　难不成这海沟还有什么古怪吗？明明她见到龙王就是直接下去的。 　　出发的时候孙小沫往后看了一眼，链子的尾端咬着一只白色的生物，不过一眨眼就不见了。 　　孙小沫暗地里留了个心眼。 　　链子带着他们穿过了幽暗的大海沟，周围的景色突然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消失了，周围光线充足，广阔的空间里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宝物，琳琅满目，美轮美奂。 　　哪吒和小猪熊都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惊的失去了言语。 　　就连孙小沫也有了一瞬间的愣神，然后表情变得诡异起来，她一直以为只有传说中的西方龙才会对漂亮的财宝有着狂热的爱好，想想以前的东海龙王，多么的端方严正，说不定背地里怎么变成原形在这些财宝上面打滚呢。 　　太幻灭了。 　　不，应该说早在发现敖广变成了个渣男的时候，对方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就碎成了渣渣。 　　知龙知面不知心，真没想到敖广竟然是这样的龙。 　　长见识了，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以貌取人了。 　　要说这些宝贝无论是外观还是数量都足够令人震撼了，随便挑一样扔到人间都是足以让人们为之疯狂的稀世珍宝，然而当目不斜视的小龙女带领他们穿过这里，一颗悬浮在半空中的珠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时，周围的一切顿时黯然失色。 　　“这就是龙珠，整个东海的力量源泉。” 　　“好漂亮！”小猪熊眼睛闪闪发亮，不由自主的在哪吒脑袋上踮起脚尖，做出要去触摸的姿势，小龙女连忙道，“不能碰，小猪熊有危险！”吓的小猪熊连忙收回爪子，忐忑不安的问道，“什么危险？” 　　小龙女严肃道：“会死的。” 　　如果小猪熊脸上不是毛茸茸的话，现在它的脸一定是白的。 　　小猪熊胆子很小，特别惜命，一听说这么漂亮的东西碰了会死掉，刚刚还喜欢的不得了，这时候吓的连忙拉扯着哪吒的头发让他离龙珠远一点，哪吒两手抱着孙小沫被它扯的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小猪熊你别闹了。” 　　“我们走吧。”小龙女带小伙伴们偷偷的看完了龙珠，不想再待下去，生怕被自家父王发现，提出离开。 　　小猪熊还想从财宝堆里拿一两件东西，被哪吒严厉的制止了，小猪熊没精打采，趁着哪吒和小龙女不注意，飞快的藏了一个夜明珠在嘴巴里，孙小沫看着小猪熊鼓囊囊的仓鼠一样的腮帮子，不忍直视的用爪子遮住了眼睛：好蠢。 　　哪吒和小龙女两个到底是瞒着龙王偷偷溜进来的，所以底气不足，不够冷静，没发现有东西尾随他们溜了进来，孙小沫倒是发现了，但这地方太大，对方也许还隐去了身形，实力不明，敌我不知。 　　她现在只是一只小狗，连人形都恢复不了，贸贸然开口说话，哪吒和小龙女这样单纯的性子不会对她怎么样，也许还会相信她的话，问题是，孙小沫觉得他们太小了，靠不住，能不能抓到偷溜进来的家伙还是次要的，假如对手实力太强，这几个孩子反而会有危险。 　　孙小沫郁闷的保持了沉默。 　　偷偷跟着进来的家伙到底想做什么？不会是看上龙珠了吧？ 　　很有可能。 　　离开的路和来时的路不同，不用小龙女再开道，她对哪吒说：“我溜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会被父王发现的，我们就在这里分开，你一直往前走就能离开龙宫了。” 　　小龙女依依不舍的摸了摸哪吒怀里的孙小沫，叮嘱哪吒：“你一定要照顾好它。” 　　“嗯，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它的，你不给它起个名字吗？”哪吒提醒小龙女，“起了名字它就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孙小沫：我有名字，谢谢！ 　　小龙女认真的想了一下：“你有没有觉得它和小猪熊长的有点像？” 　　哪吒把孙小沫和小猪熊摆在一起：“都是毛茸茸，胖乎乎的。” 　　小猪熊抗议：“我哪里胖了，我和它才不一样，它是狗，我是熊。” 　　哪吒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那不是狗熊吗？小猪熊，小狗熊。”他念了两遍，觉得有趣，兴奋的提议，“就叫小犬熊，刚好和小猪熊凑一对。” 　　孙小沫不停的在心里默念：我不跟小孩子计较。 　　小龙女还以为哪吒起的名字是“小狗熊”，已经做好了抗议到底的准备，谁知道哪吒说出来的却是“小犬熊”，小龙女默念一遍，莫名的感觉……好像还挺顺口的。 　　“那就叫它小犬熊吧。”小龙女说，“好了，我真的要走了哪吒，小猪熊再见，小犬熊乖，我很快就会过去看你的。”小龙女在孙小沫脑袋上摸了摸，身形化成小龙，三两下就不见踪影了。 　　孙小沫跟着哪吒回了家，金吒木吒两兄弟急匆匆的找来：“哪吒，父亲到处找你，你去哪里了？” 　　哪吒满脸不高兴嘟囔：“他肯定又要骂我了。”他无可奈何的把孙小沫放下，和两位哥哥一起去见李靖，孙小沫还没站稳呢就又被人从地上抱了起来，杨戬的声音响起，在她头顶发出低低的笑声：“怎么每次入梦你都要变成小狗的样子？” 　　他说着，脚下腾空，飞离了总兵府。 　　一见到杨戬，孙小沫心情立刻好了起来，她迟疑了一下，语气亲近唤了一声：“大哥。”然后急匆匆告诉他，“我刚刚和哪吒去东海了。” 　　“小犬熊吗？”杨戬被她这声低低的“大哥”叫的心软，像是被一只软嫩、温热的小手抚摸着，很难形容是什么滋味，不过感觉相当好，“我一直跟着你们，全都看见了。” 　　孙小沫松了口气，像是没听到小犬熊这三个字，放心的说道：“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来偷龙珠的呢。” 　　“的确是来偷龙珠的。”杨戬落到地面上，把孙小沫放到肩膀上，从乾坤袋里拎出一只白色的狐狸扔到了地上，这只狐狸毛色雪白柔亮，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色，眼睛狭长，十分漂亮，它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畏惧的看着杨戬，口吐人言，“不要伤害我，我是被逼的。” 　　她声音柔软动听，有种楚楚可怜的意味，在孙小沫和杨戬的注视下，这只狐狸变成了一个姿容妩媚、艳丽无双的年轻女子，肌如瑞雪，脸似朝霞，真如海棠醉日，色色动人。 　　她着抹胸，外罩一件大袖如云的长袍，香肩外露，只是瞧着就可口非常。 　　她抬起头来，眼睛含泪的注视着杨戬，眸光颤动，明明灭灭，像风中火烛，又如桃花含露，勾魂夺魄。 　　孙小沫盯着她欲语还休的樱桃小口，不知为什么竟然觉得心动，产生了一种想要吻她的冲动。 　　“哗啦”一声，空气中凝结的大水球瞬时破裂，泼了狐狸精一脸，精致的发髻被水打散，一缕一缕的贴着脸颊和脖子，她满脸狼狈，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恨恨的瞪了一眼杨戬。 　　杨戬理也不理会她，把孙小沫抱着起来对着自己，盯着她的眼睛声色清冷的警告道：“只是狐媚之术，你修为比我还高，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中了她的计？” 　　孙小沫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眼前的樱桃小口变成了杨戬一双开开合合的嘴唇，那种想要含着它亲吻的冲动非但没有因为目标的转移而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于是认真的教育孙小沫的杨戬就看到呆呆傻傻的小狗像是在水里一样，突然做起了狗刨的动作。 　　杨戬：“？” 　　小狗身体里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竟然挣脱杨戬，扑到他的前襟上挂着，以一种相当不可思议动作和速度，如像壁虎一样飞快的顺着他的胸口爬了上去。 　　杨戬开始没想到要阻止她，只是下意识的托着她的身体以免她摔下去，但他的手甚至没来得及触碰到小狗的皮毛，小狗的两只前爪已经捧住了他的脸，然后一口亲在他的嘴巴上。 　　杨戬：“……” 　　狐狸精：“……” 　　杨戬震惊的瞪大眼睛，他竟然被一只狗亲了！ 　　即使他清楚地知道这只小狗是孙小沫，但只要她现在的外形是一只小狗就绝对不能忍！ 　　孙小沫你死定了！ 　　杨戬表情龟裂，寒气直往外冒，正要动手把孙小沫拿开，只有那么一丁点大的小狗身体忽然迅速的膨胀起来，毛茸茸的触感消失不见，一双纤细圆润的藕臂环住了他的脖子，杨戬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接，沉甸甸的、柔软的女性身躯落在他的怀抱里，那长长的、有力的双腿正紧紧的夹在他的腰上，双手托住的部位肉感十足，结实紧致。 　　他们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杨戬睁着眼，他的怀里某个也睁着眼，四目相对，嘴唇紧紧的贴着，呼吸交缠。 　　杨戬的感觉从未这样清晰强烈过，任何一处细微的感觉都被放大了数倍，思维不受控制的随着他的身体对另外一具身体的感受发散着——它有着女性独有的柔韧，线条玲珑、流畅，但绝不柔弱，杨戬知道这具身体蕴藏着怎样强大的力量，它必然经得起也能够承受任何程度的挑战。 　　那是一种自天地之初就存在的吸引和诱惑，在这样一个并不算恰当的时机之下，它轻巧的挣脱了束缚，悄然而至。 　　杨戬猝不及防。 　　这种不在计划之内状况连同心底隐秘的渴望让他产生了一种淡淡的羞耻感，然而他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的尴尬，从容镇定的把比他更僵硬的孙小沫放下来，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目光冷冽的看向了狐狸精。 　　他只问了一句话：“九尾狐，你还剩几条命？” 　　九尾狐虽然不知杨戬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本能的感觉不好，惊惧的望着面沉似水的杨戬。 　　她原本住在深山，只要千年之期一到，自然会化作人形，但因为时令突变冬季变成夏季，它从冬眠中醒来，见到了围猎的纣王并且爱上了他，为了和纣王在一起她开始寻找传说中能让她变成人的仙草，最后虽然成功了，然而原本的九条命也丢了好几条，之前因为偷到龙珠又死了一次，仅剩的两条命只剩下了一条，如果她这次死了，那就真是死了，断无复活的可能。 　　所以杨戬问她还剩几条命才会令九尾狐感到紧张惧怕。 　　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类“好人”，她从前屡次用来逃命的手段放在这个男人身上根本是自寻死路。 　　九尾狐明智的向杨戬屈服了。 　　“是石矶娘娘让我到龙宫偷龙珠，她想借用龙珠的力量来对付哪吒。”石矶也许很可怕，但眼下还是这个人更危险一点，九尾狐甚至想，如果这个人能把石矶除掉，那么她就能够重新得到自由永远的和纣王在一起，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石矶？”听到这个名字，杨戬就想到另外一个世界里想从他手里抢人的那位，“她为什么要对付哪吒？” 　　九尾狐也不知道，反正石矶把她抓过去要她帮忙的时候就已经把哪吒当成平生头号大敌，非除掉不可，为此石矶之前已经指使申公豹害过哪吒许多回，但是都没得逞。 　　杨戬纳闷儿，申公豹和子牙师叔同为师祖元始天尊门下的弟子，在这里怎么成了石矶的爪牙？ 　　这个地方还真是奇怪。 　　他没有深究，转身对孙小沫说道：“左右还不到离开的时候，我们不妨到骷髅山拜会拜会那位石矶娘娘，小沫，你觉得如何？” 　　杨戬态度自然，孙小沫感觉总算不那么尴尬了，亲一下就变成人，这什么鬼设定。 　　她镇定的点点头：“嗯。” 　　九尾狐妲己为二人带路，到了石矶的老巢骷髅山。 　　妲己告诉二人，石矶因为作乱天下被女娲镇压伤了元气，七年前才因为那场时令变化产生的大洪水得以脱逃，后来通过申公豹的帮助吸食壮丁的精气恢复了人形，不过力量仍然很弱，需要申公豹定期给她送壮丁过来享用。妲己建议杨戬和孙小沫变化成壮丁的模样，然后等她进去通报，石矶知道她送壮丁过来一定不会有所防备。 　　妲己为了说服他们除掉石矶，不遗余力的抹黑石矶……其实也不算抹黑，因为这些事情都是石矶做的，她只是在叙述的方式上耍了一点小心眼，令石矶的形象听起来更加邪恶不堪。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一到骷髅山，杨戬竟然随手就把她给定住，变成路边一个普普通通的石头，能听，能看，却不能说，不能动，难受不已。 　　“你身上的功德与罪孽，自有上天来评判。”杨戬借镇魂令之力在石头上留下符咒，符咒完成，悄然隐去，看不出任何痕迹来，他面色冷酷，显得十分不近人情，令人望而生畏，“我念你手上不曾沾染鲜血，放你一条生路，免你身死道消之厄，但风吹雨淋、雷电之罚恐怕少不了，是幡然醒悟得道脱身还是被镇压到死，端看你自己。” 　　说完，他十分干脆利落的拉着孙小沫走开了。 　　妲己气的要死，在心里破口大骂杨戬，她好不容易变成人，九条命只剩下一条了，和纣王在一起呆了七年，先不说她对纣王的感情，光是七年来各种享乐就让她没办法放下，把她变成一颗石头让她被风吹日晒雨淋雷劈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从此以后都要过着真正清心寡欲的日子，对于一只什么滋味都尝过、把享乐当成毕生追求的狐狸精来说，还有比这个更可怕的惩罚吗？ 　　愤怒之余，不知道为什么，妲己总是有种对方在报复自己的奇怪感觉。 　　又没得罪他，只是对他用了狐媚之术结果那只狗中招了而已，总不可能因为这个吧？ 　　呵呵。 　　……一定是错觉吧。 　　第46章 　　面对妲己的美色连自己都把持不住了，杨戬却丝毫不为所动，动起手来一点都不心软。 　　呆愣愣的被杨戬牵着走了很远后，孙小沫低头看着紧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想到面对自己的时候杨戬从没冷过脸，如此明显的差别待遇，孙小沫慢慢地品位着，看着杨戬的侧脸，不由生出无限的欢喜和满足，心头热意融融，温情脉脉，只觉得对杨戬的喜欢又加深了几分。 　　察觉到她的目光，杨戬转过头来一笑：“怎么了？” 　　孙小沫摇摇头，眼角眉梢尽是明媚愉快的笑意，她问杨戬：“那只九尾狐犯了什么错？我怎么看不出来呀？” 　　杨戬沉吟着，斟酌的语言，想着怎么解释孙小沫才能毫无障碍的理解、领会：“这和推演掐算是一个道理，如果你想学我慢慢地教你。” 　　“好啊。”孙小沫乐意之至，“还要叫我识字，龟甲上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孙小沫一脸苦恼，“哪吒和敖丙就不说了，天化才七岁龟甲上大部分字他竟然都认得。” 　　她孩子气的抱怨令杨戬不由得莞尔一笑，他望着对方纠结的眉头，以及那双因为想事情流露出几分呆意的眼眸，行云流水一般侧身、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一下：“一定好好教你。”他稍稍拉开一些距离，沉静深邃的眸子轻轻地看着她，眼角缓缓地晕开一抹浅淡的笑意。 　　仍然和平时说话的语气一样，他浑然没把她这点小烦恼当难题，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给人十足的信心与信服。 　　孙小沫脸热，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杨戬，发自内心的感叹道：“杨大哥，我真的觉得你很厉害。” 　　杨戬暗自琢磨这句“杨大哥”的味道，得出了令自己满意的结论，他不露声色的说道：“那是自然的，不然怎么做你‘大哥’？” 　　孙小沫：“……”(-__-)b 　　她感觉自己突然明白了杨戬不为妲己美色所动的真正原因，不是妲己不够美，也许男神当时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 　　“没我好看。” 　　——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 　　快到白骨洞的时候杨戬停下脚步，他抬头看着妖气森森前方，目光微沉，勾了勾唇，竟然幻化成了妲己的模样。 　　浅淡春山，娇柔柳腰，乌云叠鬓，面若桃花。 　　随着皮相的变化，他的冷傲冰寒的气质也陡然间温软柔和起来，秋波盈盈，妖媚横生，他学着妲己，把披肩的外袍微微退下，露出两边雪白细腻的肩膀，接着转头打量孙小沫。 　　只见他笑脸盈盈，朱唇微启，用九尾狐柔媚动听的声音说道： 　　“这样不行，不像狐狸。” 　　孙小沫：“……” 　　她梳的齐齐整整的头发被放下去一部分，其余的松松的绾起，乌黑的秀发间盛开着一朵鲜妍芬芳的娇花，衣带飘逸，光鲜亮丽，曲线优美的脖颈与一双精致的锁骨毫无障碍的暴露在视线中。 　　这么一变化，孙小沫整个人忽然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和风情。 　　春烟芍药，秋水芙蓉。 　　明明是自己一手变化出来的，看在眼里，却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距离感，陌生、新鲜，还有因此产生的强烈的性别意识，男和女，阴与阳的本质区别。 　　这是一种从未经历过的体验和感受，看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孙小沫，杨戬心中有些异样。 　　孙小沫不住的把落下肩膀的衣服往上拽，即使是在曾经生活的世界里，因为赵倾管的严，她穿的衣服都带袖子，下面最少也要到膝盖，时间长了她也就习惯了，没袖子的衣服穿出去她反而会觉得浑身不舒坦，跟少了什么似的。 　　孙小沫：男神穿衣太暴露。qaq 　　杨戬怔了会儿，把孙小沫衣服上面的部分换成了遮到脖子的交领，后退一步打量一眼，他点点头，这样就顺眼多了。 　　孙小沫也舒服多了。 　　“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啊？”孙小沫挺有意见的，看杨戬的眼神特别奇怪。 　　“妲己”轻笑：“免得把她给吓跑了。” 　　杨戬扮九尾狐毫无违和感，无论言行神态还是气质都看不出他原来的影子，如果不是亲眼看着杨戬变化，孙小沫肯定相信眼前的就是货真价实的九尾狐。 　　变装模仿达人。 　　他真的是个天才。 　　孙小沫又想到夏洛克了，不过这次是小说里的，扮什么像什么说的就是福尔摩斯。 　　她思维发散，心想，杨戬要是到了几千年后，就凭这个演技，绝对是影帝级别的。 　　骷髅山上孙小沫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小石头，这里的小石头都是魔头石矶的爪牙，石头里的小表情阴险狡诈，和孙小沫认识的萌萌哒的小石头们不能比。 　　石头妖看到“妲己”领着一个陌生人没有阻止，其中一个飞快的跑进骷髅洞去给石矶报信，没一会儿，石矶阴沉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妲己，进来吧。” 　　孙小沫悄悄告诉杨戬：“声音不像一个人。” 　　“是不是等会儿见到她就知道了。”杨戬握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甬道很长，两边的石壁上插着火把，浑浊的空气里逸散着硫磺的味道以及浓浓的腥气，脚底的路面潮湿黏腻，零星分布着动物以及人类的白骨，在甬道的尽头孙小沫甚至看到了一具身上穿着兵甲的干尸，干尸身上的兵甲崭新发亮，衣服布料也是完好无损的，显然死了没多久。 　　而洞府之中的笼子里竟然还关押着十几名强壮的男人，按照妲己的说法，恐怕都是被申公豹骗来给石矶做储备粮的可怜人。 　　死亡的恐惧和绝望的气氛在蔓延，没有人说话，他们明白自己必死无疑，尤其是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同伴被这个魔头给吸成干尸之后，他们对是否还能生还已经彻底的死心了。 　　洞府正中央，装饰着骷髅的石头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袍的女人。 　　她身材纤长，眉眼精细，眼睛是诡异的姜黄色，瞳孔一点漆黑，正审视的打量着杨戬和他身边的孙小沫，她眯了下眼睛：“妲己，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妲己”面容妖媚，一副低眉垂眼的温顺姿态，娇声说道：“娘娘，我虽然没有拿到龙珠，却得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能让娘娘再也不用吸食这些人的精气。” 　　孙小沫：“……”只要想到身边这个人是谁，感觉就怪的要命。 　　“此话当真？”石矶动容，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显出几分急切的追问道，“什么办法？” 　　“妲己”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动听，口中吐露的言语却如冰刀雪剑一般冷酷，带着浓烈的杀机： 　　“做我的斧下亡魂。” 　　伪装破，神斧现。 　　哪怕是孙小沫也料不到杨戬竟然说动手就动手，而石矶毫无还手之力，一招就被杨戬秒成了碎石块。 　　孙小沫：“！” 　　…… 　　没了？ 　　这就完了？这么简单？ 　　传说中被女娲娘娘镇压过的、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大魔头，就这么完蛋了？ 　　孙小沫震惊脸，久久无语。 　　有时候男神干脆起来她真的很不习惯啊，都不能给个缓冲吗？ 　　孙小沫眼神纠结的看着他。 　　杨戬恢复真身，把神斧收了起来，偏头看了眼孙小沫，眼睛里竟然露出十分遗憾的神情，他复杂的说道：“还以为她很强。”皱了下眉，杨戬显得闷闷不乐。 　　孙小沫体会了一下这句话以及他的表情，悟了：这是在对她抱怨打的不过瘾？ 　　男神真的是在对我撒娇吗？！ 　　为什么她收到了“不开心求抚摸求安慰”的信号？ 　　这个念头一出现，孙小沫立刻一哆嗦，从头到脚简直就像过了电一样酸爽不能言。 　　她满脸严肃的想，绝对是错觉！ 　　没得到想要的回应，杨戬心里更闷了，好在他知道这里不是培养感情的地方，只是略心塞的看了眼“一点都不稀罕”他的孙小沫，表面还是一副冷静沉稳的样子，把关在牢笼里的人全都放了出来。 　　众人无不感激涕零。 　　外面的石头小妖虽然不成气候，但胜在数量多，凡人对付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等杨戬和孙小沫先把石头妖解决了这些人才从洞窟里出来，谢过他们二人之后，相互扶持着下山去了。 　　杨戬和孙小沫留下，把洞府里害人的东西都给毁掉，确认没有遗漏才准备离开。 　　一走出洞府两人就发觉不对，这里的骷髅山妖气弥漫，即使是大白天也显得阴森森的，洞府外除了石头之外寸草不生，然而此时他们见到的骷髅山却艳阳高照，绿草如茵。 　　紧接着一名道姑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的草地上，青嫩的草地上溅染了大片的鲜血，这道姑嘴角一缕殷红，面似淡金，手中执剑，望着孙小沫和杨戬，神色决绝，强作镇定，眼底掺杂着隐隐的恐惧之色。 　　孙小沫被她的眼神看的心悸，失声叫道：“石头子！” 　　她正要上前，被杨戬一把抓住，眼前的一切像水波一样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分崩离析，孙小沫立刻不动了。 　　又是幻象。 　　石矶不见了，他们看到的是被石矶的大红八卦衣裹住的碧云童儿，小童儿满脸是血，双目紧闭，被八卦衣护着，如同离弦之箭冲出骷髅山。 　　幻象再次发生变化。 　　他们看到完好无损的碧云、彩云两童儿，和小石头们在洞府外玩闹，一名男子缓步走来，彩云童儿和小石头们原本十分戒备，但碧云童儿说了什么，大家卸下防备。 　　孙小沫惊骇的瞪大眼睛，看着来人。 　　他有一张和杨戬一模一样的脸。 　　认得这张脸的碧云童儿毫无防备的迎上去，这个人微笑着，手掌从碧云童儿的身体里穿过。 　　他拔出手，鲜血溅的到处都是。 　　一件透明的法宝旋转着个把除了碧云童儿在内的其他人都罩了进去，罩内腾腾焰起，烈烈光生，小石头们四处逃窜，逃无可逃，彩云童儿挣扎打滚，烈火不熄灭，不多时，小石头们全都不动了，彩云童儿也化作了一只浑身焦黑的灵芝。 　　此人满意一笑，收了法宝。 　　碧云童儿身体还在抽搐着，他却像是没看到一样，转过身望着陈塘关的方向，谁也不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他转身的一刹那，孙小沫确定他那张脸发生了变化。 　　光线沉寂，眼前漆黑一片，孙小沫身体一沉，悚然惊醒，发觉自己正在树下躺着。 　　树上垂下一条红绫，红绫的末端系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差一点就碰到孙小沫的鼻子了，树上两颗小脑袋，一个是哪吒的，一个是黄天化的，敖丙躲在树干后，金吒木吒藏在石桌后面，孙小沫一醒，这些恶作剧差一点点就要成功的孩子们立刻鸟兽散，黄天化和哪吒也飞快的躲回了层层叠叠的枝叶之后，被遗忘的红绫过了片刻，嗖的一声缩回了枝繁叶茂的大树上。 　　孙小沫心脏剧烈的砰砰跳动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恢复了平静，她从地上坐起来，眼神略显呆滞。 　　片刻后，她抬头问道：“哪吒，你杨师兄在什么地方？” 　　“……好像和父亲一起去了敌楼。”哪吒讪讪的回答。 　　孙小沫跳起来就跑，才跑了两步就飞离地面，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城门去了。 　　黄天化大大的松了口气，旁边的哪吒却是恼怒不已，他自诩是成熟稳重的大人，和这些小鬼头不一样，结果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答应陪他们玩这么丢脸的恶作剧。 　　“哎呀好热好热！”压根没察觉到哪吒不爽他的黄天化嚷嚷起来，兴致勃勃的提议，“我们到九弯河洗澡去吧，那里有一大片垂杨柳，好凉快的。” 　　金吒木吒不能更同意，敖丙总是随大流，小伙伴怎么样他就怎么样，大家开心就好啦。 　　哪吒别扭半晌，终究是没经受得住夏日里沁凉河水的诱惑，加入了洗澡乘凉的大部队。 　　杨戬没料到他只是打个盹儿而已，竟然再次入梦，梦里就像另外一个真实的世界，和他认识的世界有所不同，他虽然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却听孙小沫讲过她的经历，所以并不怎么慌张，而是淡定的接受了这一切。 　　孙小沫果然也在。 　　梦里发生的事情杨戬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最后看到的幻象，有关骷髅山发生的一切，还有那个假扮他的人。 　　他看到的究竟是发生过的还是没有发生过的？ 　　杨戬知道孙小沫醒来一定会来找他，所以耐心的在敌楼上等着。 　　“你来了。” 　　孙小沫抓紧他的手：“去骷髅山！”她本来不打算和那个地方再有任何牵连，可现在却非要过去一趟不可。 　　结果让孙小沫感到心冷，她没看到石矶，没看到碧云童儿，没看到彩云童儿，但她找到了变成了普通石头的石头小妖们。 　　“她不是石矶。”孙小沫悔恨道，“我竟然没发现。” 　　杨戬牵着她的手，引着她往外面走，这里并不是方便他们交谈的好地方，孙小沫情绪很低落，她想到幻象展示给她的一切，想到石矶和那些孩子们的惨状，对用着杨戬的脸、在行凶的过程中也依然面带微笑的人产生了深深地厌恶和痛恨。 　　“我一定要杀了他！” 　　孙小沫反手握紧了杨戬，眼睛里露出凶狠的光芒，她从来没真正讨厌过一个人，更遑论仇恨，但那个人的所作所为令孙小沫厌憎，尤其是他竟然用杨戬的脸来行凶，让那样肮脏的、丑陋的神情出现在这张脸上，决不能容忍，更不能原谅。 　　任何一个敢对幼童痛下杀手的人，都是该从这个世界上彻底铲除的渣滓。 　　杨戬的手被她捏的微微泛疼，这样的力道换了谁了都承受不了，若不是杨戬练了九转玄功，寻常法宝都不能伤他*，这只手一定会被她捏的粉碎。 　　“小沫，你再把事情的经过讲一遍给我听，你能想到的所有细节都不要漏掉。”杨戬沉吟道，“那天有一只石头妖跟着我们回总兵府，想来是要找你求助，但看到我，就被吓得跑掉了。这件事透着蹊跷，我不信那人没发现漏了一只石头妖，那名叫碧云的童儿很可能也还活着，从幻象展示的内容看，也许是石矶在最后关头用八卦服保住了他，可我觉得那个人是故意留下碧云童儿的。” 　　幻象中，那人明明有机会干脆利落的杀了碧云童儿，却没这么做，他用杨戬的脸，莫非是为了留下碧云童儿陷害杨戬吗？ 　　“他是冲你来的吗？” 　　杨戬迟疑了一下：“如果是冲我来的，只留一个活口就够了，为什么要留两个？”他皱着眉，“先不想这些，小沫，你给我说一说那天发生的事情。” 　　“好！”这回孙小沫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详细到假的石矶对她说过的每一个字，做过的每一个动作，还有她还记得的那时候对方脸上的神态表情，以及语气口吻，听的杨戬脸色铁青。 　　孙小沫第一次给他讲这些的时候只说了“石矶想和我结为双修伴侣”，可没说过那个混蛋竟然还拉她的手，靠的那么近。 　　居心不良，用心险恶！ 　　杨戬：一定要杀了他！！！ 　　杨戬以为自己涵养挺好的，少年时期就极少动怒，胸襟气度俱是绝佳，但今天听到孙小沫描述的那些内容后，火气腾的就起来了，恨不得立刻把对方抓过来痛扁一顿，而且一定会招招往他脸上招呼，让他再也不敢觊觎自己的人！ 　　现在杨戬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到底有多么天真，在总兵府他那么大方坦荡高大上的表示会努力追求孙小沫，讨她欢心，还拿部落里众小伙子们求爱的经历举例说明，要是真有个人和他一样在孙小沫面前献殷勤…… 　　生死决斗不解释！ 　　杨戬掩饰住自己的恼火和不爽，语气冰冷，“镇定”的问道：“还有吗？” 　　孙小沫把他冷冰冰的语气当成了和自己的“同仇敌忾”，于是她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了，反正我走的时候他脸色挺难看的，一定被我气到了。” 　　杨戬：“……”我是不是漏听了什么内容？ 　　不过听孙小沫讲把对方给气到了这种话，杨戬心里略爽。 　　“去东海。”他当机立断，“哪吒射箭的确是意外，但从震天箭被动手脚，转向射到骷髅山开始，倒像是一个临时起意的布局，若真如我推测的这样，那此人心机城府之深，当真是我平生所遇最可怕的一个。”顿了一下，杨戬复杂的说道，“可惜了。” 　　可惜是敌人，而且绝无化敌为友的可能。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孙小沫哪里有杨戬这种复杂的心情，她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太特么恐怖了！ 　　孙小沫没办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不过尽管她从杨戬的分析中得知了对手是多么难缠棘手，但并没有难以逾越和对抗的压力，在孙小沫眼中，能看破这一切的杨戬也是极厉害的，和那个布局的家伙一定不相上下。 　　人在做，天在看，邪恶永远战胜不了正义。 　　孙小沫坚信天道好轮回，对他们的智慧和力量充满了信心，坚信他们一定能够取胜！ 　　……当然，主要是男神的智慧。 　　智商不够没啥好丢脸的，没拉低平均分数就很满足了，反正她有武力值以及牛哄哄的圣人师父，做人不能太贪心。 　　—— 　　第47章 　　孙小沫和杨戬来到了东海，龙宫仍然与外界隔绝，拒绝任何外人入内，他们也没打算硬闯进去。 　　“先去大海沟看一看。”杨戬总觉得“梦境”里发生的一切是一种提示，龙王为了躲避定海神针的攻击躲进了大海沟里，孙小沫因为怕黑就没跟着进去，那么巧，梦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大海沟。 　　大海沟里有什么？ 　　会不会和他们在梦境里看到的一样，各种龙王收集的宝贝，以及龙珠。 　　他了解的龙珠并非梦境中小龙女说的那样，是东海力量的源泉，据他所知，每一条龙都有一颗龙珠，龙珠并非东海的力量源泉，而是每一条龙的力量所在，失去龙珠的龙无法储藏灵力，时间长了肉身的修为会倒退，尽管不会影响到龙魂本身，但若是*的力量太过弱小，那么龙魂的安全自然也无法得到保证。 　　他们在大海沟旁边停下来，孙小沫往里面看了看，深不见底的黑暗让她心里毛毛的，孙小沫拿出金箍棒在大海沟上搭了一座桥，杨戬奇怪的看着她：“你这是要做什么？” 　　孙小沫谨慎的说道：“我先试试。” 　　杨戬：“……”你究竟有多怕黑？别的地方也没见你这么小心翼翼的。 　　他看着孙小沫走到金箍棒的中段，拱形的金箍棒缓缓地凹下去，当它从拱形变成一条直线，继续下凹时，孙小沫感觉双腿突然变得说不出的沉重，就像是不小心踩到了沼泽地里慢慢地下沉的感觉，她连忙指挥着金箍棒退出大海沟。 　　“幸好我试了。”孙小沫心有余悸，“不然就真的要沉下去了，这地方根本浮不起来。” 　　“……”杨戬沉默片刻，语气复杂的提醒道，“你不是有宝莲灯吗？” 　　在忘川都能浮的起来，区区一个大海沟算什么？ 　　孙小沫一脸犯二后醒悟过来的讪讪表情，她低着头闷闷的把宝莲灯拿出来，变作莲台，自己先站了上去，杨戬感觉不妙，心说不会生气了吧？怎么都不理会他？ 　　莲台载着两人慢慢地下沉，所有的光亮都被这诡异死寂的大海沟吞没，周围漆黑如同浓墨，孙小沫惊惧的发现自己不受光亮影响的眼睛在这个地方竟然变成了睁眼瞎，除了脚下的莲台她连杨戬的存在都感觉不到了。 　　她慌乱的伸出手，然后立刻被一个人准确的握住，杨戬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的传来：“水是黑的。”所以才什么都看不见。 　　孙小沫安心了一些。 　　杨戬靠过来，坚实的胸膛贴着她的额头，孙小沫鼻尖蹭在他衣料上，痒痒的，有些想打喷嚏，她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他握住，轻轻的摩挲着，这种环境下任何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会被无限扩大，平时做来稀疏寻常的亲密动作也跟着微妙怪异起来，显得不怎么纯洁，气氛也过于暧昧了一些。 　　黑暗中，他低下头把脸贴了过来，他们离的很近，彼此的气息是那样的清晰、强烈，孙小沫很害羞，隐隐有些期待，以为杨戬察觉不到，小心翼翼的把下巴抬起来一点。 　　但他什么都没做，良久，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孙小沫就是知道他在笑什么，他在笑自己刚才的动作，他全都知道，但就是什么也不做。 　　孙小沫脸上更烫了，心里却失落委屈的很，有种无言的窘迫和提不起劲来的丧气，刚刚有了点迹象的心动像是受了外界刺激的蜗牛一样，干脆利落的缩回了壳子里。 　　对孙小沫心理变化一无所知的杨戬微笑着。 　　他没忘了孙小沫说过的话，那个人也对她这么做了，但很显然，她喜欢自己讨厌那个人。 　　刚才她的小动作显然是在主动回应自己，这是一件十分值得炫耀的事情，但除了师父，他找不到愿意分享此刻心情的对象，可惜的是师父那样的性子，又没经历过这些，自己的心情他老人家大概是不会懂的。 　　真可惜。 　　杨戬默默地同情了一下自家师父。 　　所以到头来，他也只能一个人高兴罢了，不过这点小小的遗憾和他的好心情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他离目标又更进一步了。 　　——假如他知道自己本来能够离目标更进一大步，却被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的自得给搞砸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杨戬放出神识探路，没过多久就发现了崖壁上的裂缝，引起杨戬注意的却是另外一个和他神识碰在一起的弱小神识，对方一发现他们就赶紧往里面跑，杨戬已经知道对方是一条小龙，怎么可能放任它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 　　他用神识锁定对方，拉着孙小沫闪身进到了裂缝里。 　　“有一条小龙。”杨戬对她解释，崖壁像是一个把两个空间分开的界面，界面之外的海水颜色漆黑、重力巨大，界面之内的海水仍然是正常的，即使光线暗沉，但眼睛已经能够看清楚东西了。 　　孙小沫指着因为慌不择路卡在石头缝里挣扎的“小白蛇”问：“你说的龙就是它吗？” 　　杨戬：“……” 　　孙小沫帮忙把可怜的小笨龙从石头缝里拯救出来，奇怪的说道：“这是敖闰家的孩子吧？我记得敖摩昂就是这个味，西海的小龙怎么在东海？而且这孩子才破壳没多久，鳞片都还是嫩的。” 　　她轻轻摸着小白龙冰冷的鳞片，它们坚硬的像石头——对于龙族而言，坚硬程度和石头一样的鳞片真的很嫩。 　　孙小沫一松手，小白龙立刻挣扎着跑掉了。 　　“走，跟上去看看。” 　　“嗯。” 　　孙小沫有预感，前面一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在等着他们，也许他们即将找到一部分真相，能够解开他们疑惑的事实。 　　杨戬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当他们在小白龙的带领下来到尽头的巨大石窟内，看到被锁链困在平台上的敖广时，虽然惊讶，却又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些让孙小沫困扰纠结的疑点在看到敖广的那一刻仿佛迎刃而解，豁然开朗的同时又感到了说不出的高兴和庆幸。 　　那个恶心巴拉纵容小三虐待敖小丙的渣男不是敖广。 　　和敖广共处一室的除了躲在他怀里打量两人的小白龙，还有一头身形庞大的凶兽，蛇的身躯，畸形的脑袋，它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僵硬、死寂的就像一具真正的尸体。 　　这什么玩意儿？ 　　敖广惊讶的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孙小沫绕着平台研究，她没贸然靠近，这平台禁锢着敖广的同时也在保护着他，或许是个阵法之类的东西，孙小沫找不出破解的办法，求助的看着杨戬，“这要怎么弄啊？” 　　杨戬研究过后也一脸难办的表情，他肯定的看着敖广：“这是龙族的秘法吧？我倒是能毁了它。”他顿了一下，表情诚恳的望着敖广，“不过肯定会把你一起给毁了。” 　　孙小沫万分同情的看着敖广：“你有办法吗？”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要是有办法还能被相柳困在这里几百年？ 　　东海龙王看着等着几百年才等来的两个救兵，他们表情一致，同情、怜悯、无能为力的看着他，唯独没有对朋友该有的温暖关怀和帮不了朋友的紧张与着急。 　　说这两个是救兵谁信？！ 　　敖广略心塞。 　　他是个老实人，还是个十分严肃无趣的人，所以就算心塞他表达的方式也只是闷声不响的看着这两个人，因为想不出自救的方法，敖广暂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把小白龙从怀中送了出去： 　　“你们带小叮走吧。” 　　小叮一离开敖广就急吼吼的掉头要回去，被孙小沫眼疾手快的抓住，她顶认真的保证：“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就像照顾敖小丙一样。” 　　敖广刚想说本王活的好好地又不是托孤你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听到敖丙的名字，他精神一振：“我儿怎么样？” 　　“如果你问的是大太子和二太子，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孙小沫叹息，“敖丙么。”她神情复杂的看着敖广，“被一个人丢在龙宫，父王是假的，母后不见了，还有两只坏心肠的蛇妖，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敖广感到煎熬，那便只有敖丙的安危了。 　　当时他有两个尚未破壳的孩子，一个是即将破壳的敖丙，一个是刚刚诞生没多久的女儿，护住妻子龙魂不散已经是极限了，敖丙不在身边，他鞭长莫及，没有龙珠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在他身边的女儿——现在被证实是别人家的儿子。 　　敖迦和敖宜他不担心，他们两个已经长大了，不是好糊弄的，无论相柳想做什么不想露馅的话只能把他们两个打发走，但敖丙他们一定会留下。 　　这孩子破壳而出时没有一个亲人在他身边，周围虎狼环饲，想到幼子就是生活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下，危机四伏，这孩子身边连一个足以信任、亲近的人都没有，敖广怎么可能不心痛？ 　　孙小沫不忍心再说下去，她心疼敖丙那小孩儿，明知道敖广也很无辜很无奈，但是看到亲近的呆在他怀里的小白龙时，还是不免为敖丙经历的一切对敖广生出几分怨气和不平来，忍不住想刺敖广两句，看到他心痛、愧疚，孙小沫又觉得没意思。 　　“他现在很好，交了好多朋友，陈塘关总兵李靖你认得吧？敖丙在李靖家呢，李靖的三个儿子都和敖丙是朋友，还有黄天化，这小孩是武成王黄飞虎的儿子，你大概不认得，他是清虚道德真君的弟子，敖丙和他关系最好。”孙小沫干巴巴的陈述着，“你做好心理准备，那个假货纵容蛇妖欺负他，他从破壳到现在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对自己的‘父王’敖丙恐怕已经失望透顶，没解释清楚之前这些都会算在你头上。” 　　知道敖丙现在已经离开了龙宫，敖广心中稍感宽慰，后半句话让他拳头紧了紧，敖广沉默半晌，望着孙小沫眼睛流露出几分感激的神色：“多谢。” 　　孙小沫撇撇嘴，转过头不死心的问杨戬：“真没办法救他啊？” 　　“没有龙珠，没有肉身，来硬的他根本承受不了。”杨戬头疼的说道，“况且他被锁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龙魂的凝聚力本来就不如从前稳固，哪怕找来了龙珠护着，一取下锁链就算得救离魂飞魄散也不远——”说到这里，杨戬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一脸想到了什么的样子，转头看了眼眼巴巴望着他的孙小沫，轻笑着说道，“不知东岳帝君亲手传我的镇魂令用在龙王元神上的效果有多大。” 　　“啊？”孙小沫茫然的看着他，迟疑了一下，不确定的说道，“镇魂令不是镇魂用的吗？就算对元神有效，那也得有肉身啊，没肉身要怎么镇得了魂魄？” 　　“你太小看帝君的镇魂令了。”杨戬垂下眼睛，望着坐在平台中间的龙王，缓缓道，“我现在把龙君救出来，倒是不费什么功夫，只是法子太粗暴，免不了会对龙君的元神有影响，龙君也可以选择暂时呆在此处，龙族里总有知道怎么破解阵法的人，我保证在此期间龙宫冒充龙君的那人不会再来打扰。这两个办法前者当然更直接简单，后者尽管麻烦了些，却是最稳妥的，端看龙君如何选择了。” 　　敖广根本没犹豫：“我选第一种。”他面色沉肃，“迟则生变，相柳近来越来越没耐心了，我担心他做出什么来，只有我出面他的谎言才能不攻而破。” 　　“相柳？”孙小沫愣了一下。 　　杨戬面色一冷：“假扮你的是相柳？” 　　龙王疑惑：“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他望着不远处盘踞的怪物，“那不就是他的真身吗？” 　　孙小沫：“……”谁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她只在幻境里见过，画面那么模糊，而且相柳的真身不是有好多脑袋吗？这里只有一个，身体比起在幻境中看到的小了不止一号，她真没认出来。 　　她只知道龙宫的那个是冒牌货，这不是还没想起来问敖广假扮他的是什么人么。 　　相柳，他怎么还没死？ 　　杨戬脸色沉了沉，如果冒充龙王的是相柳，在骷髅山冒充他的那人又是谁？ 　　他脑子里转了几道弯，想了很多种可能，相柳和此人之间必然有着某种关系，他实在很难不往此人就是相柳背后的主人这种可能上去思考。 　　冒充女娲娘娘，给狐狸精收魂瓶，并且下了让狐狸精一旦泄露秘密就魂飞魄散的禁制，阴魂不散的和他抢夺凤凰之心的，会不会和冒充他、冒充石矶的是一个人？ 　　拥有这样深沉可怕的计谋和城府的人又有几个？相柳的主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相柳一定知道这个人是谁。 　　杨戬飞快的签下镇魂令，护着敖广的元神，他冷静的说道：“先救龙君，然后再去找相柳，这回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逃了。” 　　…… 　　话说几个孩子向李殷氏报备后，便带着家将一员，领着弟弟们出关，往黄天化说的舒坦凉快的九湾河去了。 　　农历五月的天气着实炎热，正是太阳真火炼尘埃，绿柳娇禾欲化灰，路面被太阳晒的滚烫，道路两旁更是连遮阴的树木都没有，哪吒纵是生来就赤脚跑习惯了，这会儿也觉得脚底板发热，全身滚烫滚烫的好似要被太阳给晒的熟透了一般。 　　家将几次要抱他走，都被哪吒板着小脸拒绝了。 　　金吒可不管自家弟弟的来历有多了不得，见哪吒小脸晒的通红，汗流浃背，自己穿着鞋都觉得地面热呢，哪吒光着脚肯定烫脚，做兄长的心疼弟弟，不由分说蹲下来把小哪吒给背了起来。 　　黄天化眼馋的很，拉着比他大了三四岁，个子却比他高出许多的木吒撒娇道：“木吒师兄，你也背着我走嘛。” 　　木吒：“……”我能不能假装没听到？ 　　当然不能，从某方面来说，黄天化和哪吒一样很难搞。 　　木吒只好任劳任怨的背他起来，这下只剩敖丙一个小的，眼睛带笑的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一抹羡慕的神色，安静乖巧，也让人心疼。 　　家将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姓李名奇，在总兵府的家将中他各方面都算是比较出众的，很得李靖的欣赏，再加上也是个性格开朗喜欢玩闹的，很得金吒这些年纪的孩子们的喜爱，这次出门李殷氏让几个孩子带着家将，孩子们想都没想就把李奇给叫上了。 　　李奇粗中有细，得小孩子们喜欢不是没理由的，他背对着敖丙在他跟前蹲了下来，回头看着敖丙，笑道：“小公子，上来吧，我背着你走。” 　　敖丙犹豫着，眼睛里带着渴望，却充满了迟疑，李奇鼓励的看着他，温和的说道：“再不上来几位公子就要走远了。” 　　黄天化十分配合的在远处大喊道：“小~~丙~~！快~来~呀~！” 　　敖丙：“……” 　　几个大背着小的，顶着大大的太阳走了约莫两里地，果然看到一片绿柳林，林中薰风荡荡，比起直接暴露太阳底下凉快了不知多少，靠着柳林只见清波滚滚，绿水滔滔，正是黄天化所说的九湾河。 　　众人呆在此处，真是两岸垂杨风习习，崖傍乱石水潺潺，孩子们喜不自胜，嗷嗷叫着投入了清澈温凉的碧波中，李奇放下敖丙，让他去玩，自己站在岸边盯着水里玩闹的孩子们，谨防变故发生。 　　敖丙本就是龙族，见到了水便觉得十分亲切，入水化龙，舒舒服服的沉在河底。 　　大家知道他是龙族，但从未见过敖丙的真身，哪吒也不急着洗澡了，扯着混天绫和大家伙围过来观察敖丙，黄天化夸赞小青龙好看的时候，哪吒难得没和他唱反调，认真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敖丙很害羞，不过因为围观的都是自己的小伙伴，尽管害羞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呆着不动给大家看，直到黄天化这小孩贼兮兮的伸出手摸敖丙身上的鳞片、龙角、鬃毛、胡须…… 　　木吒：“我也好想摸。” 　　金吒：“咳。” 　　哪吒：“……” 　　看着被小伙伴们摸遍全身的小青龙泪眼汪汪一脸又羞又窘的可怜相，岸边的李奇乐不可支，见敖丙实在可怜，下水帮他解围，眼角突然扫到一抹黑影，同时他敏感的察觉到了一种被人窥视的异样。 　　李奇哗啦一声从水中跳出来，沿着河岸大步奔走，追了一丈，清楚的看到河水中一个似人非人似鱼非鱼怪模怪样的东西正往远处逃，李奇惦记着孩子们，刹住脚步，没有犹豫的折身返还。 　　他这般动静，哪吒最先注意到，待李奇回来，哪吒小小的人儿已经在河边的石头上高高的站着了，他问李奇：“发现了什么？” 　　“不知是个什么怪物在旁边窥伺，被我发现立刻逃了。”李奇不放心，“公子，我们还是回府吧？” 　　“不妨事。”哪吒毫无动摇，指着河流的问道，“这条河通往什么地方？” 　　李奇回道：“东海，公子……” 　　混天绫从他头顶飞过，映着李奇眼中一片鲜红，哪吒不听他劝告，从石头上轻轻跃起，红绫载着他沿河道顺流而下，李奇才转过身来，哪吒人已经飞出了很远，他哪里有机会阻拦。 　　好在没多久哪吒回来，仍然落在那块大石头上，混天绫中丢出一团物什砸在岸上，黑乎乎扑腾不止，竟然是一条大鲶鱼。 　　大鲶鱼在地上扑腾两下就变成了类人的模样，双臂撑着身体，想站起来，李奇怕他逃了，仓促之下只能用脚踩上去，这家伙摔了个大马趴，哎呦呦痛呼起来：“你知不知道爷爷是谁？爷爷是东海龙宫丞相，你一个小小的凡人竟然敢对我无礼，龙王不会饶了你的！” 　　第48章 　　李奇一迟疑，脚下不由松了几分，哪吒从石头上跳下，踩在自称丞相的鲶鱼怪身上，问敖丙：“你认得他吗？” 　　敖丙摇了摇头，那鲶鱼怪抬起头来盯着敖丙，眼神泄露了一丝阴险，那似乎早已远离的黑暗过往在这诡谲的眼神中悄然回归，敖丙内心重新被阴云笼罩着，他面色略显苍白，直觉这样平静快乐的日子即将被打破。 　　哪吒察觉到敖丙情绪的变化，看着鲶鱼怪的眼神更加不善。 　　敖丙的身世，杨戬和李靖说过，其他人不知道，他却是听到一些的，对龙王他没任何好感，对这只用龙王来威胁他们的鲶鱼怪更是憎恶不已。 　　“你这畜生，为何窥视我们？”哪吒把乾坤圈悬在鲶鱼怪头顶，冷冷的威胁道，“不说就打死你。” 　　鲶鱼怪不知死活的怒骂道：“你这个小怪物，竟敢骂爷爷畜生！” 　　李殷氏怀胎三年生出来个肉球，劈开才是哪吒，他一落地就会说会走，形若两岁小儿，但无论心智还是言行都绝非小孩子能比的，李靖亦曾在山中修道，本非寻常凡人，哪吒的来历他最清楚，所以根本不把儿子的怪异之处放在心上，该怎么疼爱就怎么疼爱，李殷氏更是如此。 　　然而他们夫妇不介意，不代表其他人不介意。 　　闲话哪吒听得多了，都没有这只真正的精怪一句“小怪物”来的刺耳，令他心头火起。 　　哪吒大怒，杀意腾腾，乾坤圈照着鲶鱼怪打下，砸的对方脑浆迸裂，一声没响就送了性命。 　　夏日炎炎，哪吒面上好似覆着冰雪，眼神带煞，瞧的人心底发寒，他闷不做声的用混天绫裹着鲶鱼怪的尸身，直接丢到了大海中，众人不敢拦他，也拦不住他。 　　哪吒望着众人，只对敖丙道：“你只管安心在总兵府呆着，鲶鱼怪是我打死的，龙王若来找麻烦，我一力担着，绝不累及他人。” 　　别人不懂他这句话的含义，以为重点在后半句，只有敖丙明白哪吒是在宽他的心，不会放着他不管。 　　众人乘兴而来，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事到如今，只有打道回府，把这件事告诉李靖，也好讨论出应对的章法。 　　正在这时，九湾河水势突然大涨，从入海口远远望去，大海之上浪如山倒，波涛横生，浪涛上出现一个红发蓝面、巨口獠牙的夜叉，他拿着大斧，胯下骑着异兽，身后只有数十名虾兵蟹将，见了众人，他斧头一指，大吼道： 　　“杀我龙宫鲶鱼丞相，这就想走吗？是谁干的！” 　　他口中问“是谁干的”，视线却准确的落在哪吒身上，分明是明知故问。 　　李奇感到异样，鲶鱼丞相被杀时难道还有龙宫的人在旁边看着？这夜叉一眼就捕捉到了三公子，如果是听人转述才知道动手的是哪吒，那么就不应该一上来就盯着哪吒，看也没看旁人，倒像是亲眼看到了鲶鱼丞相被杀的全过程。 　　那时候他们为什么没有站出来？ 　　李奇来不及多想，只是感到古怪，脑子里刚刚闪过这几个念头就见哪吒上前一步，大声道：“是我！” 　　夜叉怒道：“你是何人？” 　　哪吒冷笑：“你不知道吗？”他这话问的奇怪，带着试探的意味，这些孩子里虽然金吒最年长，明白一些事理，可还是把哪吒的这句话当成了挑衅，生怕因此激怒夜叉，脸上不免露出了一些焦急的神色。 　　金吒上前一步，把弟弟挡在身后，告诉夜叉：“我们并不知道他是龙宫的鲶鱼丞相，他在旁边偷偷摸摸的观察我们，我们还以为他是坏人，这才不小心打死了他……” 　　夜叉怒目圆睁：“你的意思是说鲶鱼丞相自己找死了？好啊，今天你们要是不说出身份来，等我启禀龙王，立刻水淹了陈塘关！”他手臂一挥，大声道，“小的们，把杀了鲶鱼丞相的凶手给我抓起来，带回龙宫交给大王处置！” 　　他身后的虾兵蟹将领命，踩着浪头张牙舞爪的过来抓人。 　　他们手中的兵器毫不留情的往众人身上招呼，与其说是抓人，不如说是杀人。 　　金吒木吒两兄弟也不是好惹的，祭出法宝把来犯的虾兵蟹将打死，李奇也解决了两个，剩下的全被哪吒给打死了，至于黄天化和敖丙，两个小的还没学会打架，只能被众人护着。 　　夜叉见带来的手下全部折损，又惊又怒，举着巨斧照着哪吒顶头当头劈下，哪吒闪身躲开，把套在右手上的乾坤圈往空中一举，乾坤圈高过夜叉头顶，又重重落下，打在夜叉的后脑勺上，上一刻还凶猛无比的夜叉就这样被哪吒打死了。 　　哪吒看着一地的龙虾螃蟹的尸体，脸色显得有几分凝重，他对李奇说道：“你们立刻回关，我担心家中有变故，先走一步。” 　　李奇点点头：“三公子且放心，这里有我。” 　　哪吒裹着混天绫，乘风飞回了陈塘关。 　　陈塘关人声扰攘，大晴天头顶凝聚着一大片低矮的乌云，人们走在大街上，无心进行日常的一切活动，彼此讨论着天上的异相，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让人焦躁不安的氛围。 　　陈塘关上方笼罩的乌云，尤以总兵府的乌云积聚的最多、压的最低，乌云中电光闪烁，越是靠近总兵府，空气便越是潮湿沉闷，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乌云中隐隐露出了一个奇大无比的龙头，飘动的龙须几乎要碰到总兵府的屋顶，李靖和李殷氏相携着站在高高的楼上，一个神色凝重沉肃，一个透着惊惶和焦灼。 　　“李靖。”龙头发出响沉如石击空山般的声音，轰轰隆隆在耳畔作响，令人胸闷气短，压抑恐惧，它冷森森的说道，“你儿子打死我龙宫丞相也罢了，李艮是天王殿差——玉帝派来我龙宫的巡海夜叉，李艮惨死，你让我如何向玉帝交代？若是等我到天庭准奏玉帝，禀明此事，你夫妻二人或可无事，你儿子却一定要偿命，不止如此，陈塘关的百姓定然会被玉帝迁怒，你忍心吗？” 　　李靖始终沉默着，等龙王说完，他才镇定而冷淡的说道：“是非曲直，等哪吒回来自见分晓，李靖相信玉帝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冤枉好人。” 　　龙头口中发出一个轻蔑、讥讽的音节，它声音很轻：“李靖，玉帝掌管天庭，你以为他有功夫亲自降临陈塘关断定真假对错吗？你等凡人的生死，一个小小的陈塘关的气运，只不过是玉帝一句水过不留痕话而已，你不怕的话，大可一试，左右本王没有任何损失。”它语气平平，词句中却透着令人遍体生寒的恶意。 　　李靖脸色铁青，咬牙道：“敖广，你怎么变得这么卑鄙无耻？” 　　他从杨戬以及孙小沫口中得知龙宫的变化时根本没办法相信敖广变得那么的不堪，他心底始终对敖广存了几分信任，认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或许他的老朋友遇到了大麻烦、有什么不得已，即使走上歧途，也一定能够迷途知返。 　　直到他亲眼见到敖广。 　　如果不是肯定眼前的这条巨龙是货真价实的青龙，是敖广的肉身，李靖几乎以为敖广被人掉包了。 　　龙族的强大不必多言，尤其是一方龙王，除非是圣人出手，否则断然没有被夺舍的可能，这算是龙族的常识了，所以李靖根本没有想过这具熟悉的龙的身体里所承载的已经不是敖广的龙魂。 　　李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包容、谅解对方的所作所为，但他仍然感到迷惑，不敢相信这卑鄙无耻的龙王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敖广。 　　龙头对李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它不动声色的说道：“你最好现在就做出选择，你们夫妻死，还是牺牲儿子与陈塘关的百姓？玉帝会看在你们夫妻主动代子受过的份上宽恕陈塘关上下的百姓，李靖，这些道理不用我教想必你也懂。你别怪我，我只是不想得罪玉帝而已，谁叫你没看好儿子，让他闯下了这等大祸？我龙宫的丞相被打死了，若是你不给我个交代，我堂堂一海龙王如何统领手下的水族？” 　　一双闪着寒光的宝剑从云中飘出，悬浮在李靖夫妇面前，无声的逼迫着他们。 　　李殷氏看着雪亮可照人影的剑身，只觉得满嘴苦涩，心痛气恨不能忍，偏偏是今天，阖府上下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对方咄咄逼人，非要置他们夫妻于死地不可。 　　龙头的语气带着蛊惑与威胁：“李靖，李夫人，你们大可等哪吒回来问清楚真相，本王自是一句假话都没有的，不过你们能等，本王可不愿意等，若是再不动手，本王可就走了。” 　　它说的走，自然是告上天庭，告到玉帝面前肆意搬弄是非从中作梗。 　　李靖心智坚定还不觉得如何，李殷氏到底是内心柔软的女子，又护子心切，被龙头的话逼得产生了步入绝境的绝望心理，她本来就挣扎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龙头一说要走，连漂浮在他们面前的宝剑也作势要收回去，李殷氏心神一松，心防顿时被攻破，满脸惊慌的去拿宝剑： 　　“不要！” 　　然而当她双手碰到剑柄时，剑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主动的被她握在了掌心里，控制着她的双手向着她的脖子挥去。 　　在旁人看来就是李殷氏拿剑自刎了。 　　“夫人！”李靖大惊失色，徒手去抓剑刃，另一把剑调转方向，指着李靖，趁机刺向他的心脏。 　　李靖要救夫人，就必须迎着剑刃而上，他若是躲开，必然救不了自家夫人。 　　这是一个死局，一个极其阴险的陷阱，就像是他们夫妻死、还是牺牲哪吒与陈塘关百姓的选择一样。 　　红绫似血，映在巨龙一双浑浊诡谲的眼眸中。 　　“父亲！母亲！”伴随着孩童清脆稚嫩的嗓音，小小一团的哪吒从天而降，红绫中的双剑被绞成几段远远地扔掉，龙头望着他们一家团聚，却没有一丝一毫被坏了事的恼火，相反，它嘴角似乎隐隐浮出了一抹胜券在握的诡笑。 　　“哪吒，你杀了我的丞相，杀了天王殿差李艮，闯下大祸，累及父母，你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间？”龙头喜怒不辨的说道，“既然你们都不肯自戮抵罪，本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这就到天庭将此事禀明玉帝，整个陈塘关都要为哪吒犯下的杀孽陪葬！” 　　“鲶鱼怪和夜叉都是我杀的，哪里有累及他人的道理？你想要我的命，我给你便是！”哪吒厉声说道，“敖广，你听好，我前身乃是阐教弟子灵珠子，奉玉虚符命应运下世，我今日剖腹、剜肉、剔骨肉还于父母，不累及双亲，玉帝若是有异，只管叫他去找道祖！” 　　第49章 　　“好，本王会依你之言回禀玉帝。”龙头从云中再次抛出一把短剑，哪吒接住，李靖吼道，“哪吒，你敢！”李殷氏亦是泪流满面，夫妻双双上前阻拦，却被一道罡风挥开，靠近不得。 　　哪吒抿着嘴唇，定定的望着父母，良久，才微红了眼睛，低低地说了句：“孩儿不孝。” 　　哪吒提剑，欲自断一臂，李殷氏瞧见他的动作，心痛如绞，意如油煎，大叫一声，昏死在李靖怀中，哪吒一惊：“母亲！” 　　一直不疾不徐，仿佛胸有成竹的龙头这时候焦躁起来，不耐烦的说道：“哪吒，你还等什么！” 　　“等你姑奶奶！”云中传来一声震怒的大喝，伴随着轰然巨响，一道金光闪闪的物什劈开厚重的乌云，狠狠地砸在庞大的龙头上，龙头痛苦的咆哮着，翻滚着身体从云端掉落，砸的大地震颤，整个总兵府变作废墟，尘土滚滚而起，遮天蔽日，一时之间什么也看不清楚。 　　待到尘埃落定，那重重的压在陈塘关上的乌云也如同被打碎的棉絮一样散开，炙热明亮的阳光倾泻而下，驱散了那阴云冷风的带来的压抑与沉重。 　　陈塘关的百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过，这被他们抱怨了无数次的炎炎烈日。 　　哪吒和李殷氏都被李靖紧紧的护在怀中，那把短剑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他们很好，谁都没有受伤，心痛的昏死过去的李殷氏也悠悠转醒，见到完好无损的幼子不由放声大哭。 　　孙小沫心有余悸，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要不是杨戬让他们分两路一方留下继续找相柳，一方回陈塘关查看情况，要不是她把杨戬的话放在心上，用最快的速度赶来，晚那么一点点，她见到的就只能是哪吒开膛破肚的尸体。 　　她是女娲的金箍棒，哪吒是女娲的灵珠子，就像她见到女娲不由自主的会觉得亲切信赖一样，她和哪吒之间那种同源所出的牵绊和联系仿佛是生来就有的。 　　和感情无关，有些类似于血缘羁绊。 　　孙小沫很难准确的形容它，她也没兴趣深入研究，总之顺着心意走就对了，无论如何，这种感觉总归不赖的，任何一种羁绊的存在都能让她对这个世界产生更多一点的归属感。 　　所以她现在真是怒到了极点。 　　从开始到现在这些人就总是阴魂不散，一个接着一个的阴险的圈套和诡计往他们身上招呼，敖丙的事情，敖广的事情，石矶的事情，小石头们，现在轮到了李靖夫妇和哪吒。 　　既然抓不住背后操控一切的那人，那么就让他的爪牙来承受所有人的怒火和报复，让那个藏头露尾的阴谋家看着，相柳今日的凄惨下场就是他的明天！ 　　孙小沫的手掌穿透青龙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活生生的抽出它的龙筋。 　　她第一次做这种残忍的事情，却一点也不手软，更不觉得愧疚。 　　青龙的身体在失去了龙筋之后迅速的变小，孙小沫死死的踩着它不准它乱动，用力掰断了它头顶的两只龙角，相柳剧痛难忍，疼痛之余又惊又惧的发现它的元神竟然没办法离开青龙的身体。 　　孙小沫冷冷的说道：“你跑不了了，相柳，这办法是敖广教我的，他宁愿毁了肉身也绝不让你有机会逃脱，你也别想着自杀，我师父守着九幽，不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算死了你也别想轮回，有本事你魂飞魄散，只要你舍得。” 　　他当然舍不得，他也没那个本事把自己弄的魂飞魄散。 　　相柳红着眼睛，喘着粗气，身体稍稍挣扎一下就痛彻心扉，他何曾受过这种折磨？就算死也是干脆利落的死法，被活活抽筋断角剧痛绵绵不绝，让他想要发狂。 　　主人会救他的。 　　相柳仇恨的看着孙小沫，他的霉运就是从遇到她开始的，原本今天站在他面前的该是共工，但这个女人，连共工最后一缕残魂都被她给吞噬了！定海神针不可能自己生出魂魄，为什么会有她这么个意外？！ 　　从桃山那次开始相柳就对孙小沫的存在耿耿于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里的怨愤非但没有减少反而逐日加重，这种心情在他当日被孙小沫控制着的定海神针追的狼狈躲藏的时候最大化，旁人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就连杨戬对他来说也只是个任务而已，唯独对孙小沫，他简直恨到了骨子里，恨不得弄死她才好。 　　没有人喜欢在别人的眼睛里看到对自己刻骨的恨意，但孙小沫竟然意外的享受相柳看着她时恨不得能噬其骨头的眼神，能把相柳气到这种程度，她觉得很爽，而相柳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在心里诅咒她了。 　　今天就是他的穷途末路。 　　“小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靖匆匆赶来，看到孙小沫一棍子把龙王从云中打落，他再也不能淡定，“你说什么相柳？” 　　孙小沫指着浑身是血的青龙：“他不是敖广，是相柳，这个回头再说，总兵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先想好怎么安抚其他人再说吧……哪吒。” 　　冷不防被点到名字，哪吒表情一顿，迟疑的看向孙小沫。 　　李靖看了看儿子，再看了眼神色不对的孙小沫，纠结一下：“我先去安抚百姓，夫人，我们走吧。” 　　李殷氏心情还没缓过来，被李靖扶着，眼睛始终殷殷切切的看着哪吒，带着满脸的不安和深切的担忧，仿佛整颗心都放在了儿子身上，直到走了很远仍然频频的回头看哪吒。 　　哪吒目送母亲离开，神色怔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小沫把相柳的嘴巴捆着，世界一下子清静起来。 　　废墟中只有一大一小两个人以及一条半死不活的龙，一天中最热的时间段已经过去了，黄昏降临，热风阵阵，血腥气以及淡淡的腐臭味时散时聚，两个人都沉默着，哪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孙小沫则是困扰怎么把她的想法和心情表达出来。 　　哪吒性子太烈了，所谓慧极必伤，刚极易折，在哪吒身上孙小沫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两句话的含义，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杨戬能和曾经的灵珠子成为朋友，在哪吒身上孙小沫能够看到杨戬的影子，他们是一类人，又有着本质的不同，比起哪吒的奋不顾身，杨戬则是那种即使在最狂纵的时候也会保留一分冷静和理智的人。 　　许多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腹内想了一套又一套的说辞，话到嘴边，孙小沫只是指着眼神癫狂狼狈的像个可怜虫一样的相柳：“哪吒，你就是被这种东西给逼到死路上的。” 　　她只是很平静的陈述事实，但这句话听在哪吒耳中却刺耳万分。 　　尤其是她的眼神，就像明明白白的告诉哪吒：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把你给逼上了死路。 　　相柳当然不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许相柳的实力不足为惧，但在背后通过操纵相柳对付他们的人是真正可怕的对手，哪吒被逼上绝路不算意外，孙小沫只是故意贬低相柳来刺激哪吒。 　　哪吒当然明白。 　　他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不客气，在这之前他根本没想过这样尖锐刻薄的话会从孙小沫口中说出来。 　　“他不会是最后一个。” 　　言外之意，类似的事情一定还会发生的。 　　这么笃定的语气，就好像是预言一样，带着令人恼火的态度告诉你“那就你的未来，避无可避”，明知道对方是刻意为之，故意这样说，但哪吒仍然被刺激到了。 　　他控制不住的想起了提剑自残时李殷氏望着他的眼神，绝望、心碎，悲痛到了极点。 　　那是他的母亲。 　　怀胎三年零六个月，不知受了多少辛苦才生下他的母亲。 　　他惹来大祸，一句“削骨剜肉，还于父母”倒是干净利落，然而削的是谁的骨，剜的是谁的肉？ 　　哪吒以前从没想过这些，直到遭此生死大劫，死里逃生，他静静的回想着出生以来的点点滴滴，还有李殷氏眼睛里流露出的一切，慢慢地体会到了一些以前从未感受过的东西。 　　血脉天性，父母兄弟，人伦亲情。 　　他不单是乾元山的灵珠子，更是陈塘关的哪吒。 　　他不只是太乙真人的弟子，更是李家的三公子。 　　…… 　　杨戬又一次见到哪吒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这孩子一眼，修道之人远比普通人敏感的多，他一见到哪吒就知道这孩子身上必然发生了某种变化，哪吒的修为尚未恢复到从前的水平，然而近百年来几乎没有增益的境界却更加稳固，隐隐有了突破的自我的预兆。 　　这是好事。 　　杨戬微笑，师伯的苦心没有白费，让灵珠子入世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众人默契的没有提哪吒身上的变化。 　　夜已经深了，该处理的事情李靖都处理好了，李殷氏和金吒、木吒以及黄天化几个都休息去了，总兵府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个完好的房间里，杨戬、孙小沫、敖广、敖丙、李靖以及哪吒都在。 　　相柳被禁锢在中间的地板上。 　　敖丙没有肉身，只能暂时依靠敖丙的小龙珠慢慢温养着魂魄，父子早已相认，误会也都解释清楚了。 　　敖丙还是个蛋的时候就外界有意识，敖广和龙后经常陪着他说话，他们父子之间会通过龙族特有的方式进行交流，所以对家人即使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敖丙也不会觉得太陌生，敖广担心的儿子和他生分甚至是怨恨他的情况根本没发生。 　　只是敖丙当惯了没人疼的苦孩子，在敖广面前安静又乖巧，比起他两个哥哥早熟了不知道多少倍，敖广期待的儿子委委屈屈扑到他怀里哭诉撒娇的情形压根就没影，敖广又是失落又是心疼，但他本来就不是感情外露的人，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尘埃落定后，快点把发配到极远之地的两个儿子以及不知所踪的妻子找回来，好早早的一家团聚。 　　……当然，水晶宫也必须重新修建。 　　第50章 　　众人相互交换信息，花费了不少时间理清楚了一切，事到如今敖广倒是不那么愤怒了，只是李靖差点家破人亡，眼睁睁看着自家孩子被逼死，怎么能不怒？盯着相柳眼睛里都冒出火来了。 　　相柳被困在敖广的肉身中，时时刻刻都在承受着龙筋被抽以及龙角被折断的痛苦，早就失去了冷静，一开口便咒骂不停，怎么都不肯说出那人的身份。 　　他不肯说，众人想知道他脑子里的想法也不是没办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入侵他的神识。 　　不过这种方法十分耗费精力，使用这个方法的人必须拥有能压制住相柳的绝对强大的实力，否则一旦遭到反扑，损耗修为还是轻的，若是伤到了根本，怕是很难恢复过来。 　　李靖是不行的，敖广这种模样想都别想，哪吒和敖丙就不说了，孙小沫的修为倒是够强，但她没做过这种事情，出手不知轻重，不怕相柳攻击她，只怕她自卫反击把相柳变成白痴。 　　最合适的人选只有杨戬。 　　对杨戬来说，这个任务不算简单，也不算困难，他完全可以胜任。 　　所有人都看着杨戬，等他做出决定。 　　——包括透过相柳的眼睛窥视着众人的那人。 　　“这种手段用在修为比自己弱太多的人身上真的很方便，你说是吗？”天蓝月明，山风清凉，一望无际的云海无声的翻腾着，他手中把玩着一颗紫色的小石头，垂着双腿，十分轻松闲适的坐在断崖上。 　　他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目不转睛的盯着画面中走到相柳面前的杨戬，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色。 　　相柳恶狠狠地看着杨戬：“你敢来，我一定叫你有去无回！” 　　谁知道他色厉内荏，根本没有对抗杨戬的实力，放狠话威胁杨戬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众人没把他的狠话放在心上，他笃定等上那么一会儿他们就能从相柳那里得知背后策划这一切的究竟是谁。 　　但杨戬却没有动手。 　　“先不急。”杨戬探究的打量着相柳，脸上带着怀疑的神色，他沉声说道，“我很早以前就开始和相柳打交道，他绝不是这么急躁易怒的性格。” 　　孙小沫摸摸脑袋：“虽然谨慎一点总没错，不过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我要是被抽了龙筋折断了角，落在敌人手里，而且无时无刻不承受着身体上的痛苦，也没办法平静啊。”她绕着相柳走了一圈，在他跟前蹲下，一脸纳闷儿的盯着相柳的脸研究，“大哥，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看着被孙小沫的脸堵的严严实实的画面，神秘人：“……” 　　杨戬盯着孙小沫的后脑勺以及相柳露出来一点的侧脸，皱了皱眉，拉着她站起来，对众人解释道：“我只是想不通那人为何要把相柳暴露在我们面前，把相柳安插在龙宫，囚禁敖广，封闭龙宫，虐待龙子，哪个都不是聪明的做法，逼迫哪吒这一点更是显得急功近利，除了把他的手下送上死路，我看不透他布置这一切究竟有什么用意。” 　　“他想不到这个我才惊讶呢。”那人听到杨戬的分析，兴致高涨了一些，语气得意的说道，“不过聪明人总是容易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杨戬素有城府，聪慧却多疑，他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我真的只是厌烦了相柳的愚蠢和自大，让他去送死罢了，呵呵……” 　　“你会不会想太复杂了？相柳不是很早就暴露了吗？”孙小沫心直口快的说道，“说不定他就是让相柳来送死的，顺便膈应我们一下。” 　　杨戬：“……” 　　神秘人：“……” 　　杨戬勘破他的用意他觉得兴奋，为什么被孙小沫说破用意他只有心塞的感觉？ 　　“别想了。”孙小沫催促道，“先看看那家伙到底是谁吧，迟则生变。”她始终记得一句至理名言：反派死于话多。用在正派人物身上也一样适用。 　　杨戬叹了口气，无奈的对她说道：“如果相柳真的被他放弃了，你觉得他不会想到相柳被我们抓住这种可能吗？” 　　“呃。”孙小沫愣了下，突然想到恩州驿初遇妲己那次，那条被下了禁制的狐狸精，她神色一肃，“也是啊，他那么谨慎的人，一定也在相柳身上下了禁制，我们贸贸然的查看，相柳会和上次那只狐狸精一样魂飞魄散的吧？” 　　“你们胡说！”相柳眼睛发红，大声说道，“主人不会这么对我的，我永远不会背叛主人，他最信任的就是我，你们根本不懂。”相柳似乎说服了自己，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透着一股让人心惊的狂热和崇拜，“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会卷土重来！” 　　相柳被迫化作人形，被众人用绳子绑了起来。 　　他现在的情况，即使只是普通的绳子也无力挣脱。 　　然而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和身体绑在一起的手臂变成了龙爪，深深的扎进了大腿中，生生的把自己的双腿齐根绞断，绳子一松，他立刻把血淋淋的龙爪插进脖子里，竟然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相柳一死，画面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人掌心里捏着石头，不满的皱了皱眉：“可惜了我给他们准备的礼物。”没有看到想看的东西，这人一脸兴致缺缺的表情，从悬崖边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望着玉盘似的明月，慵懒的说道，“罢了，反正开始就没对相柳抱多大希望。” 　　而另一边，众人全都惊呆了。 　　相柳他曾经是强大的妖族，但几次被杀，修为一次一次的被削弱，早已没有维持魂魄停留世间的力量，他本应先前往九幽再入六道轮回，然而魂魄一离开肉身，能看到他的众人又是大吃一惊。 　　刚刚离开*的魂魄，寻常妖族和凡人都是乳白透明的，后天因为戾气和怨气加重会变成深色，然而本质不会改变，可相柳的魂魄却泛着黑，魂魄表面就像被火烧过一样，灰黑的粉尘簌簌下落，有如实质的黑色烟雾以他的魂魄为中心朝着四周弥漫，空气散发着一股越来越浓郁的腥臭。 　　杨戬不得已，只能用三昧真火炼化相柳的魂魄和敖广断成了几截的肉身，被火烧过的地方变成布满黑色渣滓的泥地，未来一千年甚至更长的一段时间都会寸草不生。 　　“此人真是用心恶毒。”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的敖广不寒而栗，“若杨戬真的动用了神识，相柳的反抗不足为惧，这种跗在魂魄上的毒咒却不是好对付的。” 　　杨戬就算再厉害，恐怕也会中招。 　　可悲的是相柳，到死都对他的主人抱着希望，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彻彻底底的抛弃了，连最后一丝剩余价值都被榨的一干二净。 　　相柳一死，这件事也算暂时告一段落。 　　敖广怎么把龙宫的变故掐头去尾的上报天庭，怎么找回被“流放”的两个儿子和龙后，怎么把小叮和小龙女换回来的，怎么在闻讯赶来的其他三海龙王的帮助下重建水晶宫，等等等等，暂且不提。 　　天下即将大乱，总兵府又在这场事故中变成了废墟，李靖索性辞去总兵一职，暂时归隐，只等武周兴兵，再应运而出，助武王伐纣。 　　金吒木吒也各自回到师父身边继续潜心修行，黄天化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清虚道德真君派白鹤童子送信过来，表示师父想你了徒儿，别在外面玩的太高兴把你师父我给忘记了，玩够了就回来了吧。 　　黄天化十分舍不得小伙伴们，幸好大家都是同门弟子，金吒木吒承诺有空会去找他，哪吒虽然没说什么，不过依黄天化的性子，就算哪吒不来找他，他也一定会让自家师父带他去乾元山找哪吒玩的。 　　只有敖丙一个人在东海龙宫，来往多有不便，黄天化和敖丙关系最好，要不是敖广看的严，离开的时候黄天化说不定就偷偷把敖丙给拐回青峰山去了。 　　回到青峰山见了师父后黄天化仍然一脸闷闷不乐，完全没察觉他不似以往的黏糊劲儿狠狠地伤害了清虚道德真君的一颗慈师心。 　　#徒儿出门一趟，果然把我这个师父忘干净了，好心塞# 　　完好无损的把黄天化送到青峰山，杨戬和孙小沫便告辞离去，他们刚刚走了没多久，白鹤童子蹦蹦跳跳的来通报：“师父，师兄，外面来了好几条龙……” 　　话没说完，黄天化跳起来大叫：“是不是敖丙呀！”撒丫子高高兴兴的去迎接小伙伴了。 　　清虚道德真君捂着胸口：心塞塞的。 　　来的是东海二太子敖宜，三太子敖丙，四公主小龙女大名敖丁丁，以及西海三太子小叮大名敖烈。 　　小龙女和小叮还不会化形，一条像小青蛇一样盘在二哥的脑袋上，一条像小白蛇一样盘在堂哥的龙角上，敖丙性子温柔安静，一点都不介意伸出龙角给堂弟用，敖宜已经成年了，对于自家小公主对他头顶这块位置的特殊喜爱敬谢不敏，总觉得很丢脸，不过他是好哥哥，既然妹妹喜欢…… 　　随她吧。(/﹏╲) 　　“敖丙，你这么快就来看我啦！”黄天化人还没到跟前就哇哈哈哈的笑开了，听的敖宜嘴角直抽——明明在龙宫见到这小孩感觉还挺正常的，难道看走眼了？ 　　黄天化拉着敖丙就往里走，走两步才想起来敖宜，转过头招呼敖宜：“二哥，你也进来吧。” 　　敖宜：“……”我就这待遇？还有谁是你二哥？别套近乎行不行？ 　　几个晚辈先给清虚道德真君见了礼，然后才说明来意。 　　“父王让我把这支灵芝给杨戬道兄送去，正好顺路……”敖宜手里拿着一个焦黑的灵芝，脸色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说道，“他们几个非要跟着来。” 　　清虚道德真君表示理解：“杨戬和小沫两个才走没多久，应该是回玉泉山了，二太子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几位小殿下就留在青峰山，天化会好好招待他们几个的。” 　　敖宜感激道：“多谢道长。”他放缓了声音，“三弟，小叮和四妹就交给你照顾了，二哥去去就来。” 　　敖丙点点头，小脸上满是轻松愉快的笑容：“嗯，二哥你走吧。” 　　敖宜：“……”我知道你迫不及待的要二哥走，最好走个七八天再回来，但你能不能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舍不得哄哄你二哥也好？ 　　二太子心塞塞的离开了青峰山。 　　到了半路，突然一道剑光穿破云层，位置恰巧在敖宜正前方，狠狠地闪了他眼睛一下，敖宜纳闷儿，拨开云层往下面一看，两山之间的小路上分散着几具尸体，一名男子手中提剑，正要对一个小孩行凶。 　　敖宜既然看到了自然不会不管，但真正让他对这件事重视起来，却是因为看到了那小孩儿手里抓着的、大部分拖在地上的一件大红八卦衣。 　　第51章 番外 　　龙族的女人们聚在一起总是有很多话题可谈的，小龙们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蛋蛋们就更不感兴趣了。 　　于是每逢龙族的女人们聚会，小龙和蛋蛋们就会被安排到别处去玩，通常是小龙们玩着，蛋蛋们在旁边看着，偶尔相互交流一下蛋生心得什么的。 　　在龙族，认错蛋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每个蛋都有自己独特的气息，身为母亲绝对不回忆认错自己的蛋。 　　然而就算这种情况再少发生，意外还是会有的。 　　这一次，东海的四公主敖丁丁和西海的三太子敖烈被放在了一起，两只蛋蛋第一次被摆在一起，快要破壳还没有破壳的敖丙就在不远处，敖丙发现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于是敖丙蛋蛋就把它发现的事情告诉了妹妹和堂弟。 　　你们两个蛋长的好像啊，简直一模一样。 　　敖丁丁和敖烈两个蛋蛋感觉很新鲜，从来没有照过镜子的蛋蛋们特别想知道两个蛋究竟怎么个“一模一样”法，正好一条小鼍龙——据说是敖烈的表哥，一条叫姜鼉洁的小龙从旁边经过，蛋蛋们央求小表哥拿个镜子过来给它们照一照。 　　再说这个姜鼉洁，虽然他不姓敖，身世却很了不得。 　　他娘是西海龙王的妹妹，他祖母则是南海龙族，这没什么，厉害的是他父亲那一脉。 　　他爷爷叫姜明，是炎帝的直系曾孙，炎帝政权的第四任帝君。 　　原本姜鼉洁的祖父是想把帝位传给他亲爹姜禄续的，不过他爹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两嘴皮一开一合，大咧咧的把帝位让给了自家兄弟。姜鼉洁他祖父也是真偏心自己这个儿子，既然不愿意继承帝位，那好啊，干脆天下一分为二，长子继承帝位，统治北方政权，姜鼉洁他爹封了个泾阳王，统治北方政权，国名为赤鬼国，说起来还是一国君主。 　　所以姜鼉洁也是太子，货真价实的太子，因为他爹只有他一个儿子。 　　这次他们父子陪着他娘亲回娘家，正好赶上了龙族的女性聚会，一大波小龙来袭，姜鼉洁平时哪里能有这么多的玩伴啊，可把他高兴坏了，对那些还是蛋蛋的表弟表妹们特别稀罕，蛋蛋们让他帮忙拿个镜子过来，他立刻不玩了，屁颠屁颠的去找镜子了。 　　这里不是他自己家，姜鼉洁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镜子，于是他果断的去找他那位无所不能的亲爹了。 　　姜禄续是炎帝的嫡系，继承的是最正宗的炎帝力量，本事不一般，最喜欢鼓捣奇奇怪怪的法宝，他前些天刚刚弄出来一个镜子，原本按照他的设想，被镜子交错着照过的两个东西会互相调换属性。 　　举个栗子。 　　比如说你用镜子照一下石头，再照一下桃子，石头和桃子的外表不变，可桃子却会变得和石头一样硬，而石头吃起来却会像桃子一样鲜嫩可口汁液多。 　　假如这镜子够大的话，你就能把一整座大山变成你想要的口味……随便桃子梨子苹果还是烤鸭烤鸡什么的。 　　听起来是不是很有意思？ 　　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国王陛下他理所当然的失败了，石头闻起来有桃子的香味，但一口咬下去，那真是个让某位国王陛下悲伤的不想提起来的话题。 　　牙疼。 　　儿子要镜子，姜禄续从怀里一摸，直接把这个没什么用的镜子给对方了，当时姜禄续正在和他的大舅子——西海龙王敖闰闲聊，等过了很久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哎呀，寡人是不是把那个没用的镜子给了小洁洁？ 　　他也只是漫不经心的一想，下一刻就把这个问题抛开，继续听大舅子大倒苦水：我老婆越来越暴力了。 　　国王陛下敷衍的点点头：嗯嗯，我老婆也越来越暴力了，女人一旦嫁了人就都是这德行，寡人管它叫原形毕露。 　　敖闰顿时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巴拉巴拉巴拉，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 　　国王陛下打了个哈欠，默默地用前些时日做出来的小法宝把敖闰的声音记录下来，打算失眠的时候放出来听一听，保准数不到十下就睡着了。 　　这时候姜鼉洁小朋友已经用小镜子照过了敖丁丁，正在照敖烈小表弟，镜子太小了，一次只能照一个蛋蛋，敖丙也想看一看自己长什么样子，要求姜鼉洁小表哥把镜子拿过来，姜鼉洁跑的太欢乐，吧唧一下脸朝下摔了，镜子四分五裂，小鼍龙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其他小龙赶紧过来哄他，谁还记得蛋蛋照镜子这种小事啊。 　　总之被镜子照过的敖烈敖丁丁两个蛋蛋变得晕乎乎的，敖烈觉得自己是敖丁丁，敖丁丁觉得自己是敖烈。 　　好像哪里不对。 　　等东海的龙后抱走了敖烈，西海的龙后抱走了敖丁丁，两只蛋蛋顿时安心了：没有哪里不对，都是错觉，我是东海的敖丁丁西海的敖烈三太子。 　　一般的龙蛋最多一百年就能孵化出来了，前提是它们在自己父母身边，敖丁丁和敖烈两只花了两百多年才孵化出来，出壳后这两只可怜的小龙见到的不是欣喜若狂的父王母后，迎来的不是亲亲爹娘的热烈欢迎，小龙女敖丁丁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自家母后（雾）一龙爪拍飞父王的暴力画面，小白龙敖烈看到的却是自家父王（雾）“卧槽这谁家孩子”的诛心（雾）表情。 　　在两家的大人没察觉到的时候，小龙女和小白龙的幼小的心灵中分别多了一种本质相同但有微妙差别名为心理阴影的东西。 　　小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等到小龙女和小白龙长大了，两家大人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 　　寡人深表同情——国王陛下语。 　　第52章 　　敖宜客客气气的对男子说道：“我方才路过，突然被剑光所阻，不知是何故，所以才过来看一看情况。” 　　男子打量他一眼，观他相貌堂堂，眉清目正，衣着打扮不似凡人，一身气度颇有仙家风范，和被他杀死的几个见宝起异的歪门邪道不是一路货色，于是放下心来，还礼解释道：“这几个妖道看中了这孩子的八卦宝衣，想杀人夺宝，正巧给我碰上了，不是存心阻碍道兄去路，还望见谅。” 　　“没事没事。”敖宜对他很有好感，他看了眼小孩，问道，“你缠着这位道兄不是办法，你告诉我你师父是谁，说不定我认识，可以把你送回去。”他见小孩对他满怀戒备，便释放出龙气，自报家门，“我乃东海二太子，不会骗你的，你大可放心。” 　　他不说自己是东海的还好，小孩听到这话竟是面无人色，抓紧了男子的衣服瑟瑟发抖的往他身后躲。 　　男子察觉到小孩的反应，狐疑的看着敖宜，敖宜莫名其妙，一脸讪讪的，搞不懂是怎么回事，眼看男子脸上的狐疑神色都快变成戒备和敌意了，敖宜苦着脸解释道：“我真的是东海龙族……”他正想用东海龙族的声望和信誉来取得对方的信任，突然想到东海被相柳占据了好几百年，这段时间里相柳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难道这孩子就是苦主之一？ 　　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有心想解释，不过这里还有一个外人，龙宫发生的事情不好泄露，再说了跟一个孩子也解释不清楚。 　　敖宜咳嗽一声，有些尴尬的说道：“这孩子不信任我，那就罢了。”他想了想，不怎么抱希望的问道，“还未请教道兄，尊姓大名？”他觉得这人不会丢下这小孩不管的，知道对方是谁，以后找起来也方便。 　　至于为什么这么关注这小孩，敖宜把它归咎于直觉。 　　男子审视的看着他，敖宜露出笑脸，坦坦荡荡的任他看，男子眉头微微蹙起，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张开，吐出一个名字：“姜九黎。” 　　“姜九黎？”杨戬没听说过这个人，根据敖宜的描述来看，应该只是懂些道门术法的凡人，凡间有很多这样的人，杨戬暂且记住姜九黎这个名字，就把他放到了一边，“那孩子也许真的是碧云童儿。” 　　他低头打量着手中的灵芝，这是石矶另外一个弟子彩云童儿的本体，敖广在水晶宫的废墟里发现了它，或许是杀了碧云童儿的真凶给相柳送去的，是想把假扮杨戬这笔账也一并算在相柳头上。 　　不过无所谓了。 　　石矶的事情有必要像截教说明一下，和她关系较好杨戬打听到的有一个火灵圣母，敖宜来玉泉山之前杨戬和孙小沫正打算去找火灵圣母，他再晚来一会儿灵芝就送不到两人手中了。 　　到了火灵圣母那儿，他们果然看到了小石头，小石头一看到杨戬就吓的立刻逃跑，火灵圣母态度也相当不善，幸而她没当场动手，给了杨戬解释的机会，杨戬把灵芝交给火灵圣母，又告诉她姜九黎这个名字，火灵圣母表示她会找到碧云童儿，到东海找敖广核查杨戬的话是否属实，之后就放杨戬和孙小沫离开了。 　　后来火灵圣母找回了碧云童儿，解开与杨戬的误会，此事表过，暂且不提。 　　却说哮天犬和三首蛟那边，入宫整整一年后，某天晚上三首蛟离宫回了玉泉山，带给杨戬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姜后被废，费仲之女费蕊入主中宫。 　　得知姜后只是被废了后位，安然无恙，杨戬就没往心里去，倒是听说九头雉鸡精居然死在了费蕊手上，让杨戬有些惊讶，便和孙小沫一起往朝歌走了一趟。 　　费蕊是个货真价实的凡人，没有被夺舍，是费仲的亲生女儿，在出身来历上没有任何问题，她的姿色比不上苏妲己，不过不知道在哪里学了一些迷惑人的道术，面有妖容，艳冶非常，本人也很有手段，纣王被她迷的神魂颠倒，再加上有费仲的帮助，能入主中宫也不奇怪。 　　孙小沫保持沉默，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已经完全放弃去弄明白它了，反正她只想帮杨戬找到所有凤凰之心的碎片，然后复活杨天佑和云华夫人。 　　在找到下一个携带碎片的青阳氏之前，她要做的就是加紧修炼增强自己的实力，等抓到某个藏头露尾的混蛋时，把他给揍成孙子。 　　她的确很努力，心无旁骛的努力修炼、认真学习，就像她还是定海神针，没有化形之前那样。为避免杨戬在她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孙小沫决定到宝莲灯里去修炼。 　　她的宝莲灯是空间法宝，在忘川能自成万千世界，内里百年外界不过一瞬，虽然离开了忘川效果会无限减弱，但在里面呆上十天半月，外界也不过才几个时辰而已。 　　孙小沫进去过几次，宝莲灯内的空间或许有一个世界那么大，但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一座海岛仙境上，向周围的大海延伸最多十丈就不能再前进一步。 　　海岛仙境中虽然有现成的琼楼玉宇，美轮美奂，整座岛屿上灵气充沛，不过上面却空荡荡的，连一棵杂草都没有，孙小沫没事干的时候花了不少功夫往里面移植了不少仙灵药草和其他有灵气的树木花草，仙岛看上去才不那么单调。 　　宝莲灯里的时间流逝的速度比外面快，再加上源源不断的充沛灵气，孙小沫几个月没进来，里面已经模样大变了。 　　树木花草繁盛，冠盖满海岛，藤蔓植物遍布，奇花异草疯长，绿色之中点缀着种类繁多颜色鲜艳的花朵，让人眼花缭乱看都看不过来，整体来看的确很壮观、很漂亮，真正走进去，孙小沫只有一个感觉。 　　——这真不是原始森林？ 　　孙小沫捂着脸默默地想：原始森林就原始森林了，反正她又不在这儿住。 　　她随便找了个地方，拿出金箍棒，变成和人一样的高度与粗细，稳稳地立在地上，然后自身与本体融为一体。 　　在忘川幻境中历练的经历，以及后来她向石矶咨询后了解到的常识让她对自己修为进阶缓慢的情况有了一些猜测，也许只有当她的灵体与本体融合，有所依仗，修炼才会变得更加容易一些。 　　这种猜测究竟是对是错，只有等尝试过后才能得出结论。 　　孙小沫按照石矶传授给她的方式，摒除杂念，抱元守一，一边不间断的吸收周围的灵气，一边尝试化形。 　　这种事情急不得，急了反而容易出错，所以进来之前孙小沫就和杨戬说清楚了，得到了杨戬支持的孙小沫完全没了后顾之忧，心自然而然的静了下来，无比的耐心平和。 　　孙小沫失去了时间概念，并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了，也不在意时间流逝的问题，她感觉身体越来越热，就像被放在熔炉里高温锻炼的钢铁。 　　如果宝莲灯内有第二个人在场，就会看到那静静地立在空地上的金箍棒竟然融化成了金色的水流，在它站立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金色水洼，片刻后，这个小水洼突然咕噜咕噜的冒起了泡泡。 　　水洼里先是冒出了一颗淌着金水、五官模糊的脑袋，接着是脖子、肩膀，然后两条修长的手臂从这滩“水”中拔出，朝两侧撑开，做出类似鸟儿展翅飞翔的动作，自然弯曲着静置在半空。 　　她缓慢地上升，当她两条修长笔直的双腿也完全展露出来的时候，脚下的那摊金色的小水洼消失了。 　　她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纯金打造的雕像，精致细致，甚至连睫毛都根根分明。 　　金色的雕像神色平和恬静，嘴角似乎带着微微的笑意，金色缓缓的消退，头发的部分变成了黑色，而她其它部分也开始有了活人的颜色，当最后一抹金色从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上褪下，她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舒展着，一双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化形成功。 　　孙小沫发觉空间里的景色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说明她这一次化形用了很长时间。 　　男神一定等急了！ 　　她迫不及待的要出去和杨戬分享化形成功的喜悦，正要出去突然觉得不对，低头一看不由得大囧，竟然没穿衣服！ 　　糟糕的是她发觉自己没办法幻化出衣物，在这个空间里法术好像全都失效了，幸运的是这里只有她一个活人，就算裸奔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完全可以先到宫殿里找一身衣服穿上再离开宝莲灯。 　　谁知道她才迈开一步，踩了下去，整个仙境像是地震了一样摇晃起来，她脚下的地面更是夸张的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孙小沫好险没掉进去，幸好她反应快，蹭蹭蹭后退三步，而整座海岛也随着她的动作轰隆轰隆的连着震动了好几下。 　　孙小沫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里——她自己身上！ 　　……卧槽！ 　　还能更坑爹一点吗？ 　　孙小沫站在原地不敢乱动，苦逼的看着前方被她重重的一脚踩出一道裂缝的地面，自我安慰：等离开这里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和她还是棍子的那些日子一模一样，再重她也能假装自己很苗条，走路像喵没声音！ 　　嗯，没错，一定会回复正常的。 　　她蹑手蹑脚，缓缓地、轻轻地迈着步子，尽管如此，她仍然能够感觉到微微震动，当她终于走到了宫殿外的台阶下，竟然有种“出了一身汗”“卧槽累死了”的心力交瘁感。 　　值得高兴的是，她马上就有衣服穿，马上就能出去见男神了！ 　　~\(≧▽≦)/~ 　　“……岛主？”一个迟疑的、困惑不解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孙小沫动作一顿，全身僵住，机械的、缓慢地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死死地盯着高高的台阶上站着的一个…… 　　大桃子？！ 　　孙小沫秒呆：卧槽，好大的桃子。 　　不，重点是你被看光了。 　　迟钝的孙小沫震惊的看着上面的大桃子，水嫩饱满，粉嘟嘟的，头上两片绿叶，手脚像是用铅笔勾出的简笔画，就那么一条随便到了极点的线，支撑着这么大的身体竟然没软，这根本不科学！ 　　谁画的桃子，会不会太随便了？ 　　孙小沫：“……”老实说，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 　　是这样的，她第一次来空间里的时候觉得宫殿里的墙壁太空了，于是随手画了好几个以桃子为原型的卡通画，呃，因为没粉笔，她就用灵力画了。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哈…哈… 　　大桃子et一样比例超常的大眼睛正水汪汪的看着孙小沫，声音软乎乎的问道：“岛主，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孙小沫捂着重点部位，一脸严肃的转移话题：“岛主是谁？我吗？”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好多嫩呼呼的声音整齐又无辜的说：“岛主，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我的自尊心被严重的伤害了# 　　#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升华了# 　　#我有预感从此以后我将刀枪不入# 　　#……能不能申请杀桃灭口# 　　这绝对是孙小沫一辈子的噩梦，在一群好奇心旺盛，有着柔软善良敏感的心——凶巴巴瞪一眼它们就会吧嗒吧嗒掉豆豆，却又真心实意关心着她的大桃子们的注视下，她浑身僵硬，表情麻木，轻手轻脚的挪到宫殿中，穿上了衣服。 　　她用灵力在宫殿的墙壁上随手画的简笔画，在空间仙境这么一个灵力充沛的地方，竟然成精了。 　　大桃子们围着她殷勤的说道：“岛主，把我们也带出去吧，我们会好好伺候您的。” 　　真是群磨人的小妖精。 　　孙小沫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她看着桃子们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反而有种大仇得报的舒爽——让你们围观我，让你们听不懂人话，让你们不知道回避！ 　　孙小沫狠狠地欺负着大桃子们，她恶狠狠的说道：“除非让我吃了你们当中的一个，否则我是不会带你们出去的。” 　　大桃子们嘤嘤嘤嘤的悲伤哭了起来，然后它们聚集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了许久，最后它们选出一个看起来最鲜嫩可口大桃子出来，大家眼巴巴的看着孙小沫，被作为祭品选出来的大桃子也一脸神圣奉献我主的虔诚表情，抽噎了一下，清澈的大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孙小沫： 　　“岛主，请您享用。” 　　啊啊啊，难怪大家都喜欢欺负人，真的好爽好羞耻啊！ 　　孙小沫憋的肚子都疼了，她表情郑重，脸色涨红的抱起大桃子，大桃子用力的眨了下眼睛，表情突然变得坚毅又决然，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睛，抿着小嘴。 　　“吧唧！” 　　孙小沫在大桃子脸上用力亲了一口，桃子们呆呆的看着她，孙小沫嘻嘻一笑，又马上严肃起来，但眼睛里却闪烁着笑意：“不准把你们看到的事情说出去，谁不听话我就把它逐出仙岛！” 　　献祭的大桃子羞涩的对着手指：“岛主，你不吃我了吗？” 　　孙小沫咽了下口水，口是心非的说道：“不吃了。” 　　离的近了，闻着真的好香啊，好想咬一口。o(*////▽////*)q 　　她叮嘱大桃子们：“你们乖乖等着，本岛主先出去，等你们能修炼出人形了我再把你们带出去玩。” 　　大桃子说：“岛主，我们在仙岛是桃子，一出去就能变成人形的。” 　　“这样啊。”孙小沫把它放下来，笑着说道，“那我也得出去安排好了才能接你们出去啊，放心吧，本岛主说话算话，一定会带你们出去的。” 　　安抚好了大桃子们，孙小沫迫不及待的离开了空间，宝莲灯静静地放在石床上，洞府内一个人也没有，孙小沫刚刚出现在洞府中，杨戬留下的一个用来传递消息的小型阵法立刻启动，一行用灵力凝成的字迹显现： 　　我奉师命下山，前往西岐助子牙师叔。小沫，来西岐找大哥。 　　第一句还很正经，第二句语气立刻柔软暧昧起来，孙小沫知道杨戬留下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一定是她熟悉的那种笑容，叫她心软的一塌糊涂，甜到了心坎儿里，不由自主的咧开嘴，一个劲儿的傻笑。 　　好想见他。 　　第53章 　　孙小沫傻兮兮笑着走出洞府，神魂不思，完全无视了周围因为她一步一动的异样动静。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孙小沫脑子里想着杨戬，直直的走到了悬崖边上，接着，一只脚迈了出去。 　　正常来说，应该有云在她脚下凝结，然后托着她轻飘飘的升空，但孙小沫这一脚竟然踩空了，她过于惊讶，连声音都忘记发出，满脸震惊的张着嘴摔下了悬崖。 　　因为玉泉山灵气充沛，即使在悬崖峭壁上也生长着不少的青松等植物，孙小沫下落的身体穿过它们如无物，速度丝毫没有因为层层叠叠的青松的阻碍减小，峭壁上凸出的山石被她砸到也如同泡沫一样瞬时崩解。 　　片刻后，她终于落地，整座玉泉山的灵物都被这阵巨响和震动给惊动了。 　　山崖下一座巨大的深坑中，灰尘渐渐散去，一个除了衣服之外全身都是金灿灿颜色的“人”艰难的从坑底爬出来，孙小沫皱着脸，苦兮兮的挥动着手臂驱散面前的灰尘。 　　突然，她动作僵住了。 　　孙小沫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盯了好一会儿，摸了摸脸颊，硬邦邦的触感，她撸起袖子，扯开衣襟，掀起裙子，手臂、胸膛、双腿全都是金灿灿的，最后她照着自己的眼睛戳了一下，仍然是硬的。 　　“……”这是怎么回事？ 　　灵体没办法与本体分离，身体中感觉不到灵力的运转，法术用不了，就连身为如意金箍棒“如你心意”的百般变化也动用不了，她好像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金”人。 　　对了，宝莲灯呢？ 　　孙小沫急忙低下头在身上找了找，她不用的时候会把宝莲灯变成小装饰物挂在腰上，这是她的法宝，与她身体里的力量一脉相承，丢不了的。果然，精致小巧的宝莲灯还好端端的在她的腰带上挂着，孙小沫把宝莲灯解下来，宝莲灯随着她意念变化成各种神兵利器，她心念一动，人已经到了空间仙境里。 　　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 　　大桃子们感觉到了孙小沫的回归，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岛主，你是来接我们出去的吗？” 　　孙小沫满脸烦恼，自言自语道：“肯定是哪里出错了，难道是我化形的办法不对？”她对大桃子们说，“你们等着，现在还不能接你们出去。”说完便离开了仙境。 　　到了外面之后她再次变回了金人，灵力不能用，虽然没办法腾云驾雾，不过土遁术并不需要灵力的支撑，孙小沫能想到的帮自己的人也只有东岳帝君了，她打算先到九幽找东岳帝君求助。 　　只是桃都山那么远，用土遁术要走到何年何月才能到啊，而且一回到地面上她的方向感就会变得极差，玉鼎真人、杨戬都不在玉泉山，她实在无人求助，第一次遇到这种窘境的孙小沫忍不住唉声叹气，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每土遁一段距离都会停下来纠正偏离的方向，第三次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周围环境不对，来过一次的孙小沫隐约认得这里好像是皇宫，不过她人在哪里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 　　尽管灵力仍然不能使用，不过也够她高兴的了。 　　头顶正上方传来一声怒喝，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不过语气悲愤，情绪激烈，含着天大的怨气，孙小沫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合影呼啦啦的对准她的脑袋砸下来，她大惊失色，被砸了她倒是没什么，但掉下来的这位肯定要不好了！ 　　她灵机一动，扯下宝莲灯一晃，把这人收入了灯内。 　　人声扰攘而至，孙小沫立在墙根之下进入宝莲灯内，小的如同手指的宝莲灯静静的躺在黑漆漆的角落里，不远处三五成群的宫人打着灯笼匆匆的找着什么，有人喊道：“没有，不见了！” 　　灯光略过墙根，从小巧的宝莲灯上掠过，仍然没有人注意到。 　　没一会儿这些人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匆匆忙忙的离开。 　　孙小沫入了灯内仙境就看到被大桃子们围在中间的美妇人，对方紧紧靠着身后一颗大树，身体僵直的看着奇形怪状的大桃子们，花容失色，孙小沫特别能理解她的心情，虽然她很萌大桃子们，但对于没接触过卡通动漫娱乐生活单一的人们而言，眼睛比例失调的大桃子们真的很诡异。 　　这名美妇人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保养得宜，肤白貌美，正是一个女人最有味道最具成熟知性魅力的年龄，她衣服和头发有些凌乱，形容略显狼狈，孙小沫在外面耽搁的时间很短暂，她却被这些大桃子围着有一会儿了，一见到有人过来，还是一名仙姿玉容、灵气逼人的年轻女子，她只当自己来到了仙境，仙境里出现的当然也是神仙了，她求救的望着她，急急地唤道： 　　“仙长救命！” 　　大桃子们很受伤的看着孙小沫：“她为什么讨厌我们？” 　　孙小沫：“她桃子过敏。” 　　大桃子们：“？” 　　“贫道如意子，请问夫人是谁？”孙小沫气度从容，一派仙风道骨，对方完全被她骗人的模样给唬住了，见周围的大桃子乖乖的散开，全部退回这位仙长身后，她放松下来，行了一礼解释道，“我乃武成王黄飞虎之妻，今日入宫与我那小姑——西宫之主黄妃娘娘相会，中了妖后费蕊的圈套，她将我哄到摘星楼上，和那昏君联合起来欺辱与我，我抵死不从，便从摘星楼上跳下，幸得仙长相救才能保住一命。” 　　“呃……”孙小沫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美妇人，迟疑道，“夫人，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叫黄天化，拜清虚道德真君为师，在清风山紫阳洞学道？” 　　“仙长认识我儿？”黄夫人一脸惊喜，“我儿三岁离家，如今也有十六岁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却没见过天化几次。”黄夫人眼睛微红，目光殷殷期盼的望着孙小沫，“仙长，天化还好吗？” 　　孙小沫上次见黄天化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小豆丁，没想到竟然过了这么多年了，现在黄天化是什么样子孙小沫完全不知道，总之清虚道德真君那么宠徒弟肯定不会让黄天化受委屈的，她安慰黄夫人： 　　“天化很好，清虚道德真君脾气很好的，把天化当成自家孩子来疼，教中师兄弟们也都是极好相处的，夫人不用担心他受委屈。夫人，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黄夫人也明白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听孙小沫提醒，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急色：“小姑知道我进宫来，被费蕊哄走一定会来找我，若她知道妖后和昏君逼得我跳楼自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仙长，求你帮帮我。” 　　在黄夫人心目中，孙小沫肯定是特别厉害的神仙，放她出去阻拦黄妃然后送她回家把这件事告诉自家丈夫肯定不在话下。没错，如果是以前的话这点小忙对孙小沫来说只是小意思，可她现在走一步大地都会震一震，除了土遁术别的神通都施展不出来，不能更苦逼，送黄夫人出宫容易，找黄妃难啊。 　　这些她没办法给黄夫人解释，纠结着，孙小沫的目光落在身边的大桃子上。 　　话说，它们自己说了，离开灯内仙境就能变成人的。 　　“孩儿们。”孙小沫眸光微沉，嘴角勾起一抹成足在胸的微笑，“你们立功的机会到了。” 　　孙小沫：<(￣︶￣)> 　　大桃子：“？” 　　黄夫人：“……”仙长，你是不是暴露了什么？说好的深不可测成熟稳重高人风范呢？ 　　孙小沫指着一只大桃子：“桃大，出列。” 　　被命名为桃大的大桃子正好是曾经想过把献身给孙小沫的桃子，它眼睛亮闪闪的望着孙小沫：“岛主，你要我做什么？” 　　孙小沫微微一笑，脸上满满都是自信，她转过头对黄夫人说道：“黄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黄妃，然后送你们两个出宫。” 　　黄夫人：“……多谢仙长。” 　　孙小沫牵着桃大的简笔画小爪子离开了仙境，仍然是她进来的地方，黑乎乎的墙根下，幸运的是周围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握在手中的棉线一样触感的小爪子在离开仙境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是属于人的手，柔软、光滑、纤细、温暖，站在孙小沫旁边的也不是什么大桃子，而是一个比她矮了整整一头，有一头瀑布般的柔软长发，身着飘逸的绿色衣衫，有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十三四岁雌雄莫辨的少年少女。 　　少年少女眼巴巴的看着孙小沫，给人的感觉无论从哪方面来评价只有四个字：乳臭未干。人形大桃子的语气十分软和，就像仰望自己的神明一样仰望着孙小沫：“岛主。” 　　被人崇拜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但孩子你这种表情真的很诱人犯罪啊。 　　孙小沫差点把持不住，好想使劲儿捏一捏戳一戳把大桃子欺负到哭……她咽了咽口水：“大桃子，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大桃子很想对手指，委屈的看着孙小沫，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小小声的说道：“岛主，我也不知道……” 　　孙小沫：“……”为什么有种不妙的预感？ 　　不，一定是错觉。 　　孙小沫自我安慰：也许只是性别识别障碍，不然还能有什么？ 　　第54章 　　总之现在不是性别教育的时间，总不能脱了大桃子的裤子吧？大桃子一定会哭的。 　　“大桃子，你到摘星楼上看一看都有谁在，黄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不要被人发现了，你能做到吗？” 　　大桃子点点头：“能。”大桃子歪了歪头，“主人不上去吗？” 　　“我不上去了，我走动起来的动静太大，在这里等你好了。” 　　大桃子小声道：“主人，我有办法的。” 　　孙小沫：“？” 　　大桃子很害羞的对对手指：“岛主，大桃子冒犯了。”说完这句话，这个比孙小沫矮了整整一头的孩子打横将孙小沫抱、了、起、来，一万三千五百斤的重量，竟然就被这么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给抱了起来，孙小沫不能更震惊。 　　孙小沫不想问那个问题的，但她实在太震惊了，所以还是忍不住问道：“大桃子，不觉得我很重吗？” 　　“不会啊。”大桃子一脸天真的说道，“我们是岛主的灵力精华画出来的，所以能抱得动主人。”言外之意，呃，莫非是换了另外一个同等重量的人或物你们就抱不动了？ 　　大桃子抱着孙小沫直接飞了起来，很快孙小沫就发现大桃子并不是飞起来，而是两条腿变成了桃枝扎根在土壤中逐渐增高，幸好是晚上，他们的位置讨巧，如果不走近了特意去看应该不会发现他们。 　　两人从外面往里看，摘星楼内只有两人，一人是纣王，另外一个是帝后费蕊，纣王满面郁闷之色，费蕊在旁边温言软语的哄着，大桃子小声说：“岛主，那个是你黄妃吗？” 　　“不是，走吧，黄妃不在这里……咦，等一下。”孙小沫连忙叫停大桃子，只见摘星楼内有一名二十多岁貌美女子满脸怒容的走上楼，径自走到纣王面前，纣王一看到此女脸上立刻露出心虚的神色，这女子却不管纣王的脸色究竟如何，指着他大声叱骂道，“昏君！” 　　孙小沫：姑娘骂得好！ 　　纣王脸色讪讪的，竟然没反驳。 　　这女子继续：“你成汤社稷能有今天是亏了谁？我兄长执掌兵权，一点丹心，为你平定四夷，东拒海寇；我父亲黄滚镇守界牌关，不辞劳苦，训练士卒，日日夜夜不敢懈怠！我黄氏一门忠烈，报国忧民，尊礼敬上，你任信泼溅，诓我嫂嫂上楼，害她坠楼而死，昏君！你爱色不分纲常，绝灭人伦，污名史册！” 　　孙小沫听她厉声呵斥，把纣王骂了个狗血淋头，觉得很爽，但到底里脑子里存着以前在各类作品中了解到的、古代君威不可犯触之必死的观念，十分为黄妃担心，让她惊奇的是，直到黄妃骂完了，纣王竟然只是默默无言的低着头，脸色讪讪的听着，居然没反驳。 　　孙小沫：“……” 　　摘星楼里，黄妃骂完了纣王，转身面对费蕊，指着她的脸怒骂一声：“贱、人费蕊，害我嫂嫂！”这姑娘一定有功夫底子，行动透着一股英姿飒爽的果决气势，她大步走到费蕊跟前，美貌如花贵气逼人的黄妃娘娘抓住妖媚横生的皇后费蕊，一把将她拖翻在地，按在地板上，手起拳落，连着痛打了这妖后几十下。 　　孙小沫再次被这位黄妃娘娘的彪悍给惊呆了，居然真的下手打了，还是当着纣王的面啊！ 　　费蕊学的道术根本救不了她，这位娇滴滴的皇后这时候只有挨打的份，一边撑着双臂挡住头和脸，一边大叫：“大王救命！”把纣王给心疼死了，纣王连忙站起来去劝架，却不敢来硬的，只是一个劲儿的劝道，“爱妃快住手，不关蕊儿的事，是你嫂嫂触怒了朕，她羞愧难当就自己投了楼……” 　　黄妃反手一拳正中纣王眼睛，骂道：“昏君，还敢替这贱、人遮掩，我非打死她替嫂嫂偿命不可！” 　　纣王前面不管因为什么一直忍着黄妃，被打到眼睛上了真是痛不可当，火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愤怒的抓住黄妃的衣服将她高高举起，狠狠地往摘星楼下扔去。 　　孙小沫心里哎呦一声，连忙祭出宝莲灯收了黄妃。 　　再瞧纣王，等发觉自己干了什么之后他愣了一下，疾步走到栏杆旁边往下看，摘星楼底下黑乎乎一片，他能看得到什么？摘星楼上的伺候的宫人早就被他遣走好与费蕊寻欢作乐，现在他身边除了费蕊连个能使唤的人都没有，纣王懊悔不已，捂着眼睛唉声叹气，他看了眼费蕊，似乎想责怪她，到底没忍心，郁闷的坐了下来，不吭声了。 　　“大桃子别看了，下去吧。”孙小沫小声道，“我们把黄夫人和黄妃送回武成王府中。” 　　“哦。”大桃子一脸敬佩的说道，“岛主，这位黄妃娘娘刚才的模样可真威风。” 　　孙小沫完全赞同，哎，任你有再多的阴谋诡计，任你再怎么会魅惑人，还不是被痛扁了一顿，平时把你爱到了骨子里的男人就在旁边站着，也没见他怎么保护你啊。 　　活该被打。 　　对付喜欢玩阴谋的人，就应该用简单粗暴的办法反击。 　　两人遁地来到了宫外，把黄夫人和黄妃放了出来，黄夫人应该给黄妃解释过了，黄妃感激的对孙小沫说：“多谢仙长相助。” 　　“不客气，你们快去找武成王吧，我能不能问一问两位有什么打算？”因为是黄天化的家人，孙小沫格外关心，以后黄天化肯定是助周的，他爹娘在朝歌也不是事啊，难道要父子兄弟战场相见了才知道为难吗？ 　　黄夫人性格忠贞刚烈，然而在大事上还是听丈夫的话，孙小沫问她打算，她心下茫然，纣王昏庸至此，如果知道她和小姑还活着会怎么样？倒是黄妃，虽然是女子，却有胆识，有见识，她狠狠道：“自然是反了他！” 　　黄夫人听了她的话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只是面有忧色：“将军只怕不会答应。” 　　“不答应能如何？”黄妃冷静了一些，“若是不反，我和嫂嫂焉有活路？”她思量片刻，轻声说道，“嫂嫂，若是想说服兄长反出朝歌，还要嫂嫂配合我。” 　　黄妃目光灼灼，坚定的看着黄夫人，黄夫人犹豫半晌，想到这个晚上经历的一切，狠下心来，点了点头：“好，嫂嫂都听你的。” 　　黄妃这才放心，她抬眼望着孙小沫：“不知仙长有何打算？” 　　孙小沫知道她希望自己能出手帮忙，可她的状况实在不方便，所以不敢轻易许诺帮她们，便摇了摇头：“我只能送二位到这里。”实则她已经做出决定，等会儿就回宫去找三首蛟哮天犬他们，留在朝歌关注黄家一门的动向，等他们平安无事了再出发去九幽。 　　“仙长恩德，黄岚铭记在心。”黄妃表示理解，仙家不能随意干涉红尘俗世，以免不小心沾上因果影响修行的道理她懂，她方才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无论对方帮不帮忙她都感激不尽。 　　孙小沫进宫之前悄悄从灯内仙境中另外拎出一个大桃子，为了和第一个大桃子区分，孙小沫叫他/她小桃子，大桃子和小桃子化形之后五官身量都一样，只是小桃子没大桃子那么圆润。 　　“你们两个悄悄护送她们回去，别让人发现了。” 　　“好的，岛主。” 　　“乖。” 　　之后孙小沫土遁找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三首蛟和哮天犬两个，连姜氏也不见了，她毕竟在宝莲灯里呆了七八年之久，这七八年里外面一定有很多事情发生只是她暂时不知道，杨戬留的信里也没提哮天犬他们几个，是忘记了还是连他也不清楚发生在哮天犬他们身上的事情？ 　　孙小沫偷偷抓了个宫人，她站在对方身后，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废后姜氏呢？冷宫的苏妲己呢？” 　　被她制服的小宫女吓的瑟瑟发抖，结结巴巴的说道：“姜氏早就病死了，苏、苏娘娘被大火烧死了。” 　　姜氏病死是真，哮天犬会被烧死吗？不可能，这么说姜氏身上的碎片杨戬已经拿到手了？ 　　孙小沫威胁道：“不许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别人，小心你的小命，不要声张，不要回头，你走吧。”小宫女连连点头，孙小沫一松手她就慌里慌张的跑了，跑了很远后她实在忍不住悄悄的回头看了一眼。 　　清晨的光线十分模糊，环绕的宫殿遮挡了天光，有些地方黑漆漆的，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躲着，四下寂静无声，连个鬼影都没有。 　　小宫女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用最快的速度冲回房间里，发誓以后天不亮，绝不对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一个人去方便。 　　太吓人了。 　　天色一亮，孙小沫马上就从正常人类的样子变成了硬邦邦的金人，她自我安慰，僵硬是僵硬了点，好歹还能走动，比起不能说不能动的雕像她真是好太多了。 　　黄妃，不，应该是黄岚。 　　也不知道黄岚做了什么，武成王黄飞虎的行动不能更迅速，他真的反了，不但反了，还在宫门外向纣王邀战。 　　纣王当真神勇，黄飞虎也不赖，骑着五色神牛，还有四员家将助阵，纣王再神勇还是不敌败走，黄飞虎喝止了要去追的家将，果断的领着队伍出朝歌往西岐去了。 　　孙小沫一路土遁着跟着他们，渡了黄河，绕过渑池，往临潼关去，才到了白莺林，身后滚滚尘起喊声大作，竟然是闻太师带领大军追来了，不止如此，家将一个接着一个的来报：左边青龙关张桂芳的人马，右边佳梦关魔家四将，正中间临潼关总兵张凤全都领兵围堵过来。 　　四面八方都有敌兵，黄飞虎还怎么逃？ 　　他看着年仅七岁的幼子黄天祥，长叹一声，神色黯然，一片绝望之色。 　　孙小沫问大桃子：“你觉得宝莲灯能把武成王的人全都收进去吗？” 　　大桃子做着ta的招牌动作，对对手指：“会有很多人掉水里去的。” 　　孙小沫深沉道：“总比没命强。”她麻利的把宝莲灯里剩下的桃子们全都放出来，催动宝莲灯，连人带马的把武成王等人给收进了宝莲灯里，孙小沫看着越来越近的各方人马，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兴奋，招呼自己的桃子们，“孩儿们，走了走了。” 　　闻太师赶到的时候的，匆匆一眼，只看到一个金闪闪晃眼的什么东西和一群穿着绿衣服的少年人土遁离去，闻太师大奇，匪夷所思：刚刚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不过他是为武成王而来的，所以没怎么把半路上看到的异相放在心上，等和张桂芳、魔家四将以及张凤汇合后，闻太师纳罕明明跟着武成王逃跑的路线来，怎么会没发现对方的踪迹，忽然有军政官来报，武成王率家将杀回朝歌去了。 　　闻太师着急，赶紧掉头回去保护朝歌。 　　看着闻太师大军折返朝歌，半空中看着的清虚道德真君满意的笑了：“闻仲既然退兵，黄飞虎再出五关想必就容易多了，只是……”清虚道德真君想到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也颇为奇怪，“那些到底是个什么精怪？不成，贫道得追上去瞧一瞧，若贫道猜错，对方不是来帮黄飞虎的，害的黄飞虎出事，怎么跟天化交代？” 　　他站在云彩里自言自语半晌，才驾云往孙小沫土遁的方向追去。 　　孙小沫只知道黄飞虎是要去西岐的，西岐在什么地方她可不知道，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孙小沫放出黄飞虎的人马，好多人身上都是*的，哒哒哒的往下滴着水，肯定是送他们进去的时候某些人掉水里去了，孙小沫有那么点点心虚，和桃子们躲在旁边看着，坚决不现身。 　　黄飞虎满脸迷茫之色，呆怔了一下醒悟过来，对着无人的地方感激道：“多谢仙长相助。” 　　里外的时间不同，黄夫人和黄岚都是进去过的，黄飞虎这个反应，她们一定解释过了。 　　之后黄飞虎率领众人继续策马前行。 　　“好了，你们进去吧。”孙小沫拿着宝莲灯，要把桃子们送回去，桃子们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岛主，不要关着我们了，我们很有用的。” 　　哎呀，这些小可怜。 　　孙小沫心软：“好吧，不进去也行，但是你们要乖乖的，来，先让本岛主点点桃数，大桃子？” 　　“岛主我在这里。”大桃子出列。 　　“小桃子。” 　　“我在这里岛主。”小桃子和大桃子站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孙小沫。 　　“你是桃双双。”孙小沫指着第三名桃子，ta的相貌和大桃子小桃子不一样，但剩下的五个桃子却和ta长的一模一样，六胞胎，很壮观的。 　　“桃三三、桃小司、桃小五、桃小六、桃七七。”孙小沫认真的给桃子们起好了名字，又重新点了一遍桃数，八个桃子一个不少，然后她一脸严肃的说道，“没性别是不对，你们必须是男孩子，或者女孩子，名字本岛主给你们起，以后你们都是我的桃子了，性别你们自己选择，女孩子要穿裙子……”她的目光在桃子们平平的胸部略过，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还要有胸，看不见的地方你们随意。” 　　她微笑。 　　桃子们相互看了看，这次他们没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商量，大桃子和小桃子胸前多了两个小馒头，绿绿的衣服变成了和孙小沫一个样式的女式衣服，六胞胎没变化，看来他们挺喜欢做男孩子的。 　　孙小沫捂脸，不忍心去看大桃子小桃子的小巧可爱的……胸部，内心充满了罪恶感。 　　#我真是太邪恶了# 　　“好了，出发吧！”孙小沫一声令下，桃子们动了起来，孙小沫停下来，一脸困惑的看着忙碌的桃子少年和少女们，“你们在做什么？” 　　她很快就知道答案了，一顶完全用桃枝桃叶桃花编成的小轿子被摆放在孙小沫面前，六胞胎里的四个分别站在四个角上，大桃子说：“岛主，我们抬着你走，土遁太不体面啦，用来编轿子的桃枝是我们的一部分，和岛主同源所处，能够承受住岛主的重量，岛主不用担心会压坏它。” 　　孙小沫：“……”能不能不要总是提醒她体重的问题？ 　　她奇怪的问道：“这些东西到底是谁教你们的？” 　　小桃子眨眨眼睛，解释道：“一部分是生来就有的，还有一部分是岛主传给我们的，岛主在宫殿的墙壁上画我们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东西也传递给我们了。” 　　“好吧。”孙小沫觉得很神奇，决定等找师父治好了“病”就用她灵体分离出来的精华再试一试，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把桃子们创造出来的，要具备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创造出他们。 　　孙小沫轻轻的上了轿子，坐了下来。 　　她浑身硬邦邦的，轿子到底舒服不舒服她感觉不到，六胞胎里的四个抬着她，小小少年脚下生风，跑起来速度很快，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没过多久就追上了武成王他们。 　　小桃子们放慢了脚步，远远地坠在他们后面，确保不会跟丢又不会被发现。 　　孙小沫的注意力在身边这几个孩子身上，他们好像很喜欢为她做事，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矮人一样，只要有忙碌起来就会变得十分快活，孙小沫要是夸一夸他们，他们简直能乐上天去。 　　有这样几个小桃子陪着，正被化形的麻烦所困扰的孙小沫也不由的轻松愉快起来。 　　清虚道德真君确定了孙小沫是友非敌，还有护送武成王去西岐的意思，遂放心的回青峰山了。 　　黄飞虎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孙小沫不辨方向，却也阴差阳错的把黄飞虎送出了潼关，再往前走就是黄飞虎的生父黄滚镇守的界牌关，众人费了一番波折，把黄滚也给策反了，一家人就此团聚，离开界牌关，往汜水关去，只要过了汜水关就是西岐了。 　　孙小沫这次遣了大桃子和黄飞虎说了一声，有用宝莲灯把众人收进去，轻轻松松过了韩荣镇守的汜水关，安全把黄飞虎一行人送到西岐，孙小沫终于可以放心的去找师父，依然由桃子们抬着她御风而行，走了没多久，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少年清亮的歌谣声： 　　“吾当生长不记年，只怕尊师不怕天。昨日老君从此过，也需送我一金砖。” 　　第一句响起时尤在远方，声音飘渺，“砖”字落下，轿子距离朗诵歌谣的少年只有不到一丈的距离，对方正挡在路前方，轿子停下，大桃子问那少年： 　　“前方唱歌的是什么人？为什么挡住我们的去路？” 　　那少年十六岁左右，头梳双髻，穿着杏黄色的衣服，身量不高，面容白皙，嘴唇红润，双眼有神，生的极是精神漂亮。 　　听了桃子问话，他抿着的嘴角往上一勾，下巴微抬，理直气壮的答道：“小爷久居此地，如果有从此地路过的，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都要留下买路钱。你们这是往哪里去？快些送上买路钱，小爷好给你们放行。” 　　坐在轿子里的孙小沫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少年：“……”这神态，这自称“小爷”的语气可真够熟悉的。 　　哪吒，虽然你长大了比小时候更漂亮了，还把乾坤圈和混天绫藏了起来，但你为什么偏偏留下风火轮？ 　　那两个轮子那么显眼，她想假装没看到都做不到。 　　你个蠢孩子。 　　第55章 　　虽然认出了哪吒，但孙小沫现在这个模样一点都不想和哪吒相认，她绝对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趁着大桃子和哪吒交涉，孙小沫召来六胞胎里没抬轿子的一个：“桃子，过来。” 　　少年靠过来：“岛主？” 　　孙小沫问：“你是哪个来着？” 　　“岛主，我是桃三三。” 　　“三三，你告诉大桃子不用和他纠缠，一定要想办法甩掉他，我和他认识，不想让他看到我。” 　　桃三三连连点头，跑到大桃子跟前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一阵子，大桃子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大声对哪吒说道：“好吧，你要多少买路钱？” 　　哪吒纳罕的看着她，视线投向轿子，可惜桃子们挡住了他的视线，轿门垂了纱幔他什么也看不见，他想到太乙真人遣他下山时说的话，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和助武成王过关的奇人打上一架。 　　哪吒觉得自家师父下的这道命令简直莫名其妙，但既然师父强调了这是他命里该有的机遇，他照做就是，反正整日呆在山上也无聊很，哪吒乐得下山转上几圈，能痛痛快快的和人打上一架自然更好。 　　他在这条路上等了许久，看到七八个比他年纪还小些的少年少女抬着轿子御风而来，便知道师父让自己等的奇人来了，他心里想着总不能平白无故的打起来，总得寻他个不是，所以才有了假扮山贼挑衅生事的一幕。 　　对方这么配合，哪吒稍稍有些无语，他狮子大开口：“看在你们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也罢，给我二十块金砖就放你们过去。” 　　大桃子回去请示孙小沫：“岛主，我们没有金砖啊。” 　　孙小沫好笑，她知道哪吒拦在这里目的不是抢劫，要么是哪吒误会了什么，要么就真的冲她来的，无论哪种，哪吒注定要空手而归了。她在大桃子耳边悄悄的嘱咐了几句，大桃子认真的听着：“知道了，岛主。”她站直起身体对哪吒说道，“你等着啊。” 　　哪吒：“……”这和计划的一点都不一样，说好的一言不合打起来呢！ 　　两名少年在他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哪吒冷哼道：“该不会是去搬救兵了吧？” 　　“当然不是。”大桃子脾气特别好，一点都没有因为哪吒故意挑刺的态度而生气，“小公子，金砖我们没有……” 　　哪吒马上精神起来，心道：来了！ 　　大桃子继续：“金柱子倒是有一根。”消失的少年出现，两人抬着一根金色的大柱子，用力抛向哪吒，齐喝一声，“接好了！”柱子来的凶猛，哪吒已经被对方的土豪作风给惊呆了，二十块金砖是什么概念？一笔巨大的财富，再有钱也给不起啊，换了谁听到他的要求都该明白他只专门来找茬来的，结果对方非但不生气，还真的拿出来一根两人合抱的金柱子给他！ 　　……果然是“奇人”。 　　哪吒自然不会去接的，他惊诧呆愣的躲开，孙小沫趁着他被阻挡了这么一下，赶紧土遁跑了，哪吒低头一看，那滚落在地的哪里是什么金柱子，只是一段普普通通的木头。 　　好啊，居然敢耍他。 　　哪吒大怒，手提火尖枪，踩着风火轮气势汹汹的追了上去。 　　桃子们道行浅，连驾云都不会，御风和土遁的速度是万万比不上哪吒的两个风火轮的，桃子们一见哪吒从后面追上来了，一个个使出吃奶的劲儿，跑的更卖力了。 　　哪吒的目的是孙小沫，火尖枪直冲轿子而去，孙小沫无可奈何，干脆拿宝莲灯收了哪吒，世界顿时清静了。 　　“他到底为什么非要追着我不放啊？”孙小沫百思不得其解，等了一段时间，估摸着宝莲灯里的哪吒已经冷静下来了，吩咐桃子们继续赶路，她也进到了里面去。 　　“哪吒？”孙小沫大声喊道，“你在哪儿啊？” 　　“我在这儿！” 　　孙小沫循着声音找到了被藤蔓结结实实的绑着，高高吊在大树上的哪吒，风火轮、乾坤圈、混天绫还有火尖枪等法宝全部掉落在下方的草地上，哪吒看到孙小沫很是惊喜：“小沫，你怎么在这里？” 　　孙小沫震惊的看着他：“我才要问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哪吒恼恨的说道：“我一进来就被它们缠起来了，一身本领全都使不出来，这地方古怪的很。”确认了暂时没危险，哪吒索性不挣扎的，“小沫，我听杨师兄说你在宝莲灯里修行。”他上下打量着孙小沫，满脸疑惑，“你怎么灵气全无，和凡人一个模样了？” 　　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孙小沫没有回答，复杂的看着哪吒：“你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哪吒反驳：“我哪里毛毛躁躁了？是师父让我来挑衅那人的。”哪吒咬牙，“师父说他是奇人，我想着他也许是有大神通的，能和此人一战我高兴还来不及，谁知道他是个缩头乌龟千年王八，只知道躲躲藏藏，还把我给弄到这种地方来！憋屈死我了，小沫，你想帮忙把我放下来。” 　　“呵呵。”孙小沫面无表情，“你继续在上面呆着吧，三公子你神通广大，一定能自己想办法下来的，我还有事，再贱！”她十分干脆的消失了。 　　哪吒：“……” 　　回到轿子里，想到哪吒最后的表情，孙小沫乐不可支。 　　宝莲灯里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尤其是属于她的那座已经变成“原始森林”的海岛，相信那些植物们会代替自己好好招待哪吒的。 　　而空间里的哪吒也已经猜到了孙小沫和这个地方的关系，他很懊恼，居然当着孙小沫的面说她是“千年王八万年龟”，难怪她会丢下自己不管。 　　一身本领用不了，整座岛上的植物不遗余力的和他作对，这段时间哪吒过的苦不堪言，但也得到了磨练，孙小沫来过一次看到哪吒玩的很“开心”就放心的出去了。 　　原本哪吒应该在死后重生得到莲花化身，不过因为孙小沫的介入以及其他的因素的影响，哪吒仍然是*凡胎，空有境界，实力却远远达不到他前世做灵珠子的时候，以哪吒的天赋和悟性，再有个几十到一百年的时间一定会比原来还强，然而神仙大劫将至，哪里还有时间给他修炼？ 　　太乙真人很担心哪吒不能安然渡劫，上封神榜成的是神道，却会与境界更高的仙道失之交臂。 　　直到这日，太乙真人忽然心血来潮，连忙掐指一算，得出弟子的机缘到了，赶紧把哪吒给打发下山了。不怪太乙真人语焉不详，用“奇人”来指代孙小沫，实在是太乙真人只能算到这个程度。 　　岛上灵力充沛，生长着许多珍贵的仙灵药草以及奇异果实，这些的确有助于哪吒的修行， 　　不过太乙真人算到的机缘却不单单指这个。 　　花了不少功夫，哪吒终于走到了岛屿边缘，他并不知道这个空间还有无法逾越的边界，看到岸边停靠着一只小船他就坐了上去，没有任何理由，反正他拿着船桨就划了起来，走出一段距离后，哪吒莫名其妙的想：我到底来干嘛了？ 　　他准备停止自己这种没头没脑还有点蠢的行为，打算掉头回去，然而当他好不容易调转了船头，却傻眼了。 　　眼前的大海一望无际，波涛万顷，哪里有什么仙岛啊！ 　　历经千辛万苦，桃子们终于把孙小沫抬到了桃都山。 　　九幽鬼族几乎死绝，没死的都是法力高深的老鬼，东岳帝君发下誓愿成圣之后，把这些老鬼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然后拉到地府里充当免费劳动力，众鬼神各司其职，地府的运作也渐渐上了轨道。 　　只是如今地府除了管理六道轮回之外，还掌管着各族生前死后的功过福报，这样一来就显得人手不够用，神职空缺，可供驱使的阴兵鬼卒……几乎没有。 　　东岳帝君就算是圣人也有那么一点点苦恼啊，现在勉强还能忙得过来，日后人族大兴，死后前来地府轮回转世的灵魂必然多不胜数，人手不够是个大问题。 　　孙小沫就是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的。 　　本来东岳帝君还挺烦闷的，一看到孙小沫他马上高兴了，孙小沫来的时候还没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浑身都是金灿灿的，东岳帝君差点没认出来她：“徒儿，你怎么变成这模样了？” 　　东岳帝君和自家徒儿见面的地方不像九幽，光线充足，云雾缭绕，建筑大气恢宏，和天宫的感觉有些像。 　　孙小沫不乐意在杨戬或者哪吒面前现身，觉得丢人，但面对东岳帝君的时候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懒洋洋的坐在轿子里：“师父，九幽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 　　除了小桃子们之外没外人在，东岳帝君放下圣人的架子，和以前一样没骨头的卧在池边的玉阶上，师徒俩一个德行——只除了做师父的那位慵懒之外更风骚、衣襟大开露胸膛。 　　“为师喜欢。”东岳帝君语气懒懒散散，态度十分任性，口中和徒儿说着话，眼睛却饶有兴趣的打量桃子们，他眼中看到的桃子们不是少年或者少女的样子，而是一个个细胳膊细腿眼睛比例失调有些诡异却意外萌呆呆的桃子，“徒儿，这些小桃子挺可爱的，为师用桃都山的桃子和你换怎么样？” 　　孙小沫掀桌：“师父，桃都山的桃子是用来吃的，能和我可爱的孩儿们比吗！” 　　东岳帝君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扬起眉毛，狭长的凤眸中泛着水一样清透无辜的光泽，他用一种看食物的眼神温柔的望着小桃子们，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声音磁性低沉，性感的没了边，但说出来的话却把小桃子们给吓的差点哭了。 　　“不就是用来吃的吗？本君都闻到桃子的香味了。” 　　孙小沫震惊的看着自家师父，被吓到的小桃子们水汪汪、可怜兮兮的眼睛全都望着孙小沫，大桃子嘤嘤嘤嘤：“我只想被岛主吃掉。” 　　孙小沫一句“孩儿们别怕，本岛主保护你们”卡在嗓子里。 　　其他桃子纷纷表示：“我们只想被岛主吃掉。” 　　#我家桃子好奇葩# 　　怎么会有“人”希望自己被吃掉？ 　　这是何等的令人无语凝噎的奉献精神啊！ 　　孙小沫看着鲜嫩可口的少年少女们，严肃的表态：“我再说一次，我绝对不会吃了你们的，也不会让任何人吃掉你们，所以以后不要再说希望被我吃掉这种话了！” 　　桃子们很伤心的注视着孙小沫。 　　孙小沫：“……” 　　#三观不合感觉好累# 　　“师父。”孙小沫泪流满面，“我到底该怎么办？” 　　东岳帝君答曰：“你不想吃为师替你吃了。” 　　孙小沫掀桌：“我说的不是桃子，我说的是我啊。”孙小沫痛哭，“半吊子害死人，我到底为什么会认为灵体和本体融合了以后化形就不是废柴了？男神一定不会再爱我了……” 　　东岳帝君：“……”看着徒弟犯蠢严肃不起来怎么办？ 　　本来还想再逗一逗蠢徒弟，见她这么沮丧东岳帝君也不忍心继续打击她了：“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仍然像以前一样继续修炼，过些时候就能恢复了，修炼的时候用上宝莲灯恢复的速度会更快。”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一个地方比宝莲灯内的灵气更多的。 　　他勾了勾手指，金灿灿的孙小沫整个飞到了他身边。 　　东岳帝君抬起手臂。 　　孙小沫以为他要摸自己的头顺毛安慰，心里暖洋洋的，配合的低下头。 　　东岳帝君捏了捏孙小沫的耳朵，戳了戳她的脸，得出结论：“原来真的是硬的啊。” 　　孙小沫：“……友尽。” 　　孙小沫坐在玉阶下，仰脸看着东岳帝君：“师父，宝莲灯里的空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没办法离开海岛？” 　　东岳帝君听了孙小沫的描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看来它并不是我之前告诉你的空间法宝。”东岳帝君拿着宝莲灯，分出一缕神识入内，片刻后，他轻轻一笑，“徒儿，你去的地方，只怕不是‘灯内’，而是另一重世界，宝莲灯是来往的钥匙，海岛仙境是往返必经之所，你那位哪吒小友只怕无意间穿过了界限，已经抵达另一重世界了。” 　　“呃，哪吒？”孙小沫皱了皱眉，脸上浮现出忧虑的神色，“师父，哪吒在海岛上也和我一样用不了灵力，要是他离开会怎么样？” 　　东岳帝君算了算，沉吟道：“他不会有事，只是回不到海岛上而已。”东岳帝君说完这句话，放松下来，眼睛里又有了笑意，促狭的看了眼孙小沫，“好徒儿，你只能亲自到那边走一趟，去把小哪吒接回来了。” 　　“那是当然的。”孙小沫狐疑的看着东岳帝君，不明白他为什么笑的这么古怪，“师父，宝莲灯是通往海岛仙境的钥匙，但是我进去的时候没办法把宝莲灯也一起带进去，到了另外一重世界后，我怎么才能回来？” 　　“为师已经说过了，宝莲灯是钥匙。”东岳帝君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去了便知道该怎么做了。”顿了下，东岳帝君神神秘秘的补充道，“乖徒儿，师父给你一个忠告，千万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就算拿了也不要用。” 　　孙小沫心里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师父脸上的表情真是太坏了：“能不能说具体一些？”不等东岳帝君回答，孙小沫没表情的说道，“我懂，肯定是不能。” 　　东岳帝君一脸“乖徒儿真聪明”的微笑。 　　虽然师父最后的忠告让孙小沫觉得不妙，不过难得来一次九幽，孙小沫特别想多和师父说说话，但她心里惦记着哪吒，还惦记着杨戬，她想无论如何都要先到西岐给杨戬说一声然后再去另一边的世界的把哪吒带回来。 　　孙小沫决定长话短说：“师父，你知道封神榜是怎么回事吗？” 　　“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东岳帝君安慰她，“你且放心，你关心的人都不会在上榜。” 　　孙小沫甜甜的笑了：“我知道了师父，我问的不是这个。” 　　徒儿乖乖的坐在身边陪着自己说话的确让东岳帝君心中十分熨帖，但你能想象一个金灿灿的雕像抬着头对你“甜甜笑”的画面吗？东岳帝君很想温情一下，可他一低头，一看到徒弟现在的模样就忍不住笑意，真是太逗了。 　　东岳帝君移开视线，假装观察别处的风景：“那你问的是什么？” 　　“师父，上榜的最后都归天庭管的，对吧？”见东岳帝君点了头，孙小沫迟疑了一下，“师父，我这样想可能不对，不是一个修道者该有的想法，但我私心里不希望看到天庭势大。” 　　可能是受原来的记忆影响，孙小沫总担心这个世界最后会变成她最熟悉的样子：天地之间只有人族，三界不存，神话只是神话。 　　而神话传说中被人们广为熟知的机构就是天庭，玉帝则是领导者。 　　孙小沫不信他。 　　她更愿意相信像师父还有女娲这样的圣人。 　　“师父……你有没有想过，和天庭抢人啊？” 　　第56章 　　孙小沫静静的坐在石头上，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眼睛没有焦距，呆呆的出神。 　　离开九幽后她就把宝莲灯交给大桃子，让大桃子带着宝莲灯去西岐，自己和另外五个桃子回了海岛仙境——为了见到杨戬的时候自己的“症状”能够减轻一些，孙小沫抓紧一切能够利用的时间修炼。 　　六胞胎里的桃双双和桃三三留在了东岳帝君身边做童子，能在圣人坐下修行那是天大的好事，但桃双双和桃三三肯留下来却不是为了这些好处，用他们家岛主的话来说，就是“替我在师父身边尽孝”。 　　所以加上大桃子，孙小沫身边只剩下六个桃子了。 　　桃子们一回到仙境就马上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孙小沫修行，它们就满海岛的哒哒乱跑，嘿呦嘿呦的努力收拾疯长的植物，誓要把海岛仙境收拾成真正有品位有格调美轮美奂的仙境。 　　干劲十足，热火朝天。 　　真是一群勤劳的大桃子。 　　孙小沫背后的景色以眼睛能够观察到的速度变化着，她好像没听到这些动静，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持续发呆中。 　　那句和天庭抢人的话说出来后，师父的神情就变得很奇怪，孙小沫记得东岳帝君最后的笑容，由心而动，无尽奥妙，好像在她无意识的时候，有什么已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那是圣人勘破玄机的了然，心领神会，故而破颜微笑。 　　能看到那样一幕，此时想来，孙小沫仍然由衷的感到三生有幸，虽然懵懵懂，那种不可言的玄妙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灵魂中，更加奇妙的是当她凝神静坐，脑子里想着东岳帝君那一瞬的微笑，修行的效果竟然比平时好上百倍。 　　当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仿佛开了挂一样神奇感应带给她的好处也慢慢地减弱了，维持在比一般水平高出十倍左右的水准上，孙小沫知道，自己修行极慢的废柴体质进阶了。 　　这真是…… 　　孙小沫：师父，请务必再对徒儿笑一次！m(__)m 　　这种事情想想也就罢了，孙小沫也明白帮到自己的并不是东岳帝君的微笑，而是其他的东西，至于具体是什么，换了杨戬还能说出个一二来，孙小沫迷迷糊糊心里隐约有些感悟，却没办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这方面她向来不求甚解，也没过于纠结，直接把乱糟糟理不清的头绪抛开，抓紧时间闷头修炼。 　　以大桃子的速度从九幽到西岐要两三天，孙小沫在仙境中过了一两个月，感觉时间差不多到了，便打算出去。她现在走路已经不会引起地动山摇，然而越是到了后面，她恢复的就越是慢，所以目前为止她的身体仍然相当沉重，必须放轻放慢步伐，行动徐缓轻柔，否则还会产生比较大的动静。 　　大桃子们真是天生的园艺师。 　　整座海岛模样大变，绿林飞瀑，青草如茵，鲜花盛开，岛上的宫殿笼罩在缭绕的云雾中，有着世人心目中仙境的飘渺和神秘，也充满了梦幻和浪漫的气息。 　　孙小沫无言的看着一切，被大桃子们的行动力给震撼道了。 　　她沿着绿草鲜花点缀的林荫小道一路走来，不时地碰上一些充满灵性的小动物，它们相安无事，祥和平静，一点也不怕人。 　　一头健美漂亮的麋鹿不疾不徐的从孙小沫面前走过，路过的时候微微颔首，向孙小沫致意，优雅高贵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孙小沫满怀敬畏之心的目送麋鹿王子远去，心情微妙的继续往前走。 　　然后她看到了一头狮子。 　　一头正享受的、闲适的吃着草莓的狮子。 　　孙小沫：“……” 　　狮子听到动静，停止进餐，抬起头来，目光深邃而睿智，静静地望着孙小沫缓缓地低下头，这头狮子魅力无双，深沉并且威严，孙小沫认为它是个国王。 　　吃草莓的国王。 　　孙小沫微微崩溃，一脸呆滞的想：她一定还没睡醒，要不然就是穿到了奇怪的地方，比如童话故事里。 　　大桃子们的出现无情的打碎了她自欺欺人的幻想，桃小司说：“岛主，你对我们的安排还满意吗？” 　　“满意得不得了。”孙小沫佯作镇定的问道，“不过这些动物都是从哪儿来的？还有，我总觉得你们比原来小了一圈，是我的错觉吗？” 　　桃小司说：“岛主，不是错觉。”所有的桃子们都一脸求表扬求抚摸的期待的表情，桃小司自然也一样，它眼巴巴的看着孙小沫，“我们从自己的身体里分出了一部分灵力精华，在那边墙上画出来的。”桃小司两条小火柴棍一样的手比划着，高兴的说道，“原来它们这么小，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 　　孙小沫对比了一下自己画的大桃子和大桃子们画的动物，因为废柴体质进阶而恢复了一点点的自信被打击的一点不剩，自尊心又一次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万能的桃子和废柴岛主# 　　孙小沫脸上笑着，心里淌着血泪，温柔的抚摸夸奖了每一个桃子。 　　这世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你得到了一支神笔，你却不是神笔马良，而是画技负五渣。 　　研究过宫殿桃子们用来画画的墙壁后，孙小沫得出结论，只有用她身体中的灵力在这面墙上作画，画出来的东西就能活过来，不过这种技能要是用的多了，不知道会不会和桃子们一样整个人都小一圈？ 　　孙小沫觉得这种外挂以后能不用还是不用它比较好，尤其是桃子们，孙小沫严禁它们以后在这堵墙上作画。 　　仔细叮嘱过桃子们，孙小沫离开海岛仙境，大桃子才刚到西岐城外，孙小沫取过宝莲灯，夸了大桃子两句送她回了海岛仙境。 　　此时正值深夜，商周两军阵营皆偃旗息鼓，四下寂静，远处火光闪动，隐约能够听到巡逻的卫队整齐走动的脚步声，孙小沫一个人呆呆的站在两方阵营之间，这属于人间的全然陌生的氛围忽然令她产生了恍如隔世的疏离感，她不可抑制的感到了孤独，想要见到杨戬的心情更加急切。 　　可是他在哪里？ 　　不管了，先潜入西岐再说。 　　孙小沫土遁进了西岐城，正要上去，发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潜入了西岐，两军对战，这人又是从城外潜进来的，是敌非友的可能性更大，孙小沫放弃上去，悄悄的跟在那人身后，思忖着要是这人想做什么坏事，说什么也要抓住他。 　　走了没多久，那人停了下来，孙小沫也跟着停下，对方在地下等了一会儿才上去，孙小沫也悄悄的靠过去，只从地下露出半个脑袋观察上面的情况。 　　这是一处宽敞的宫室，室内燃着两只蜡烛，满室馨香，她视线矮，除了那鬼鬼祟祟的黑影之外一个人也没看到，见到那黑影手中拿着刀蹑手蹑脚的往中间的寝台走过去，想要行凶杀人，孙小沫不再犹豫，土遁至那人脚下如竹笋一般冒出地面。 　　上来她才发觉这刺客竟然只是个身高还不到自己腰部的矮子，孙小沫也没多想，抓住这人的衣领毫不拖泥带水的将他掼到地上，她怕自己力道过大弄死这人，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结果还是听到“嘭”的一声响，脚下的砖石地面立刻裂开。 　　那人不动了。 　　幸运的是，他还活着。 　　孙小沫不好意思的松开手，一抬头，对上一双黝黑湿润的眸子。 　　这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侧身斜卧在床上，上半身微微抬起，乌发如云轻柔的垂下，趁着她雨后桃花一般的脸色好看极了，她听到动静伸手挑开帐幔，轻薄的袖子滑落到了手肘处，露出白玉凝脂一般的小臂，一动不动的望着孙小沫。 　　孙小沫也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眼睛。 　　那是很奇怪的感觉，没有原因，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就知道这人正是她想念、她渴望见到的那个人，绝对不会认错，就是他。 　　孙小沫扑了上去，抱住了对方，身下石头做的寝台多承受了一人的重量后，咔嚓一声裂了。 　　孙小沫像是没听到，莫名其妙的委屈起来，一点也没有以前和杨戬亲近时的害羞和内向，她闷闷的小声说道：“我想你了。” 　　被压在下面的杨戬：“……”好重。 　　但这话绝对不能说的，更何况，他也十分想念她的。 　　杨戬将她拥在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身体，无声的安慰她。 　　孙小沫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安心的窝在他怀里，无意识的偏了下头，一眼看到躺在他们旁边、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个的英俊男子。 　　孙小沫：“……………………” 　　孙小沫怒了，从杨戬怀里挣脱，指着旁边的男人生气的质问道：“他是谁！！！” 　　第57章 　　杨戬看着炸毛猫一样的孙小沫，莞尔一笑，握住她的手：“你看清楚。”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床上的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稻草人，孙小沫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顿时气势全消，两边的脸颊分别爬上一抹红晕。 　　她很不好意思，倒不是以为杨戬和别人有些什么，只是意识到三更半夜的杨戬变作一个女子和另外一个英俊不凡的男人同床共枕，火气蹭的一下子就冒上来了。如果杨戬没变成女人，看到两个大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孙小沫还不会觉得什么，但她早就见过杨戬变作女子后的种种风情，连她都会看呆了，更何况一个异性？ 　　反正就是不爽，有种专属于自己的宝贝被别人看到的紧张和不安，她以前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杨戬有多么优秀，但现在却有些害怕有更多的人发现杨戬的好。 　　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变化，孙小沫有点恐慌，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他了？ 　　杨戬握着她的手，注视着她的侧脸，温言解释道：“此人是周营异士，想刺杀子牙师叔和武王，我故意设此圈套好将他擒住，小沫，你来的正好，倒是帮了大忙。” 　　“唔。”孙小沫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下床站到地上，两眼盯着人事不省的矮子，不看杨戬，“现在呢？” 　　杨戬在矮子身上找了找，拿走了这矮子的兵器，搜出了一根泛着金芒的绳索交给孙小沫：“你拿着，这是捆仙索，周营几员大将都栽在了这法宝上……”他顿住，没往下说，对孙小沫笑了下，“我先带你去见子牙师叔。” 　　孙小沫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失望，两军交战，大哥肯定走不开的，她只能一个人去找哪吒了，可是真的好舍不得和他分开啊，孙小沫闷闷不乐，盯着杨戬的手，忍不住悄悄的握住对方。 　　杨戬诧异的瞥了她一眼，只是孙小沫始终低头把玩着捆仙索，杨戬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也就作罢，只当她太久没见到自己心中甚为想念，所以才对自己如此亲近、依恋。 　　杨戬心里发软，也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反正他力气大，只用一只手也拎得动那矮子。 　　他步调略快，孙小沫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脚步一快每一次落地的力道也随着加重，杨戬和她离的这么近当然感觉得到地面的震动，他一脸诧异：“小沫，你这是怎么了？” 　　孙小沫：o(*////﹏////*)q 　　“没什么。”她声音比蚊子还小，心里却在崩溃的大叫：太难为情了！简直比来大姨妈弄到裙子上被男神好意提醒还要难为情！ 　　杨戬右手拎着矮子刺客，左手牵着孙小沫，两只手都被占用了，他想也没想，脑袋靠过去抵着孙小沫的头轻轻地碰了一下，孙小沫不情不愿的抬起头，吞吞吐吐，半晌，才别扭的说出了实情。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这么重，你会不会嫌弃我？” 　　杨戬看着她一脸倒霉的小模样，大有“你敢说会我就哭给你看”的意思，忍俊不禁：“你再重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左右无人，他低头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柔声道，“走吧，我们脚步放慢些。” 　　姜子牙等人已经在相府等着了，看到杨戬右手拎着刺客，左手牵着一名女子，进来时还转头看了那女子一眼，神色温和含笑，阐教几个三代弟子惊怔不已，一个个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满脸的震惊几乎接近惊惧了。 　　一个相貌堂堂面相忠厚的年轻人瞠目结舌的说道：“杨、杨师兄，这这、这位……”他低头看了眼被放在地上的刺客，又抬起头迅速的瞄了眼孙小沫，匆匆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一脸纠结。 　　杨戬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只是昏了过去，没有大碍。” 　　众人松了一口气，杨戬抓来的刺客他们都知道，用的捆仙索是惧留孙的法宝，众人担心这人和惧留孙有什么关系，弄清楚之前就把他杀了不合适。 　　一个问题解决，另外一个他们也是……很关心的。 　　杨戬很快满足了他们的八卦心，他十分自然的介绍：“这是我的道侣。” 　　几个年轻人皆是一脸“卧槽”的表情，又蠢又傻的看着杨戬。 　　孙小沫也因为“道侣”两个字身上软的站不住，杨戬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转过头含笑望着她，镇定的补充道：“如意子。” 　　孙小沫：“……” 　　“如意子！”先前说话的一脸忠厚的年轻人失声叫了出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就是东岳帝君的弟子吗？我我我记得你，孙小沫！” 　　“孙小沫。”他身边一名高高大大的少年人也瞪圆了眼睛，忽然恍然大悟，他惊奇的说道，“原来是你，吓我一跳，还以为杨师兄变心了呢。”众人纷纷看着他，这少年满脸无辜，不慌不忙的说道，“看我做什么？大哥，难道你忘了我们小时候在陈塘关，那天不是看到了他们——”忠厚相的年轻人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压低嗓音快速说了句，“想死就说出来！” 　　木吒眼珠子一转，迎上杨戬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 　　在场中还两人，一人名为武吉，乃是姜子牙收在门下的弟子，另外一人相貌奇异，正满是好奇的看着他们几个打哑谜，此人名为雷震子，乃是文王姬昌第一百子，拜在云中子门下，这两人并不认得孙小沫。 　　众人互相打过招呼，关于杨戬和孙小沫的私事就此揭过，众人再好奇也没胆子当着杨戬的面八卦，姜子牙咳嗽一声，望着杨戬，把话题拉回正轨：“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你问清楚了吗？” 　　杨戬想到自己还没动手孙小沫就把人给掼地上砸晕了，还砸坏了武王寝宫内的几块地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弟子没来得及问。” 　　什么叫“没来得及”？ 　　众人见了杨戬的反应，表情都有些奇异，杨戬态度十分随意的把孙小沫如何参进来的讲给众人听，大家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矮子刺客似乎有些肿胀变形的脑袋上，默然无语。 　　雷震子偷眼打量孙小沫，心里想着，这位道友看起来斯斯文文，娇花一样柔弱，下起手来可一点也不含糊。 　　他想到敌营内让众人吃了亏的女将邓婵玉，也是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结果用五色飞石把天化的脸砸成了猪头，雷震子心有戚戚然，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金吒先把这矮个子刺客绑起来，然后弄醒了他，矮子脑袋被撞的狠了，还有些意识不清，晕晕乎乎，金吒趁机问道：“你姓甚名谁？在哪座山哪个洞府中修行？” 　　“我、我是土行孙，夹龙山飞云洞惧——”土行孙这话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闭嘴却是迟了，满脸懊悔，愤愤的瞪了眼金吒，结果一用力，脑袋又疼起来，唬得他急忙放缓了情绪不敢动怒，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既然知道他是什么人那就好办的多了，接下来只要到夹龙山请来惧留孙，端看惧留孙如何处置他，这事不能等，黄天化还被捆仙索绑着关押在敌营呢。 　　杨戬自请前往夹龙山寻惧留孙师伯解决此事。 　　姜子牙应允。 　　孙小沫万分苦恼，等离了相府她才有机会告诉杨戬哪吒的事情：“虽然师父说了哪吒不会有事，可我还是想尽快把哪吒找回来。” 　　漫漫长夜即将结束，天亮之后，孙小沫又会变成金灿灿硬邦邦的，她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下来，怔怔的注视着杨戬，眼睛里露出如同此时的天光一般黯然、脆弱的希冀。 　　她怎么能要求他放下这里的一切陪她一起去？ 　　他本来就是奉了师命下山助姜子牙兴周灭商，在相府金吒、木吒这些阐教的弟子们对他的信服和敬佩她都看到了，难道她能因为一己之私让杨戬对他们弃之不顾，让杨戬在同门师兄弟中失去威信，让所有人对他失望吗？ 　　她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这样患得患失，她感觉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她心里明明还有话想要说，但却不敢将那些自私、任性的想法说出来，唯恐杨戬发现她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孙小沫低下头，取下挂在腰间的宝莲灯，她的动作很慢、很细致，等她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没了任何异样，她注视着他的眼神仍然和以前一样专注、澄净，却没有了能驱散一切阴霾的活力和和孩子般无忧无虑的快乐。 　　成长和蜕变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你好好保管着，就像我一直在你身边没有离开过一样，我和哪吒回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你。”她亲手把宝莲灯交到了他手上，然后扬起脸来，在降临人间的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下缓缓地展露了笑颜。 　　杨戬怦然心动。 　　细碎美丽的阳光在她的眼睛里闪动着，宝莲灯被他们两人一起握着，孙小沫慢慢地踮起脚，双颊生晕，轻声说道：“大哥，我好喜欢你。” 　　杨戬垂眸，痴痴地望着她，眼底好似荡开了浅浅的柔光，嘴角噙着微醺的笑意，灵魂早已陶然沉醉。 　　这句话，他等好久了。 　　第58章 　　离开海岛仙境到另外一个世界去的通道只有一个。 　　孙小沫站在岸上点数，小桃子、桃小六、桃七七三个被留下来看家，大桃子、桃小司和桃小五陪孙小沫一起出门，另外还要加上一个……孙小沫低下头，嫌弃的看着伸着舌头对着桃子们流口水的哮天犬。 　　敢不敢有出息一点？ 　　就是这样，哮天犬被杨戬强塞过来，如果不是杨戬和桃子们坚持，孙小沫根本不会带上这些小跟班，不就是找哪吒么，找到了就回来了，一个人多省事啊。 　　“上船吧。”孙小沫一声令下，三只大眼睛的呆桃子加上一只对桃子们觊觎万分的小奶狗哒哒哒上了船，桃子们挤在一起，警惕的瞪着哮天犬，哮天犬欢快的摇着尾巴，一脸“好想咬一口”的蠢蠢的表情。 　　孙小沫抬脚，上船。 　　然后船沉到了水里，接着咔擦一声，船底破了个洞。 　　孙小沫：“……” 　　桃子们：“……” 　　哮天犬：“……” 　　三只桃子一只狗湿漉漉的上了岸，等小船完全沉到海中时，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小船出现了，孙小沫沉着的指挥小跟班们：“你们想上去，不用管我。” 　　总之看起来相当令人信服的样子。 　　桃子对自家岛主的信任是无条件的，毫不犹豫的上了船，天天小狗盯着孙小沫的脸，很想从她脸上盯出一朵花来，磨磨唧唧的上了船，孙小沫下水，在桃子们的大眼睛和哮天犬的圆眼睛的注视下，从容自若的推着小船往前走，直到她的脑袋完全被海水淹没，海面上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 　　一离开结界，身后的海岛仙境立刻消失，大桃子三只化形之后跳入海中，把海底沉甸甸的岛主打捞上来，取出桃花小轿载着孙小沫和哮天犬御风前行。 　　光天化日之下，孙小沫又变成了闪亮亮的金子，她搂着哮天犬坐在轿子里烦恼的叹了一口气：“恢复的速度越来越慢了，硬邦邦的太讨厌了。” 　　哮天犬安慰的舔舔她，觉得孙小沫金灿灿的样子更熟悉更顺眼，让它想到了他们在玉泉山快乐玩耍的某段时光。 　　轿子突然停下来，孙小沫掀起眼皮，疑惑的透过垂帘往外瞧：“大桃子，怎么了？” 　　不用大桃子回答，海面破开，一条青龙长啸着从海水中飞了出来，在轿子周围盘旋着，然后悬浮在轿子前方，它的姿态充满了戒备和敌意，所谓来者不善：“你们是什么人？” 　　大桃子的衣裙颜色像是新出的绿叶一样，清新柔嫩，轻轻地随着海风飘动，她的头发很长，乌黑柔亮，用与衣服同色缎子扎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粉嫩可爱的小脸，她的眼睛圆圆的，干净水润，小嘴的颜色是均匀漂亮的水红色，嘴角微微翘着，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可爱讨喜的小小少女。 　　她在海面上漂浮着，衣衫头发在海风中飞舞着，一脸不谙世事的纯真和无辜，像极了来自仙境的精灵。 　　大桃子歪着头，眨了眨眼睛，打量着拦住他们去路的大大大大青龙，她一直没说话，大青龙被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看，慢慢地变得不自在起来，原本凶巴巴的眼神游移着避开大桃子的眼睛，躲躲闪闪的不敢看她，它大约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太不像话了，眼神一沉，再次凝聚起一身威严的气势瞪了回去。 　　大桃子泪眼汪汪的转过头，对着轿子里的孙小沫说道：“岛主，又是来抢劫的。” 　　大青龙：“……” 　　大青龙炸毛了：“谁是来抢劫的，我是东海八太子，三天前有一个自称‘哪吒’的人出现在东海，十六七岁的样子，他有哪吒的风火轮火尖枪乾坤圈和混天绫，还用一块金砖打伤了我父王，你们和他什么关系？！” 　　青龙八太子愤怒地瞪着轿子。 　　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带着一点好奇，轻声问道：“他为什么要打伤龙王？” 　　大桃子也睁着纯洁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大青龙。 　　不知道怎么回事，大青龙有点没脾气，它有些泄气，不情不愿的闷声说道：“他突然出现在东海上，正巧给我六哥看到了，我六哥问他是谁，他自称哪吒……哪吒和东海有仇，我六哥从未见过哪吒，以为他就是哪吒就和他打了起来，后来父王听到动静赶来，替六哥挨下了那一金砖。”大青龙愤愤不平的说道，“我父王都认出他不是哪吒了，他竟然还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是哪吒激怒父王和六哥，简直太过分了！” 　　孙小沫：“……”因为他本来就是哪吒啊。“八太子，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八太子说道：“我在净坛庙见过他一次，现在他在哪里我就不清楚了。” 　　净坛庙？该不会是二师兄吧？这个世界的时间竟然是在取经之后吗？ 　　“八太子，能不能请你为我们带路，去净坛庙看一看？”孙小沫说道，“我和他是朋友，另外，他的名字的确是哪吒，并不是有意要和激怒龙王和你六哥，与你们东海作对。” 　　路上孙小沫仔细回忆了一遍八太子的话，发现哪吒是三天前突然出现在海面上的，同时另外一个世界的她应该在去九幽的路上，或者已经到了九幽，这是不是意味着，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有海岛仙境上的时间。 　　桃子不会腾云驾雾，如果御风而行一定会被凡人看见的，八太子不会土遁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统一路径？ 　　这里和另外一个世界不同，凡人一辈子几乎无缘见到真正的神仙，正常人甚至根本不相信神仙的存在，未免引起轰动，八太子只能放弃腾云驾雾，用凡人的方式赶路，到没人的地方才会飞行，如此过了五六日，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净坛庙。 　　孙小沫见到的，是一个梳了很多小辫子的猪八戒，除了猪八戒还有一名叫沉香的少年，一名叫丁香的凡人少女，一名叫小玉的狐狸，孙小沫这才知道自己来的是什么地方。 　　众人对八太子敖春带来的人感到十分好奇，就不说孙小沫乘坐的那顶漂亮舒适的桃花小轿了，只说抬轿子的两名双胞胎少年还有大桃子，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但眼睛清澈，灵气逼人，言行举止根本不像仆从，比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和千金还要精致贵气，那他们的主人呢？ 　　可惜他们再怎么好奇孙小沫也不会大白天就从轿子里出来，他们只能去问敖春了。 　　敖春和孙小沫相处的这几日对她和桃子们都熟悉起来了，知道她只在晚上才会离开轿子，桃子他们也不是什么仆从，非要问敖春桃子们和孙小沫的关系他也说不清楚，敖春光应付大桃子一个就够手忙脚乱的了。 　　比起人高马大的敖春，才到他胸口的大桃子真的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八太子，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终于等到敖春落单，丁香几个把敖春拉到一边问话。 　　敖春摸了摸头：“我也不知道，大桃子叫她岛主，听起来好像是哪个仙岛修行的仙人。” 　　“真的啊！”丁香眼睛亮晶晶的，“那她是不是很厉害啊？你觉得我要是求她她会不会收我为徒？” 　　敖春一向很待见丁香，对于丁香能够主动和自己说话是非常高兴的，他正要回答，耳朵捕捉到一声细微的动静，一抬头，吓的他脸色都变了——大桃子跪在屋顶边缘偷听他们说话，身体一点一点的沿着瓦片滑下来，敖春冲过去的时候大桃子终于掉了下来，被敖春堪堪接住。 　　大桃子抬起头，满脸无辜的看着他：“八哥哥。” 　　敖春心有余悸，把她放下来，简直身心疲惫，弯着腰，一脸苦逼老爸的纠结表情，语重心长的教育她：“大桃子，你不要这么淘气，摔下来会受伤的。” 　　大桃子对手指，泪眼汪汪的说道：“我知道错了，八哥哥。” 　　敖春也快哭了：“大桃子，我没怪你的意思，我是担心你。” 　　大桃子仍然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敖春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察觉到背后某几个人探究的视线，他硬着头皮轻轻摸了摸大桃子的头发，然后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颗糖递给大桃子，大桃子把糖捏在手心里，踮着脚在敖春下巴上亲了一下：“谢谢八哥哥。”然后心满意足的拿着糖走掉了。 　　察觉到背后一瞬间滚烫起来的视线，敖春：“……”卧槽完蛋了。 　　第59章 　　大桃子拿着糖回到了孙小沫身边。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孙小沫从金闪闪变成了正常的模样。 　　哮天犬满净坛庙的乱溜达，看什么都新鲜，桃小司和桃小五当然要陪着它一起玩了，净坛使者刚刚才被沉香他们吃了贡品，生怕这几个小东西把敖春从东海带来赔偿给他的贡品也吃了，所以看得很紧。 　　因此孙小沫身边暂时只有大桃子一个。 　　大桃子亲了敖春，孙小沫看见了。 　　尽管大桃子年纪有些小，不，应该是特别小，但孙小沫从来没有把大桃子以及其他桃子当成普通小孩来看，他们很聪明，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天真无知，大桃子对待敖春那超出正常范围的关注和热情引起了孙小沫的注意。 　　“大桃子，你喜欢八太子吗？”孙小沫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大桃子的头发，大桃子趴在她的腿上，口中含着敖春送她的糖，一边的腮帮子鼓囊囊的，像只小仓鼠。 　　“嗯。”她非常肯定的点点头，含含糊糊的回答，“喜欢。”她吸溜了下要流出来的口水，仰脸望着孙小沫，有些委屈的说道，“我看到丁香了，大傻龙对她笑的好开心。” 　　大傻龙是大桃子私底下对敖春的称呼。 　　明明她自己看起来就够呆的，竟然还叫别人大傻龙。 　　孙小沫嘴角抽了下，她很想问大桃子你这么丁点大的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喜欢。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用问，不管什么原因，缘分也好，别的什么也罢了，大桃子从一开始就很稀罕敖春是毋庸置疑的，具体是什么感情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可他们还要去找哪吒，她不能把大桃子单独留下，那就只有想办法带走敖春了。 　　用强的肯定不行，敖春要帮沉香救母，那么她或许可以试一试从这方面下手。 　　孙小沫：“……”我竟然开始考虑怎么帮大桃子追求敖春了吗？ 　　看着外貌不过是个初中生的大桃子，再想想至少已经“大学毕业”的敖春，孙小沫头皮一紧，认真的问大桃子：“你不觉得八太子年纪太老了吗？” 　　刚走到门口的就听到这句话的八太子：“……”这种中了一箭的*感觉。 　　“嗯？”大桃子哪里有年纪相差太大这种概念，迷糊的看着孙小沫，隐约知道自家岛主是在不满敖春，她满脸无辜的强调道，“我喜欢大傻龙，大傻龙哪里都好的。” 　　孙小沫撇了下嘴：“八太子，你要在门口站多久？” 　　敖春红着耳朵走进来：“前辈，这是晚饭。” 　　大桃子两只手托着腮帮子坐在矮木墩上，做祖国的花朵状，两只眼睛从敖春进来就盯着他看，口中含着糖吸吸吸，不耽误事的和敖春打招呼：“八哥哥。” 　　敖春看到她就像看着自己的小妹妹一样，不由自主的想要疼爱她，对她好一些，这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敖春对声音轻软萌萌哒的大桃子完全没有抵抗力：“大桃子，吃饭了。” 　　孙小沫不用进食，但她一向不会拒绝美食，可敖春端来的这一碗饭实在让她生不出想吃的*，不过她也没有拒绝就是了：“八太子，我看你那几位朋友好像在净坛使者这里躲避什么，是出了什么事情吗？难道和哪吒有关？” 　　她当然知道和哪吒没关，只是不想让敖春以为她故意刺探心生抵触罢了。 　　沉香、丁香、小玉三个都很单纯，敖春心眼要多一些，换了别人他可能会含糊过去，但他是在东海结实孙小沫的，早就把她当做了某座仙岛上隐居的神仙，知道她的目的只是那名将他父王打伤的“哪吒”，因此没隐瞒的把沉香救母，以及他们几个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告诉了孙小沫。 　　“这么说，沉香的父亲是凡人？”孙小沫若有所思的问道。 　　敖春见她脸上并没有不赞同的神色，但也看不出支持和理解，有些拿不定孙小沫的态度：“前辈怎么看？难道前辈也以为沉香不该救三圣母，二郎神是对的吗？” 　　孙小沫不受控制的想到了杨戬，她眼神柔和起来，笑容充满了温情和另外一种让敖春觉得不好意思的东西，敖春知道她的笑容绝对不是为了他讲的故事，而是想到了别的事情或者别的人，敖春有些好奇，能让这位前辈露出这样神情究竟是怎样出色的一个人。 　　“当然不是。”孙小沫想着云华夫人，“即使知道母亲是违反了天条被关押，身为人子的，断然没有放着母亲不管的道理。”在不知道杨天佑并非凡人之前，在不知道家破人亡的隐情之前，面对“私配凡人，违背天条”这样一个让人无言以对的理由，杨戬仍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与天庭对抗，救出母亲这条艰难的道路，儿子救母亲，是不需要理由的。 　　敖春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很高兴能够得到孙小沫的肯定。 　　“八太子，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天条规定仙凡不可相恋？” 　　敖春没想过，就像人们一般情况下不会去思考为什么会刮风下雨，为什么天冷了要穿棉袄这样的问题，敖春也不会去想“仙凡不能相恋”这条天规存在的理由，他只是觉得，大概是因为神仙高高在上，而凡人的身份过于卑微，就像民间的贵族与贫民之间差距一样，仙人和凡人之间也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当提出这个问题的变成孙小沫，敖春不由自主的咽下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回答，转而沉默的思考起这个问题。 　　“难道是因为……”敖春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凡人寿命太短，仙凡结合诞下的子嗣无处容身？” 　　就像沉香，他不是神仙，有寿数的限制，但也不算真正的凡人，因为他拥有法力，神仙自然不会承认他，而凡人会把他当成异类。 　　敖春竟然能想到这些，在孙小沫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这些原因和真正的问题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真正可怕的是天劫的降临，天劫不会针对凡人，只会针对神仙。 　　你永远不知道它会以哪种方式出现来考验你，你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多少神仙在天劫中身死道消，只当是命运不公，能像玉帝一样清楚的意识到一切的又有几个？就算意识到什么是天劫又如何？没看玉帝都承认没把握，度不过就万劫不复么？ 　　这些道理孙小沫是懂的，可她没那个本事给敖春讲清楚，也没打算和他说这些东西。 　　她只是把从杨戬那里听来的，关于玉鼎真人的一番话稍作改变转述给敖春：“如果三圣母肯放弃做神仙，天条想必是拦不到她的……”她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一个声音怒气冲冲的打断了她。 　　“你是什么意思？”沉香冲进来，“难道这一切都是我娘的错吗？天条本来就不合理，凭什么仙凡不能相恋？我没觉得自己是异类，我娘也从没嫌弃过我爹是凡人！” 　　“沉香，沉香。”小玉手足无措跟着跑进来，歉意的看了眼孙小沫，小声对沉香道，“沉香，我觉得这位前辈不是那个意思……” 　　“我亲耳听到了，她就是那个意思！”沉香气呼呼的打断她，“我决不允许任何人诋毁我娘！” 　　“哎呀沉香你想太多啦。”丁香大咧咧的拍了拍沉香的肩膀，然后转头看着孙小沫，这一看就把她给看呆了，“好、好好好看！” 　　正所谓灯下看美人，庙里燃着烛火，朦朦胧胧，就算是清秀小佳人在这样的氛围下也会比平时美上几分，更何况孙小沫修为臻于化境，尽管不像还是灵体的时候一身仙灵之气四处逸散，可她的灵力精华却是切实存在的，真正引人注目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那超脱于凡俗甚至连大多数神仙都要比下去的境界和气质。 　　丁香只是个凡人，初次见到，自然会被震慑住，就连敖春这个经常和神仙打交道的第一次看到孙小沫的时候也着实呆了一下，实在是这个世界很少能见到像样的神仙，如果让敖春跟着孙小沫到另外一个世界走一遭，这条小龙恐怕连话都不会说了。 　　丁香眼睛都要冒光了：“神神神仙，你能收我为徒吗？” 　　沉香怒了：“丁香，你干什么要拜她为师，她诋毁我娘！” 　　丁香：“呃……”沉香和这位上仙不对付，她还对人家这么热情，好像是不太够义气，丁香为难了，放缓了语气，“沉香你别这样嘛，上仙肯定不是那个意思。”她期待的看着孙小沫，只等她点头自己就不用这么左右为难了。 　　孙小沫的目光落在沉香脸上，她有些失望，都说外甥像舅，这里的沉香虽说也是清秀少年一枚，但和记忆里的那张脸可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二郎神到底是怎么样子的。 　　沉香和她非亲非故，对这个少年她也没有对敖春那样的好感，因此有些懒于应付他。 　　“我并没有诋毁你娘的意思。”孙小沫语气平淡，“你娘可以放弃做神仙，你爹也可以为了你娘入道修行，前者是最直接简单的办法，后者虽然困难了些，事成之后可受益无穷。天条能拦着你爹娘结合，难道还能阻止你娘不做神仙，或者阻止你爹修仙吗？” 　　沉香想反驳，但无从反驳，虽然不想承认，但好像就是孙小沫说的这个理，不过因为孙小沫之前的话他心里总觉得不舒服，对方那样云淡风轻的态度好像根本没把他爹娘的事情放在眼里，这叫沉香怎么能不生气？ 　　丁香小小声的说了句：“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哎。”沉香愤怒的看了眼丁香，丁香讪讪一笑，沉香又转头去看小玉，可他注定要失望了，小玉虽然没说话，但这只小狐狸根本藏不住心事，心里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明显是赞同孙小沫的话，敖春就更别提了，一直以来他表现出来的都是对孙小沫不自觉的信服，没看他如今对那个叫大桃子的女孩比他们这些朋友谁都要好吗！ 　　朋友们谁都向着这个刚刚认识的神仙，沉香一瞬间有种被大家背叛的愤怒和失望，敖春看出他情绪不对，连忙说道：“沉香，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出你娘，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考虑……” 　　“我知道了。”沉香不等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小玉一脸担心，转过头看了看大家，便追着沉香离开了，丁香挠了挠头，吐吐舌头：“我也过去看看。”然后一溜烟的跑掉了。 　　敖春万分苦恼，歉意的对孙小沫说道：“前辈，你别介意，沉香在他娘的事情上很敏感，他吃了很多苦，这段时间一直被二郎神的人追杀，整日里担惊受怕的……前辈你、你那个……” 　　孙小沫只是对他笑了一下，敖春所有的忧虑一瞬间打消了，他觉得自己多虑了，修为境界都到了一定程度的仙人，怎么会因为一个少年的无礼而轻易动怒？ 　　敖春释然，他笑道：“前辈，我去看看沉香怎么样了。” 　　等他走之后，孙小沫改变了一下坐姿，撑着脑袋外头看着大桃子，感叹道：“能有这些真心关心他的朋友，沉香真是幸运啊，希望他能好好珍惜吧。” 　　大桃子的糖早就吃完了，她问孙小沫：“岛主，不去找坏脾气的哪吒了吗？” 　　喂，前面的定语是怎么回事？ 　　大桃子不但喜欢给人起外号，还喜欢乱给人下定义，不过还挺准的，孙小沫嘿嘿笑，凑过去在大桃子脸上亲了一口，低声说道：“哪吒已经恢复法力了，反正也没头绪，先陪你的大傻龙咯，大桃子。”孙小沫压低声音，贼兮兮的说道，“你没看到那个沉香也有一个宝莲灯吗？” 　　大桃子会意，点点头，也小声说：“岛主，我明白了。”她抱住孙小沫的脖子，吧唧一口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眨眨眼，“礼尚往来。” 　　孙小沫使劲儿揉她的脑袋，哼唧道：“这份心思还是用到你八哥哥身上吧，小腹黑。” 　　桃小司冲进来，哇啊啊叫：“岛主我也要！”桃小五使出吃奶的劲儿奋力跑到桃小司前面，大桃子站起来拦住他们两个，“不给！”哮天犬哒哒哒的越过挤成一团的三只桃子，爬到孙小沫的膝盖上，用力舔她的脸。 　　孙小沫擦了擦满脸的口水，镇定的对傻乎乎的哮天犬说：“天天，我回去一定告诉戬戬。” 　　哮天犬：“……”坏人qaq 　　一只圆滚滚白面团似的小猪蹭过来，试图学着哮天犬的样子往孙小沫膝盖上爬，孙小沫眯了眯眼睛：“大桃子，小司，小五，想不想吃烤乳猪？” 　　小胖猪身体一僵，阴影笼罩下来，它机械的动着脖子，惊恐的发现自己被围起来了，三只桃子天真烂漫的小脸被阴影笼罩，显得无比阴险，他们盯着小胖猪，就像上课回答老师问题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张大嘴，拖长了声音齐声说道：“想——吃~~” 　　猪八戒：“……”卧槽好恐怖猴哥救命！ 　　第60章 　　深夜，众人全都睡熟了，正打坐的孙小沫察觉到了一股妖气潜了进来，她睁开眼，不远处低矮的床榻上，小玉、丁香还有大桃子三个排成一排，睡的正香，哮天犬则警醒的站了起来，看了眼孙小沫。 　　孙小沫轻声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哮天犬无声无息的离开，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后，孙小沫感觉到了一股纯粹的神力波动，榻上的小玉动了动，也被惊醒，她先看了看同榻而眠的另外两个姑娘，然后才把目光投向孙小沫，孙小沫闭着眼睛，似乎什么也没察觉到。 　　小玉迟疑了一下，悄悄的下了地，离开房间。 　　她刚走，大桃子也起身了：“岛主，我抱你。” 　　孙小沫：“……”大桃子，你真的不用这么体贴。 　　鉴于她如今的状况走动起来没办法达到无声无息的地步，唯有让灵力同源所处的大桃子背着或者抱着才可以，孙小沫只好妥协——她认为自己十分有必要和桃子们签订一份保密契约，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一点也不美妙的场景就是绝对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的。 　　小玉并不知道她身后还有两个人跟着，她来到放置宝莲灯的地方，发现宝莲灯发光示警，而她的姥姥则倒在地上似乎受了伤，小玉低声叫了句：“姥姥！”她急忙走过去扶起姥姥，着急的问道，“姥姥，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老狐狸精在小玉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是宝莲灯的神力将我打伤的，不要紧。”她盯着宝莲灯，畏惧中透着贪婪的热度，她抓住小玉的手臂，情绪激动的说道，“小玉，净坛使者正是孙悟空的师弟，要为你爹娘报仇，也不能绕过猪八戒！只要服下宝莲灯的灯芯就能拥有万年法力，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想办法把灯芯弄到手！” 　　小玉为难又痛苦的看着她，她摇着头：“姥姥，我不能，沉香要用宝莲灯救他的母亲，他不能没有宝莲灯……” 　　“难道你不想为你爹娘报仇了吗？”老狐狸精铁钳一样的手用力的抓紧了小玉的手臂，严厉的说道，“孙悟空神通广大，你要修炼到什么时候才能与他匹敌？只有服下宝莲灯的灯芯才有希望，答应姥姥，小玉，如果你不肯做这件事情，我就杀了沉香！” 　　小玉被她抓的生疼，又听到老狐狸精用沉香的性命来威胁她，心中惊慌恐惧不已，小狐狸两眼含泪，哀求的唤道：“姥姥。” 　　“答应我！” 　　小玉心下茫然无助，不知该如何是好，老狐狸精的步步紧逼更叫她六神无主，她像是有意识，又像是完全没意识的点了头，老狐狸精这才缓了缓脸色，慈爱的看着小玉：“乖孩子，快回去吧，别让他们发现你离开，免得怀疑到你身上。” 　　“姥姥，你呢？”小玉按压下内心的矛盾和负罪感，打起精神，担忧的看着老狐狸精。 　　老狐狸精摆了摆手：“姥姥没事，你快回去吧。” 　　她说完，就化成一股黑烟消失了，小玉站在原地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满脸失魂落魄，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这里。 　　等她走了，大桃子和孙小沫才现身，而哮天犬也从它的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宝莲灯已经熄灭了，孙小沫和大桃子靠近它时它没有任何反应，孙小沫试探着拿起宝莲灯，感觉到了一股纯正的神力，这股神力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它是这个世界的女娲娘娘的法宝，但和孙小沫熟悉的女娲娘娘的神力有着显著的区别。 　　而这盏宝莲灯和孙小沫的除了相似的外形之外根本截然不同的两类法宝。 　　刚刚的老狐狸却告诉小玉：吞下这盏宝莲灯的灯芯能够得到万年的法力。一时半刻她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再不会房就该被小玉发现他们不在了。 　　孙小沫纳闷儿的自言自语：“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把它单独放在这里？”白天的时候还知道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反而取下来，难道有什么深意吗？孙小沫百思不得其解。 　　正要把宝莲灯放回去，宝莲灯忽然泛起了柔和的光芒，一颗莲子从莲花状的灯心中飞了出来，孙小沫伸手，这枚莲子乖巧的落在了她的掌心里，孙小沫诧异的看着送出莲子后黯淡下来的宝莲灯，惊奇的“咦”了一声，她没多想，匆匆收起莲子把宝莲灯放回原位，便和大桃子、哮天犬土遁赶在小玉之前回到了卧房中。 　　大桃子刚躺下，门被轻轻地打开，小玉回来了。 　　她看了眼孙小沫，轻手轻脚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躺着。 　　直到第二天奉命追杀沉香他们的的哮天犬闯入净坛庙，宝莲灯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示警，沉香等人才发现宝莲灯的灯芯不见了。 　　当时众人才刚刚起床没多久，敖春冲进来告诉沉香哮天犬来了，猪八戒只好先把沉香他们藏起来，然后才到正殿去应对哮天犬。 　　本来没孙小沫他们什么事的，不过天天听到“哮天犬”这个名字后大感好奇，哒哒哒的跑到正殿里去看另外一只哮天犬到底是什么样子，孙小沫也有些好奇，于是依然由桃小司和桃小五抬着她，加上大桃子，众人兴致勃勃的陪天天一块围观哮天犬去了。 　　藏身正殿只等时机一到再出其不意的跳出来的猪八戒看着这些人十分无语，不过自从昨天试图通过卖萌占便宜的行为被揭穿，遭受了一番惨绝人寰、惨无人道的折磨之后，猪八戒就不大敢招惹孙小沫和桃子们，他心里想着，二郎神那家伙连猴哥都忌惮三分，如非必要他也实在不愿意得罪，这几个大小神仙也不知是什么来历，看样子应该是不弱的，如果能把哮天犬赶走就再好不过。 　　猪八戒想的美，便按兵不动，期盼着哮天犬能被孙小沫赶走，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咦，小狗。”哮天犬是个身材精瘦的男人，穿着黑色的紧身衣，身上披着奇奇怪怪的披风，头发乱糟糟的，模样甚是奇怪，他拿着一根大骨头形状的兵器，鼻子耸动，眼睛里透着警惕与凌厉的冷光，毫不含糊的试图通过空气里留下的气味找到沉香等人的藏身之处。 　　结果一看到跑进来的天天，哮天犬一脸冷肃的表情立刻没了，就像孩子看到喜欢的宠物一样，脸上露出单纯的喜爱和高兴，把兵器夹在咯吱窝底下轻轻地摸了摸天天的脑袋。 　　“……”孙小沫，“咳咳！” 　　哮天犬立刻警惕的拿起骨棒指着出现在门口的轿子：“你们是什么人！” 　　天天：“汪！” 　　哮天犬意外的低下头，疑惑的看着天天，嘴上说道：“不能直呼主人的名字。” 　　天天：“汪汪汪！” 　　哮天犬傻了，瞪大眼睛使劲儿摇了摇头：“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天天：“汪汪……”这次的话好像有点多，过了一会儿天天才停下来。 　　哮天犬惊疑不定的看着它，偷偷的往轿子的方向瞄了一眼，不过还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众人：“……”=_= 　　“汪？”天天用爪子扒拉一下哮天犬，那张毛茸茸的脸上竟然也能看出几分严肃和郑重来，小奶狗转身，面朝着净坛庙外，望着天空声音清脆的叫，“汪汪汪汪汪！”然后回过头来深沉的盯着哮天犬，“汪？” 　　众人：“……”能不能说人话？听不懂好捉急。 　　哮天犬没有语言上的障碍——从他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就能看得出来。 　　不知道天天到底给他说了什么，哮天犬听完之后颤巍巍的抬起头看着桃花小轿，垂下的纱幔遮的很严实，轿中之人的模样根本看不清楚，但哮天犬就是莫名的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敬畏之情，表情也变得纠结复杂起来，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和奇怪的愧疚。 　　众人：“……”所以说你们交流了半天到底说了什么啊！！！ 　　哮天犬咽了咽口水，艰难的对着轿子里的孙小沫说道：“我、我一定会原原本本的把这件事告诉主人的。” 　　孙小沫：“……” 　　哮天犬表情略显飘忽，走路的时候甚至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下，到了净坛庙外，路过轿子时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来，脸色变来变去，又是为难又是犹豫，过了很久才用只有孙小沫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如果你听到有人告诉你主人喜欢嫦娥，你、你不要相信！” 　　孙小沫掀桌，天天你给我过来！你到底对这家伙说了什么？！ 　　天天无辜的歪着脑袋，实话啊。(⊙v⊙） 　　第61章 　　孙小沫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就对不起男神用心良苦的把天天安排给她。 　　明明是为了防着她被别人惦记，咳，反正孙小沫是这么理解杨戬的用意的，虽然男神各方面一向很放得开，不过某些方面却是个名符其实的……闷骚。 　　口嫌体正直什么的。 　　尽管听不懂天天和哮天犬的对话，孙小沫也知道哮天犬一定误会什么了。 　　天天偶尔神助攻一次，助的竟然是别人的攻，翘的分明是自家主人的墙脚。 　　简直不忍直视。 　　孙小沫深吸一口气，镇定的说道：“你等一等。” 　　轿子中传出来的轻柔嗓音成功地让哮天犬再次驻足，哮天犬挠了挠头，凑过去问道，“那个，您还有什么吩咐？” 　　“跟我来，有些话我想单独对你讲。大桃子，天天，你们两个留下。”孙小沫平静的吩咐，“小司小五，起轿。” 　　大桃子很想一起去，但直到轿子和哮天犬都走远了她也没等到岛主改变主意，沮丧的垂下双手，无可奈何的看着天天：“你对哮天犬说了什么呀，天天，主人一定生气了。” 　　天天委屈的“呜咽”一声，小眼神特别无辜的看着大桃子。 　　“哎，算啦。”大桃子进了神庙，喊道，“胖大神，你在哪里啊？” 　　猪八戒现身，非常有意见的对大桃子说：“能不能别叫老猪我胖大神，听着跟胖大婶似的。喂，小姑娘你过来，老猪有话问你，你家岛主究竟是什么来历？这漫天神佛还没我老猪不认识的，和二郎神关系匪浅的就那几个，老猪怎么没听说过你家岛主？” 　　大桃子看他半晌，一脸好奇和无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二郎神是谁呀？” 　　猪八戒：“……” 　　轿子到了树林里停下来，孙小沫掀开轿子，轻轻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哮天犬看到她的模样，张大嘴巴，傻了——小狗向天道发誓证明它所言非虚的“主人的最喜欢最喜欢喜欢得不得了”的正牌妻子就长这个模样？ 　　你特么逗我？ 　　哮天犬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明明小狗告诉他的是论美貌也就比主人差了那么一丁点，根本没可比性好吧！ 　　哮天犬误了：难怪主人从来没有提起自己这位少年时期就相识的妻子，要是他喜欢的姑娘也这么金灿灿闪瞎狗眼，他也绝对会认为太丢脸不给任何人提起的！ 　　——二郎神给你定位成这么个抛弃妻子（并没）的好色之徒，你这么想他，你家主人知道吗？ 　　哮天犬发呆的时候，孙小沫的手已经牢牢地抓住了他，她在哮天犬身上某个地方点了一下，逐渐能够使用的灵力顺着指尖渡给了哮天犬，哮天犬再也无法维持人形，不受控制的变成了一条细腰黑犬。 　　孙小沫笑道：“在你主人找来之前，麻烦你跟在我身边了。” 　　有孙小沫的灵力压制，哮天犬既不能变成人形，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它没想到孙小沫这样容易就把自己给制服了，愤怒又惊慌的看着她，孙小沫嘻嘻一笑，不慌不忙的解下杨戬赞助的、曾经装过三首蛟的乾坤袋把哮天犬给塞了进去，接着没事人一样让轿子抬回了净坛庙。 　　猪八戒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把孙小沫和哮天犬那段不同寻常的事由给隐瞒了下来，只对沉香他们说是自己吓跑了哮天犬。 　　沉香对他感激不已，提出想拜他为师学习法术，宝莲灯失去了灯芯，就是一盏废灯，沉香没选择，他是绝对不会放弃救母的。 　　至于猪八戒，收留这些孩子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他又不是自家猴哥，赶着上着和二郎神作对，师兄弟里最怕麻烦的就是他，自然不会答应沉香，但他素来是个圆滑的性子，没把话说太绝，直说自己法力不够，就算教了沉香也万万不是二郎神的对手，另外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这天底下若说能与二郎神匹敌的，只有我那神通广大的大师兄——斗战胜佛孙悟空，你找他准没错！” 　　猴哥知道你这么念着他一定会感动的哭的。 　　沉香决定拜孙悟空为师，问题是，猪八戒只愿意帮他到这里，说什么也不肯和他一起去找孙悟空，众人费尽口舌也不能让猪八戒改变主意，几个孩子对油盐不进的猪八戒束手无策，又想不到好办法让猪八戒答应他们，只能留在净坛庙一个劲儿的和他磨，而白天从不露面的孙小沫一行人自然而然的被忽略了。 　　孙小沫乐得清闲，等太阳落山后借用厨房开始做菜，四溢的香气传到猪八戒鼻子里，勾的他垂涎三尺，但一想到出门就会被几个小鬼缠，猪八戒生生的忍住，满脸只能闻不能吃的痛苦，忍不住怨恨起自己灵敏过分的鼻子。 　　香味折磨着猪八戒，也把几个好些天没好好进食的少年们给吸引过来，丁香满脸兴奋的冲进来，一脸崇拜的看着孙小沫：“神仙是不是什么都会啊，大仙你好厉害，真的不能收我为徒吗？” 　　孙小沫一脸严肃的胡扯：“能是能，不过做我的徒弟首先要学会的就是辟谷，辟谷之后还要学我通过烹饪美食来磨练心境和意志力，也就是说饭菜再香，你也只能看不能吃，只能看着别人吃，必须看着别人吃，嗯，这么你还要拜师吗？” 　　丁香：“……” 　　小玉本来也想进来的，但看到一脸别扭的沉香，挣扎了一下，还是选择留下来陪沉香。 　　敖春呢，又被大桃子缠住了。 　　孙小沫做好了饭菜，自己只取了半只烤鸭，剩下的全部留给丁香：“你们拿去吃吧。” 　　丁香不敢相信道：“大仙，你做给我们吃的？”她一脸感动，“大仙，你真是太好了。” 　　孙小沫神秘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记得在猪八戒的房门外吃，大声吃，不要客气。” 　　丁香秒懂，递给孙小沫一个“竟然是同道中人”的眼神，对孙小沫内心的感觉比以前更加亲近了，敖春得知此事后也是一脸感慨：“前辈真的很好啊，一直在不动声色的帮着我们。” 　　沉香表情复杂，手里握着失去了灯芯的宝莲灯，闷闷不乐。 　　不说猪八戒怎么被这群突然开窍的小混蛋折磨的挠心挠肺几次忍不住要从房间里出来，孙小沫没让桃子们跟着，只领着天天一个到了后庭的院子里，她把半只喷香的烤鸭放在地上，天天忍耐了一路，立刻欢天喜地的奔了过去，嘴巴就要碰到肉肉了，后颈被孙小沫拎了起来，孙小沫罕见的露出了很久都不曾有过的贱兮兮的笑容，慢条斯理的说道： 　　“天天，不是给你的。” 　　她放出哮天犬，报复似的恶劣的盯着天天呆滞的眼睛说道：“你只能看。” 　　天天：晴、天、霹、雳！ 　　嘤，坏人！ 　　孙小沫把倒霉催的小奶狗抱在怀里使劲儿揉，哮天犬肚子也真是饿了，见孙小沫只是和小奶狗玩，便不客气的开吃了。 　　孙小沫抬头看着月亮，叹了一口气：“就算把三圣母救出来又能怎样？那些孩子连谁是敌人都没搞清楚啊，以为打败了二郎神就算完事了吗？真是太天真了。同样是救母，沉香和大哥真是差太远了。” 　　天天被孙小沫揉的呆毛乱翘，好不容易从她的胸口挣扎出来，吐着舌头大喘气，听到孙小沫的感叹它努力把头点了点，主人最厉害了！ 　　“其实实力不够、没计谋不要紧，如果沉香够明白，就应该乖乖的去找他的舅舅二郎神，可惜这孩子竟然天真到认为他的舅舅会伤害他，身为司法天神，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对手，他若是想杀一个法力低微的凡人，哪里用得着费这么多周折？”孙小沫意味深长的说道，“天天，你说，这位司法天神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说完这句话，抬起头来。 　　对面的屋脊上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此人身长玉立，一身白衣似雪，端的是风姿卓绝，月光冷冷的洒在他身上，为他添上了几分静谧、清冷的气质。 　　不一样。 　　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孙小沫就知道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认识的杨戬，尽管冷傲，但身上绝没有眼前这人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孤寂，仿佛天大地大，唯有他一人而已。 　　他站在那里，就是一个“独”字。 　　时隔多年，孙小沫好像终于见到了那曾经令年少的她魂牵梦绕、喜怒哀乐皆不能自已的影子。 　　她心里想着也许和她一样也正想着她的杨戬，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平静，时至今日，她再也不会弄错自己的感情，孙小沫的内心豁然开朗，她毫无障碍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号： 　　“二郎真君。”孙小沫绝对没有一点促狭的意思，她百分百真心、语气诚恳、眼神敬慕，朗声说道，“久仰大名。” 　　二郎神：“……”对方的态度和说话的内容明明很正常，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哮天犬一见到二郎神就激动起来，连鸭子都不吃了，眼巴巴的看着二郎神，二郎神一从屋顶上下来，它就“嗷呜”一声迫不及待的冲过去，学着天天每次见到孙小沫时做的，身体立起来，两只前爪扑到了二郎神身上。 　　猪八戒学天天的时候，被桃子们吓出了心理阴影，哪怕孙小沫比他的嫦娥妹妹还，呃，差那么一点，他也坚决不肯靠近孙小沫半步。 　　哮天犬也学天天，不过对象不是孙小沫，而是自家主人……下场更惨。 　　它显然忘记了自己刚刚正在吃烤鸭来着，嘴巴、爪子上都是油，接着又在地上跑了那么一段，直接按到主人干干净净的白衣上，会有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二郎神直接把这只犯蠢的大黑狗给丢进了池子里。 　　变成落水狗的哮天犬真的特别想问一问孙小沫，她准备了鸭子还特意把它带到有水池的后庭用餐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出？ 　　天天同情的看着它，很早很早以前，它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你不够干净，也不是孙小沫，那么最好不要往主人身上蹭。 　　孙小沫：我就知道只要叫杨戬的就没有不爱干净的，穿白衣有可能是骚包，但能把白衣穿的这么干净一尘不染的肯定有洁癖！ 　　但这位二郎真君显然没有另外一个世界的杨戬随身带着乾坤袋，乾坤袋里衣服无数，洁癖发作可以随时随地换的习惯，他皱眉看着衣服上黑乎乎黏糊糊的印子，有些难以忍受。 　　这时候，一件衣服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孙小沫微笑着：“这是我大哥的衣服，从未穿过的。” 　　二郎神只当她的“大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果他知道孙小沫递过来的这身份衣服是她道侣的衣服，无论如何都不会接的，可惜他不知道，所以他很自然的接了过来，并且道了声谢。 　　神仙穿衣服自然有神仙的办法，孙小沫无须回避，眼睛一眨，二郎神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身古风蔚然的飘逸道袍。 　　二郎神心中略显诧异，这种样式的水合服如今已经看不到了，月光下，胸前与衣襟、袖子几处隐隐能够看到奇特的纹路，是源自上古的一种效果极强的防御符咒，十分晦涩复杂，二郎神有所涉猎，然而像这件水合服上这样完整的符咒他从未见过。 　　她究竟是什么人？和几天前出现的与他交手的那名少年有什么关系？ 　　二郎神想到少年怒气冲冲的面容：“你是什么人，也敢冒充我杨师兄！”少年实力之强，自孙悟空之后他便再也没有遇到过了，而那名少年用的法宝又的确是哪吒的法宝。 　　他后来去找了哪吒，乾坤圈、混天绫都好好地在哪吒手边，从未丢失过。 　　真是匪夷所思。 　　二郎神垂下眼睛，对上一双湿漉漉的、黝黑透亮的眸子。 　　二郎神盯着孙小沫怀里的小奶狗，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奇异的色彩，心情微妙的想，为什么有种看到哮天犬的熟悉感觉？ 　　天天：“汪！”为什么会觉得他比主人更温柔？qaq 　　嘤，主人我不要背叛你。 　　二郎神：“……” 　　他一直以为这么蠢的表情也只有在哮天犬脸上才能看到了。 　　第62章 　　孙小沫注意到了二郎神的视线，她暗笑，介绍道：“真君，这是天天。”说着，她把天天递了过去，直接塞到了二郎神怀中，二郎神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下意识的接住了天天。 　　天天害羞的看着二郎神，汪汪的叫了两声，小脑袋一仰，湿漉漉的小舌头在二郎神下巴上舔了一下，然后无耻的露出天真可爱的小表情，用它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无辜的瞧着对方。 　　孙小沫看着神色愕然的二郎神，偷笑不止，趁机说道：“哎呀，真是奇怪了，除了我和大哥天天谁都不亲近，看来这小东西真的很喜欢真君呢。” 　　天天小奶狗很给面子的“汪汪”附和，吐着舌头蠢蠢的看着二郎神。 　　二郎神脸上划过一抹不自在，他向来没什么动物缘，就连哮天犬对他也总是怀着三分敬畏。 　　怀里的小东西毛茸茸、暖乎乎、软软的，如此脆弱、幼小的生命，让他想到了多年前曾经的抱过的孩子，没有人知道他多么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但因为妻子的猜疑和妒忌，因为他的疏忽大意，那被他收在羽翼之下决心当成自己的女儿养大的孩子被丢弃了。 　　他怒不可遏，然而更多的是深切的担忧和焦虑，心急如焚的他带着哮天犬四处寻找那个孩子，看着她被悲声痛哭的老狐狸抱在怀里，安然无恙，他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 　　终究是没缘分。 　　后来是沉香，他忍不住接近那个孩子，却又不得不令他失望，沉香当着他的面把那把长命金锁从脖子上扯下扔还给他时，即使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即使促成这一切的本来就是他，他心中仍然隐隐作痛，一如三妹不顾他的劝告，执意与刘彦昌结合，一如第一次在三妹眼中看到了失望与怨恨。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眼中的温度褪去，二郎神神色冰冷如初，那种因为孙小沫和天天的出乎意料的行为产生的无措，还有相识许久一般的无防备似乎从未存在过，他平静无波的把天天递还给孙小沫，冷峻疏离的看着她： 　　“不管你知道什么，如果你擅自插手，就是与我为敌。” 　　这是警告，对方很认真，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谁都不会怀疑这个男人对待他认为的威胁会有怎样的狠辣与无情。 　　孙小沫&天天：qaq 　　二郎神：“……” 　　老实说，面对他不客气的威胁和警告，各种反应他都见过，愤怒的、仇恨的，敢怒不敢言的，恨不得和他拼命的，还有不屑一顾，讽刺、冷嘲的，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大的抱着小的，撇去小狗脸上的毛不说，两个人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好像被大人骂了，觉得自己要被抛弃的受伤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这种反应根本不对。 　　二郎神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他们两个但是不小心给忘记了，回忆的结果是他的确不认识孙小沫和哮天犬。 　　被孙小沫和天天的反应弄的有些尴尬和困惑的二郎神皱了皱眉，看着表情同步的孙小沫和天天，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不忍心对他们太狠，然而让他轻轻揭过也是不可能的，他迟疑了一下： 　　“只要你们不坏我的事，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 　　虽然语气很冷淡，不过比起刚才的严厉明显缓和了很多，孙小沫特别冤枉的看着他：“我们能做什么啊，真君你连问都不问就骂人，我只是想告诉你新天条就在女娲补天的五彩晶石里，只要劈开华山就可以了。” 　　二郎神眼神变了，他在计划修改天条的事情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孙小沫却一语道破了他隐藏最深的心思，更令他惊骇的是孙小沫话语中透露的信息，如果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 　　新天条在华山，而三妹的关押之地也在华山，新天条必然是从他计划这一切之前就已经存在了，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沉声道：“你如何知道这些东西的？” 　　“我说的是真是假，你试一试就知道了，能劈开华山的只有开天神斧，开天神斧就在昆仑山的一个冰洞里，等你找到开天神斧，确定了它的真假，就知道我没骗你了。”孙小沫目光诚恳，语气真挚，“我告诉真君这些并没有任何目的，只是钦慕真君已久，所以很想为真君做些什么。我出现在这里只是偶然，目的是找我一个朋友，他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长的比女孩子还漂亮，不过一点都不女气，他喜欢自称‘小爷’，用的法宝神兵有一个圈、一条红布、一杆枪、两个轮子，最显眼的是一块砖，真君，你见过他吗？” 　　二郎神：“……” 　　上个话题还没结束能不能别这么自然这么快的转移话题？ 　　哪吒要是知道师父送他牛哄哄的法宝在你口中只是圈、红布、轮子和砖，一定会哭的。 　　“我见过他，和他打了一场，后来便失去了他的踪迹。”二郎神没隐瞒遇到哪吒的事情，那少年出现的委实古怪，说的话似乎也暗示玄机，二郎神印象深刻，有意留心那自称哪吒的少年，不过因为注意力主要放在了沉香这边，而那少年的确厉害，所以很快就让他给跑了，二郎神也不知道对方此时到了什么地方。 　　他意外于眼前之人和那名少年的关系，原来他们来历竟然相同。 　　少年那句指责他“冒充我杨师兄”的话浮现在他脑海中，二郎神不由得疑窦丛生，他思量片刻，隐去了这些疑问不提，对孙小沫说道：“若我有他的消息，一定告知与你。” 　　至于孙小沫透露的秘密，如何断定真假对错，他心中自有计较。 　　“好的，谢谢真君！”孙小沫满脸高兴，以为二郎神信了她的话，总之能帮到二郎神的忙她就开心的很，提前把开天神斧和新天条的秘密说出来，对于二郎神来说，应该能让他的行事变得更加轻松容易一些吧？ 　　就算他还想磨练沉香，锻炼他成才，只需要想办法引着沉香找到开天神斧，劈开华山就行了，中间的发生的事情她原本记得就不清楚，只知道有许多会加深众人对二郎神的偏见和仇恨的误会，蝴蝶掉了这些误会当然最好了，她一点都不希望二郎神变成众神眼中的卑鄙小人，更不希望他身受重伤、失去全部的法力，狼狈不堪的被人追杀。 　　总之，见二郎神把自己的话都给停了进去，孙小沫就放心了。 　　她虽然敬慕二郎神，可她的目的是找哪吒，并不希望和这个世界的二郎神牵扯过多，这样对她来说不算什么，然而对二郎神而言绝不是好事，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应该止步于此，不熟悉，也不全然是陌生人，这样很好。 　　“真君，我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孙小沫嘻嘻笑，脸上露出讨好的神色，“反正你总不会伤害沉香的，能不能帮帮忙把东海八太子从沉香身边调开？”孙小沫有些不好意思，“我家大桃子好像看上这位八太子了，那个，你懂的。” 　　创造机会啥的。 　　二郎神：“……”能不能拒绝？这种变身红娘的即视感。 　　“我尽力。”他还是松了口，“条件是你绝不能对任何人泄露今晚的事情，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孙小沫正想答应，二郎神淡淡道：“我要你发誓。” 　　发誓和口头答应性质完全不同，正所谓言灵，作为修道者，修为到了她这种程度，一旦许下誓言必然会应验，如果她答应保密，那么以后若是没二郎神的应允，就算他被误会，就算她知道真相，也不能说出来。 　　虽说她已经透露了新天条和开天神斧的秘密，事情的发展必然会和她原先了解到的有所不同，二郎神肯定能搞的定，不会再把自己弄的众叛亲离，可孙小沫真的不放心啊。 　　她挺想拒绝的，纠结了半晌，发现二郎神压根没有松口的意思，闷闷的说道：“好吧，发誓就发誓。” 　　就算是不能违背的誓言也总是能找到漏洞钻的。 　　第二天敖春来给孙小沫送饭的时候告诉她猪八戒松了口，只要他们能请来嫦娥，那么猪八戒就带沉香去找孙悟空，然而广寒宫岂是他们想去就去的？敖春正替沉香烦恼，东海来人了。 　　“姐姐？” 　　“四姨母！” 　　来的是东海四公主敖听心，她和三圣母、嫦娥等人都是关系不错的姐妹，得知沉香他们在为怎么请嫦娥下凡劝说猪八戒为难后，敖听心很爽快的说道：“这有什么难的，交给我吧，一定把嫦娥从月宫请来，事关三圣母，嫦娥不会坐视不理。” 　　“太好了！”四公主的到来终于沉香放下了一块石头，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四姨母，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敖听心一脸烦恼：“其实我是为敖春来的，父王被哪吒的法宝打伤，此事定然要通报天庭的，天庭来人着父王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名自称哪吒的少年，敖春，父王让你也去找那人。” 　　敖春愣了：“东海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我去找？” 　　“不是非要你去找，天庭逼的紧，父王把消息发给了各个湖海河流的龙族。”敖听心有些歉意的看了眼敖春，“你也知道父王他不愿意和天庭、和二郎神作对，所以我没敢告诉父王你在帮助沉香，父王还以为你贪玩享乐，非常生气，这才特意指名要你也去找那个人。” 　　敖春：“……”他怎么这么倒霉？ 　　敖听心安慰敖春：“沉香这里你放心，有我在。” 　　得知敖春不能再陪他们了，沉香、小玉丁香几个都有些舍不得，敖春对丁香有那么点说不清楚的小心思，他自己懵懵懂懂也不大清楚，总之也不怎么想和他们分手，见到丁香居然一脸不舍，极少得到丁香关注的敖春心里有些小得意，却听丁香苦着一张脸说道：“哎，敖春一走，以后粗活重活谁来干啊！” 　　会心一击。 　　敖春泪流满面，原来丁香舍不得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免费的苦力吗？ 　　敖春一走，孙小沫自然也要告辞离开，敖听心疑惑的望着远去的小轿，转过头问沉香：“刚刚那个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东海四公主的怀疑孙小沫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她把天天放在膝盖上，托着腮帮子观看大桃子和敖春的互动，语气沧桑的感叹：“年轻就是好啊，看着他们，我就想起了我那段青葱岁月。”孙小沫语气泛酸，“从来没有人追我。” 　　天天同情的舔舔她，不要紧，我也没狗追。 　　两只对视片刻，正当天天打算再来一个温情脉脉的舔舔安慰一下孙小沫，孙小沫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么一看，果然是你更可怜一点啊，至少我现在还有大哥疼~”孙小沫捧着脸，幸福的不得了。 　　天天：坏人！qaq 　　它愤怒的转身，十分有骨气的从轿子上跳了下来，哒哒哒跑到大桃子跟前求安慰，大桃子把它抱起来，抬头问敖春：“八哥哥，你喜欢小狗吗？” 　　敖春违心的说道：“……喜欢。” 　　大桃子继续问：“那八哥哥一定也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了？” 　　敖春继续违心的说道：“喜欢！”这次比第一次自然了许多，他为了向大桃子表示自己所言不假，僵着脸，努力藏起敬谢不敏的嫌弃和受不了的表情，在天天身上摸了摸，然后迅速的收回手。 　　作为一条龙，他真的很讨厌有毛的一切生物！尤其是因为哮天犬的原因让他对狗这种生物更加没有任何好感。 　　但是大桃子好像很喜欢啊，如果说实话大桃子一定会失望的吧？大桃子既然叫他一声哥哥，他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小姑娘不高兴啊！ 　　大桃子期待的看着敖春：“八哥哥，你喜欢桃子吗？” 　　敖春真心实意的笑了：“喜欢，我最爱吃的就是桃子了。”不过不是普通的桃子，而是蟠桃，可惜他也只在很久很久以前王母的蟠桃宴上吃过一个，对蟠桃的味道念念不忘，只是后来一直没那个福气吃到而已。 　　大桃子眨眨眼：“八哥哥，要是我给你吃，你会吃吗？” 　　敖春傻笑：“当然了。”他忍不住摸了摸大桃子的头发，心里真的很喜欢这小姑娘。 　　大桃子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轿子里的孙小沫：“……”八太子，你真的搞懂了大桃子“吃”的含义了吗？ 　　天天：qaq秀恩爱太讨厌了！ 　　第63章 　　下山后桃小司和桃小五把乘坐的轿子变成普通的样子，即便如此，山下的百姓看到两个十三四岁的惹眼少年抬着一顶精致的小轿子还是忍不住要往这边看，惊奇于小司小五的轻松自如以及好相貌，好奇他们的身份来历。 　　无论孙小沫、桃子们，或是敖春都不是会在意他人眼光的人，百姓们的偷眼打量和议论并没有给他们造成任何困扰，敖春在烦恼该到哪里找哪吒，庆幸孙小沫和自己的目的一样，双方还能相互作伴。 　　“前辈，我们要去哪里找李公子啊？”为了区分两个哪吒，敖春以“李公子”代指孙小沫要找的哪吒。 　　孙小沫寻思着：“先去陈塘关看一看吧。” 　　哪吒在净坛庙附近出没过，她推测哪吒离开净坛庙后可能去的地方，现在距离商朝灭亡已经过了一千年，凡间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人族兴旺，神仙隐没，对于哪吒而言这完全陌生的地方，在他心中有决断之前很可能会在人间行走，也许民间的某些城镇里会留下哪吒的足迹。这个世界哪吒能想到的地方不多，陈塘关是一个，太乙真人修炼的乾元山是一个，跟着这个思路走，或许能碰到哪吒。 　　果然，孙小沫推测的一点也没错，敖春和小桃子一打听，竟然有不少百姓都说见过哪吒。 　　“他身上披着红绫，还拿着火尖枪，就像李天王庙里的哪吒三太子一样。”众人对这么个漂亮少年不可谓不印象深刻，即使已经过了好多天，再提起前段时间的见闻仍然兴致勃勃，“那小公子长的可好看啦。” 　　幸好哪吒平时走路都会把风火轮收起来，不然可真的要在民间造成轰动了。 　　这可不是神仙遍地走的封神世界。 　　哪吒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他放在西岐城中完全不会引起任何多余的注意的扮相在这个地方是多么的扎眼，到后面的几个城镇，他应该把法宝都收了起来，不过因为他罕见的出众的外貌和气质，仍然有不少人对他有印象。 　　再往后，却是完全打听不到哪吒的踪迹了，想来他嫌麻烦，连容貌也一并做了掩饰。 　　不过李公子身为陈塘关总兵家的公子，又是护短宠徒弟出了名的太乙真人的弟子，说他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一点都不为过，倒不是指他娇气，而是在生活水平以及讲究程度上那绝对是阐教其他弟子不能比的。这是一个国力强盛经历繁荣的朝代，比起连厨具都不齐全的商朝进步了不知多少，哪吒少年心性，好奇心新鲜劲儿大些实属正常，去好玩的、高雅的、上档次的地方打听准能发现他一星半点的踪影。 　　孙小沫无语，果然担心哪吒“人生地不熟孤单寂寞恐慌无助”就是多余的，这熊孩子分明玩的很起劲儿嘛。 　　一边找哪吒，另外一边孙小沫也没耽搁修行，这个世界的天地灵气远远比不上另外一个世界，不过从她得到宝莲灯的灯芯开始，她吸收日月精华和天地灵气忽然就变得容易起来，坚持了一阵子之后，孙小沫能运用的灵力和法术越来越多，她的身体在白天也能恢复常态，只是不能见光，如果肌肤被太阳照到了仍然会变成硬邦邦的“金子”。 　　这点小问题根本不算问题，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彻底“痊愈”。 　　这一天，一行人抵达了一个叫将乐县的地方，当地的百姓精神状况显得很差，人人行色匆匆，脸上全无笑意，整个县城都被沉闷的气氛笼罩，愁云惨淡，没有人关心孙小沫这些外来人，绝大多数人甚至还有些避之不及的样子，敖春想找个人问问情况，刚露出笑脸，步子还没迈出去，对方立刻十分不给面子的绕道或者干脆装作没看见，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日照当空，正是一日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可整个县城却给人一种荒凉阴森的感觉，道路两旁的铺子门面大部分都关着，偶尔有一两家食肆酒楼在做生意，店内的情况也相当的惨淡冷清，孙小沫他们走进去的时候，伙计只往大白天撑着伞的还披着斗篷的孙小沫身上多瞅了两眼，神色颇有些忌讳，尽管没有像路人那样特意避开他们，态度却十分冷淡，一副不想交谈怕惹麻烦的模样。 　　“几位吃点什么？” 　　孙小沫抬起头看着悬挂的点菜牌，悲哀的发现自己又变成了文盲，她学会了甲骨文，但这隶书啊还是小篆什么的字体真心看不懂，换了别的客人进门伙计也许还会唱菜名，孙小沫这一行人的气度实在和白丁挂不上钩，再加上伙计本来就提不起劲儿，不想搭理他们，因此只是懒洋洋的站在一旁等着孙小沫点菜。 　　孙小沫喝了口水，淡定扫了敖春一眼：“你点吧。” 　　“哦。”反正他们的目的也不是吃东西，敖丙就随意点了几样荤菜给天天吃，孙小沫取下斗篷放到一边，敖春声音慢慢地小了下来，初时有些疑惑，后来突然用力的咳嗽了一声，孙小沫抬起头，发现敖春正目光严厉的瞪着伙计，不悦道，“看什么看！” 　　原先还一副惫懒模样的伙计忍不住站直了身体，被敖春呵斥了一声，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眼睛简直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孙小沫顿悟，等视线和伙计的碰上了，她亲和的笑了下。 　　伙计的脑袋简直要冒烟了。 　　敖春：“……”这个看脸的世界。 　　“小哥，我瞧着你们将乐县周围的风景还不错，想在这里多玩几天，”孙小沫望着伙计，感兴趣的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好玩好吃的能推荐给我们啊？” 　　伙计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看着孙小沫，欲言又止。 　　孙小沫笑着，轻飘飘的瞥了眼敖春，敖春奇迹般的领会了她的意思，掏出一粒碎银抛给伙计：“喏，赏你的。” 　　伙计手忙脚乱的接住，眼睛却看着孙小沫，好像有些不自在。 　　敖春：“……”银子是本大爷赏你的，你敢不敢看我一眼道声谢？！ 　　大桃子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水灵灵的大桃子，双手捧着递给伙计，仰着脸干净水灵的大眼睛天真无辜的看着他：“这个也给你吃。” 　　伙计哪好意思要，赶紧摆手拒绝了，眼睛仍然时不时的偷偷去看孙小沫的反应，似乎特别怕她露出厌烦轻蔑的神色，敖春怒了，一把夺过大桃子手中的桃子，教育大桃子：“说好了给八哥哥吃的，大桃子你不乖。” 　　大桃子对对手指，嘟囔道：“好嘛，给你就给你了。”她小声嘀咕，“大傻龙。” 　　敖春没听清楚，他咳嗽一声，因为自己幼稚的行为稍稍那么窘迫了一下。 　　孙小沫脸上的笑容快维持不住的，虽然她也有对她好的人，但那个人现在不在她身边啊，每天看着这俩孩子纯情甜蜜的可爱互动真是受够了！ 　　到了这种地步，伙计也不好意思再藏着掖着了，他转过头看了眼，柜台后空空荡荡，店里生意冷清，掌柜的不知去哪儿了，店里就他一个伙计，他放了心，一副讳莫如深的神色： 　　“姑娘，你们最好不要在此地停留，趁着天还亮着，吃饱了赶紧离开吧。” 　　“为什么啊？”孙小沫满脸纳闷儿，“将乐县是出了什么事吗？” 　　伙计只是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再多说一句：“总之听我的没错，我跟你们无冤无仇，总不会害你们的。”他摆着手，“您别问了，我马上给您传菜去，吃了您赶紧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千万别耽搁。” 　　他转身，背影显露出几分迟疑，脚步顿了下，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警告没得到重视，伙计皱了皱眉，挣扎一下，折返回去压低声音说道：“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给你们听的。” 　　孙小沫保证：“小哥你放心，我们绝对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 　　伙计得到了她的保证，见其他人也都应允了，这才满眼恐惧的轻声说道：“将乐县被妖怪盯上了，好几户人家都不明不白的死绝了，我们本地人走不了，凡是想离开的全都失踪了，外地人如果在将乐县过了夜，就和我们本地一样被困在这里走不了啦，总之天黑之前你们一定要离开。”他哆嗦一下，疑神疑鬼的四处看了看，满脸惊慌和懊悔的自言自语，“我不该告诉你们这些的……” 　　“小哥？”孙小沫轻声叫了他一句。 　　伙计受了惊吓一般看她一眼，脸色是苍白的，他拼命摇头：“别问了，别问了。”然后狼狈的跑掉了。 　　众人面面相觑，孙小沫皱眉问：“八太子，你感觉到妖气了吗？” 　　“妖气没有。”敖春站起来，往大堂靠里的一个角落走去，站在昏暗的阴影中回过头看着孙小沫他们，“鬼气倒是有一些。”他跺了跺脚，地板被他踩咚咚轻响，敖春眼神古怪，“你们觉得，地板下面有什么？” 　　孙小沫：“……”突然有种鬼片的即视感。 　　“不管下面有什么，我们最好现在就离开。”孙小沫当机立断，这地方委实古怪，她的身体还没恢复正常，无论将乐县有什么诡异的都是奈何不了她的，但她身边还有大桃子、桃小司、桃小五，以及东海八太子敖春。 　　三只桃子只会遁地御风和一些简单的法术，战斗力根本不行，偏偏身上灵气充沛，对于一些邪物而言他们就和唐僧肉差不多，敖春有点战斗力，不过以孙小沫的眼光来看，真的……很弱啊。 　　连哮天犬都比不过，能指望他一个人保护三个桃子吗？ 　　当然她也没打算丢下将乐县不管，离她身体恢复正常还需要一段时间，虽然目前来说她帮不上什么忙，可有人能帮啊。 　　二郎庙又不是特别难找，找二郎神过来应该不是太难办的事情吧？ 　　敖春哪里知道她这番打算，疑惑不解的看着她：“前辈……你不管吗？” 　　“当然要管了，不过不是我来管。”孙小沫披上斗篷起身走到门口，望着还杵着不动的敖春，“我法力还没恢复，得找个人来帮忙，别愣着了八太子，大桃子，小司小五，走了。” 　　“好的岛主。” 　　“八哥哥，来呀。”大桃子招呼敖春，敖春犹豫的看了眼脚下的地板，在大桃子的催促下跟了上去。 　　孙小沫在敖春面前又没掩饰，她的种种奇怪之处敖春也有猜测，猜来猜去都没猜到点子上，等孙小沫坦白敖春才恍然大悟，原先困扰他的疑点也就说得通了。 　　“我的女儿啊——” 　　刚走到街上，孙小沫就听到一个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原本空寂冷清的大街上站着许多的百姓，不远处，有两名官差正努力的分开一名妇人和一个女孩，那妇人头发松散，衣服凌乱，两只鞋子都掉了，却死死地拉着女孩不松手，而那名女孩子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哭的嗓子已经哑了，不停的叫着“娘”。 　　众人只是看着，目光中透着怜悯和无奈，然而更多的是失去希望的麻木和悲观，孙小沫发现这些人几乎全是大人，所以观众之中，那静静地站在一棵树旁看着这一切、同样十三四岁的少女就显得分外惹眼。 　　即使离了这么远，孙小沫也依然能够感受到少女站的笔直的身体以及眼神中透露出的坚毅和沉着，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看着母女分离，看着女孩被官差带走，看着妇人哭的昏厥在地，看着左邻右舍叹息着把她扶回家去。 　　她站在大树旁边，良久之后，才沉默的转身离开，步履沉着、坚毅，一如她的眼神。 　　“敖春，你带大桃子和小司小五离开，去找二郎神。”孙小沫改变主意，她凝视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直到对方转弯身影消失，她才收回视线，语气强硬，不容置疑，“按我说的去做。” 　　最干脆的反而是大桃子们，孙小沫的任何命令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敖春挣扎片刻，面对认真起来的孙小沫实在鼓不起勇气违抗她，他看了眼跟在孙小沫身边的天天，妥协道：“好吧，那前辈你要小心，我、我一定找到二郎神。”敖春不情不愿，小声嘀咕一句，“只要他别一见面就把我给戳死。” 　　孙小沫：“……”我男神有这么凶残么！ 　　第64章 　　黄昏时分，太阳尚未落山，将乐县家家户户就已经紧紧地关上了门窗，闭户不出，偌大的一个县城，大街小巷连一个活物的影子都见不到，寂静冷清的像座死城。 　　大街上，一个由四名成年男人组成的官差队伍押解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匆匆前行，除了他们，道路上空无一人，直到临近城门方才看到一名站在路中央的女孩。 　　尽管对方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手无寸铁，这几名官差却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戒备、警惕的望着少女，停下了脚步：“前方挡路的是哪家女子？太阳快落山了，还不快回去！” 　　少女缓步上前，在众人三尺之外停下，神色从容自若，声音清泠镇定：“吾乃李寄，将乐县李诞第六女，年十三，你们放了这个女孩各自回家去，我会代替她做祭品到神庙献身给蛇妖。” 　　李寄说完，也不等众人的回应，转身往山神庙的方向去了。 　　那几人在后面叫她不应，面面相觑，犹犹豫豫，看着原本是要被他们作为祭品送到神庙的女孩，听着她哀怜的恳求，到底心有不忍，既然已经有人去了，那就不用再把这女孩送过去了吧？ 　　也许她以后仍然逃不过被作为祭品送到神庙的命运，但至少这一次能够存活下来。 　　孙小沫看着李寄与官差分别，找出事先藏起来的宝剑和包袱，提着剑，牵着已经被天天李代桃僵的猎狗往山上走去，她事先土遁到了山上的神庙，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李寄脚程很快，孙小沫没等太久就看到了她和天天，李寄到了神庙里，解开包袱拿出一个用荷叶包着的东西，她把荷叶包在一个大石洞的入口处放好了，然后才解开绳子，荷叶一打开，立刻有一股浓郁的食物香甜的味道弥漫开来。 　　天天最好口腹之欲，好长时间都没吃饭了，一闻到这个香气就有些把持不住，盯着荷叶上的糍粑眼冒绿光蠢蠢欲动，它看了眼孙小沫的藏身之处，挣扎片刻，被“想吃”的强烈渴望给控制的四条腿不由自主的往洞口走去。 　　孙小沫：“……”你敢不敢有点骨气？！ 　　察觉到天天的动作，李寄连忙拉住它，警惕的盯着黑黝黝的山洞，一阵爬行动物行走时的摩擦声响传了出来，并且声音越来越近，李寄不说话，轻抚着天天的脑袋示意它耐心，这姑娘还以为这条勇猛出色的“猎狗”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上阵杀敌了，其实这狗只是被糍粑的香气给诱惑了而已。 　　很快，一条蛇的脑袋从洞里冒了出来，这条蛇的头颅有小型的谷仓那么大，两只眼睛大如铜镜，眼看它离糍粑越来越近了，天天终于忍无可忍的冲了出去，它勇猛无比，在这条大蛇反应过来之前一口对准大蛇的七寸咬了下去。 　　这条蛇活了至少有上百年，妖物还算不上，但已经有了灵性，它察觉到了危险，知道躲不过去就将要害移开，它一身的鳞片坚硬无比，最柔软的腹部也不是普通的猎狗能够伤到的，所以这条大蛇被天天攻击的时候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它七寸以下的部位传来一阵剧痛，被天天牙齿咬穿。 　　从未受过这种伤害的大蛇震怒不已，扭转着身体妄图把这只胆敢伤害自己的“小虫子”给绞死！ 　　剑光反射着落日的余晖一闪而过，大蛇感觉眼睛一凉，左眼光明尽失，比身体受伤还要剧烈数倍的疼痛叫它顷刻间失去了理智，狂性大发，李寄好身手，果决勇敢地举剑迎击，尽管与天天只是第一次合作，却配合默契，不消片刻就将这条百年大蛇斩杀于剑下。 　　孙小沫真心觉得这小姑娘了不得，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育出这样的女孩？从容镇定，机智勇敢，才十三岁，不过是个孩子，最难得的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哪吒、敖丙这样生来不凡的，也不是金吒木吒以及黄天化这样的道门弟子，更没有内力真气这种为实力加成的外挂，顶多身体素质比同龄人更加优秀而已。 　　所以孙小沫才会对李寄刮目相看，评价甚高。 　　杀了大蛇后，李寄拭去剑身上的血迹，然后领着天天进了蛇洞，找到了九具骸骨，这些是前几年以及最近被大蛇吃掉的女孩子们留下来的，李寄望着这些骸骨，叹息一声：“又有谁想过拼死一搏？”她眼中有怜悯，有同情，却没有伤感和悲凉，她平静的收起女孩们的骸骨，叫上天天，从容的离开了蛇洞。 　　孙小沫望着李寄，心中一动，在净坛庙丁香屡次想拜她为师，她都不为所动，收徒这种事情她想都没想过，然而见到李寄后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把李寄收入门下的想法。 　　这个女孩应该拥有足以与她匹配的广阔天地，世俗不能给她，孙小沫却可以作为她的引路人，为她打开那扇大门。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好的不能再好的好主意。 　　但是，收徒弟要怎么做啊？ 　　孙小沫一脸茫然，难道直接走上去说：“李寄，我是神仙，你愿不愿拜我为师？”好蠢啊，李寄不会信的吧？或者先露一手，让她相信自己是真的神仙，再问她要不要拜师？听起来不怎么样，也好蠢啊，一点神仙的风范气度都没有，万一被徒弟看轻了怎么办？况且她还没恢复，一身神通也使不出来，李寄让她展示腾云驾雾她却做不到可是很丢脸的。 　　孙小沫烦恼不已，还没收徒呢就这么麻烦，要是有徒弟了岂不是更麻烦？你看哪吒多不让太乙真人省心，不过天化萌萌哒倒是很听话懂事的啊，大哥也很厉害都没让玉鼎真人操过心，还有她，根本就是放养的，师父那么忙哪里有空管她。 　　她一会儿觉得麻烦不想收，一会儿又觉得错过了李寄太可惜，真是左右为难，纠结不已，脑筋都打结了，思来想去都没能找到一对可借鉴的师徒关系，等听到天天狂怒的叫声她才惊醒，心道李寄都还没答应想这些有什么用？简直自寻烦恼。 　　孙小沫抛开脑海中纷乱的念头，循着天天的叫声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最后一丝太阳的余晖已经消失，山林中的光线本就比外界更暗一些，不正常的是四周的温度，李寄一走进去立刻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冒了上来，冷气刺骨，呵气成霜，好像突然间掉进了一个冰窖，李寄冷的打了个寒颤。 　　猎犬不见了。 　　李寄凝聚精神，举目四望，周围影影幢幢，仿佛有说不清的人无声无息的聚集在她的周围，冷森森的看着她，明明一个活人也没有，李寄却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拥挤感，握剑的手以及提着骸骨的手全都变得十分沉重，她往前迈了一步，然而阻力极大，就像是身处粘稠的液体中，一举一动都变得比平时艰难数十倍不止。 　　慢慢地，别说是走路，那种凝滞感令她连动一动手指、眨一眨眼睛都变得困难非常，尤其是周围越来越冷了，冷的她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隐隐作痛，头颅也好像扎了许多细密的针，刺痛不已。 　　李寄尽力保持清醒，但她很清楚自己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她仿佛看到了一道光芒闪过，混沌的黑暗静寂了片刻，然后更加耀眼夺目的光芒，连同它所蕴藏的纯粹、浩大的力量，像大海上一*的海浪，强势不可为违逆的涤荡开。 　　一瞬间那股冰冷与沉重的感觉消失了，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李寄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暖和，她抬手遮挡住耀眼的强光，隐约看到数不清的狰狞可怖的影子无声的惨叫着，在光芒中彻底的消解、融化，一点痕迹不留。 　　刺眼的强光慢慢地减弱，李寄勉强睁开眼睛。 　　山坡上，哮天犬身形变大数倍，在尚未完全消失的白色光芒中，它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威风凛凛、威严神圣，孙小沫手执斩仙剑站在它身前，和身后神兽的庞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剑气形成的猎猎山风中，任由衣袂翻飞，长发飞舞，而她卓然独立，巍然不动。 　　李寄呆呆看着这一幕，她短短十三年的人生中从未见过如此超乎寻常的奇景，她被深深地震撼到了，甚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她坚信自己看到的是来自传说中最辉煌的神话时代的上古神明。 　　实际上，孙小沫正在斟酌怎么开口才不会把李寄吓跑——虽然她认为凭李寄的勇敢程度应该不会出现尖叫落跑的情况，她也是没办法，看到几乎吞没了整个山林的一大波恶鬼她惊呆了好吧，李寄不见了，天天变回原形身形暴涨数倍猛攻这些恶鬼，恶鬼不是天天的对手，但这个速度等它消灭了全部的恶鬼她的准徒弟说不定已经被吃掉了。 　　孙小沫没多想，从乾坤袋中取出斩仙剑，强行催动尚有凝滞感的灵力一剑劈下，结果注入的灵力太多，恶鬼消灭了是消灭了，整个山林却被剑光照的如同白昼，李寄小姑娘一抬头就和他们两个看对眼了。 　　天天：暴露了！ 　　孙小沫：……我知道。 　　这么僵着不是办法，孙小沫故作淡定的收起斩仙剑，不动声色的戳了下天天，天天会意自觉的变回了正常大小。 　　孙小沫往前走了一步，李寄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 　　孙小沫看到她的反应和表情，默默地松了口气，虽然被吓的有点呆，不过没有情绪失控就能够顺利交流，她心里想着，再怎么机智勇敢，说到底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这种反应实属正常，还挺可爱的。 　　误解了李寄表情的孙小沫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之前李寄表现的太过镇定自若，根本不像个孩子，刚好符合孙小沫心目中高智商高情商的那一类人的形象。 　　#徒弟太出色了师父压力总会很大的# 　　李寄表现出来与孩子身份相符的一面打消了孙小沫之前的种种烦恼和矛盾，她觉得自己知道该怎么定位自己的师父身份、以及该怎么对待李寄了——把她看成大桃子就行了。 　　孙小沫把李寄从地上扶起来，摸摸她脑袋，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小姑娘，更加有自信了：“大桃子，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 　　李寄：“……我叫李寄。” 　　孙小沫：“？” 　　孙小沫：……卧槽！ 　　后知后觉的孙小沫恨不得一剑劈开虚空回到五秒钟之前再来一次——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其实我是个很靠得住的人啊！ 　　李寄：“……”原来还不确定“大桃子”是什么意思，看到对方的表情什么都明白了，果然是叫错名字了。 　　孙小沫和李寄都凌乱了。 　　一个是被自己蠢哭了希望时光倒流，一个是因为幻灭的速度太快太突然。 　　天天用爪子捂着脸，不忍心再看。 　　总之，这就是师徒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果然令人……印象深刻。 　　第65章 新年番外一 　　这是孙小沫成为如意金箍棒的第27xx个年头，用人间的时间来算，正是唐朝太宗年间。 　　此时，猴哥作为东方道家代表之一，还在护送唐三藏出使西天的路上。 　　大年初一，灌江口。 　　孙小沫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屋子里特别亮堂，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转过头一看，枕边的位置果然已经空了。 　　杨戬不像她，从来不会赖床，但孙小沫特别希望能看到杨戬赖床的样子，那一定很有趣。 　　她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目光无意间掠过窗户，一片雪白映在眼中，她呆了一下，惊喜的发现外面居然正在下雪，孙小沫睡意全无，精神奕奕的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没有像往常那样一件一件的把衣服穿上，一个小小的法术施展，衣服鞋子全都整整齐齐的穿在了身上，就连头发也自动绾了上去。 　　虽然他们不惧寒暑，不过两个人都保持着作为人的一些习惯，睡觉的时候一定会把门窗关上，一定是杨戬早上起床发现外面下雪了，特意把窗户打开，好让她一醒来就能看到。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满世界银装束裹，庭院中的梅花全开了，红梅映雪，暗香盈动，一个胖乎乎的大雪人乐呵呵的站在树下，长长的鼻子，咧的大大的嘴巴，黑黝黝的眼睛似乎带着快乐的笑意，目不转睛的看着孩子一样满脸开心的孙小沫。 　　这么漂亮的大雪人，一定是杨戬早上起来堆的。 　　孙小沫笑的傻兮兮的，她竖起耳朵，隐隐约约听到了迎接新年的爆竹声，脑子彻底清醒过来的孙小沫恍然大悟，哎呀，今天是大年初一来着！她和杨戬隔一段时间就会把哮天犬和三首蛟都打发走，来人间住一阵子，这次正好赶到了年关。 　　她兴致勃勃的去找杨戬，想问问他今天还有什么安排，走亲访友就算了，凡人的节日基本与神仙无缘，除了常年住在人间的神仙也没人对这个感兴趣，在人间居住的神仙还没有能让杨戬亲自上门拜会的呢。 　　也就是说，今天、明天、后天他们两个都能出去玩个痛快了？ 　　孙小沫找遍了整个府邸，在她最不希望杨戬出现的地方找到了杨戬——书房。 　　为什么大年初一还要办公？！ 　　孙小沫站在房间外面，隔着窗户看杨戬办公，认真起来的男人真是帅啊，但孙小沫现在没心情欣赏，她磨磨蹭蹭，犹犹豫豫，挑了个杨戬换公文的空当温温柔柔的问道：“夫君，你还有好多公文要办啊？” 　　杨戬头也不抬：“叫大哥。” 　　孙小沫：“……”那个羞耻度爆表的称呼她绝对不要喊！什么恶趣味。 　　杨戬听不到回应，抬头看了她一眼，缓慢的勾起一抹孙小沫一定能够领会的笑容，充满了让人无法直面的深意，孙小沫招架不住，捂着红透了的脸以躲避对方的让她觉得不好意思的视线，磨蹭半天，才蚊子似的喊了一声： 　　“大哥。” 　　她立刻惨叫一声，羞耻度爆表，捂着脸靠着墙角蹲了下来，泪流满面的想：真是太讨厌了。 　　她放下手，一脸悲愤，表情简直和天天被狠狠地欺负时一样，她想着杨戬，学着天天愤怒的给他贴上了“坏人”的标签。 　　杨戬忍着笑，也不去管她，眼睛盯着公务看，心里却很无辜的想着：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容易害羞？ 　　孙小沫掀桌，这是我的问题吗？你个大流氓！ 　　过了好半天，孙小沫才顺着墙根爬起来，露了个脑袋郁闷的问杨戬：“怎么这么多公务啊？都是今天一定要处理完的吗？”杨戬是司法天神，所做的工作一刻也延迟不得，上午要处理完的事情就不能拖到下午，所以孙小沫从来不会在杨戬工作的时候过多的打扰他，好在杨戬工作效率一向很高，一天当中能自由支配的时辰其实蛮充裕的。 　　不过这是大年初一，孙小沫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过年了，她对这个传统节日始终怀着一份特殊的感情，她真不情愿打好的时光都消耗在处理无穷无尽的公务上。 　　为什么师父就不能安排几个靠谱的来帮杨戬？ 　　孙小沫不高兴的想，三界之中难道就杨戬一个适合做这种事情吗？那么多的神仙一个合适的都找不到吗？ 　　她满心失落的离开府邸，踩着厚厚的积雪漫无目的的四处走，街上能看到许多玩闹的小孩子，路边两个穿着喜庆簇新的小孩在比谁第一天收到的红包多，不知怎么的说到了“如意娘娘”，孙小沫默默地停住脚步，正大光明的听着两个小孩的对话。 　　“明明，为什么每年过年都要祭拜如意娘娘？” 　　“她是厨神啊。” 　　“我知道如意娘娘是厨神，为什么要祭拜厨神呢？” 　　“我娘说她是东岳大帝的弟子，每年都要去九幽给东岳大帝拜年，如果不在过年之前祭拜如意娘娘，如意娘娘就会在东岳大帝面前打小报告，让东岳大帝记上一笔，如果做的坏事太多了，以后我们去了地府就没办法投好胎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才怪！ 　　你才爱打小报告！本大仙又不食人间香火，你们供奉的香火全都进了灶王爷的肚子了，愚蠢的幼崽！ 　　妈蛋，人界怎么会有这种流言传出来的？ 　　孙小沫决定去找灶王爷问一问。 　　灶王爷隶属天庭，天庭的神仙和九幽的不同，天庭的神仙绝大多数都没有肉身，人间供奉的香火以及信众的愿力是他们神力来源的主要途径，信仰强大，他们就强大，同样的，若是有一天人族对神仙的信仰不再，对于享受人间香火的神仙而言，那代表着穷途末路的到来。 　　九幽诸神不同，他们皆是肉身成圣，强弱全凭个人修行，进步空间无限制，即使可能因为悟性、机缘等各方面条件的限制进阶艰难，但机会再怎么稀有，希望再如何微小，仍然有得道成圣甚至合身天道的可能。 　　不过合身天道的至今未追也只有鸿钧老祖一个而已，圣人自东岳帝君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下一个圣人的出现也许要等到万年乃至亿年之后。 　　综上所述，九幽诸神无论整体实力还是单个的实力都很牛的。 　　他们不用享受人间香火，不过因为名气大，还是有许多民众供奉，他们又用不着，于是就便宜了天庭某些香火惨淡的神仙了。 　　也因为这个，在天庭任职的神仙对九幽的神仙都特别客气，全力交好，就算不能交好，也绝对不能得罪。 　　不排除某些脑回路与众不同的……奇葩。 　　“灶王爷，我香火这么旺盛还要多亏你咯！”孙小沫找到了灶王爷，一脸真诚的感谢他，灶王爷本来就圆滚的像个矮冬瓜一样的身体缩的更像球了，他抹了把不存在的虚汗，硬着头皮、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脸，战战兢兢的说道，“您真是折煞小神了，是上仙您功德无量，受万民拥戴，信众多不胜数，香火这才旺盛，呃……” 　　孙小沫斜了他一眼，拉长了声音：“是吗？受万民拥戴？信众多不胜数？我怎么听说人家祭祀我是因为我爱打小报告，没有香火，贡品不够就不保佑谁，还会到东岳大帝那儿说他们的坏话，吓的家家户户逢年过节必定祭祀上供，平日里也一定香火不断……呵呵呵呵呵。” 　　灶王爷泪流满面，其实他原话不是这么着，只不过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夸张，以讹传讹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他只是想多蹭点香火啊……人人都知道厨神是如意娘娘，谁家要是供奉了如意娘娘谁还管他这个灶王啊，这不是穷的实在没办法了吗？ 　　他心中叫苦不迭，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孙小沫做出一副你这么败坏我名声绝壁不能善了的高冷模样，偷瞄了灶王爷一眼，看着他油光发亮的脸和肥肥的肚子，跟个整日里吃香喝辣的大地主一样，这么多年藏了不少家私吧？她板着脸说道：“大过年的我也不想为难你，你说该怎么办吧？” 　　灶王爷苦着脸道：“上仙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好。”孙小沫笑起来，笑的灶王背后发凉有种不祥的预感，“人间过春节不是都要派发红包吗？我不让你抢财神的工作，你既然是灶王爷就该做点灶王该做的事情，远的我就不谈了，凡是供奉有你我神像的人家，家门外如果有乞丐、无家可归之人、落难落魄之人，至少在大年初一到元宵节这十五天里，要保证他们每日三餐都能吃上热食、饱饭，但不能让无关的百姓破费……”孙小沫最后一句话显得十分意味深长。 　　灶王爷秒懂，然后不可抑制的肉疼起来。 　　不让百姓破费，那就得掏他的家底了啊！ 　　他能不答应吗？他敢不答应吗？ 　　孙小沫：不答应不给蹭香火！<(￣︶￣)> 　　灶王爷泪流满面：“小神谨遵上仙旨意，一定会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漂漂亮亮的。” 　　他自我安慰，虽说要出血，但也算是积攒功德的好事了。 　　“记得要用我的名义去做。”孙小沫笑嘻嘻的补了一刀。 　　灶王：“……”┭┮﹏┭┮还让不让小神过年了。 　　—— 　　从此以后，在每年的正月初一到元宵节的这十五天内，无论是富家大户还是穷门小户，无论是出手大方的还是一毛不拔的，在这十五天内都会自发的无偿为家门外出现的落难之人提供热饭热菜，因为凡是这样做的人家，在正月十六个起床之后，一定会在供奉的厨神的神像下发现一封红包，红包内有时候是银钱，有时候是几句提点，无论是哪种形式，最后这家得到的好处，必然等同于他们之前的十五天无偿为他人提供帮助所付出的一切。 　　实际上，在百姓心中，收到神明的红包其价值和意义远远高于他们付出的一切，所以就算是平时再小气的人也相当期待春节的十五天家门外出现的乞讨者。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ps：各地灶王：每年派发红包我们也很累的啊！ 　　第66章 新年番外二 　　从灶王那里离开，对于怎么打发杨戬完成工作的这段时间，孙小沫有了主意。 　　大年初一没红包，简直没天理！ 　　孙小沫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师父了，她兴冲冲的跑到了九幽，一见东岳帝君就伸出手：“师父，过年好，红包拿来！” 　　现在的九幽可不像以前那样空荡荡的了，东岳帝君日子过的很清闲，一清闲人就无聊，他的神殿被他改造的比天庭还要像天庭，云雾中总能看到提着花篮路过的仙女和仙童，莲花池上有几只优雅美丽的仙鹤随着仙乐翩翩起舞，东岳帝君正满是陶醉的沉浸自己在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琴音中，孙小沫“咚”的一下跳下来，故意使了个千斤坠，震的附近的琼楼玉宇都晃动了起来。 　　被吓到的仙鹤们：能不能别每次都来这一招？！ 　　东岳帝君的琴弹不下去了，他眼睛满是兴味的打量自家徒弟：“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孙小沫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喜庆的红衣红裙，挠了挠衣襟上锁的绒绒，正了正人间贵族女子中最流行的毛绒帽子，露齿一笑：“应景啊，是不是很有年味儿？” 　　东岳帝君接触人界的机会比较多，所以人间的情况他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过年是怎么回事。 　　他忍住遮住眼睛的冲动，不忍心打击自家傻徒弟，右手翻转，一封非常有凡尘俗世味道的红包已经静静地躺在了他的掌心里，孙小沫接过来捏了捏，眉开眼笑：师父就是大方，给的红包好厚，里面肯定是票子！！！ 　　孙小沫还要到别处要红包，领了师父给的红包就高高兴兴的走了，她一走东岳帝君脸上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吩咐下去：“本君要闭关一段时间，不要让任何来打扰，包括如意子。” 　　九幽外，孙小沫忍不住拆开红包，一个铜板掉了出来，落在了脚下软软的云朵上。 　　孙小沫看着云朵上的一枚铜板，悲伤逆流成河。 　　一点都不幽默。 　　一个铜板也是钱，孙小沫弯下腰正准备把铜板收起来，脚下突然传来“嘭”的一声爆竹声，孙小沫手一抖，云层上的铜板被她弹飞了。 　　孙小沫：“……”qaq 　　大年初一第一个红包：一个铜板。 　　铜板去向：丢失。 　　（东岳帝君摊手，没办法，若是按人间的规矩来我们都是穷人，能拿出一枚铜板已经很不容易了，用法术变出来的多没诚意。） 　　接下来是女娲宫。 　　女娲宫孙小沫不是第一次来了，尽管不像出入九幽那么随意，但也不需要提前打招呼或者通报就能进去，她熟门熟路的来到一座宫殿中，一只脚刚迈进去，又立刻退了出来。 　　孙小沫觉得自己产生幻觉了，不然为什么她会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身蛇尾的家伙和女娲娘娘呆在一起？ 　　想到她看见的画面就不由的脸颊发烫，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不过那个家伙的蛇尾好像是和女娲娘娘的……缠在一起？ 　　孙小沫满脸严肃的制止了自己往深处想，一溜烟的跑掉了。 　　人身蛇尾的男子奇怪的看着女娲：“她不是来要红包的吗？你都准备好了，她怎么不进来？”他漫不经心的说着，蛇尾不动声色的靠近女娲，假装不小心碰到的样子。 　　女娲两指之间夹着一封红包，红包里的银钱是她着童子下凡用一叶延年益寿的仙草和凡人换的，如果她想，这天底下自然没有什么能够瞒得住她的，不过那未免太无趣了一些，所以她只知道孙小沫会来讨红包，却不知道孙小沫与这封红包无缘。 　　她垂下眼眸，目光落在两人快要交缠在一起的蛇尾上，面上挂着恬淡安然的微笑，并不言语。 　　大年初一第二个红包：一千金 　　红包去向：女娲娘娘手中。 　　（伏羲：明年再给她。女娲：:)） 　　第三个要去的是玉泉山玉鼎真人处。 　　玉鼎真人不在，接着孙小沫跑遍了整个昆仑十二仙的洞府，还是清虚道德真君那里的童儿告诉她，师父师叔师伯都去玉虚宫听元始天尊讲道了，每个一两百年是不会回来的。 　　孙小沫自然不能去玉虚宫打扰大家，送了两个桃子给童子，无可奈何的离开了。 　　大年初一第三个到第十四个红包：无。 　　红包去向：根本没准备。 　　（玉鼎真人：小沫来过？红包？那是什么？哦，原来如此。两百年后，人间，清明节。孙小沫看着十二封红包，泪流满面：清明节给我送钱，你们到底几个意思？杨戬：……） 　　孙小沫想，好久都没见猴哥了呀，去看看猴哥吧。 　　打听到大唐使团的地理位置，孙小沫改头换面，变成了一只吱吱妖等在唐三藏和猴哥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她才等了没多久，一只白老鼠出现在她面前，落地化身为一个漂亮妖气的女子，语气不善的说道：“喂，你是哪里来的小老鼠，居然敢和我抢道长么！” 　　孙小沫眨眨眼，弱弱的问：“你是谁呀？” 　　“哼。”白老鼠一脸骄傲，“我是这里的山大王，金鼻白毛鼠地涌夫人！” 　　“那你一定很有钱了。”白老鼠有些口音，“金鼻”的发音拐了弯，变成了“金币”，孙小沫眼睛闪闪发光，伸出手：“过年好，我不和你抢道长，看在我和你是同族的份上，你能不能给我这只又穷又没见识的乡下老鼠一个大红包？” 　　“果然是乡下老鼠。”地涌夫人鄙视的看着她，从给她的鼠子鼠孙的红包里取了一封最大的递给孙小沫，“拿了红包快点走吧，如果让我知道你打的是道长的主意，一定不饶！” 　　孙小沫真心实意的说道：“道长虽然很帅，可我喜欢的是美猴王啊！”她乐滋滋的把红包收起来，隐晦的给了地涌夫人一个同情的眼神，路上不知道多少女妖精都想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成为唐三藏的妻子，好省去艰苦的修行过程，一步登天，可惜人家唐三藏一心向道，根本不近女色，可怜猴哥为了捍卫师父的贞操，不知掉光了多少猴毛。 　　尤其是还有个添乱的“猪”队友，猴哥赶走那些女妖，“猪”队友却恨不得把女妖全部收进后宫…… 　　听说猴哥现在的脾气比大闹天宫的时候又火爆了好多。 　　虽然猴哥不会乱杀妖族这些来捣乱的小妖，但收拾他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多少小妖被猴哥教训之后痛哭流涕痛改前非，发誓再也不搞歪门邪道，再也不好高骛远，决心脚踏实地的认认真真的修炼。 　　由此，道长岌岌可危的贞操这才保住。 　　孙小沫离开地涌夫人的地盘之前，地涌夫人不放心的再三警告：“我告诉你，我义父可是李天王，我义兄可是哪吒三太子，你不听我的话我真的会要你好看的啊！” 　　孙小沫：“……”等等，我听到了什么？ 　　她急忙悄悄的开启国王陛下姜禄续（西海小白龙的姑父）发明的录音石，夸张的做出一脸惊呆了的表情：“谁？” 　　“李靖李天王，我义父，哪吒三太子，我义兄。”地涌夫人一脸骄傲，“听清楚了吧？” 　　孙小沫羡慕妒忌恨，语气酸酸的说道：“可是，你义父和义兄要是知道你打唐三藏的主意，难道不会生气吗？” 　　地涌夫人得意洋洋：“我义兄说了，不管我看上谁，只要抢过来就行啦，谁敢说我们李家儿女的不是？” 　　孙小沫憋笑，你确定哪吒的意思是你理解的这个？ 　　记录下了李大叔和哪吒的“把柄”，孙小沫乐哈哈的离开了地涌夫人的地盘，一冒头就和一支队伍打了个照面。 　　一个美猴子，一匹白色的骏马，另外两只忽略不计，最显眼的无疑是骑在马上年轻俊美的道士。 　　孙小沫：“……抢劫。” 　　众人：“……”小孩，你成年了吗？ 　　忘了说，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吱吱，孙小沫特地变成了一个小矮子，脑袋上还露着两个毛茸茸的小耳朵，看起来……相当的软萌。 　　孙悟空显然没把这只小老鼠精放在眼里，想打他师父主意的小妖有很多，不过没成年的他们也就见过一个红孩儿，看着这么个连耳朵都没藏好的小老鼠，孙悟空不但没像往常那样暴走直接开打，反而颇为有趣的笑了起来，接着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孙小沫已经很没面子的被他抓着衣服给拎了起来。 　　“嘿，小孩儿，毛都没长齐，居然敢来劫俺老孙的道。” 　　猴哥你造你为什么没姑娘爱吗？首先你得把人家姑娘当成姑娘，“毛都没长齐”这种话能当着一个姑娘的面说吗？！ 　　孙小沫还没回答，孙悟空手里的金箍棒偷偷地戳了他一下。 　　要说这世上少有孙悟空的一双火眼金睛看不穿的，偏偏杨戬和孙小沫都在其中，孙悟空和金箍棒早就达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金箍棒一戳，他心中微动，再看被自己拎着一对小短腿悬空的孩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两只灵动的眼睛却给了孙悟空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猴哥：“孙小沫！！！” 　　金箍棒：(/▽╲)没错就是我亲妈！ 　　这么快就被拆穿了孙小沫一点也不沮丧，哈哈笑起来伸着手乐颠颠的说：“猴哥过年好，红包拿来，不然不给过！” 　　小金箍棒用软萌的正太音说：“猴哥，我也想要红包。” 　　孙悟空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的看着孙小沫：“三只眼呢？他给你红包了吗？” 　　孙小沫理直气壮的扯谎：“给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金呢！” 　　孙悟空懂了：“那就没给了，看老孙的，变！”他拔了一根猴毛，当场给孙小沫变了一个大大大的红包，怀着一种“俺老孙终于赢了三只眼一次”的扬眉吐气的心情，一双灵气逼人的金色眼眸含着促狭好玩的神情，“别说九千九百九十九金，有了老孙的这根猴毛，一万金也变得出来！” 　　——明知道“九千九百九十九金”是不存在的，猴哥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跟它较劲？ 　　孙小沫感动的泪流满面：“谢谢猴哥。”她辛酸的想，法术变出来的红包能用吗？就算一直不失效，可是会引起通货膨胀的好伐！ 　　“不谢不谢！”猴哥笑嘻嘻的摆摆手。 　　小金箍棒不干了：“猴哥，还有我呢！我不怕苦，不怕脏，降妖除魔小能手，猴哥你不给红包我以后天天在你耳边夸我父亲，吃饭夸，睡觉夸，你去方便我还夸。” 　　孙悟空：“……”说好的好兄弟一辈子呢？还能不能愉快的并肩作战了？ 　　——猴哥你还没意识到和小金箍棒称兄道弟的话比杨戬矮了一辈吗？ 　　收了猴哥的红包，二师兄和沙师弟也给了新年礼物，猪八戒这家伙竟然还藏有私房钱，明明漂亮惹人爱的唐道长一身道袍破了又补……不过二师兄藏起来的小金锞子全被英明神武的猴哥给搜了出来，一个不剩，都给了孙小沫。 　　孙小沫乐的合不拢嘴，二师兄心疼肉疼的表情简直像被棒打鸳鸯——实际上，猴哥经常棒打二师兄和女妖（无数）的“野鸳鸯”。 　　水嫩嫩的道长应孙小沫所求，非常困惑的把一个从未用过的发带给了她，他哪里知道在妖族市场，他的贴身物品可是相当抢手呢，许多女妖还有一部分男妖特别愿意出大价钱买他的随身物品。 　　大年初一第十五个红包：未知。 　　红包去向：乾坤袋。 　　大年初一第十六个红包：万金猴毛一根。 　　红包属性：不可用，可收藏。 　　大年初一第十七个红包：唐三藏发带一根。 　　红包价值：未定，也许能炒到天价。（微笑 　　大年初一剩下的红包：略。 　　（二师兄和三师兄：……） 　　灌江口，家里。 　　杨戬办完公务不见了孙小沫，正纳闷儿她去了哪里，孙小沫踩着积雪满脸高兴的从外面跑进来，看到杨戬，她眼睛一亮，精神百倍的问道：“忙完啦！” 　　雪仍然在下着，杨戬站在廊下，台阶下的雪地里，孙小沫的脸蛋红扑扑的，头上和肩膀落了不少的雪花，扬着笑脸，水润的眸子里映着他颀长身影，杨戬会心一笑，握住了妻子递过来的手，把她从雪地里拉到了身边，细心的为她扫去身上的雪花。 　　杨戬的动作忽然顿了下，他挑起眉毛，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去见了那只猴子？” 　　孙小沫赶紧举着手臂嗅了嗅，疑惑的望着杨戬：“你怎么知道啊。” 　　杨戬失笑，目光柔和的注视着她，手却移到了孙小沫腰部，修长好看的手指慢吞吞的伸到了乾坤袋里，凝视着孙小沫的一双眼睛满是戏谑的看着她……这种浓浓的被调戏的即视感。 　　孙小沫觉得自己也要红成红包了。 　　杨戬两根手指夹着一封红包抽了出来，在孙小沫眼前晃了晃：“这是什么？” 　　“猴哥给我的红包。”说到红包孙小沫立刻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她控诉道，“我今天收到了好多红包，大年初一呢，你一个都不给我！” 　　杨戬认真的反思了片刻，态度良好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是我不好。这样吧，如果你能不借用任何法力够到猴子的这封红包，我就给你一个你肯定会喜欢的红包，不过若是你抢不到，也要给我一个‘红包’。” 　　“说话算话啊！”孙小沫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狐疑的看着他，“你不是又想玩什么花样吧？” 　　杨戬眼中含笑，盯着她的眼睛，故意放低了嗓音、放慢了语速，正经的说道：“我一直都想多玩一些花样……” 　　“啊啊啊不要说了！”孙小沫受不了的打断他，出其不意的去抢杨戬的红包，杨戬举高了手，轻松避过，孙小沫奋力一跃，然而这一次杨戬不但不躲避，反而主动迎了上去，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然流畅，抱住了高高跳起的孙小沫，垂下眼眸看着她的嘴唇贴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两个脑袋分开。 　　杨戬轻笑：“好重的红包。” 　　孙小沫：“……” 　　第67章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白天里还不显山露水的东西借着夜色的遮掩，嚣张、肆意的在将乐县的大街小巷里横行，李寄的眼睛只能看到极少的一部分——四处游荡的恶鬼。 　　它们怨气和戾气极重，凝体成形，所以连凡人的眼睛都能看得到；还有一部分鬼人眼是看不到的，但它们经过的地方光线会变暗，温度会降低，压在人的身上能够感觉到一定的重量，就像李寄在山上遇到的；其余凡人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孙小沫和天天看到的除了这些鬼魅之外还有笼罩着整个将乐县的怨气和阴气，这已经不算是人间的景象了，如果不是白天的时候还见过活人，孙小沫很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中闯入了幽冥。 　　桃都山桃子吃剩下的桃核能够遮掩气息，入城之前孙小沫就从乾坤里找出了几个分别给了李寄与天天，对城内游荡的鬼魅而言，他们会变得像路边的石头一样不起眼。 　　这些鬼魅不知从何而来，它们源源不断的出现，很少有在将乐县停留的，大部分都向着城外走出，只有少部分生性残忍嗜血的恶鬼会潜入百姓家中，用它们喜欢的方式残害活人，凡是遇到的孙小沫都给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有些人家中供奉的神像以及其它的辟邪物件多少起了些抵挡的作用，这些鬼魅似乎急着离开，又十分讨厌辟邪的东西，轻易不会去接近，但如果它们想进去这些辟邪的物件也是拿它们没办法的，这也是将乐县变成这番模样城内仍然还有活人的原因，不过若是长此以往，就算这些鬼魅不会主动的去害人，每天夜晚弥漫的大量怨气和阴气也会害死还活着的人。 　　孙小沫让天天和李寄在安全的地方等着，她顺着大部分鬼走来的方向发现了它们出没的源头，竟然是一座城隍庙。 　　城隍庙中无城隍，阴阳两界在此打通，鬼魂和阴气源源不断的从鬼门中涌出，孙小沫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这样大的失误地府竟然无人来管，放任恶鬼逃出幽冥为祸人间。 　　孙小沫冷下脸来，祭出斩仙剑，一剑毁了这个阴阳相通的关口，不少恶鬼被剑气波及被当场诛杀。 　　开在城隍庙的鬼门被切断，那些刚刚走出鬼门来到阳间的鬼魅被惊动，它们死盯着孙小沫，神色可怖，分明忌惮着斩仙剑的威力，没有敢上前找死的。孙小沫担心激怒它们会累计普通百姓，而恶鬼也不能奈她何，双方僵持了片刻，一些脑子里明白的极有眼色率先退散了，剩下的见讨不到好处，也都放弃了，一只动作慢了一些的恶鬼被孙小沫抓住，其它的最多看一眼，谁也不会多管闲事。 　　“鬼门是怎么回事？” 　　斩仙剑一亮，这只恶鬼没怎么坚持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有人砸了冥界，阴阳两界连通，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全被放了出来。” 　　孙小沫第一个想到沉香，她从自己的记忆里翻找片刻，只知道沉香放出过十万恶鬼，至于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她真的一点也没印象，是不是沉香还有待查证，孙小沫暂时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地府呢？幽冥被砸，十八层地狱恶鬼出逃，地府怎么没来抓你们？” 　　“这个……”这只恶鬼眼珠子不老实的转动，不知想耍什么花招，孙小沫手中斩仙剑轻挥，斩下对方一条手臂，这家伙立刻老实了，“嗷嗷嗷嗷，我说我说我说！”它惨叫起来，怨恨又畏惧的看着孙小沫，“地府已经把这件事告上了天庭，天庭发兵五万全都去捉拿沉香了！” 　　沉香！ 　　孙小沫冷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们抓了一个鬼差……” 　　“鬼差呢？” 　　“被、被呃，被别的鬼给吃了。”它眼神躲闪，说到“吃”的时候，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脸上露出贪婪回味的神色，孙小沫一剑将其斩杀。 　　人间变成了鬼怪的乐园，天庭发兵五万竟然只是为了捉拿一个沉香，对阴阳两界逃窜的到处都是的十万恶鬼视若无睹，这样的天庭，凭什么享人间烟火百姓供奉？ 　　孙小沫挨个清扫了在百姓家中作恶的恶鬼以及还没来得及出城的那些，和李寄天天两个碰头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孙小沫把乾坤袋里能找到的几件护身防御法宝都找出来，让天天用来镇守将乐县。 　　“城中的恶鬼已经清理干净了，你留下陪着李寄，入夜之后不要忘了在城中巡守，不能放一只恶鬼进来害人。”孙小沫嘱咐完天天，又对李寄说道，“你拜我为师的事情，你家人那边你自己看着办，如果你想侍奉双亲到他们寿终正寝也可以，等时辰到了我再来接你。” 　　她叮嘱小姑娘几句，没等天亮就离开将乐县，先去了一趟净坛庙，猪八戒不在，她掉头往玉泉山走，幸好两个世界的地理位置大致相同，她才能顺顺利利的抵达玉泉山。 　　让她意外的是玉泉山似乎荒废了很久，山上灵气稀薄，和人界其它地方没有什么两样，怎么看都是一座普通的山而已，金霞洞里毫无居住痕迹，倒是有动物在这里筑巢的迹象，整个洞中灰尘遍布，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 　　这种感觉很不好，好像玉鼎真人从未存在过似的。 　　孙小沫心中升起一丝不安的情绪，她转身离开金霞洞，正要到太乙真人的夹龙山问一问，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抹移动的黑色，她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顿住，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狗，看起来脏兮兮的，身上有许多伤口，愈合的、没愈合的、新的、旧的，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孙小沫看到它的时候，它正要去啃食一副动物骨头上残留的肉，整个看起来简直落魄到了极点。 　　孙小沫第一眼看到它就想到了哮天犬，但哮天犬虽然瘦，却不像这只狗瘦的连骨架都凸显出来，更何况有一个爱干净的主人，哮天犬怎么会把自己弄的这样狼狈？ 　　最重要的一点，在这条黑狗身上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灵力。 　　理智告诉她这不是哮天犬，然而同是细腰黑犬并且出现在玉泉山这两点令孙小沫十分在意，她心里想着这一定只是普通的狗，却忍不住唤了一声：“哮天犬？” 　　正要进食的黑狗听到了声音，受了惊吓一般神经质的抬起头看着这边，目光警惕、防备，它盯着孙小沫，又看了看几乎看不到肉的骨架，迟疑了一下，转身一拐一瘸的离开往山下走去。 　　原来它的前腿也受了伤。 　　“它好像不认识我。”孙小沫皱着眉自言自语，目光盯着黑狗远去的身影，“应该只是普通的狗吧。”她嘴上说着，迟疑了片刻，忍不住循着黑狗离去的路线尾随而上。 　　黑狗前腿受伤了，本来应该走得不快才是，但孙小沫走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追上黑狗，她觉得不对，顺着原路返回仔仔细细的探查路上的痕迹，走了一段路后她注意到了路左侧的山坡上有许多枯枝落叶潮湿的一面向着上方，她从山坡上下去，又发现了一道明显的拖曳痕迹，还有四足动物留下的爪印，看样子，还不止一条。 　　没有黑狗的，黑狗的前腿受伤了，脚印比较特别，一定是它失足从山上滚落下来，然后被其它动物发现给强行拖走了。 　　一声凄厉愤怒的狼嚎声突然在山林中响起，惊的林中的鸟儿扑楞着翅膀飞到了天上，这也为孙小沫指明了方向，她遁地前行听到了地面上的动静后立刻钻出来。 　　黑狗与一匹强壮的灰狼疯狂撕咬着，周围有三匹野狼冷冷的注视着它们，孙小沫一眼就发觉这几匹狼都是通了灵智的，她没有用斩仙剑，徒手上前没用多大力气就分开黑狗与灰狼，对黑狗她下意识的用了保护者的姿态，对灰狼就没那么客气了，被她用蛮力震开的灰狼在落叶上滑行了一段距离，撞到了树干才停下来。 　　孙小沫先声夺人：“为什么攻击它？” 　　野狼们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咆哮声，眼中凶光毕露的盯着孙小沫，灰狼从地上站起来，目光阴郁的看着孙小沫和她身后的黑狗，露出了獠牙，四匹狼呈围攻之势把孙小沫和黑狗圈在了它们能够攻击的范围内。 　　孙小沫在幻境中历练多年，不会随意开杀戒，但也不是心慈手软任人欺负的性子，看出了这些野狼的意图，她目光更冷，没有用斩仙剑，祭了一把普通的灵剑握在手中，无声的杀气如潮水般铺开。 　　“修行不易，好自珍惜。” 　　她最后劝告。 　　野狼们的眼中只有把她和黑狗撕趁碎片生吞活剥的狠厉，煞气极重。 　　“师父，弟子今日开杀戒了。” 　　四匹野狼同时发动攻击，它们真正动起手来时反而没了声音，锋利的爪子闪着闪光，森白的獠牙近在咫尺，孙小沫闻到了一股腥臭的气味，她没有犹豫，以最冷静果决的剑招结果了这四头野狼的性命，待它们魂魄离体，自往轮回台而去，孙小沫才将染了血剑折断，同尸体一起用三昧真火烧了干净。 　　等处理完这一切后，孙小沫转过身来望着重伤躺倒在地的黑狗：“已经开了灵智的狼，不为了猎食，为什么要对一条普通的狗下手？”她蹲了下来，伸出手。 　　黑狗察觉到她的动作，似乎想躲，却没什么力气了，大约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它，它眼中的防备稍稍卸下了一些，孙小沫在它脏污的身体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之后，它才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流血的地方已经止住了，孙小沫指尖经过的地方，伤口开始缓慢地愈合，最后是它瘸了的前腿，但她的愈合术只能治愈皮肉伤，这条腿的骨头断了，即使在孙小沫的治愈术下不疼了，但仍然不自然的弯曲着，僵硬无比。 　　别的她没有，能当万能灵药的桃子却多的数不清。 　　等皮肉伤治好了孙小沫拿出一个桃子递给黑狗，黑狗犹豫的看着她，在她温和无害的目光下终于接受了她的好意，慢慢地吃掉了半颗桃子，等桃子开始起作用，感觉好了一些，它才把剩下的半颗也吃掉。 　　它一定是哮天犬。 　　孙小沫的心往下沉了沉，她担心二郎神遭遇不测，否则怎么解释哮天犬如今的状态？吃下了整颗桃子只是有力气站起来而已，它的元气大不如从前，灵力也只能感觉到一点，变成这样一定是被极厉害的神器所伤，不死已经是万幸，神志不清以至于不认得她也能解释的通了。 　　“跟我走吧。”孙小沫注视着哮天犬的眼睛，“在找到你的主人之前，先由我来照顾你。” 　　瘦弱的黑狗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的话，一味的看着她，连她站起来要离开了也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随着她移动，孙小沫招了招手，又说了声：“哮天犬，跟我来。” 　　它才略一迟疑，不确定的靠了上去，见孙小沫露出了笑容它似乎才稍稍放心了一些，亦步亦趋的跟在孙小沫身边，时不时的抬起头看她一眼，一脸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小心翼翼。 　　孙小沫握紧了拳头。 　　无论是谁做的，一定要付出代价。 　　第68章 　　孙小沫带着哮天犬到溪水边洗干净皮毛，尽管它仍然瘦巴巴的，好在干净清爽，看上去总算没那么糟糕了，她揉了揉大狗的脑袋：“饿了吧，走，下山，先带你填饱肚子。” 　　哮天犬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倒映着孙小沫的影子，清澈但懵懂。 　　它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的身份都忘记了。 　　孙小沫对它笑了笑，站了起来，哮天犬自发的跟着她走，一人一狗一前一后的下了山，吃饭是要银子的，可惜孙小沫身无分文，她在路边捡了一块石头点化成金子，然后领着哮天犬进了一家酒楼。 　　不是她不想去便宜的地方吃，只是附近除了这家酒楼外实在没看到第二家饭馆食肆。 　　她刚走进去伙计立刻迎上来：“这位客人，我们这里不允许狗……”他话没说完，眼前这位穿着斗篷的，只能看到一截下巴，但明显是个姑娘的客人取下了兜帽，抬起头对他一笑。 　　整个大堂都在这一明媚的笑颜中亮堂起来，伙计似乎看到了春天里百花盛开的场景，他身体无比轻盈，飘飘忽忽仿佛到了云端，尘世间的一切都离他远去，他短暂的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什么刺激都感受不到……当然，如果有人狠狠地在他脑袋上敲一下，再美的梦也一定会疼醒的。 　　伙计捂着脑袋惨叫一声，耳边是掌柜的怒喝：“发什么呆，蠢货！耳朵呢，我叫你几声了？！” 　　“掌掌柜。”伙计回过神来，发现门口的姑娘和狗都不见了，身边只有人到中年越发富态的掌柜一个，他以为人已经走了，脸上露出失落和懊恼的神情，眼神幽怨的看了眼肥肥腻腻的掌柜。 　　掌柜顿时有种被自家伙计嫌弃的感觉，他不由大怒：“你这是什么眼神！混小子，说了不准狗进来，那是什么？！” 　　伙计疑惑的顺着掌柜所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低落的情绪不翼而飞，比捡到了大钱还要高兴的乐呵呵傻笑，又被愤怒的掌柜拍了一巴掌后才收敛了一些。 　　他委委屈屈的揉着被打痛的头，小声嘀咕道：“再打我就不聪明了。” 　　掌柜的翻了白眼：“你聪明还被你哥哥嫂嫂抢光了家产扫地出门？”掌柜嫌弃的看着他瘦弱的身体，“就你这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种地不行，读书也能累死，你家掌柜我不收留你你说说你怎么活得下来？还敢嫌弃我胖！” 　　伙计讪讪地笑着，听到这里连忙为自己辩解：“没有的事，我哪儿敢嫌弃您啊。”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想些什么！”掌柜往大堂里面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要说这么个天仙似的姑娘，换了我这么个不为美色所动的也狠不下心来赶她……的狗出去。”伙计偷偷翻了个白眼，掌柜装模作样的说道，“既然如此，就破例一回吧，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客人。” 　　不是没什么客人，是除了这一人一狗之外再也没有第，呃，第三个客人。 　　掌柜的亲自过去招呼，伙计殷勤的跟了上去，掌柜笑问：“姑娘，你要点什么？”伙计借口，“姑娘，我们这儿的拿手菜有……”他一口气不停的报了一连窜的菜名，语气抑扬顿挫听着十分有节奏感，孙小沫惊讶的看着他，“小哥，你好厉害啊，一下子记住这么多菜名。” 　　伙计刚刚还一派自信从容的神态，被孙小沫一夸面红耳赤，满脸不好意思。 　　掌柜的充分展示了他不为美色所动的个品质，从容的笑着说道：“那是，我这个伙计《诗》、《书》、兵法样样精读，要不是身子骨弱，陛下征召天下布衣中有才之士入仕那会儿，哪还轮到得到那些个自诩学富五车实则满肚子草包的富家子弟。”掌柜眯着眼睛，言语中不难听得出他对自家小伙计那种长辈对待晚辈的爱护和骄傲。 　　伙计反倒平静下来，只是静静地听着掌柜对他的赞誉，面上虽然有笑容，眼神却黯淡了下来。 　　孙小沫忍不住认认真真的打量起这名小伙计，他很年轻，只有二十二三岁，这么安静下来的时候看上去的确有种气概不凡的感觉，只是一认真观察，孙小沫看出了点不对劲来。 　　从他的面相上来看，这年他本来应该已经入仕为官，此后一生的命运会与天子有不深不浅但无可取代的牵绊，总的来说，此人一生平顺官运寻常，就算有波折往往也能转危为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酒楼小伙计。 　　有外力扰乱了他的命理。 　　孙小沫给哮天犬点了两份荤菜，等伙计去传菜的时候她叫住了掌柜：“掌柜的，你说陛下征召布衣入仕是哪一年来着？” 　　掌柜没起疑，告诉她：“是建元初年，陛下刚即位那年。” 　　“掌柜的。”孙小沫饮了口温水，盯着掌柜脸上的表情，缓慢的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李世民这个人？” 　　掌柜满脸疑惑，努力的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笑道：“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不好了，我实在想不起来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孙小沫点点头：“没事，我随口问问。” 　　她没等多久，厨房就把菜过来，哮天犬真是饿了，就没客气，就着盘子闷头吃起来，它不是普通的狗，人吃什么它也能吃什么，掌柜的本来还想劝孙小沫，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 　　离开之前孙小沫挑了两个海岛仙境的桃树上摘下来桃子留给掌柜和伙计，桃都山的桃子凡人吃了只怕受不了，海岛仙境的灵桃正好，她特意叮嘱：“桃核不要丢，戴在身上能辟邪。” 　　不等掌柜的有所表示，孙小沫和哮天犬就离开了酒楼，伙计的拿着一锭金子大声叫道：“叔，还没找人家银子呢！”他一着急，把私底下的称呼都喊了出来。 　　伙计立刻追出去，平坦笔直的大街上一眼就能望到头，行人来来往往，唯独没有那一人一狗的影子，掌心里的金子手感有些奇怪，伙计摊开手来一看，大惊失色：“石头？！” 　　他连忙回去，掌柜一看他进来，挥手阻止了他说话，神神秘秘的拉着他走到柜台跟前：“你看这是什么？” 　　柜台上静静地摆放着一根挂着新绿的叶子的桃枝，散发清新的香气。 　　掌柜的压低声音：“我盯着柜台，亲眼看着它凭空出现的。” 　　伙计把石头给掌柜看，呆呆的说道：“掌柜你看，金子变成石头了。” 　　掌柜的也不生气，更不着急，他若有所思，沉吟片刻，脸色凝重眼睛却亮的惊人，用力在伙计肩膀上拍了拍：“曼倩啊，我们大概是碰上神仙了。”他把桃子和桃枝摆放在一起研究片刻，下了决心似的拿了一个塞给伙计，严肃的命令，“吃，现在就吃，一点都不要剩！” 　　伙计：“还、还没洗呐。” 　　掌柜的才不管洗不洗，拿着桃子咬了一口，呆了一下，眼睛瞪大，不可思议道：“好吃啊！” 　　这桃子香甜无比，果肉根本不用咀嚼，入口即化，顺着食道进了胃里，一股暖意从胃部往四肢百骸散开，感觉暖洋洋的，体内凝滞不适的地方仿佛被消解开来，所有的大小毛病都消失了，整个人无比的轻松畅快。 　　这时候伙计才对自己遇到的是神仙深信不疑，后来发生的事情更加证实了他和掌柜的推测——他亲手用神仙留下的桃枝打跑了一只恶鬼。 　　原来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真的存在啊。 　　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鬼怪之类的东西开始变得很常见，许多人都表示亲眼见过鬼，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之后，伙计三观重塑，通过辟邪的桃核和神仙留下的桃枝护得了一方安宁，他莫名其妙的就成了降魔大师，再后来，就连陛下也知道了他的存在，召他入朝为官。 　　掌柜觉得他做了官还用“曼倩”这么女气的名字不好，于是他认回祖宗姓氏，改张姓为东方，单名一个朔。 　　:) 　　孙小沫急需一个能够告诉她发生了什么的人，沉香除了砸了冥界放出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到底还干了什么！所以她一嗅到仙气，毫不犹豫的立刻带着哮天犬赶过去。 　　孙小沫认得这里，这是华山脚下。 　　仙气的来源是一名踩着云彩翩然临世的仙子，她好奇的看着从地下钻出来的孙小沫，然而在看到她身边的哮天犬时脸色变了变，眼中露出厌憎的神色：“哮天犬？”她目光不善的看着孙小沫，“你是什么人，哮天犬为什么和你在一起？” 　　“你又是什么人？”孙小沫的脸藏在斗篷里，声音显得有些闷，“哮天犬？这条狗是我捡的，现在是我的了。” 　　对方从孙小沫的声音里听出她是个女孩子，又见她一副没听说过哮天犬是谁的模样，脸色缓了缓，用一种好意提醒的语气说道：“我是天庭的百花仙子，这位姑娘，我认得你捡到的这条恶犬，它的主人也是个十分卑鄙狠辣的人，我劝你最好扔了这条狗，它养不熟的，说不定什么时候狂性大发会伤害你。” 　　哮天犬似乎感受到了百花仙子的恶意，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戒备的冲着她低声咆哮。 　　百花仙子趁机道：“你看，它就是一条疯狗！” 　　孙小沫越是愤怒，声音反而越是平静，她借着斗篷的遮掩在哮天犬头上轻轻摸了一下，哮天犬被她挡住了视线，看不到百花仙子便平静了一些，只是神色仍然戒备的，身体紧绷一点都不放松。 　　孙小沫抬起头望着百花仙子，语气显得漫不经心：“那它的主人呢？既然养不熟，就还回去好了。” 　　百花仙子正要说话，突然想到什么，表情一顿，再开口时似乎已经有了主意，她笑道：“你说的也对，放了的确不好，若是它再别处害人那就糟糕了，这样吧，你把它交给我，我会妥善处理的。” 　　哮天犬听懂了她的意思，不安又暴躁的冲着百花仙子狂吠起来，即便它现在瘦骨嶙峋的样子不如从前威武，然而它的叫声和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凶猛，杀意腾腾，百花仙子这样娇贵的女仙哪里受得了，当场被吓的花容失色，连退数步。 　　孙小沫搂着哮天犬的脖子，像是阻止它冲过去攻击百花仙子：“不要叫了，安静！”她语气严肃，动作却十分轻柔，暗地里传达着鼓励和赞扬：干得好。 　　哮天犬很给面子的安静下来，一双凶光毕露的眼睛不善的死盯着百花仙子。 　　孙小沫抬起头：“你看，我的话它好像会听一些，你一个人带它走真的没问题吗？” 　　百花仙子已经知道害怕了，她露出犹豫的神色，退的远远地一步也不敢靠近。 　　孙小沫嘴角的弧度显得冰冷又无情，但她的声音仍然一如既往的平和：“我只是一个散修，慕名而来，想要拜访三圣母，仙子不妨去忙你的事情，等我见过了三圣母再来这里和你汇合，仙子以为如何？” 　　“你是来拜访三圣母的？”百花仙子防备的看着哮天犬，一脸胆战心惊，她勉强笑道，“我和三圣母是朋友，这次来华山也是为了找她，既然如此，我来为你引荐吧。” 　　孙小沫冷冷的笑着，感激的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多谢仙子。” 　　百花仙子脸色慢慢地恢复了血色，她无意识的抬高了下巴，淡然的说道：“这没什么，我与三圣母是最好的朋友，我为你引荐，三圣母一定会见你的，不过有几句话我要提醒你，三圣母身份尊贵，乃是玉皇大帝的外甥女，瑶姬公主之女，她的儿子刘沉香也被封为天界元帅，统帅数十万天兵天将，但三圣母的丈夫暂时还是个凡人，你千万不要在他们面前失礼，若是惹恼了其中一个，连我也救不了你。” 　　“……我省的，多谢仙子提醒。” 　　天界元帅？统帅数十万天兵天将？那只恶鬼明明告诉她天庭派了五万天兵捉拿“妖孽刘沉香”，转眼刘沉香就成了元帅。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荒唐可笑的事情，各地的鬼门封上了？散落阴阳两界的恶鬼都抓回地狱了？没有吧？！什么都没有做成，先敕封刘沉香为“天界统帅”，好个天庭，好个玉皇大帝啊！ 　　路上，孙小沫继续套百花仙子的话，百花仙子的说辞是刘沉香劈山救母令新天条出世，功德无量，所以玉帝封他为元帅，责令他带兵把所有恶鬼抓回地狱。 　　百花仙子当然不会对孙小沫这个外人说一点对刘沉香不利的话，如果不知情的人可能真会信了百花仙子的话，把刘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当成一段佳话，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刘沉香才是让恶鬼为祸人间的罪魁祸首。 　　孙小沫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玉帝对待刘沉香的态度前后变化为什么这么大，直到百花仙子又一次提到了一个名字：瑶姬。 　　“我好像听说瑶姬公主已经不在了。”孙小沫语气里充满了疑惑。 　　百花仙子眼睛里带着崇敬的神色，一脸伤感的叹道：“或许是沉香的孝心感动了天地，瑶姬公主的最后一缕神魂竟然出现在凌霄宝殿上，令玉帝和王母娘娘回转心意，放过了沉香。” 　　百花仙子没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孙小沫自然不会提醒她，就算瑶姬公主的神魂真的出现了，孙小沫也不信瑶姬公主真的会为沉香求情，十日晒化瑶姬的时候，刘彦昌可还没生出来呢。 　　她轻声问道：“瑶姬公主说了什么？” 　　百花仙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喃喃道：“放过他。”她叹了口气，“瑶姬公主也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就烟消云散了。” 　　孙小沫突然问道：“二郎神呢？” 　　百花仙子毫无防备，顺口答道：“应该死了吧，开天神斧——”她猛地刹住，目光不善的看着孙小沫，“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二郎神吗？司法天神，谁没有听说过。”孙小沫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停下脚步，看着前方平静的问道，“就是这里吗？” 　　明明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百花仙子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她望着身边这个来历不明自称无名散修的女子，忽然有些后悔带她过来，她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带一个陌生人来见三圣母到底对不对，万一这名女修没有眼色不会说话得罪了刘彦昌或者沉香，三圣母会不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弥漫着酒香的清风中带来了一阵欢声笑语，对比三圣母神邸中的热闹，只有两个人和一条狗的府外显得冷清无比。 　　百花仙子有些不安，气氛不对。 　　正在这时，一名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拉着百花仙子的手笑着说道：“你怎么才来，嫦娥和四公主她们早就来了，这位是谁？”这名妇人热情洋溢的和百花仙子打完招呼，才漫不经心的看向旁边的孙小沫，她的笑容在看到孙小沫身边目光森冷的哮天犬时僵住了。 　　“三圣母。”全身罩在斗篷中的女子盯着她，缓慢、冰冷的说道，“久仰大名。” 　　第69章 　　“怎么，不请我进去吗？”孙小沫顿了顿，逐字逐句的叫了一声，“三圣母。” 　　她的态度有种刻意为之的轻蔑和讥讽，三圣母感觉得到这人来意不善，是故意激怒于她，三圣母怫然不悦，她冷淡的说道：“你是什么人，这里不欢迎你。” 　　“真奇怪。”孙小沫却像没看到对方的不欢迎，用一种像是纳闷儿的语气说道，“我听说三圣母法力无边，现在看来除了身上那点仙气之外，倒是与凡人没差多少了。” 　　三圣母脸色难看，孙小沫的话戳到了她的痛脚，百花仙子万万料不到路上还客客气气的孙小沫这会儿竟然一个劲儿的找三圣母不痛快，不祥的预感成真，百花仙子又急又悔，怒道：“好大的胆子，你一个小小的散修也敢在这里滋扰寻事，三圣母，何必与她废话，沉香不是在里面吗？让天兵将此女拿下，给她些苦头吃，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尊卑贵贱！” 　　其实百花仙子并不能肯定沉香这次来究竟有没有带兵，这话大部分是说给孙小沫听的，旨在吓唬一下她，好让她知难而退，三圣母没能领会她的意思，以为她是认真提议。 　　三圣母望着孙小沫，想到沉香，似乎又有了底气，她恢复了华山圣母该有高高在上的威严和骄傲，漠然的说道：“罢了，我三圣母何必自降身份，和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斤斤计较，不值得，百花仙子，我们进去吧，不要让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扰了我们的兴致。” 　　她似乎一刻都不想多留，从第一眼看到哮天犬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它一眼，丢下这句话连百花仙子都没有招呼直接转身离开。 　　百花仙子恨恨的瞪了一眼孙小沫，目光落到哮天犬身上时，迟疑了一下，哮天犬冲她龇牙咧嘴，百花仙子小脸一白赶紧追着三圣母进去了。 　　“哮天犬，你听到了没？”孙小沫的眼睛似乎透过重重障碍看到了府邸之内一片升平和乐的景象，她的声音压抑着怒气，“沉香也在，他还带着天兵，你仔细听，他们可真够开心的。”她蹲下来正视着大黑狗的眼睛，眼神像刀锋一样锐利，“好狗儿，你一定要看清楚了。” 　　哮天犬定定的看着她，眼睛里仍然是一片不知世事的单纯，它不能明白孙小沫要做什么，但它会坚定不移的追随着她。 　　这份忠诚和信任本该属于它真正的主人，却因为它的落难以及她提供的微不足道的帮助暂时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它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发誓会永远追随、忠诚不改的主人。 　　孙小沫心酸之余倍感愤怒。 　　她带着哮天犬径直闯进了三圣母的神邸，百花一反季节常态盛开的精致花园中摆着酒宴，仙客云集。 　　这些人里有孙小沫认得的，如沉香、三圣母、百花仙子、猪八戒，同三圣母坐在一处的应该是刘彦昌，猪八戒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的一个白衣仙女只怕是嫦娥了，其余的她不认得、也猜不出来，不过这些人是谁名谁都无关紧要。 　　孙小沫的到来打破了酒宴的和谐，其他人多事疑惑，只有三圣母和百花仙子脸色难看，沉香看到了母亲的神色，便从席间站了起来，朝着孙小沫走过来。 　　今日所见的沉香不再是从前那名傻里傻气的连一个小小的法术都用不好单纯少年了，他想必做了许多大事，又在天庭做了元帅，就连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也不能拿他如何，身着黑袍银甲的少年当真英武不凡，眉宇间满是志得意满的神色，骄傲的不得了。 　　“你是何人？可有请帖？”他昂首挺胸，声音响亮，中气十足的询问孙小沫。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受了气后只知道闷声不响的转身离开的少年，也许有种种缺点，也许不那么讨人喜欢，但的确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孩子罢了，如今才过了多久，他已经十分习惯用这种高傲的、盛气凌人姿态面对一个陌生人了。 　　孙小沫盯着他的眼睛，一双终于染上了世俗的颜色、不再单纯的眼睛，而他称自己为“神”。 　　“我该怎么称呼你，刘大元帅吗？”孙小沫伸出手抚向他腰间的开天神斧。 　　沉香自听到她的声音后就变得迟疑起来，他觉得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他只顾着思考和疑惑，没防备孙小沫的动作，等到腰间震颤，对方被一股无形的力道震开，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孙小沫的所作所为。 　　沉香警惕的握住了斧柄，目光不善的看着孙小沫。 　　孙小沫感觉到了开天神斧的排斥，那的确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不过不是全部，定然有一部分力量还在沉睡，即使如此这把开天神斧也不该是沉香这样法术时灵时不灵的人神混血能驾驭的了的。 　　所以那不是法宝认主之后对主人意外的觊觎者的排斥，更像是对外来空间的力量严防死守的戒备。 　　怎么，是怕她把开天神斧带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吗？ 　　孙小沫无所谓的放弃了把神斧拿过来一看的打算，刚才的动静完完全全的把在座神仙的注意力给引了过来，孙小沫冷冷一笑，慢慢地解下斗篷，丢到了一边。 　　“是你！”沉香认出了她，随即愤怒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小玉和丁香居然还说你是好人，原来你打的是开天神斧主意！” 　　“你怎么能这么愚蠢。”孙小沫眼眸中冷意更甚，她动了真怒，直视着沉香冷冷的逼问道，“它染了谁的血？你舅舅的，对吗？” 　　“他不是我舅舅，他只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你呢？你算什么？”孙小沫上前一步，沉香被她眼中的戾气惊到，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孙小沫步步紧逼，声音像冬季里乌云密布的天气一样阴冷、压抑，谁都能感受得到她越来越浓重的愤怒和戾气，“告诉我，沉香，你是怎么得到开天神斧的？凭你自己的力量吗？” 　　她目光移开，冷冷的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几名神仙，“诸位最好耐心点，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全部出逃，是谁做的难道各位不知道吗？我听说玉帝令这位刘元帅带兵捉拿恶鬼，人界恶鬼肆虐，不断有百姓遇害，满门尽灭的不在少数，人间已成一片炼狱，诸位上仙与刘元帅齐聚此地，饮酒作乐，真是好兴致。” 　　众仙被她一席话说的脸上火辣辣的，十分没脸，心中恼怒却又无话可说，可正是因为刘沉香犯了大错结果不但没被玉帝责罚，反而让他做元帅领兵捉拿下界恶鬼将功赎罪才更不能得罪，他们只是天庭里没地位的小神仙，别的大仙能找借口不来，他们却不能不给刘沉香、三圣母这个面子，谁知道竟会遇到这种事情。 　　“今日是三圣母的生辰，这是三圣母和家人团聚以来的第一个生辰，沉香一片孝心，铠甲未脱，匆匆赶来为母亲祝寿，何错之有？难道非要无时无刻的捉拿恶鬼不可吗？”满座寂静，却有一个轻柔悦耳的女声响了起来，传入众人的耳朵里，这个轻柔的女声慢条斯理的说道，“倒是姑娘，没有收到邀请擅闯仙家私宴，好生野蛮无礼。” 　　说话的正是嫦娥。 　　她话音一落，众仙仿佛明白了过来似的纷纷赞同，刘彦昌站起来，对孙小沫行了一礼：“姑娘，麻烦你行行好，别捣乱了，赶紧走吧。” 　　孙小沫不理刘彦昌，面无表情的看着嫦娥，看到众仙安静下来，一头雾水，这才慢吞吞的开口问道：“这位仙子又是何人？真是伶牙俐齿。” 　　嫦娥面色淡淡的，不用她回答，自然有殷勤的为她报上名号：“这是月宫的嫦娥仙子。” 　　“哦。”孙小沫拖长了声音，右边的眉毛挑起，轻佻的说道，“就是那位偷吃了不老药，抛弃了丈夫羽化登仙的嫦娥仙子吗？果真好颜色，难怪在人界的三教九流之地常能看到仙子的画像呢。” 　　嫦娥立刻气红了脸，不但被人揭了伤疤，戳了痛脚，还被当着众姐妹和诸位仙家的面如此侮辱，她就算平时再如何清高淡然这会儿也不能忍了。 　　“我不过说了两句实话你就气的脸红脖子粗。”孙小沫完全没打算放过她这个出头鸟，冷冷的讥讽道，“若是让枉死的百姓还有那些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听到仙子方才的话，只怕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呢——害他们不浅的罪魁祸首反倒成了让人赞誉的大孝子。你说的不错，恶鬼一日不除，他刘沉香就得一刻不停的捉拿恶鬼，你也是神仙，你告诉我对神仙而言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又算什么事儿呢？嫦娥仙子，你的心可没你的脸蛋漂亮啊，还是说你也是只有一张脸能看，不过是放在月宫里供观赏的‘花瓶’而已？” 　　孙小沫不是刻薄的人，但她已然动了真怒，拼命忍着才没一进来就动手，嫦娥撞她枪口上一点也不亏，平日里只会有三分不喜，在这样的环境下却能变成十分的厌恶。 　　嫦娥呼吸急促，身子发颤，眼泪忽然簌簌而下。 　　见识过孙小沫的火力之后，其他神仙聪明的保持了沉默，他们开始的确觉得嫦娥说的很有道理，后来又觉得孙小沫说的也好有道理，实在做不到站出来违心替沉香说好话。 　　这姑娘说话也忒毒了。 　　猪八戒受不了了，嫦娥可是他心目中的女神，尽管他也觉得孙小沫说的好有道理，但……女神就是女神！不能眼睁睁看着女神被欺负！他气势汹汹的站起来：“你这个小姑娘……” 　　孙小沫两眼满含戾气的扫他一眼，不耐烦道：“净坛使者，你这么悠闲的在这里喝酒吃肉看美人，猴哥他知道吗？” 　　猪八戒立刻偃旗息鼓了。 　　“咳，那什么，这是你刘家的家事，老猪不好乱参合，人间恶鬼肆虐，老猪身为普度众生的佛门弟子怎么能坐视不理？各位，老猪先走一步了。”猪八戒说完，在刘彦昌开口留他之前极麻利的驾着云跑掉了，不少仙家都能作证，那速度都快赶上斗战胜佛的筋斗云了。 　　识趣的众仙也顾不得会不会开罪刘沉香，反正有净坛使者开头，他们怕什么？刘沉香的事情就是大麻烦，谁参合进去谁倒霉。 　　众仙纷纷告辞。 　　最后整个花园中只剩下了刘沉香一家，百花仙子，以及不断掉眼泪的嫦娥仙子。 　　另外有天兵若干。 　　“你到底想怎么样？”刘彦昌问出了他们一家人都想问的问题，“我们和你到底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你要如此相逼！” 　　孙小沫闭上眼，复又睁开，望着屋顶上看着这一切的哮天犬，喃喃自语：“真是无药可救。” 　　三圣母冷冷道：“你是来给那个人出气的吧？现在你满意了？” 　　孙小沫觉得可笑，觉得三圣母是不是在华山底下压太久了所以脑子有坑，她没出言讥嘲，是因为三圣母是二郎神的亲妹妹，是他最重视的亲人，即使这所谓的亲人怕是伤透了他的心，让他失望，她也不愿用刻薄的言语侮辱这个女人——这样做不会让她消气，更不会让她有成就感，只会让她觉得是对二郎神感情的一种伤害和亵渎。 　　她目光从这一家三口身上扫过，原先她不觉得自己多聪明，总是觉得自己智商不够，现在看来大概是因为她接触的都是聪明人，少有遇到像这一家三口听不懂人话搞不懂重点的。 　　她不再卖关子了，转过头看着沉香：“开天神斧在昆仑山的一个冰洞里，冰洞里有冰神、权神、死神，这是我亲口告诉二郎神的，沉香，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取得神斧的？” 　　沉香不说话，从孙小沫出言讥讽众仙，把嫦娥给说哭了开始，他的脸色就很差，他重重的呼吸着，愤怒的望着孙小沫，开天神斧紧紧地握在手中，看样子很想给她一斧头。 　　这种反应再次惹怒了孙小沫。 　　沉香虽然有神斧在手，可论武力和修为远远不是孙小沫的对手，而孙小沫在幻境中历练的时候就学会了一点：动手一定要快准狠，绝对不能犹豫。 　　她一拳揍在沉香腹部，手刀劈在沉香的右手腕上，开天神斧落地，最后孙小沫对着那张眉眼和二郎神有一点相似的脸来了一记右勾拳。 　　沉香毫无还手之力。 　　三圣母和刘彦昌同时惊呼：“沉香！” 　　百花仙子和嫦娥都惊呆了，神仙打架用的都是法术和法宝，谁见过这么粗鲁的打法？用这种方式的还是个姑娘。 　　孙小沫祭出斩仙剑，指着沉香，扫了一眼其他人：“站着别动。”她低下头看着沉香，不无讥嘲的说道，“元帅。” 　　沉香脸红脖子粗，目光愤恨的看着她，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是多么的震惊，自己竟然就这样被打败了？他甚至没来记得反应，这怎么可能！他拜孙悟空为师，在孙悟空的指点下很容易就拿到了开天神斧，他劈开华山救出了母亲，让新天条出世，后来又单枪匹马的闯入地狱救回了父亲，天庭说是要发兵捉拿他，到最后不是也没怎么样吗？ 　　对了，还有，他们不都说那个人是三界之中少有的厉害人物吗？不还是死在了他的开天神斧下吗？尽管他是突然动的手，但他又没有偷袭，而是正面攻击，那人根本没反应过来，不是吗？ 　　沉香拒绝接受二郎神早就知道神斧在哪里的说法，明明他取得神斧的地方根本不是昆仑，也没有什么冰神，他越是不愿意去想，那天他突然发难用神斧劈中二郎神的画面一再的出现，他记得对方最后的眼神，凭什么？ 　　明明是那个人卑鄙无耻的小人逼着母亲做决定，什么新天条，为什么刚好就藏在华山里？这一定是那个人的阴谋，是他为了自己的野心而精心策划的阴谋！为了权欲，那个人不惜拿自己的亲妹妹来试水，什么狗屁新天条，为什么会有让母亲放弃做神仙永生永世受轮回之苦这样的规定？结果呢？父亲为了母亲愿意选择修炼一途，但母亲还是遇到了天劫，最后渡劫失败，法力尽失，除非轮回渡劫从头修炼，否则千年万年都只是现在这种空有仙骨连一丝法力都没有的“神仙”！ 　　都是那个人害的，他为什么非要逼着母亲做决定！ 　　他死了很好，为什么还有人不肯放过他们一家，来替那个咎由自取的小人报仇？！ 　　孙小沫要是知道沉香心里的想法，也许手一抖，就把这脑子里都是坑的家伙一剑给斩了，也幸好她不知道，若是冲动之下一剑杀了沉香，谁来为他闯下的大祸负责？ 　　“沉香，开天神斧不是用来杀人的，也不是用来作恶的，你滥用神斧之力，导致时空错位，可笑你们还在这里饮酒作乐，却无人发现人间的朝代倒退了五六百年，盛世大唐变成了西汉，多少人的命理都因此发生了转变，你因果加深，罪孽深重，生生世世都还不清了。” 　　她运起斩仙剑，当空连挥数次，席间的酒盏碗碟应声碎裂，接着摆放着精美菜肴的矮几四分五裂，百花仙子和嫦娥被吓的一惊一乍的，刘彦昌大喝：“你住手！” 　　孙小沫置若罔闻，一剑斩下，正前方的一座房屋轰然倒塌，默默围观许久的天兵默默地转移了阵地，免得被波及。 　　沉香没下令，他们就假装不知道，没人上前帮忙。 　　让一个不到十七岁的毛头小子来做他们的元帅，这小子还是闯下了一个又一个惊天大祸的麻烦家伙，就连他们也觉得，玉帝是不是脑抽了。 　　大家伙都觉得瑶姬公主的那个“他”指的是那位，为什么偏偏玉帝就信了三圣母的话，以为这个“他”是刘沉香这小子？ 　　真是不爽。 　　嗯，现在看这自大骄傲的蠢小子被狠狠地打脸，果然舒服了很多。 　　孙小沫丢下一句“这件事还不算结束”，带着哮天犬走的干脆，没把刘彦昌给气死，什么恶鬼害人，什么时空紊乱，什么命理被改变，没亲身经历过他实在很难领会这些事情的严重性，他知道沉香闯了祸，可沉香又没说不补救，难道一天都等不了吗？还不能让沉香休息一下陪他母亲过生辰？ 　　总之在刘彦昌看来，这个女人真是太不可理喻了，太蛮不讲理，太过分了。 　　三圣母虽然不像刘彦昌这么无知，但她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可以补救的，被二郎神保护的很好的她除了被压华山以及渡劫这两件事，几乎没遇到过什么大的挫折，白活了这么多年，实际上并不怎么成熟，整件事情上她感觉沉香虽然有错，但整体上来说他们一家挺无辜挺冤枉的，孙小沫走的时候甚至爱还把她的神邸给破坏了，三圣母第一个念头就是必须到天庭向玉帝和王母告状。 　　百花仙子和嫦娥也十分赞同三圣母的做法，她们商量了半天，想好了说辞，便带着满肚子的委屈和冤枉，理直气壮的上天告状去了。 　　玉帝一听这还得了，哪里来的妖孽，竟然如此嚣张大胆，立刻发兵十万，令沉香前去捉拿。 　　沉香当然很想不管不顾的杀过去，但孙小沫的那些话却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他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放下人间的恶鬼不管，只顾着捉拿孙小沫，他和玉帝商量了下，暂且让孙小沫逍遥一段时间，等把恶鬼全都扔回了地狱，再去捉拿孙小沫。 　　玉帝应允。 　　第70章 　　离开华山的地界，待到离开华山的地界，孙小沫变戏法一样拿出了宝莲灯，她第一次做梁上君子，手段直接做这行的祖宗都没问题，反正那一家子压根没发现宝莲灯被孙小沫给顺走了。 　　她蹲在哮天犬面前，揉了揉这只大狗的脑袋：“哮天犬，这是宝莲灯，你有印象吗？”哮天犬嗅了嗅，嗅到了一股讨厌的味道，它低声咆哮，满脸的烦躁，孙小沫安抚着它，“别急，你仔细闻一闻，你的鼻子最好了，一定能从这些不喜欢的味道里分辨出你熟悉的，他是你的主人，哮天犬，你一定要试一试，我能找到的和他有联系的东西只有它了，乖狗儿，听话。” 　　在她的安抚下，哮天犬终于再次安静下来，尽管没那么烦躁了，但对宝莲灯上的气味却是显而易见的不喜，或许是感受到了孙小沫的担忧和着急，哮天犬忍着不适试探着在这些讨人厌的味道里分辩着，这上面除了沉香一家三口的气味还有其他人的气味，然而在捕捉到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时，哮天犬立刻明白那就是孙小沫要找那个人留下的。 　　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哮天犬变得不安、焦躁起来，它急切的想要找到那个人，回到他的身边。 　　主人需要它。 　　哮天犬空白一片的脑袋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汪！汪！”哮天犬冲着孙小沫叫了两声，孙小沫惊喜道，“你闻到了吗？能找到他的位置吗？”哮天犬转过身，看着孙小沫，孙小沫灵力恢复很快，她感觉自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无论哮天犬跑的再快她也不会跟丢。 　　得了准信的哮天犬放开了速度朝着一个方向狂奔，孙小沫御风而行，不久之后她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叫喊声，好像是敖春和大桃子的声音，她疑惑的叫停哮天犬，转身眺望，片刻后一头房子那么大的白色野兽出现在孙小沫和哮天犬的视野中。 　　那是天天。 　　天天蓬松的皮毛上坐着两个人，一名青年，青年身前还有一名少女，正拼命的向她挥动手臂：“岛~~~主~~~~” 　　“你们怎么在这里？”孙小沫惊讶。 　　敖春抱着大桃子从天天背上跳下来，比孙小沫更惊讶的看着哮天犬：“这是哮天犬吗？”被哮天犬“追杀”过的敖春这时候见到了仇家非但不怒，反而有些惊喜的样子。 　　孙小沫更奇怪了，大桃子从敖春怀里挣脱，扑到孙小沫怀里：“岛主，大桃子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果断被抛弃的敖春：“……”心塞塞的。 　　哮天犬有些不耐烦的叫了两声，天天好奇的看着它，走过去低下大脑袋，凑到哮天犬跟前，用两只比小车轮子还大的可怕圆眼睛瞅着它观察，哮天犬戒备的盯着它，天天出其不意，照着它的脑袋舔了一口，骨瘦如柴的哮天犬被舔翻在地。 　　哮天犬：“……” 　　孙小沫：“天天别闹。” 　　天天扭过头，无辜的看着她，这么傻乎乎的狗，真的也叫“哮天犬”吗？ 　　孙小沫不理它，走过去安抚有些暴躁的哮天犬：“你别急，我之前让他们去找了你的主人，先等我问一问情况。”哮天犬勉强安静下来。 　　“我们找到二郎神了。”敖春脸上露出难色，犹豫了一下，“不过他的情况很不好。” 　　敖春脸上的表情虽然不如丁香小玉她们那么直白，并不难猜，孙小沫了然道：“你也知道沉香的事情了？” 　　“呃，前辈也知道了？”敖春一脸纠结，总觉得沉香的事情很难说，他索性跳过这个话题，“那个，前辈，我也找到李公子了，他一直和孙大圣在一起，就是他们两位从、从沉香斧下悄悄救走了二郎神。” 　　哪吒竟然和猴哥在一起？ 　　“他们为什么要救二郎神？” 　　敖春挠了挠头：“其实开天神斧是二郎神从昆仑取出来的，他藏到了别的地方，需要一个能为沉香指点拿到开天神斧的人，所以去找了孙大圣，孙大圣知道二郎神故意追杀沉香都是为了磨练外甥，把二郎神给嘲笑了一通。”敖春叹了一口气，表情复杂的说道，“我真没想到二郎神这般用心良苦，为了新天条出世，为了从旧天条底下护着三圣母，也为了磨练沉香做了这么多。” 　　他失望的说道，“二郎神被大圣嘲笑后，说过会把误会解释清楚，那么除了开天神斧这件事，沉香应该知道真相了，为什么还要把三圣母渡劫失败的过错怪到二郎神头上？那可是他亲舅舅啊，就算之后二郎神没明着帮助过他，但既然知道了二郎神都是为他好，难道他一点感激都没有吗？” 　　敖春以为孙小沫什么知道了，所以一股气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他哪里知道孙小沫只猜出是沉香用开天神斧伤了二郎神和哮天犬，至于原因沉香可没告诉她，她也一直以为是二郎神走了老路——继续派哮天犬伤害沉香，继续扮演坏人的角色，让沉香对他恨之入骨，所以最后才受了这一斧。 　　因此她找上门教训沉香，为的是沉香放出十万恶鬼、造成时空混乱许多人的命运轨迹被逆转，在二郎神的事情上，她总觉得自己没立场，也无从解释。 　　可是，沉香竟然都知道。 　　他明明知道二郎神之前的“追杀”都是对他的磨练，哪怕不领情，他怎么能理直气壮的说出“卑鄙小人”这四个字的？ 　　孙小沫眼中盛满了冰冷的怒火：“敖春，如果你还把沉香当朋友，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敖春愣了，他眼中露出挣扎的神色，沉香的做法虽然让他失望之极，可他们毕竟是朋友，没亲自找沉香讨个说法之前，他始终无法介怀，孙小沫现在就要他做决定，敖春真的很为难。 　　孙小沫大概意识到自己过于咄咄逼人了，她看了眼满眼担忧和忐忑的大桃子，暗地里叹了口气：“我现在不让你做决定，但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说沉香的任何好话，等你见了沉香问个清楚，那时候再做决定吧，你记住，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要违背你自己的心意就行了，大桃子要的不是你的委曲求全。” 　　敖春有些丧气，前辈还从来没有对他这么严厉过，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前辈放心吧，我会诚实面对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敖春是去找二郎神的时候遇到的哪吒，哪吒得知孙小沫需要帮助，二话不说跟着敖春去了将乐县，那时候孙小沫刚走，之后哪吒又把敖春、桃子们、天天、李寄等人领到了孙悟空的峨眉山，二郎神就安置在那里。 　　孙小沫终于见到了猴哥，却因为二郎神的事情少了几分该有的喜悦和轻松，因为二郎神的情况真的很严重，孙悟空是斗战胜佛，连他都说只能帮二郎神吊着命，天下的神仙没有一个能救得了他的，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神魂衰竭而死。 　　孙小沫沉吟半晌，做了一个决定。 　　“哪吒，我打算带二郎神到那边，师父他们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小司小五一左一右扶着二郎神，哮天犬紧紧地靠着他们，哪吒站在另外一边，灯芯归位，被灵力催动的宝莲灯散发着柔和、纯正的光芒，孙小沫拿着这盏宝莲灯，令光芒照在二郎神、哮天犬、哪吒以及小司小五身上。 　　孙悟空、猪八戒，还有敖春、李寄、大桃子、天天站在一定的距离之外屏气凝神的看着，等着重伤垂危的二郎神被转移到那神秘的海岛仙境，然后被带到另外一个能救他的世界，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们必须相信孙小沫。 　　哪吒、桃小司和桃小五消失了，二郎神和哮天犬却还在。 　　这是怎么回事？ 　　谁都不希望这种时候有意外发生，但它偏偏就发生了，众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不由自主的看向操控着宝莲灯的孙小沫。 　　孙小沫脸上露出一丝怒色，又是那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在阻止她，和她试图拿起开天神斧时感受到的力量一模一样，此间的天道，或者随便什么东西不允许她带走二郎神和哮天犬。 　　她就不信了！ 　　孙小沫把体内的灵力催动到最大，宝莲灯所散发的平和舒适的气息忽然变得沉重压抑起来，空气似乎有一股弥漫着杀机的张力，众人都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拔河一样不住拉扯的两股力量。 　　孙悟空毛发倒竖，脊梁上窜起一股凉意，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示警，就算他当年大闹天宫被拉上斩仙台、以及与如来比试输掉被他反掌压住的前一刻，都没有感受过这样强烈的示警。 　　一声爆响，孙小沫手中的宝莲灯竟然碎了，灯芯掉在她的掌心，屋外平地一声炸雷，振聋发聩，门窗、地板还有房间里的家具以及杯盏全都发出了战栗的声响。 　　“是劫雷！”敖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惧，妖族渡劫都要历经雷劫，雷劫何其可怕，多少修炼有成的妖族都在最后的雷劫中灰飞烟灭，魂魄不存，他们这里没有任何人渡劫，劫雷却忽然降临，女娲娘娘的法宝竟然也碎了，“这是天道示警！” 　　“天道！”孙小沫握紧掌心里的莲子，望着院中被天雷劈出的一个焦黑大坑，聚焦着愤怒和不平的眼眸黑亮灼人，一身气势惊人，宛若出鞘利剑、上弦之弓，一触即发，锐不可当，“刘沉香让开天神斧染上杀戮血腥的时候它为什么不出现？刘沉香砸破十八层地狱放出十万恶鬼的时候它在哪里？” 　　她大声质问：“天下不平之事何其多，群魔乱舞，妖孽临世，你不声不响不闻不问也罢了，为何阻我救人！你既然视天下苍生为刍狗，圣人之下皆为蝼蚁，为什么不坚持下去，为什么不继续做你高高在上的天道！玉帝昏聩，沉香愚蠢，我们何错之有？你不惩玉帝，不罚沉香，降下天雷威胁我们！” 　　她声色俱厉，满身煞气越来越重，一字一句落地有声，听在众人耳中犹如大钟怒鸣，仿佛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一声声震人心魂，如敖春这样道行不够的，如猪八戒这样道心不够稳的，轻易的被她感染，产生共鸣，激发了内心的不平、不甘以及对天道不公的愤怒。 　　孙悟空内心久违的升起了一股云干冲天的豪气，他本来就野性难驯，狂傲不羁，海阔天空任他自在，可恨束缚加身，一场取经之行，取了他头上的紧箍咒，却在他心中安上了另外一个紧箍咒，斗战胜佛，哪里有齐天大圣来的逍遥自在？ 　　中规中矩数百年，他甚至快要忘记昔日花果山称王那无忧无虑的美猴王了。 　　二郎神是他惺惺相惜的对手，除了这杨小圣，三界哪里还能找得到第二个让他大圣爷爷满意的对手？若是连这三只眼也死了，嘿，那以后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天道，天道！做了十几年西天路上的孙行者，做了数百年“普度众生”的佛门弟子，真以为他孙爷爷变成胆小怕事的怂包了？ 　　孙悟空从耳中取出如意棒，目光从孙小沫身上移开，望着雷云滚滚的天幕，嘿嘿冷笑，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光彩夺目，他熟练帅气的转动着如意棒，盔甲战袍加身——凤翅紫金冠、锁子黄金甲、藕丝步云履，好个俊美非凡的美猴王！ 　　猪八戒几百年没见过自家猴哥这身打扮了，一时被闪瞎了猪眼，敖春等人被猴哥的这副英武不凡的气度震慑，一个个满脸的高山景仰，只有猪八戒脑壳一抽一抽的疼，心中哀嚎不已：真他妈烦啊！这猴子又要闯大祸了！ 　　或许是孙小沫的一番激烈的言语触怒了上天，雷云毫无消散的迹象，在天上压得很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焦躁不安的氛围，远近的大妖小妖能跑的都赶紧跑了。 　　孙小沫盯着天上的雷云，神色坚定。 　　“你不让我救，我偏要救！”她把灯芯放入口中，吞吃入腹，腹内立刻升起一股烈火燃烧般的热度，以燎原之势瞬时烧遍了全身，她闭上眼睛，捏紧了拳头，再睁开时双眸中的颜色已经变了，像是火焰燃烧的颜色，腾腾跳跃，有种惊心动魄的妖异和热烈。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院中，身上腾起了金红色的火焰，声音洪亮如雷，传遍了天地：“你尽管，冲、我、来！” 　　上天受此挑衅，焉能不怒？ 　　雷云中又一道天雷直劈而下，孙小沫大声道：“来得好！”她不闪也不避，倒有一种要和这天雷同归于尽的架势，吓的众人大声叫起来。 　　“前辈，不可啊！” 　　“岛主快躲开！” 　　“师父！” 　　“汪！” 　　…… 　　就在众人着急的呼喝声中，孙小沫的身体竟然变化成了一根闪闪发光的棍子，除了这根棍子周围燃烧的金红色火焰，它竟然和孙悟空手中的如意棒一模一样。 　　天雷击打在它的身上，棍身电光闪闪，片刻后电光消失，只剩一片平静，地面上连个坑都没有。 　　天雷：“……” 　　众人呆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机械的转过头，盯着孙悟空手里的金箍棒。 　　猪八戒：“猴哥，我是不是眼花了？怎么看到两个如意棒？” 　　院子里那根金箍棒发出了孙小沫的声音：“这就是你的本事吗？好了，接下来轮到我了！”金箍棒暴涨，变粗变长，直冲雷云而去，雷云似乎反应过来，一次比一次声势浩大的天雷接二连三的落下，砸在金箍棒的身上，然而无论多少天雷最后都顺着金箍棒的身体被导入了地面，没什么声息就被化解了。 　　孙悟空这下子终于可以肯定，孙小沫的本体真的是如意金箍棒。 　　插入雷云中的金箍棒顺时针搅动起来，地表也因为它的动作隆隆震动，没多久雷云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金箍棒身上的金红火焰被旋转的力量牵引着脱离了它的身体，如同一条火龙势不可挡的席卷了整片雷云，而站在地面上的人看到的则是一大片漩涡状的、燃烧的火云。 　　闷雷滚滚，不消片刻，这团雷劫之云竟然像是燃烧剩下的灰烬一样散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箍棒高耸入云，根本看不到另外一头。 　　孙悟空手搭凉棚朝天空看去，良久之后猪八戒终于忍不住问道：“猴哥，这就算完了？它、呃她怎么还不下来？” 　　孙悟空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呆子，好戏才开始呢，你们在这儿等着，俺老孙去助她一助！”他丢下这句话，架起筋斗云绕着金箍棒盘旋而上，眨眼就变成了一个点消失了。 　　猪八戒转了转眼珠子，忽然捂着肚子哎呦一声：“不行不行，肚子疼的要命，只怕被刚刚被那道天雷给震伤了，老猪先会净坛庙养养伤，养好了伤再来帮忙。” 　　他想溜，但没走动，敖春和天天一个扯着他的胳膊，一个咬着他的衣摆，敖春无语的看着他：“净坛使者，其实你根本是怕了吧？” 　　天天：“呜呜呜！”猴子让我们在这儿等着，不能走！ 　　五双眼睛齐齐盯着他看，猪八戒皮厚再多眼睛盯着他也不怕，可他就是怕猴子，想想猴哥要是知道他丢下这群小的自己跑了会有的反应，猪八戒一脸苦色，他挤出一个笑容：“老猪去解个手总成了吧？” 　　敖春这才放开他：“净坛使者，你要是真怕了就走吧，我们会转告给孙大圣的。” 　　猪八戒：“……” 　　天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没什么事儿了，哒哒哒跑到了床边爬上去，窝在二郎神枕头旁边，哮天犬抬头看了它一眼，收回目光，一双忠诚的眼睛满是关切的看着床上躺着的这个人，它仍然没有想起来过去的一切，然而即使只是一条普通的狗，它对主人的忠心仍然不会改变。 　　天天心想，这只狗真傻气。 　　它看了看气息微弱的二郎神，再看了看外面风雨欲来的天色，圆眼睛里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 　　主人在就好了。 　　第71章 　　“报——”一名天兵慌慌张张的闯入凌霄宝殿，跪在殿下，大声禀告，“启奏玉帝、王母娘娘，齐天大圣和如意棒打上天宫了！” 　　孙悟空大闹天宫对众仙家来说不过是两三年前的事情，当时的状况还历历在目，最让人心惊胆战的是从孙悟空从八卦炉中逃出后一路打到凌霄宝殿外，真把过了千万年平顺日子的仙家给吓的不轻。 　　怎么又来？ 　　他都成了斗战胜佛了，天庭也对他客客气气的，什么招惹过他，这位祖宗究竟有什么不满的？ 　　还有，齐天大圣就齐天大圣了，“齐天大圣和如意棒打上天宫”是怎么回事？ 　　凌霄宝殿上的众仙家很快就知道这个“和如意棒”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那天兵刚刚说完，玉帝还没理出个章程来，犹豫着要不要再让天官到西天把佛祖请来，只听“轰”的一声，凌霄宝殿外的两根柱子倒塌了，天兵天将四处逃散，玉帝正要大吼“成何体统”，孙悟空举着如意棒打了进来，他后面还有一根全身冒着金红色火焰、明显是如意棒放大版如意棒的棍子。 　　那根诡异的冒着火焰的金箍棒所经之处一片焦黑，难怪众天兵不敢近前，人家孙悟空在八卦炉里炼过，其他仙家哪里有这石头一身的铜皮铁骨，只怕一挨到这火焰就会被烧着了。 　　都打到凌霄宝殿来了，这还了得？其他仙家吓的四下逃窜，只有玉帝和王母因为在宝座上坐着周围簇拥着一大群伺候的仙女，又碍着面子犹犹豫豫不愿意在众仙家面前显得太狼狈，这就给耽搁了，没来得及跑掉就被孙小沫和孙悟空堵上了。 　　“斗战胜佛，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玉帝见躲不过，色厉内荏的责问孙悟空。 　　王母也赶紧帮腔：“没错，孙悟空，你如今是佛门弟子，竟然还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不怕佛祖狠狠地惩罚你吗？” 　　“嘿嘿。”孙悟空浑不在意的笑道，“玉帝，王母，俺老孙这可是在救人，佛祖不会怪我的，你们两个尽管放心。” 　　“救人？救什么人？”玉帝故意问他有的没的，打算和孙悟空拖延时间，他寄希望与其他仙家，希望他们能想到去西天搬佛祖过来救急，也不想想他和王母牢牢地把权柄握着，最讨厌有谁违背他们两个，没有他和王母的命令谁不敢也想不到擅作主张去西天搬救兵，况且西天那么远，就算想到搬救兵多数神仙想的也是二郎神，问题是，据说二郎神已经死在沉香的开天神斧之下，而王母娘娘前两天似乎还秘密派人下界寻找二郎神和哮天犬，诛杀两者。 　　呵呵，能请得到才怪了。 　　反正看样子齐天大圣也不是冲他们来的，有什么可担心的？而能救驾的李天王、哪吒等人却刚刚被派去捉拿散落在阴阳两界的恶鬼，是以凌霄宝殿里除了两个闯入者，竟然只剩下了玉帝和王母。 　　孙悟空不答，眼睛往旁边看了下。 　　玉帝疑惑的看着他身边横亘了整个天宫悬浮在他和王母身前的又一个金箍棒，他情不自禁的离这根诡异的金箍棒远一些，生怕上面灼烧的火焰烫到自己，他正想质问孙悟空到底在耍什么花招，一个女声冷冷的说道： 　　“把昆仑镜交出来。” 　　昆仑镜是王母的法宝，据说有破开时间间隙的作用，宝莲灯碎了，如果要回去的话只能另想办法，孙小沫砸了天宫逼问玉帝和王母要昆仑镜，一则的确是想试一试能不能用昆仑镜打开两个世界的通道，另外也是在试探此间天道的深浅。 　　再说了，孙小沫对自家师父也是相当有信心的，她就不信能知道两个世界相连的秘密，能知道海岛仙境中的哪吒来到了这个世界，会不知道自家徒弟遇到了麻烦事。 　　如果师父能过来，她就不用费尽心思的把二郎神带到那边去了。 　　发现说话的竟然是这根浑身着火的金箍棒，玉帝和王母都很惊讶，一脸“什么鬼东西”的表情，这二人身为天庭的最高主宰，空有一身富贵之气，却没什么威严和气势，孙小沫早知道这个世界不能以常理度之，对玉帝和王母没报什么希望，结果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狠狠地无语了一下。 　　不愧是能做出不理会十万恶鬼，先派兵去捉拿沉香到最后却封沉香为元帅这样荒唐可笑事情的人，如果不是触犯了自己的利益和权威，他们大概不会去管人间的事情，也幸好他们没突发奇想的整治人间，否则人间岂不是要变得和如今的天庭一样乱七八糟了？ 　　“昆仑镜？什么昆仑镜？”王母装傻，她打的主意和玉帝一样，都是拖延时间。 　　孙小沫不客气的靠过去，王母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紧跟着是一股焦糊的味道——她的头发被烧了好几根。 　　王母吓的变色，叫着往玉帝身后躲，玉帝一脸倒霉的表情拼命地把头往后仰，生怕孙小沫过来烧自己。 　　孙悟空：“……”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对夫妻这么逗比？能不能有点玉帝和王母该有的风范？ 　　孙小沫化成人形，她的身体表面仍然附着火焰，不过她一点都不在乎——幸好她的衣服也是本体化出来的，否则现在就要面对没衣服可穿的尴尬境地了。 　　她拿着斩仙剑，在玉帝和王母面前晃了晃：“两位认得这是什么吗？” 　　玉帝总算还有些眼见力，骇然道：“斩仙剑！” 　　“既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那么被它伤到会有什么后果想必两位也十分清楚吧？”孙小沫把斩仙剑对准了玉帝，歪头看着孙悟空，“猴哥，玉帝和王母享人间香火，百姓供奉，做事却这样昏聩，完全不把天下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连人间朝代倒退六百年回到了西汉都不知道，这样的玉帝和王母做着有什么意思？不然我们杀了玉帝，猴哥你来做玉皇大帝如何？” 　　本来玉帝听到“人间朝代倒退六百年”脸色就已经变了，他的确才从孙小沫这里听说这件事。 　　凡人的疾苦他并不怎么在意，玉帝做的久了他的心境不知不觉改变了，无论是派遣天兵天将捉拿沉香，还是后来答应沉香先捉拿恶鬼再捉拿孙小沫，其实下意识想到的都是这些事情对自己身为玉帝的威严和形象的影响，所以他才会因为瑶姬最后一缕神魂留下的一句话以及杨婵的恳求放过刘沉香——他不在意凡人的生死，对自家妹妹确实还有些情分在内的，要不是觉得愧疚，他和王母也不会商量着让杨戬来天庭出任司法天神，默许了他的听调不听宣。 　　在玉帝的威严与亲情这两个选择上，他因为一时的心软和愧疚，选择了包庇和宽恕沉香，反正他是玉帝，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反对，地狱出逃的恶鬼在他看来真不算什么事儿，但时空错乱，数不清的凡人命运轨迹被改变却是能够影响到天庭的大事，所以玉帝才会这么在意。 　　结果紧跟着孙小沫就说要杀了他让孙悟空做玉帝，要知道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也对佛祖叫嚣过要当玉帝，他最在乎的就是这个位置了，怎么能够不惊不怒？ 　　孙悟空看到玉帝脸色暗笑不止，他和孙小沫以前从未有过交集，但因为她本体和如意金箍棒一模一样，加上她的性子也挺对他胃口的，一声“猴哥”叫他舒舒坦坦，新生亲近，有意帮她一起吓唬吓唬这玉帝老儿。 　　是以孙悟空把如意棒扛在肩膀上，大摇大摆的说道：“正是如此！常言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当年老孙大闹天宫那如来佛祖责怪我没玉帝有资历，当不得玉帝之位，俺老孙看在玉帝他当的还算像模像样的份上也就罢了，可如今算什么？玉帝轮番犯下如此大错，认亲不认理，那沉香一个犯下弥天大祸的毛头小子都能当上天庭的元帅，这玉帝俺老孙自然也当得！”猴哥嚷嚷道，“让贤！让贤！快把这玉帝的位置让与俺老孙，不然我这妹子大开杀戒老孙可管不着！” 　　他们两个都姓孙，孙悟空说孙小沫是他妹子也没错了。 　　玉帝都快吓哭了，猴哥你真是太调皮。 　　孙小沫举剑作势要斩，同一时刻，她和孙悟空两人都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两人一左一右急急躲开，两道电光对准二人紧追不舍，孙小沫速度与“电光”持平，因而看清了追着自己的是一把飞刀，那上面的气息竟与她手中这把斩仙剑无疑。 　　一人出现在凌霄宝殿中，站在玉帝和王母身前，一脸漠然的看着被斩仙刀咬着不放的孙小沫和孙悟空。 　　他举起手，做了个分的动作，两把飞刀分裂成四把，接着由四变八，由八分裂为十六，堵死了两人：“不要白费力气了，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孙悟空置若罔闻，挥舞着如意棒乒乒乓乓的一阵将围着自己的八把飞刀打碎，然而飞刀碎片落地，竟然又重新悬浮起来，有多少碎片就化作多少飞刀，刀尖全指着孙悟空。 　　这人冷笑道：“一只泼猴，一个外界来的棍子精，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撒野，合该你们命丧此地。” 　　飞刀应声而动，这些斩仙飞刀着实诡异，无论碎成多少都能尽数化作飞刀继续往他们身上扎，眼看飞刀就要扎到他们两个了，两人忽然凭空消失了。 　　此人目光一动，冷冷的看着一个地方，怫然不悦：“女娲。” 　　一名人身蛇尾的女子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孙小沫和孙悟空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边，想必刚刚就是她从他手下把人给救走了，女娲又如何？她是圣人，他在圣人之上，想从他手底下抢人也要看他答应不答应。 　　这人根本不给女娲说话的机会，一出手就是大杀招，女娲自然不会由着他动手而不还击。 　　圣人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女娲知道这个世界的天道代言人实力不强，所以刻意保留了几分实力，结果还是高估了对方，刚来就开了杀戒。 　　她叹息一声，转过头来望着玉帝和王母。 　　玉帝和王母从刚刚那个看起来很强结果没一会儿就死了的人出现后就一直糊涂着，两个世界的女娲相貌倒是一样，玉帝很久以前见过女娲一次，所以误以为眼前的就是沉寂了许久的女娲大神，他小心的问道：“女娲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悟空想说话，孙小沫轻声咳嗽一声，给他使了个眼色：猴哥，别说话。 　　孙悟空：“……” 　　女娲完全没在意他们两个的小动作，她目光中露出悲悯的神色：“此间妖族竟然已经没落至此了吗？”玉帝看到她的神色，恍惚记起被许多人遗忘了的一个事实，女娲娘娘原本就是妖族出身。 　　妖族成仙不易，人族修仙所遇天劫针对的是内心，而妖族历劫经历的却是针对肉身元神的九天雷劫，这个地方的法则对于妖族而言如此不公允，天道代言人死了，天道或许会更加公正，也许这是好事。 　　女娲简单的一句感慨让玉帝想了很多，他越想越心虚，尤其是女娲说完了这句话之后竟然带着孙小沫和孙悟空走了，这更加令玉帝不安，玉帝和王母商量了半天，联想到多灾多难的这些年，以及最近发生的事情，忽然顿悟。 　　两人阴谋论了半天，总结起来觉得女娲娘娘这是旁敲侧击的告诉玉帝：你的位置坐的太久了。 　　玉帝很恐慌，他能坐上这个位置本来就和女娲娘娘有很大的关系，女娲娘娘果然是对他不满意了吧？女娲娘娘会不会像结果了那个连孙悟空都不是对手的厉害人物一样结果了他？ 　　王母娘娘说：“很有可能。” 　　玉帝：“那怎么办？”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王母娘娘认真道，“你主动让出玉帝之位就行了。” 　　玉帝怎么可能舍得，他舍不得，但如果真的被结果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思来想去，最后终于决定主动让贤，不过他并不是真的要让贤，而是假意当着众位仙家的面反思自己，说要让贤，众仙家肯定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阻拦，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除了他之外没有合适的人来坐这个位置，这样一来他就能继续做玉帝了，而女娲娘娘只怕也无话可说。 　　王母认为可行，她又出了一个主意：“你就说我们夫妻要一起下凡历劫，体验凡人的生活，若是我也一起下凡，众仙反对的力度肯定更大。” 　　两个人想的很美，其实这么想也没错，错的是他们高估了他们两个在众位仙家心目中的地位，也低估了众位仙家对他们的不满程度，更没想到，还真有一个合适的神仙来取代玉帝的位置。 　　所以他们两个只能悲剧的假戏真做了。 　　孙小沫以为来的会是师父，结果竟然看到了女娲娘娘，这真是意外之喜，而且那名看起来像是合身天道的大能被女娲娘娘以压倒性的优势分分钟干掉真是把孙小沫震得久久不能言语。 　　“女娲娘娘，您怎么来了啊？”孙小沫是标准的窝外横，不管在外面怎么厉害怎么闹，到了自己人面前连毛都不用给她顺就变得服帖起来了，她刚才说的话做的事情也许都被女娲给看到了，这算是不小心暴露了另外一面，孙小沫有那么一点别扭和不好意思。 　　她一边假装若无其事的询问，语气里带着欢喜和亲近，一边又拿眼睛偷瞄女娲观察她的反应，见女娲娘娘只是微笑着，神色如常，好像没提刚才那件事的意思，她放松下来，乐呵呵的笑着。 　　孙悟空在旁边看着大为惊奇，他只当孙小沫是个女中豪杰，杀戮果决的飒爽性子，谁知道还有这样戾气全无、寻常小姑娘一般娇憨可爱的一面，真是费解。 　　女娲自然察觉到了孙小沫的小动作，她笑而不语，只做不知。 　　她来这里是为了孙小沫，只会为什么会为了孙小沫特意走一遭，一是因为孙小沫与她关系匪浅，二则此间世界的存在本就与她密不可分，圣人永恒不灭，开天辟地，再创洪荒于圣人而言轻而易举。她千万年前创造了这个世界，之后留下身外化身，本体则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再也没有干涉过此间世界的发展，但这里发生的一切她都能够通过留下的化身感应到。 　　孙小沫觉得宝莲灯上的气息有熟悉的痕迹，却又完全不同，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宝莲灯是她的化身创造的法宝，自然可以作为沟通两个世界的媒介。 　　这些没必要对你孙小沫解释，好在孙小沫并不是真的要探究女娲怎么来的，更多的是表达她的惊喜之情，放松下来后她便抛开了那随口一提的问题，向女娲求救：“女娲娘娘，我吞了宝莲灯的灯芯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身上的火怎么也灭不了，怎么办啊？” 　　女娲想到东岳帝君特意叮嘱的内容——别管她，莞尔一笑：“我也没办法，时间久了它自己会消下去的。” 　　孙小沫狐疑的看着她：“真的吗？”孙小沫实在不想怀疑怀疑女娲话语的可信度，在她心目中女娲娘娘是绝对不会说谎的，圣人怎么可能说谎？！对于深深敬慕着女娲娘娘的孙小沫而言，女神她绝对的完美。 　　这就导致了矛盾的产生，完美的女神怎么可能有做不到的事情？难道女神在说谎？那就更不可能了！ 　　孙小沫迷惑了。 　　女娲收起蛇尾，带着两人到了下界的峨眉山，他们才刚在院子里降落下来，天天兴奋的“汪汪汪”叫着冲了过来，孙小沫张开手臂：“天天！”快到了她跟前的天天高兴的气场突然变成了惊悚，拼命的刹住脚步，毫不犹豫的调转方向哒哒哒的跑回了屋子里。 　　孙小沫盯着两只火焰腾腾的双手，一脸纠结。 　　猪八戒等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几个人看孙小沫的眼神都有些古怪，他们太老实了，就连猪八戒也难得的露出了一脸正经中带着一点敬畏的表情，看到女娲这么个生面孔猪八戒竟然也规规矩矩的没乱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哎。”有人惋惜的叹了一声，“原本以为早来一步就能从道友手下把人抢走，可惜造人不是本君的强项啊。”随着这声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抱怨，一名华贵不可言的威严男子缓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猪八戒等人的神态变得更加恭敬了。 　　头一眼孙小沫有些分不清站在眼前的到底是东岳帝君还是东华帝君，师父正经起来的时候和他兄弟根本一个样，不同的是自家师父还没懒到连走个路都非要用祥云代步的地步。 　　“师父！”孙小沫开心死了，欢天喜地的扑过去，东岳帝君故意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躲到一边去，盯着孙小沫叹道，“哎呀，这真火好生厉害，乖徒儿，你千万莫要过来。” 　　孙小沫：“……”师父我只是想走的近一点说话，你用得着这么嫌弃人家么！ 　　东岳帝君眯起眼睛懒洋洋的笑着，凤眼狭长，眼尾晕染的风流将他的端方威严一扫而光，孙小沫发誓她感觉到了来自自家师父的森森恶意，否则他怎么能端着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却这样语重心长的教育她： 　　“为师早就告诉你别的送的东西莫要拿，拿了也别用，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所以明明徒弟已经很倒霉了身为师父的你到底高兴个什么劲儿？ 　　孙小沫掀桌，特么的她怎么知道这个“别人”竟然包括一盏灯！有这么坑徒弟的吗！ 　　她面无表情，冷静的说道：“师父我们先不说这个床上的那个人他还有救吗？”她忍不住看了眼女娲，眼睛里带着期待。 　　东岳帝君：“……”徒儿你胳膊肘往外拐师父在这儿你看别人做什么她有你师父我好看么？ 　　女娲缓步轻易，因为东岳帝君气场的变化而轻松起来的气氛再次变得沉肃起来，猪八戒等人都不敢造次，下意识的低下头不敢直视女娲的面容，这是一种面对圣人时从内心深处泛起的本能，不是谁都有孙小沫的运气和特殊、能够像她这样谈笑自如丝毫感觉不到那浩瀚如山的压力——谁叫她身份特殊呢。 　　所以对不知情的猪八戒、还有敖春以及李寄来说，在眼前的这两位面前还能这么自在的孙小沫真是太不简单了，李寄真心觉得自己可能撞到大运了，拜了一个了不得的师父。 　　等女娲、东岳帝君还有孙小沫都进去了，院子里剩下的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压力真是太大了。 　　孙悟空收了如意棒，纵身跃上屋顶，两只手枕在脑袋下面，翘着腿耐心的等结果，漫不经心的想着孙小沫、女娲、东岳帝君、二郎神，以及最近发生的事情。 　　“师、师……”孙小沫愣住，呆呆的看着在二郎神床边坐着的男子，他背对着孙小沫，哪怕看不到对方的正脸孙小沫也一样认出了这个人是谁，正因为认出来了才觉得不可置信。 　　女娲、东岳帝君对视一眼，会心而笑。 　　哮天犬仍然坚定的守在床边，不知所踪的天天这会儿从那人的肩头冒了出来，露着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孙小沫：“汪！汪！”那人把不老实的想从他肩头越过去的天天抱下来，放到了一边，然后才不紧不慢的起身，转过身来，英俊的眉眼带着春风一般温柔，盛满了笑容的眼睛好似被阳光照射溪流，晃动着明澈的水光，动人心弦。 　　孙小沫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瞬间盈满了眼眶，吧嗒吧嗒落下来，一颗颗掉在地上，变成了蹦蹦跳跳的金豆子。 　　东岳帝君：“……”合身之后眼泪居然是金豆豆。 　　#我知道很不应该但徒弟蠢萌蠢萌的就是很想笑怎么办# 　　女娲看他一眼，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 　　孙小沫憋着嘴冲过去，一脑袋扎进杨戬怀里，杨戬的衣服坚持了一会儿哗啦着了，他极为淡定的换了一身，第二身衣服坚持了一会儿步了第一套衣服的后尘，杨戬没推开孙小沫，由着她抱着自己不放，没一会儿衣服就换了十几套——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东岳帝君会特意送他一乾坤袋的衣服做礼物了。 　　衣服多，才能任性。 　　好在孙小沫只是抱了他一会儿就冷静下来了，意识到还有两个长辈看着她满脸不好意思，抹了下眼睛，忽然觉得不对，低头一看——满地的金豆豆。 　　孙小沫一脸呆傻：卧槽为什么我的眼泪是金豆豆？！ 　　杨戬袍袖一挥，把地上的金豆豆全都收起来，他笑道：“正好当弹丸用。”除了三首蛟化成的三尖两刃刀之外，杨戬还有另外一种武器——金弓银弹。 　　孙小沫泪流满面：你个坏人！ 　　东岳帝君不厚道的笑了，就连女娲嘴角的笑意也加深了一些。 　　“好了，还是先看看这孩子吧。”东岳帝君难得没坑徒弟一次，赶在孙小沫恼羞成怒之前岔开话题，他满脸可惜的看着床上的二郎神，“伤成这样，本君倒是能救回来，可救回来的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了，所以还得劳烦女娲道友动手。” 　　二郎神的肉身不能用的，让东岳帝君给他一个新的肉身，并且赋予他不亚于原先的强大力量不算难事，然而二郎神元神不存，只有一缕神识残留，就算他把二郎神救回来，那一缕神识若没了依凭迟早保不住。 　　这天地间只有女娲造出的人生来就拥有三魂六魄，所以如果要救二郎神，只能女娲出手。 　　东岳帝君一脸依依不舍，目光幽幽的看了一眼杨戬，颇为郁闷的说道，“就差一点，本君也能有自己的血脉了。”他皱着眉，自言自语，“那个假正经……” 　　杨戬：“……”看我做什么？ 　　孙小沫：→_→师父你什么意思，我听到“假正经”三个字了告诉我这不是幻听。 　　虽然不懂自家师父的“自己的血脉”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知道“假正经”指代的是谁的孙小沫分分钟领会了自家师父话语中的真正含义——绝壁又是在和人东华帝君做比较，师父对于杨戬和东华帝君的血缘更近这一点一直各种羡慕妒忌恨来着。 　　孙小沫和杨戬有幸见到了女娲造人的过程。 　　她取出当初造人的时候曾经用过的泥土，融合她的一滴精血，捏了一个小人，小人落地，越长越大，它的眉眼也随之变得清晰起来，床上的二郎神额间的天目脱离了他的额头，落在泥人的额间，二郎神的肉身如同沙土一般崩解，同时泥人的面目却一瞬间生动起来，他闭着眼睛，身上穿着一袭白衣，面貌与二郎神无异。 　　片刻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有些迟钝的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神色困惑茫然。 　　哮天犬再也忍不住，迫不及待的凑到了他身边，大狗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他，二郎神低下头，迟疑了片刻，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哮天犬？” 　　孙小沫松了口气，她咳嗽一声引起二郎神的注意：“那个，真君，你还认得我吗？” 　　二郎神看过来，视线落在杨戬身上，两人对视片刻，二郎神疑惑的移开视线，对孙小沫点了点头：“认得。”他转过头看着女娲，心中的迟疑和困惑更甚，不明白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亲近是从何而来，他想了下，“我记得自己被开天神斧所伤，后来发生了什么？” 　　孙小沫觉得不对，二郎神提到自己被开天神斧所伤怎么能这样平静？她忍不住问道：“那你还记得是谁伤了你吗？” 　　二郎神有问必答，他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他的记忆中的画面，只有开天神斧，没有拿着开天神斧的人。 　　他还记得狐狸小玉神色激动的为他辩解，与什么人在争执，然而对面却空无一人。 　　他还记得桃花遍开的园子里，自己在和一个人交谈，然而他注视着的位置什么也没有。 　　他记得母亲，记得父亲，记得兄长，隐隐约约觉得还有一个人，但这个人是谁他一点印象都没了。 　　奇怪的是，即使不记得了，他居然一点想要探究的*都没有，也不觉得遗憾，他甚至能语气平静的把这些东西讲给房间里的这些人听。 　　孙小沫目瞪口呆，这算什么？选择性遗忘了？用橡皮擦把三圣母一家给擦掉却留下背景吗？还能这么干！卧槽…… 　　她惊呆了。 　　后来二郎神得知自己忘记的是妹妹以及外甥，从恢复记忆的哮天犬口中听说了事情全部的经过，他便去见了三圣母一面，不过对方一点也不欢迎他，二郎神没勉强，既然缘分尽了，那也就罢了，他忘的太干脆，一点感情都不剩，实在很难对几个陌生人产生亲情羁绊，哮天犬所讲的故事在他听来更像是别人的故事——尽管他做过的事情他都还记得，却因为擦去了刘婵、刘沉香以及刘彦昌三个人的存在，缺胳膊断腿，显得十分莫名其妙。 　　二郎神救活了，天庭的玉帝也换人做了，让天天留下陪着李寄，而二郎神也答应会多照应李寄和天天，不让他们有事，孙小沫就放心的和杨戬离开，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只等时间到了再过来接李寄。 　　临走前女娲复原了宝莲灯，交给了二郎神。 　　新天帝即位后，好好的把天庭给整顿了一通，二郎神仍然是司法天神，不过地位却今非昔比，人家现在可有女娲娘娘在背后撑腰，谁还敢不长眼的得罪这位神君？ 　　至于刘沉香一家，新帝忙着整顿天庭，倒是把他们忘了好一段时间，想起来后随便派遣了一名天官过去传旨，之后就把他们一家抛开了。 　　华山脚下，刘彦昌的茅草屋。 　　“刘沉香滥用开天神斧神力，制造杀戮，擅闯冥界撕毁生死簿，放出十万恶鬼，致使生灵涂炭、时空错位、四万八千三百六十一人命运被改。”天官冰冷的声音转述着新一任天帝的旨意，“刘沉香，你罪孽深重，天帝令你保留记忆下界轮回，偿还欠下的因果，生生世世家境穷苦，无妻无子无父无母，以弥补你犯下的罪孽，若哪一世你不曾了结因果，不为善反作恶，死后下了地狱，刑罚加倍。” 　　沉香如遭雷击：“为什么？为什么天庭给我的刑罚这么重？弥补过错我认，偿还因果我也认，为什么生生世世都要投胎到穷苦人家，无妻无子无父无母？我不服！” 　　天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因你而死之人数以万计，家破人亡的百姓不计其数，沉香，你投胎转世是去还债了，不是享福去了，无妻无子无父无母是为了避免因为你的过错连累无辜之人。”天官的任务除了传达新帝的旨意外，还有就是要尽量把沉香的怨气降到最低值，他对不起的人何其多，本来就是还债去了，要是带着怨气不肯好好偿还罪孽，还迁怒到他的“债主”身上怎么办？ 　　为了做好新帝交给自己的第一份任务，天官一点都不嫌沉香麻烦，更不嫌他问题多，耐心的为他解释、分析，费了不知多少口水，力求给沉香成功洗脑，让他心甘情愿的接受自己的命运。 　　这也是为什么他来刘家传一回旨还要分开传的道理，沉香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就算做了再多“大事”，近期之内变化再怎么大，各方面还是嫩的很，天官活了多少年？只要没别人在旁边参合，难道连一个毛头小子他都说服不了吗？ 　　等天官和沉香从房间里出来，沉香已经满脸悔恨，“深刻”的认识的到了自己的错误，觉得自己闯了那么多的祸，新帝这么判也没什么不对。 　　他这时候还天真的很，并且自命不凡，经过天官劝说后他甚至还挺感激新天帝让他保留记忆这一项的，他认为凭借自己的努力，到时候发家致富肯定不成问题，再不济他还记得爹娘，小玉，以及丁香、敖春这些朋友，到时候他也可以让他们帮忙啊。 　　也不是太难。 　　他哪里知道“无知才是福”，留着记忆一次次的转世投胎才是最苦的，而从小没吃过苦的他根本不知道穷人的日子有多难过，就他这种性子若是不改，改变命运那只是无稽之谈，再者，天官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你是去还债，不是去享福”，自然做好了杜绝他开外挂的可能，那时候他只是凡人一个，能不能离开自己出生的地方还是个问题，怎么找他爹娘帮忙？ 　　就算能找得到，那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还难说呢。 　　如果他不知道真心悔过和反省，那么等待他的只会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解决了刘沉香，剩下的就是三圣母和刘彦昌了，这两个人真没什么好说的，按照新天条上的内容，不会再有人费尽心思的分开他们两个，三圣母既然选择继续做神仙，再经历一遍天劫是肯定的，如果她道心够坚够稳，度过天劫自然不成问题，她的失败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现在她只是个普通的神仙，只有漫长的寿命和无病无痛的身体，法力全无，自然当不起华山圣母这个称号，现在的玉帝跟她可没亲戚关系，一点也不容情的按规矩剥夺了她的神职，现在三圣母……不，应该是刘婵只是一个没有地位的散仙而已。 　　刘婵听了天官的转述落差不是没有，但有刘彦昌在一旁温言安慰，表示会永远陪着她，保护她，她才感到稍稍安慰了一些，只要能和丈夫在一起，这个三圣母不当也罢。 　　这时候的刘婵是真心实意的这么想的，她现在还不明白没有了法术对他们夫妻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家有仙妻，貌美绝色，做丈夫的却只是个普通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靠买灯笼养家糊口，撇去那些大大小小的麻烦不提，天长日久，妻子永葆青春，丈夫却一日一日的衰老，人们会怎么想？ 　　不做改变，他们夫妻二人只怕会命运多舛，生活苦多甜少，一世凄苦悲凉，而两人的感情究竟能不能经得起考验也很难说。 　　刘彦昌安慰完三圣母，发现天官脚下聚起了祥云，竟然是要走的样子，他连忙道：“上仙，我呢？” 　　天官一愣，转头扫了他一眼，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不咸不淡的说道：“天帝没提。”然后就走了。 　　玉帝的确没提刘彦昌，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提他做什么？也许他认得几个字，读过一些书，在普通百姓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过要是想进入修炼一途，让天官来说那只能是个悲剧，刘彦昌没根骨，而他在刘家根本没看到任何刘彦昌已经开始修炼的迹象，没天赋又不努力，哎，不说了，别人家的事，他操什么闲心。 　　六七十年过后，李寄双亲过世，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也没了，杨戬和孙小沫再次来到这个世界接李寄和天天离开时，两人一路游玩路过华山，偶然间遇到了刘婵。 　　她站在刘彦昌的坟前，容貌仍然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但她的神态和气质却给孙小沫一种沧桑感，她看起来明明这么年轻，却像进入了迟暮之年的老人，身上毫无生气，空余一片空寂的悲凉。 　　刘婵再次见到孙小沫，除了开始的一愣，情绪竟然十分平静，她告诉孙小沫，她会去找沉香，哪怕踏遍千山万水也要找到正苦苦轮回的沉香，和他一起赎罪。 　　她当然后悔了，可她没脸说出后悔这两个字，更没脸提那个人的名字，从对方醒来，选择忘记她和沉香的时候，他们的兄妹之情就已经走到了头。 　　是她不知道真心，她真的知道后悔了，但后悔有什么用？失去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就连刘彦昌也死了，他们磕磕绊绊过了这么多年，从伉俪情深到渐渐无话可说，相敬如宾几十年，他最后留给她的也只有一句“错了”，便撒手人寰。 　　刘婵不想去想这两个字的意思，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也只有不断轮回转世的沉香，哪怕希望再渺茫，她也不会放弃。 　　这是报应，合该如此。 　　第72章 　　孙小沫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封神之战已经结束，结局和孙小沫知道的大相径庭，据说是因为东岳帝君的点拨，既帮助道门弟子了结了凡尘俗事的诸般因果，又保全了不少截阐两教许多弟子的性命，上封神榜的多是那些不听劝告又无师门约束的散仙。 　　截阐两教为偿还东岳帝君的人情，或主动，或奉师命接受了九幽神职，以助东岳帝君管理九幽地府，共镇六道轮回，所以东岳帝君才能短暂的离开九幽，到另外一个世界找自家徒弟。 　　那些在这场商周大战中死去的普通士兵灵魂升天，成为天庭天兵的一部分，其余存活下来两朝士兵再寿终正寝后可根据生平功过，在地府做阴兵鬼差。 　　因为昊天玉帝离开天庭历劫去了，所以天庭暂时由瑶池金母管理。 　　九幽充实，天庭成型，人间武王即位，至此，封神大战尘埃落定。 　　杨戬这边也顺顺利利的得到了姜氏、伯邑考身上的两个碎片，凤凰之心更加接近完整，而下一个承载着凤凰之心碎片的青阳氏转世仍然没有出现，目前来看，唯一值得杨戬烦恼的好像只有孙小沫身上怎么也熄灭不了的真火了。 　　孙小沫倒是想得开：“女娲娘娘说它会自己熄灭的。”她拍了拍红彤彤的脸颊，有些纳闷儿的样子，“除了热了一点，好像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坐在一个山头上，周围连成一片的山脉火焰旺盛，八百里地界寸草不生，地面滚烫如同烧红的铁板，杨戬站在云端亦是热的两颊生晕，鬓角微湿。 　　孙小沫抬头看着他，镇定的说道：“可能花的时间会比较长一些。” 　　杨戬十分无言。 　　他在想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回来之后他趁着女娲娘娘尚未离去，向她表达了要与孙小沫成婚的愿望，令他欣喜的是女娲娘娘竟然愿意以红绣球为他们两人主婚，杨戬自然求之不得。 　　整个过程孙小沫都羞羞答答的，全凭杨戬做主，只待她身上的火焰一消失，两个人就正式结为夫妻。 　　成婚当日该来的都来了，还有许多孙小沫没见过的新面孔，金灵圣母也带着碧云童儿过来了，不过碧云童儿还是怕杨戬的很，连带着也不肯接近孙小沫，见到和东海二太子说话的一名青年，高高兴兴的凑过去。 　　孙小沫有些印象，她听到敖宜叫这名青年姜九黎，据说是东伯侯姜桓楚的一员家将捡来的孩子，没参加封神之战，现在是个散仙。 　　要不是他在游历途中救了碧云童儿，恐怕碧云童儿就被那几个邪修杀人夺宝了。 　　还有一名英武不凡的年轻男子，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周武王了，他身边头发胡子雪白的老者正是姜子牙，现在孙小沫跟着杨戬也得叫他一声子牙师叔。 　　哪吒一家子掠过不提，黄天化已经是个高高大大的俊秀少年了，敖丙还是个五短身材的小孩子模样，没办法，龙族就是长得慢，看敖丙一脸郁闷的被黄天化抱着，孙小沫就觉得可乐。 　　小龙女和小白龙两只还不能化形，被一个身着华服的陌生男子带着，这名陌生男子身边还有个和敖丙差不多大的小孩，这两位据说是赤鬼国的国王和太子，是西海龙王的妹夫。 　　再然后就是关系更密切一些的神仙。 　　女娲娘娘、东岳帝君、东华帝君和西王母两口子，那两个兄弟明明总是你来我往的斗嘴，偏偏还要站在一处，不知多少人都在偷偷的看他们。 　　玉鼎真人、杨昭、杨莲也在。 　　总之这个婚礼因为举办的时机很巧，宾客中什么身份的几乎都有，最可怕的是这些人杨戬竟然都能叫得出名字，孙小沫突然发现杨戬认识的人还蛮多的，而且和大家的关系搞的也十分不错，尤其是与他一起参与过封神之战的人，提起他多是赞誉和敬佩。 　　孙小沫：我上上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 　　整个婚礼过程都很和谐很顺利，大家很体贴的没有过多的打扰这对新人——其实更多的人是没那个胆子，单阐教三代弟子而言，对自家杨师兄那是又喜欢又敬畏的，现在闹痛快了，回头被杨师兄逮到教训可就不痛快了。 　　杨戬很满意师弟们的识趣，决心以后要更加用心的督促他们学习上进。 　　等人都走光了，天也黑了，单独面对杨戬，孙小沫心里又是期待又是害羞又是慌乱又是害怕，总之复杂的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感觉，杨戬握着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安慰道： 　　“别怕，我会教你的。” 　　孙小沫脸更红了，低着头满面羞耻的想着，还不如不安慰。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内燃烧着火焰，全身都热了起来，杨戬越靠越近，孙小沫也越来越紧张，情不禁的捏紧了被当做挂饰坠在腰间的宝莲灯，她太过用力，稀里糊涂的，突然觉得拇指一疼，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杨戬停下，轻声问道：“怎么了？” 　　孙小沫不想在这时候扫兴，她怕一停下来自己就没勇气继续了，所以沉默的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脸蛋滚烫滚烫的在对方嘴唇上亲了一下，杨戬心头火热，揽着她的纤腰正要亲吻下去，暗室中亮光一闪，孙小沫腰间悬挂的宝莲灯竟然亮了，映得满室生辉，亮若白昼，一股浓郁的灵气以及一股馥郁的香气充盈了整个室内。 　　两人皆是满脸惊讶，宝莲灯恢复了正常的大小，灯芯散发的光芒耀眼不可直视，孙小沫连忙伸出大拇指看了一看，大拇指上有一滴流光溢彩的金色液体，与她灵体的灵力精华类似，却更加凝炼。 　　她轻轻拭去液体，拇指却是完好无损的，好像刚才的疼痛从没存在过一样。 　　“刚刚我觉得拇指被扎了一下，好疼。”孙小沫一脸不可思议，还从来没什么能伤害到她呢，刚刚的液体，暂且称之为“血”吧，反正她从没弄懂过自己的身体构造，宝莲灯吸收了她的血液，居然亮了。 　　杨戬从她手中轻轻的把宝莲灯夺过来放到一边，凑到孙小沫面前，深邃的眼睛定定的注视着她，罕见的带上了几分强势和压迫，微微一笑，低沉、徐缓地说道：“这样更好，我能更清楚的看着你。” 　　他真的有一副足以让耳朵怀孕的好嗓子。 　　孙小沫感觉自己热的都要烧起来了，如果她脑子没有因为杨戬醉人的迷人笑容以及诱惑暧昧的语言变成一团浆糊，她肯定能发现所谓“快要烧起来”，根本不是夸张的形容。 　　杨戬不知道有没有哪两位道侣的结合比他的波折更多，比他的还要惊险刺激、与众不同的，孙小沫身上已经熄灭的火焰呼啦一声，毫无预兆燃烧起来，这次的火焰来的异常凶猛，满室浓郁的灵气都成了助燃的干柴和火油，怒焰如龙，顷刻间烧着了整座房子，而宝莲灯的光芒连同那充沛的灵气和奇异的芳香霎时间消失了，杨戬望着火焰中央红彤彤的孙小沫，觉得灵气和香气什么的也许都被她吸收了，要不然怎么解释这烧的越来越猛、范围越来越大的火焰？ 　　这样下去一定会引发山火的，附近的生灵都会遭殃，孙小沫和杨戬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一前一后冲出被大火包围的房屋，孙小沫飞上高空，身后带着长长的烈焰尾巴，映着漫天的繁星的夜幕，看上去十分壮观。 　　孙小沫引起的大火不像她身上的真火那样难以扑灭，杨戬灭了神邸的大火，追着夜空那耀眼的火流星到了一处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孙小沫总算能停下来和杨戬商量，结果一落下，脚底立刻窜起了火焰，烧遍了四面八方的荒山，总算耗尽了身体里宝莲灯赋予的多余的灵力，但她好不容易熄灭的身体却再次燃烧起来。 　　这一次燃烧的火焰似乎比上次更加热烈，孙小沫整个人都是红彤彤的，她索性就在火里呆着，和杨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两两相望。 　　“对不起。”她一脸愧疚的说道。 　　都是因为吞了灯芯，十万年的法力果然不是说着玩的，她现在的情况大概等同于营养过剩/不消化，一刺激就冒火，可以想象得到，就算这次火焰消了下去，以后如果再被外力刺激到了，它还是会再一次燃烧起来。 　　直到灯芯被她彻底融合之前，这样的事情都不会少见。 　　孙小沫很内疚，出状况不要紧，但在洞房花烛那个夜出状况就很不人道了。 　　她望着一张俊脸竟然被汗水打湿的杨戬，发丝贴着嫣红的脸颊，少了几分清正自持，多了几分艳若桃李的好颜色，漆黑的眸子幽深的注视着她，不似平时温柔无害的包容与退让，隐隐有些危险。 　　杨戬勾着嘴角，不甚在意的把衣服扯开了一些，脸上的表情颇有深意的样子，他的笑容一点都不温柔，眼神也充满了不打算再忍耐下去的侵略性，显得坦荡又强势，颇有几分潇洒随行的样子，性感又有男人味。 　　孙小沫头皮发麻，卧槽这绝壁是受刺激了！ 　　她感觉杨戬接下来要干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不不不，不对，这个时代这么开放，也许惊的只有她，骇的也只有她而已。 　　杨戬深深地注视着她，问：“你知道双修的奥妙是什么吗？” 　　孙小沫突然特别希望火烧的大一点。 　　杨戬落下，站在熊熊烈火中，缓步朝孙小沫走过去，他的步履那样的坚定，孙小沫惊悚的看出了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汹汹，其实杨戬脾气真的很好，不过孙小沫觉得……男神真的暴躁了。 　　仰视着终于走到自己面前，但身上防御值绝佳的衣袍却终于走到了衣生尽头的杨戬。 　　孙小沫：“……”卧槽。 　　第73章 　　当了一千多年洁、身、自、好的单身仙，杨戬和孙小沫终于双双脱单破雏。 　　此时此刻孙小沫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她的心情，而杨戬只想和孙小沫分享。 　　孙小沫：“……” 　　当事情结束后她的丈夫体贴的把熄了火的她抱回家，温情脉脉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这对年轻男女的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贴近——才怪！ 　　后来她的确是被抱着回去的，温情脉脉就算了，色x还差不多，要说有什么感觉，总算不那么热了算不算？ 　　总算不那么热的意思就是还很热，所以能让她凉快下来的事情还得继续，不过要转移阵地。 　　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否定“温情”这种美好的说法用“色x”来形容转移阵地的过程中两人之间的气氛，夫妻么，很正常的对不对，没什么可羞耻的对不对？但是——她就是不！想！回！忆！ 　　她才不会承认双修什么的真的爽！翻！了！ 　　神仙的好处就在于，他们能把出于繁衍后代以及享乐而进行的行为所产生的快乐提升无数倍。 　　这一学术的话题到此为止，像“我男神每天都要帮我灭一次火”这么私人的话题也最好适可而止，孙小沫现在也是有家事的人了，最重要的问题不应该如何养家糊口么？ 　　杨戬：“……” 　　孙小沫态度严肃的说道：“我只想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东岳帝君：“……” 　　孙小沫捂着脸，老实承认：“男神夫君那么厉害神职那么的高大上，徒儿不好意思再做无业游仙。”她泪眼汪汪的看着东岳帝君，装可怜，“师父，给我个事情做吧。” 　　杨戬现在做的事情，有些类似于东岳帝君的座下第一执法官，天条的维护者，为了方便仍然称作司法天神。 　　天条并不单单指天庭的天规，而是一部分天道的文字表述形式，主要约束的对象是各类神仙、众道门子弟、修士以及凡间散步的妖族等等各族各类，而司法天神更是和天庭没什么关系，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仙人只受圣人（主要是东岳帝君）的约束，但天庭上的神仙若是有违背天条的，也可以交由司法天神处置。 　　所以杨戬的权利真的很大。 　　封神之战落幕，和杨戬成婚，收的弟子还在另外一个世界，除了每天晚上和男神夫君共同进步外，突然闲下来的孙小沫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漫长的人生正在变成自己最深恶痛绝的那种——无所事事、虚度光阴、死宅颓废，她连家务都不用做，想成为全职太太也没条件。 　　杨戬闲暇之余倒是会教她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见识渊博几乎无所不精，所擅长的东西也十分全面，他亲近人族，对人族的东西很感兴趣，况且他本来就是个天资聪慧的人，活了一千年懂得这些东西并不奇怪。 　　孙小沫就不一样了，她也活了一千年，但她的一千年多年的岁数大于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是在东海的海底度过的，和杨戬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的远。 　　把自己会的东西教给孙小沫，这个过程对他们两个而言都算是一种乐趣，他们的相处一点也不会无聊沉闷，就算在杨戬忙着公事的时候孙小沫也总能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或者去出门溜达，到处串串门。 　　无忧无虑，没有烦恼，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这样的日子才真是神仙日子。 　　“无所事事、虚度光阴、死宅颓废”什么的，当不得真，一直关注着徒儿生活的东岳帝君更不会相信——想让本君相信，先把那一脸傻兮兮的幸福表情收起来再说！ 　　东岳帝君有生以来第一次不想给自家徒弟好脸色看，问谁能理解帝君的心情，但凡单身的一直有意向找个道侣却找不到的神仙都明白。 　　孙小沫看着东岳帝君嫌弃的眼神，不好意思的乐呵呵傻笑：“师父，我是认真的。”虽然现在的生活很美好，但是，“我是个有追求的人。” 　　东岳帝君一脸“你以为我会信你”的不屑表情。 　　孙小沫一点都没被自家师父的打击质疑道，她是个心志坚定的人，她端正了态度，满脸认真：“我要努力追上男神夫君的脚步。” 　　东岳帝君越来越嫌弃她：“还不是为了二郎。” 　　“当然不是了！”孙小沫语气果断的否定道，“我本来就是个有追求的人，就算不能像男神夫君那么优秀，但至少让别人提起我的时候不是‘杨戬的道侣’，而是xxxx如意子——xxxx代指我未来的头衔。” 　　“……”东岳帝君拒绝和这个脑子里只有“男神夫君”的傻徒弟说话。 　　最后孙小沫成功的通过走师父的后门给自己谋了一份差事，九幽的神职都满了，东岳帝君实在想不到能安排自家徒弟去做什么，索性让孙小沫做他的代言人，主要负责人间这一块，捉鬼伏魔，惩恶扬善。 　　对凡人而言，人死如灯灭，死后到了地府再凭活着的时候的功过是非论福报刑罚，似乎有些晚，对活着的人来说也不够公平。有些人明知道生前作恶死后会到地狱里遭受刑罚，仍然一意孤行，不肯停手悔改，因为他们觉得：就算会遭报应，那也是死了以后的事情。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间有人间的法则，做神仙的不能以神力妄加干涉，沾染因果杀劫，封神大战的历史就会重演。 　　不能干涉，但是可以震慑。 　　有些人之所以不把死后下地狱放在心上，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地狱的可怕，自封神之后神仙会慢慢地淡出凡人的生活，时光的力量是强大的，岁月会逐渐洗掉人们心目中留下的有关神仙的痕迹，当仙人变成了一种遥远的不切实际的存在，其震慑力也会自然而然的减弱。 　　所以东岳帝君令孙小沫行走人间，以九幽东岳大帝之名捉鬼伏魔，惩恶扬善，提醒人们他的存在，令他们保持心中的敬畏。 　　人只有心怀敬畏，才不至于无法无天。 　　圣人一言既出，孙小沫立刻感觉到了神职加身，修为大涨，一件赤红的袍子整齐的穿在她的身上，左手伏魔卷轴，右手青锋重剑可号令十万阴兵，两名黑袍鬼使是为下属神官分立两侧。 　　孙小沫：“……”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句话，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无论之前她是什么想法，从神职加诸于身的那一刻，孙小沫就不再去想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好、会不会办砸这样的问题，放下了所有的顾虑和杂念，认真对待起属于她的责任和使命。 　　离开九幽后孙小沫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即将做的事情怎么那么像天师钟馗做的事情啊？ 　　她随便想想就把这个念头给抛开了，回到家里在书房找到了杨戬，她一脸沉稳的表情，淡定的敲了敲窗户以引起杨戬的注意，等杨戬抬起头来，她才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太得意的对他说道： 　　“我找到工作了。” 　　杨戬：“？” 　　孙小沫用平稳、淡然的语调，不疾不徐的把自己如何到自家师父那里讨要到差事的全过程说给了杨戬，她满不在乎的总结：“就是这样，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杨戬注视了她许久，默默地放下了笔，绕开书桌走到窗户旁边，他微微倾身，和孙小沫靠的极近，孙小沫站着没动，身体往后仰了一些，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你现在热不热？”杨戬没头没脑的问道。 　　孙小沫领会了他的意思，有些害羞的移开视线，嘟嘟囔囔的说道：“还好啊。”过了这么久，其实她已经不会再像刚开始那样稍稍一被刺激就全身着火，每天吸收的天地灵气和宝莲灯里的灵气相比微不足道，只会让她体温升高，离着火还差得远，不过那个啥实在是太舒服了，孙小沫贪图享受，杨戬好像也蛮喜欢的，两个人都是神仙和凡人不一样次数多了反而会好处多多，所以每天晚上都会来一次。 　　咳。 　　大白天的干嘛提这么害羞的事情。 　　杨戬眯着眼睛，抚着她比常人温度都要高的侧脸，轻轻地把她的头摆正，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不满：“帝君是不是妒忌我们？我们两个才新婚不久他就要你我分开，小沫，你真舍得。” 　　所谓行走人间，怎么能总呆在家里？ 　　他们两个一个是司法天神，一个要捉鬼降魔，一个要有固定的办公地点，否则怎么样手底下的人找到他？另外一个却要慢人间的到处走，不能驾云不能遁地，否则怎么体察人间，惩恶扬善？ 　　孙小沫没领会到杨戬的意思，她被“美色”所惑，暂时没去想杨戬话里的意思。 　　她最喜欢听他叫自己的名字，也十分喜欢“我们”这种说法，严肃正经的表情立刻绷不住，一脸傻笑：“你再说一遍。” 　　“好。”杨戬倒是不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隔着窗户把她抱了进来，让她在窗台上坐着，手绕到她的脑后，手指插入她的发间轻轻按下，在她一脸惊容未定的表情中亲吻上去，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嘴唇时，眼眸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神色，擦着她的面颊向她脸侧转移，手指在她耳垂上轻轻地碰了碰，温热的嘴唇却是落在了她耳垂以下的脖子上。 　　孙小沫全身都冒着热气，软哒哒的趴在杨戬身上起不起来。 　　杨戬搂着她温度越来越高的身体，冷静的指出事实：“你看，你这个样子根本离不开我，又要着火了。” 　　孙小沫：你使诈！qaq 　　男神微笑：不使诈哪里来的福利？ 　　第74章 　　解决新婚夫妇分隔两地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孙小沫作为东岳帝君亲指的伏魔天师，能凭青锋剑号令十万阴兵，从地府招只小鬼差使自然不成问题。 　　无论孙小沫在哪里落脚，派遣小鬼来灌江口给杨戬说一声，杨戬只要得空，随时能过去找孙小沫。 　　杨戬虽然是司法天神，但手下可供差遣调用的神官多得很，除了难以决断的问题大多数问题这些附属神官就能做决定，他只需要定期清查就够了。 　　所以尽管处在一个大权在握的位置，一般情况下他还是挺清闲的。 　　再者，对于日行万里的神仙而言，真的没必要为分离这种问题烦恼，除非是两人分别在不同的时空。 　　对于寿命漫长没有尽头的神仙而言，百年的时间也不过弹指一挥，孙小沫担心过的很多问题都没有发生，她和杨戬的感情问题，还有会不会厌烦如今正在做的事情，以及她的心境会不会和有些神仙一样，因为活的时间太长，经历的事情太多，看透了一切，所以内心再也难以有平静之外的一切感情。 　　索性这些都没发生，杨戬还是杨戬，孙小沫还是孙小沫，天天仍然那么蠢萌没有烦恼。 　　两百多年前孙小沫就和杨戬从另外一个世界接回了李寄，她把李寄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两三百年的时间足够她学会怎么做好一个师父应该做的事情。 　　而二十一年前凤凰之心再次有了反应，这预示着携带碎片的青阳氏转世出生了，杨戬和孙小沫分头找人，找了二十一年仍然没有结果，这二十年中夫妻二人聚少离多，但每次相聚都颇有些“小别胜新婚”的新鲜感觉。 　　区区二十年而已，这也算他们两个之间的小乐趣啦。 　　这一日，师徒两个进入了一座大山，两人在密林中走了不多久，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潺潺的流水声。 　　“有水源。”李寄脸上露出微微的喜色，转过头问孙小沫，“师父，我们到前面休息一下再走吧？” 　　“好。” 　　巴蜀到处都是大山，她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这地方的气息很纯净，想来是没什么妖邪作祟的，孙小沫刚刚去过蜀国，正要到巴国看一看。 　　听说巴地人性情豪放、率直，能歌善舞，他们擅长的巴渝舞是有名的战舞，舞风刚烈，音乐铿锵有力，他们的舞蹈如同战斗演练，听说武王伐纣时骁勇善战的巴人就立下过十分大的功劳。 　　另外巴族賨人擅长织布，家家户户的布匹都能自给自足。 　　据说他们的清酒也十分有名，冬酿夏熟，色清味重，为酒中上品，李寄好酒，听说了清酒的大名之后非要到巴国去尝一尝，孙小沫实在不知道自家徒弟到底怎么染上酒瘾的，难道凡是用剑的修士一定会成为“酒剑仙”吗？ 　　“师父，水里有个人！”李寄眼尖，看到了水中漂流的白衣人，她说完直接跳下河，河水最深的地方没到了她的脖子，李寄全然不在乎，把漂流到了河中央的白衣人给捞到了岸上来。 　　那白衣人竟然是醒着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动不了，李寄刚把他的头放好，垂下视线一看，这名男子修眉俊眼，倒是一副好相貌，只是一双眼睛盯着的部位却不是那么好看。 　　“啪——”的一声脆响，李寄一个巴掌把男人的脸打到了一边去。 　　孙小沫：“……” 　　李寄的身形相貌保持在最曼妙的十六七岁，她发育的好，身材随她师父，她身上的衣服本来就轻便，一沾水几乎变成了透明的，里面的抹胸看的清清楚楚，好身材显露无疑。 　　这名男子的视线，正对着李寄的胸部。 　　男子的脸被打的歪到了一边，视线和孙小沫相对，孙小沫没表情的看着他：“你活该。” 　　男子两边的脸颊都是红的，不过被李寄打的那边更红些，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忧郁和苦闷。 　　孙小沫沉默了片刻，掀起眼皮默然的望着两颊生晕眼神愤怒的李寄，咳嗽一声：“徒儿，这位道友好像被定住了，哪里都动不了。” 　　哪里都动不了的意思是，包括眼睛。 　　孙小沫拨正男子的脑袋，果然他的眼珠子动都没动过，直直的盯着李寄的胸部。 　　“啪——” 　　又一声清脆的把掌声，男子的脑袋再次被打的偏过去，孙小沫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水光。 　　李寄一脸尴尬的举着手，另一只手臂护着胸部，有些无措的看着被她连着打了两巴掌的男子，求救一般望着孙小沫。 　　孙小沫传音给她，让她先把自己弄干，然后安慰徒弟：“不要紧，怎么都是他占了便宜，挨这两巴掌不冤枉。” 　　李寄：“……” 　　孙小沫这样告诉李寄，顿时觉得又有了底气，她帮这名男子解开定身术，微笑道：“不用谢，再见。”说完她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李寄，直接飞走了。 　　男子：“……” 　　走了很远了，孙小沫突然想起来——哎，刚刚的不是姜九黎吗？算啦，反正也不熟。 　　孙小沫能看得出姜九黎除了脸色苍白一些没什么大碍，李寄却因为误会了对方，连着打了人家两巴掌心里过意不去，有些放心不下，觉得把对方一个人丢在那里不合适。 　　她刚想对孙小沫说打算回去看一看，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袭白衣的男子从空中落下，手中执剑，脸色苍白，神色却十分冰冷，只是在对上李寄的目光时，那苍白的脸颊竟然浮起了两抹红晕。 　　李寄：“……”你娇羞个什么劲儿！ 　　孙小沫看到他却是一脸见到熟人的样子，友好一笑：“哎呀，这不是道兄吗？你怎么也来了。” 　　姜九黎不敢看李寄，言简意赅的说道：“找人。”顿了下，他看着孙小沫问道，“孙天师是来此地捉鬼的吗？” 　　“没有啊。”孙小沫笑道，“这地方气息十分清正，应该没什么妖邪之物，我和徒儿随便看看，道兄要找什么人？若是说出来也许我还可以帮你留意留意。” 　　姜九黎缓缓地摇了摇头，大概是察觉到了李寄在看他，他脸颊上的红晕始终不消：“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一位使弓箭的人族男子，我落难之时他救过我一次，欠下因果，我感应到他最近会有一劫。” 　　孙小沫懂了，笑道：“原来如此，希望道兄早日找到恩人。” 　　这辈子要是都找不到，就得欠到下辈子了，对注重修行的修道之人来说这是最麻烦不过的事情，难怪他会这么卖力的找人，可惜孙小沫帮不上什么忙。 　　姜九黎只知道救他的年轻人一定是这附近某个村落的人，所以他一个挨着一个村子的找，眼前的这个村子他还没找过，所以也是要进去看一看的，正好和孙小沫他们同行。 　　孙小沫没意见，反正这也是暂时的，她们呆个一晚上就走了，而姜九黎还要继续找下去，很快他们就会分开，以后大概也不会有更深一步的交集。 　　李寄有些别扭，不过她不好意思说出来，说出来被师父打趣也罢了，难道她们还能禁止姜九黎进这个村子吗？ 　　巴族人的村落房屋是干栏式的，楼上住人，楼下养牲畜，离水源十分近。 　　现在天还亮着，村子里却很安静，一个人都看不到，不过他们几个远非凡人，当然知道在房屋里还有草垛后，有许多双眼睛正悄悄的看着他们，孙小沫正奇怪着，突然一阵震天的呼喝声响起，前后左右的遮挡物后接二连三的跳出许多人，他们穿着与中原地区风格迥异的服饰，脸上带着凶恶的面具，手中拿着戈矛武器，团团将三人围在正中。 　　孙小沫吃了一惊，不为别的，因为这些巴人闯出来的时候杨戬给她的净瓶竟然热了一些，他们要找的青阳氏转世竟然在这里！ 　　只是哪个人才是青阳氏的转世？ 　　孙小沫看着除了身形外衣着扮相几乎一模一样的汉子们纳闷儿不已，这一世的青阳氏竟然只是个普通人吗？ 　　村落里的巴人勇士们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他们分开一条道路，正前方一名穿着打扮格外不同的老者，拄着拐杖，伛偻着身躯走了过来，这是一个干瘦的人族老者，她身上有一股极淡的灵力，两百多年来孙小沫什么样的地方都取过，见过的人不计其数，所以她很容易推测出，这名老者一定是村落里的巫祝。 　　巫祝开口，口中讲的是当地的方言。 　　这世间的语言总能找到一些共同之处，孙小沫能听得懂，她用同样的语言回答巫祝的质问，周围的勇士们戴着面具，不过从他们的动作上不难看得出他们的意外与惊奇。 　　李寄和姜九黎听着孙小沫和巫祝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巫祝的眼神从严厉冰冷到放下戒备的缓和，她转头对身边的勇士吩咐了一句什么，众勇士纷纷放下指着孙小沫三人的戈矛，那得了巫祝吩咐的勇士冲着村落大声吆喝了几句，安静的村落像是渐渐地活了过来，紧闭的门窗纷纷打开，女人、老人、小孩从家里走出来，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村落里有了各式各样的人声，还有牲畜的叫声，质朴恬淡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有大胆的姑娘趴在栏杆上冲孙小沫他们招手，笑容甜美，孙小沫看到了，很自然的冲对方一笑，不过很快孙小沫就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众勇士中的一个取下面具，露出一张年轻、精神的脸，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和那姑娘大声答话，谈话的内容倒是孙小沫他们，这小伙子正在告诉心上人来的不是敌人，是来自中原的客人。 　　不管村民的反应，那位巫祝领着孙小沫往村子深处走去，姜九黎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村子正中央的山坡上有一座修的格外整齐牢固的大屋子，村子建筑密集，房屋挨着房屋，不过这座房子周围却留出了一片不小的空地，当孙小沫他们进入这一片空地时，周围也变得安静了一些，村落中热闹的人声与生活气息离他们远去，而巫祝身边的勇士也只剩下了一个。 　　房子旁边有一棵盘根错节的千年古木，冠盖如云，枝叶延伸的面积极大，可谓是遮天蔽日。 　　巴蜀之地气候温暖潮湿，这课大树底下凉风习习，空气清新怡人，间或有明亮的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漏下，所以并不显得光线昏暗，寻常人肉眼难见，孙小沫却能看到这棵大树底下如璀璨的星尘一样漂浮飞舞的灵力，整个村落的村民与花草树木等生灵都受着这棵成了精的古木的庇佑。 　　孙小沫对这棵大树格外有好感，如果不是一直用自己的灵力滋润着一方土地以及生灵，这棵大树早该得道，羽化登仙。 　　要知道妖族中最难见到的就是草木成精，直接成仙的更是闻所未闻，尤其是活了上百上千年的古树，它们无欲无求，心性单纯良善，许多都像眼前的这棵大树一样，即使开了灵智，也不愿意凭借自己的优势霸占周围的天地灵气，它们是最懂得分享的一个族类。 　　所以但凡有千年古木开了灵智的地方，往往都会成为灵秀福地，无论是人族、妖族还有修道者，有意或者无意的，总喜欢来这样的地方定居、修炼，遇到某些贪心不足的无良修士，杀鸡取卵，涸泽而渔，把灵气耗光了再离开去找下一个福地是常有的事情。 　　这样一来草木想要得道就更是难上加难。 　　注意到孙小沫的视线，巫祝停下了脚步，神色虔诚敬重的望着千年古木：“它是我们的圣树，世世代代保佑我族。”她用的不是巴人的语言，而是周朝的官话，李寄和姜九黎都能听得懂。 　　“但王却要毁了它。”巫祝神色悲伤，然而她的悲伤中又透着一种从容的宁静，她做好了接受命运的准备，没有任何的怨恨和不甘，有的只是誓死捍卫的虔诚和坚决。 　　孙小沫问她“王要毁了圣树”是怎么回事。 　　巫祝请他们落座，孙小沫发现跟着过来的那名勇士好像很熟悉巫祝的房子，他像是半个主人，在巫祝与他们坐下谈话的时候径自取下面具挂在墙上，面具后是一张年轻坚毅的面容，他气质清贵，眼神沉静，举手投足之间优雅有仪，远非这样的村落能够养出的人物。 　　孙小沫开始怀疑此人就是青阳氏转世。 　　不光她在观察这名男子，姜九黎也在观察，他眼眸中神色变化，露出了一点喜悦，莫非眼前的就是他要找的“恩人”了？联系巫祝口中的那句“王要毁了圣树”，以及姜九黎推测的恩人有劫难，孙小沫了然。 　　还真够巧的。 　　“凛，你下去吧。”在这名男子为他们送上茶水后，巫祝让对方离开，孙小沫他们三个都盯着这名男子看的行为引起了巫祝的注意，她特意打发走凛，因为是刻意做给孙小沫他们看的行为，因此用的是他们能够听懂的官话，凛听懂了，他点了点头，便从容有礼的退下。 　　杯子很粗糙，盛的是山泉水，泡的是一片绿油油的树叶，水中有少量的灵力，入口甘甜醇香，别有一番滋味。 　　巫祝等孙小沫喝了水，才不紧不慢的回答起她刚才的问题：“王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棵参天古树化作一名戴着凶神面具的勇士来刺杀他，王醒来后便下令砍伐全国境内的古树，王的卫士来过一次，被我们赶走了，下次他们会带着更多的士兵过来，你们最好明天一早就离开村子。” 　　入夜后，孙小沫召出一只小鬼，让它把消息带给杨戬。 　　巫祝已经睡下了，孙小沫独自来到了庭院里，树叶哗啦啦的响着，星星点点的灵力像萤火虫一样飞舞着，夜晚空气中充盈的灵气比白天更加丰沛，或许是因为巴人世世代代都守护者这棵圣树，使它免遭无良修士的掠夺，大树附近的小花小草竟然生出了精灵，这些看不见的小精灵一到了晚上就活跃起来，围着大树跑来跑去，更加努力的吸收着这棵千年古木分给它们的灵力精华。 　　孙小沫的出现并没有打扰到它们，有些仗着“凡人”看不见它们，调皮的爬到孙小沫的身上，然后炫耀一样冲同伴得意的挥动小手，还有一只小精灵倒挂在孙小沫脑袋上，对着她的眼睛做鬼脸，孙小沫假装没看到，由着它们调皮捣蛋。 　　一阵温柔的清风吹来，风中似乎含着絮絮低语，原本在孙小沫身上恶作剧的小精灵们像是听到了命令，停止了一切的恶作剧，慌慌张张的从她身上下来，四散开逃开各自躲了起来，然后悄悄地露出小脑袋偷看她。 　　看来它们已经知道了孙小沫并非看不到它们。 　　孙小沫的手放在树干上，用神识感应，一个温柔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现在能了。” 　　“太好了。”大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快乐，“巫祝的感应太弱了，我费了好大的劲儿还是没办法让她听明白我的话，你能不能帮我告诉她，让她不用保护我，那些人想砍就让他们砍吧，我活的时间够长了，可村子里还有许多小孩子，不能让大家为我陪葬。” 　　“你不如亲自告诉她，我可以帮你入梦。”孙小沫想了下，问道，“其实我可以把你们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灵气充沛，而且你们永远也不必担心有人会伤害你们。” 　　“不啦，谢谢你啊，你真是个好人。”它愉快的说道，“我还是一粒种子的时候就住在这里了，我答应了我的主人会永远守护此地，我不能离开，也不想离开。” 　　听到这样的回答孙小沫一点也不意外，她没有勉强，想救这棵大树又不是只有一个办法，她好奇的问道：“你的主人是谁？” 　　“我不知道啊。”它顿了一下，好像想起来了一点，“他不是人族，他除了脑袋和四肢外身体的其它地方都是透明的，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没有把我种在这里的时候，我们见过一名神族的男子，他叫主人……”这次大树想的时间格外长，或许是因为年代太久远，它那时候又太小，记忆大半模糊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再次想起来已经变得十分困难了。 　　孙小沫叫了它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听到有脚步声接近，正要松手撤回神识，大树忽然欢喜的说道：“我想起来啦，我想起来啦！他是这么叫主人的……”大树的声音和语气忽然变了，那是一个男声，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声音却笑意暖暖，透着喜悦： 　　神农。 　　它学的惟妙惟肖，连对方的语气和感情都学了个十成像，孙小沫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十分模糊的画面，天地悠悠的远古，两个面容模糊的人，即使相隔了千年甚至万年之久，那种彼此之间流淌的默契和笃厚的情谊也没有减少分毫。 　　孙小沫怔然不语，她没想到大树的主人竟然是神农，她被勾起了好奇心，和神农说话的那名神族男子究竟是谁？无论他是谁，他定然是神农的挚友。 　　脚步声近了，来人一定看到了孙小沫，这时候再回避也没了意义，孙小沫索性大大方方的转过身来。 　　对方穿着巴族人的服饰，看上去和村落里的巴族少女毫无两样，只是相貌气质更出众，那一身仙气藏都藏不住，进了村子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只是假装不知道，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主动来找她。 　　孙小沫静观其变，看着少女双手叠放在腹部，神色无谓中透着一丝紧张，她步履很慢、很稳，她看着孙小沫，在她面前六尺之外停下，她捏紧了拳头，神色略显沉重，语气平静的问道：“上仙是母后派来的吗？” 　　第75章 　　对方身上那显而易见的天庭仙人的气息，再加上“母后”这样的称呼，孙小沫想不知道她是谁都难。 　　自从昊天玉帝渡劫去之后，天庭的实际掌权人就换成了玉帝的妻子：瑶池金母。 　　瑶池金母有两个女儿，一个是龙吉公主，一个是玉卮公主。 　　龙吉公主大家都知道，正是红鸾星，而众人提到玉卮公主时用的却是另外一个称呼：织女。 　　据孙小沫所知，天庭对女仙管理一向十分严格，严禁女仙私下凡间，看织女这个反应，肯定是偷偷溜下来的。 　　一提起织女，孙小沫就控制不住的想到牛郎，她眼神微妙的看着织女，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是瑶池金母派下来的，玉卮公主，我真的只是路过，你放心，你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对瑶池金母多嘴的。” 　　织女得知对方不是母后派来捉拿自己的，不但没有放心，反而紧张害怕起来，后悔自己没搞清楚就自报了身份，听到孙小沫后半句保证，她稍稍放心。 　　孙小沫继续说道：“公主知道我是谁吗？” 　　织女迟疑的看着她。 　　孙小沫道：“我是谁不重要。” 　　织女：“……” 　　“重要的是我夫君是谁。”孙小沫深沉一笑，“你一定听说过司法天神，我就是他妻子。” 　　织女吃惊的看着她。 　　未免让对方觉得她在炫耀，孙小沫立刻正了正神色，端正了态度：“公主认得牛郎吗？” 　　织女：“？” 　　“牛郎是个人。”孙小沫严肃道，“我听说公主看上他了。” 　　织女红了脸，气愤道：“胡、胡说，我根本不认得什么牛郎。”她明白了孙小沫提起司法天神是什么意思了，杨戬她是知道的，她着急的为自己辩解，“我并未私配凡人，只是私自下凡，天条可没有不准神仙下凡这一条吧？” 　　“好像是没有。” 　　织女稍稍恢复了冷静，理直气壮道：“所以你不能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司法天神！” 　　孙小沫连连点头：“没错，我不能告诉司法天神，但我喜欢把人间游历的经过和我的夫君分享。” 　　织女：“……” 　　孙小沫不逗她了，笑道：“这么说，牛郎什么的一定是旁人胡说八道的，公主无论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都不会与人族结合了？” 　　“我、我……”织女露出为难的神色。 　　孙小沫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公主，清源妙道真君成为司法天神的那天开始，就重新向个各界释读过了天条，没有人会阻止你寻找伴侣，三界之内的道侣难道还少吗？万事万物都有它的规则和道法，最重要的一条顺应自然，仙与凡，人与鬼，仙与鬼，本非自然，如果想要在一起，怎么能不付出努力和代价？” 　　她和织女没交情，换了一个人她根本不会多管闲事的去提醒对方，但龙吉公主在封神之战时助周军良多，和众人交情不错，结果却在对战中被截教弟子误杀，上了封神台，因为这件事两教弟子对龙吉公主都十分过意不去，和龙吉公主有关的事情众人都比较上心。 　　孙小沫知道龙吉和织女姐妹两个关系好，如果杨戬在这里，一定不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对织女的事情不闻不问。 　　她只是在做杨戬会做的事情而已。 　　织女一脸烦恼：“夫人说的我都明白。”她望着孙小沫，咬着下唇很是犹豫，“我说出来你可能会笑话我，其实我想做个凡人。” 　　“有理想总是好的。”孙小沫理解的说道，“很多凡人也想做神仙。” 　　织女：“……” 　　孙小沫笑了，她当然明白织女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她一定在想，神族和人族那有可比性吗？神仙比凡人高大上多了，凡人想成仙大家都理解，但神仙想做凡人那就是自降身份，神仙高高在上，凡人如浮游蝼蚁。 　　织女也许没这么想，但她一定有类似的想法。 　　不光她有，很多神仙都有，所以他们到了一定的境界后就再难进步，所以他们永远成不了像女娲娘娘、东岳帝君、三清道祖这样的圣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最简单粗暴最为大众所知的意思是：老天不仁慈，把万物当成狗来践踏。:) 　　实际上它的意思是天地对待万物，就像对待刍狗一样一视同仁。 　　圣人之下，无论神、人还是妖，都是一样的。 　　孙小沫没打算向她解释这些，织女说想要做凡人的时候孙小沫是真的惊讶，不过根深蒂固的思维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改变的，就算她说了织女也未必能够领会。 　　“然后呢？”她提醒愣住的织女，让她继续说下去。 　　织女大概很想找个人说一说她内心的想法，她姑且信了孙小沫是真的不觉得她的想法可笑不可理喻，第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就变得容易起来了，她神色越来越坦然自如： 　　“我生来就是神仙，比那些从头开始努力的仙人起点都要高，我没觉得好，也没觉得不好，我在天庭里呆了几千年，和我同一时期诞生的仙人都修炼到了更高的境界，我还是老样子。我没姐姐能干，又对道法追求提不起兴趣……”织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她好像完全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孙小沫心想，终于找到一个比以前的她还废柴又不上进的人了。 　　“我每日无所事事，最喜欢听仙鹤讲从人间带来的故事，我活了这么多年做的最胆大的一件事就是瞒着母后偷偷的溜到了人间。”织女快活起来，“我在这里两年母后都没发现我不见了，人的生活清贫又忙碌，还有许多的不如意，我却觉得很开心。”她眼睛明亮，“我织的布是远近村落中最好的，我身上的衣服也是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不会织布的孙小沫很给面子的赞道：“了不起。” 　　织女得到了同为仙人的孙小沫的肯定，比被部族中的人赞誉还高兴，她感激的看着孙小沫，片刻后，笑容却冷淡下来。 　　她终于回到了现实。 　　“母后绝对不会允许我放弃神仙的身份，做一个普通的人族。”她绞着手指，“她会把我抓回去，像对待姐姐那样，将我贬到像凤凰山那样的地方关起来……” 　　龙吉公主在封神之战之前因思凡被贬到凤凰山青鸾斗阙不是什么秘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但她后来却无奈嫁给了什么都不如自己的洪锦为妻，洪锦原是商将，法力寻常却自视甚高，是龙吉公主的手下败将，若不是月老插手他早就死于龙吉公主之手，哪里还能把龙吉公主这样的人物给娶到手。 　　不说黄天化这个直脾气了，就连雷震子这个老实的都十分瞧不上洪锦，为龙吉公主感到可惜，连带着也对牵线的月老十分不满，明言他们一众兄弟的姻缘不要月老操心。 　　孙小沫十分同情的看着她，有一个掌控欲强、权利大、地位也高的母亲对儿女来说未必是什么幸运的事情，昊天玉帝在的时候其实还好，昊天玉帝一去历劫，整个天庭的风向立刻变了，从前对女仙的管教就够严格，现在更是严上加严。 　　要孙小沫来说，你严厉就严厉了，偏偏还搞什么性别歧视，只对女仙严格，对男仙却很宽松。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听说天规变严格是在云华夫人那件事之后，昊天玉帝和瑶池金母是怕天庭也有女仙思凡被打脸，严格约束自然没问题，但是做到瑶池金母的份上，算是矫枉过正了吧？ 　　有句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还有句话叫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这样的管理制度真没问题吗？总之，希望昊天玉帝回来的时候别被老婆整的太心塞。 　　“这件事我帮不了公主。”孙小沫无奈的说道，“毕竟公主没触犯天条，还轮不到司法天神来管。” 　　织女一愣，眼睛刷的一下亮起来了：“我明白了！”她满脸欣喜和感激，“多谢夫人提醒。” 　　孙小沫：“？？”啥。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织女用和大树一模一样的语气说道，“夫人真是一个好人。” 　　孙小沫：“等——” 　　织女道：“夜深了，我回去休息了，夫人也早些歇息吧。”然后她果断的走了。 　　孙小沫：“……一等。”=o= 　　你到底明白什么了？为什么有种不小心把人给教坏了的感觉？ 　　孙小沫：公主，你回来呀~我们好好谈谈~~~~ 　　有人在身后“嗤”的轻笑一声，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衣领中，一具熟悉的身体自她背后贴了上来，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从她的手臂下面穿过去，交叉着紧紧地环绕着她的身体，右手的手掌贴着她胸部左侧的肋骨，另外一只手掌则贴着她腰腹靠右的一侧，掌心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衣服传递过来，烫的她衣服下的肌肤灼烧起来。 　　耳垂被含住，轻轻的咬了一下，舌尖一舔，毫无遗漏的濡湿了被包裹的肌肤。 　　孙小沫没骨气的软了，软趴趴的靠在对方的怀里。 　　杨戬语气自信，脸上必然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用故作淡然的口吻说道：“嗯，果然想我了，这么黏人。” 　　孙小沫：“……” 　　杨戬放在她腰部的那只手十分有技巧的捏了下，于是很有骨气的准备站起来的孙小沫又软了，他笑道：“你就这么看不得我闲着，非要给我找点事情做吗，嗯？” 　　最后一声又低又沉，带着一丝仿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沙哑柔和，如情人之间的呢喃，性感又暧昧，好听的不得了。 　　拜孙小沫所赐，杨戬很早以前就学会了用嗓音来攻陷她的新技能——技能满级。 　　盯着孙小沫的耳朵和侧脸，杨戬满意的笑了，促狭的提醒孙小沫：“红了。” 　　孙小沫掀桌，我知道红了，能不能别每次都提醒我！她泪流满面，嘤嘤道：“不跟你玩了，每次都欺负我，智商高了不起，情商高了不起，技能满级了不起啊？有本事你和我比体重啊！”qaq 　　杨戬：“……” 　　杨戬忽然把孙小沫抱了起来，然后朝旁边挪了一步。 　　孙小沫：“？” 　　杨戬朝地上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的望着孙小沫，孙小沫狐疑的低下头，地面上有一双一寸深的脚印，就在杨戬刚刚站过的地方，而她站过的地方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孙小沫：“……” 　　杨戬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低声笑个不停，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跃到了高高的树干上坐着。 　　只听底下传来“吱呀”一声开门的响动，夹着拐杖敲在地面造成的奇特足音到了树下，正是日间接待他们的老巫祝，她在下面转了一圈，没发觉什么不对，便又回去了。 　　片刻之后，一名白衣男子出现在树下。 　　杨戬挑了挑眉，询问的看向孙小沫，孙小沫拉着他的手在他掌心里写了一个名字：姜九黎。 　　两人不出声，低着头继续看。 　　姜九黎对着大树站了许久，举着手臂轻轻的在树干上抚摸着，他的动作轻柔、徐缓，尽管从他们两个的位置看不到姜九黎此刻的表情，不过却能让人从这名男子身上感受到一种罕见的温柔和暖意。 　　他收回手，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不过他没有回房间，而是离开了村子往西南方向去了。 　　姜九黎才刚走，李寄又从房间里走出来，马不停蹄的跟着姜九黎往西南去。 　　孙小沫：“……”今天什么日子，大家大半夜的都不好好在卧室呆着怎么一个个的都跑出来溜圈儿。 　　“姜九黎这个人怎么样啊？”孙小沫不放心的问杨戬，苦着脸说道，“你说李寄不会看上他了吧？” 　　杨戬想了半天：“当年纣王因为费后要杀姜后和东伯侯时，正是此人从屠刀下把东伯侯救走，据说是为了代替父亲报恩，之后就不知去向，不过东海二太子敖宜一直和他有来往，对此人评价很高。”杨戬微微蹙起眉头，“此人性情孤僻冷傲，喜欢独来独往，我从未和他打过交道，不清楚他的为人。” 　　“他父亲呢？” 　　“他父亲在天庭为将，不过他们父子关系并不亲密。” 　　孙小沫惊奇的看着他：“你连人家父子关系怎么样都知道啊？” 　　杨戬笑而不语，孙小沫不屑道：“还搞神秘，反正我也不感兴趣。”她摸着大树，和它神识连接，问它姜九黎刚刚有没有说什么，大树奇怪的说道，“没有啊，就摸了摸我，对我笑了下。”它感叹道，“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呀，可惜他只笑了一下下，马上就变得冷冰冰的了，好可怕的。” 　　“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冰山脸么。”孙小沫吐槽，接着开始被打断的话题，“既然你不愿意转意到别的地方去，我可以把你收录到伏魔卷轴中，这样一来只要遇到危险，你就能连同本体一起藏到卷轴中去，危险消失的时候你仍然可以回到远处，不过这意味着从此以后你要听从我的命令和差遣。” 　　“我不会勉强你做什么，你仍然留在这里，做我的眼睛，帮我镇守此地，我给你诛杀邪祟恶鬼的权利和力量，若是解决不了的再告诉我，我亲自过来解决。” 　　她的手抚着树干，一双眼睛专注而认真，气度镇定从容，当她承诺赋予千年古木权利和力量，令它诛杀邪祟恶鬼时，满身令人心悸的肃杀与威严。 　　孙小沫的伏魔卷轴中有许多被收服的妖兽鬼怪，她的“眼睛”早已遍布各地，这样的事情她自然不是第一次做，可杨戬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他有些挪不开眼睛。 　　大树想了想，不用被砍掉是很好的，而且它本来就是要守护这个地方的，如果有正当的权利和更强大的力量当然最好了：“我答应你，我愿意留在这里，做你的眼睛。” 　　“现在天快亮了，等明天晚上我再把你收录到卷轴里。”孙小沫解决了一桩麻烦，得到了一个助手，一抬头就见杨戬贴上来，不由分说的把她压在身后的树干上。 　　孙小沫正经脸：“天快亮了！” 　　杨戬微微笑了笑，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的跳动剧烈有力，节奏比平时快了许多，孙小沫凝视着他一双黝黑发亮的眼眸，不知为什么有些触动，闭上眼睛，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会心一笑，柔声道：“我们下去吧。” 　　杨戬哪里能满足，抱着她缠绵了许久，等到寂静的村子开始有了人声，这才心满意足的停下。 　　“我不方便现身，变成东西你带在身上。” 　　孙小沫正要问他打算变成什么，杨戬消失了，她腰间紧了紧，低头一看，一条长长的丝绦在她腰带外面缠绕了两圈，然后打了个漂亮的结松松的垂下。 　　孙小沫：“……” 　　第76章 　　孙小沫已经不知道吐槽什么才好了，她面颊绯红的从树上下来，总觉得被这条丝绦缠绕的部位火烧火燎的热，丝绦轻轻地飘动，缠在她的手指上，孙小沫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笑的太傻。 　　她回到房间躺下，过了一会儿听到李寄的房间先有动静传来，然后姜九黎也回来了。 　　孙小沫从床上坐起来，正要去找李寄，想了想，低头对缠绕在手指上的丝绦说道：“我现在过去会不会很尴尬？李寄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虽然是她的师父，却不应该干涉太多。” 　　丝绦赞同的缠的更紧了。 　　孙小沫了悟道：“我应该等着她来找我，如果她不来就说明问题不大，她能解决。”她坐回去，安静了一会儿，按耐不下内心的好奇，忍不住问道，“李寄真的喜欢姜九黎啊？” 　　丝绦缠在她的手腕上，末端轻轻地摩擦着她的皮肤。 　　孙小沫不懂了：“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的意思啊？” 　　丝绦盘旋着往她袖子里伸进去。 　　孙小沫：“……”节操呢？ 　　“小两口”闹了一会儿，李寄就来敲门了：“师父，你起了吗？” 　　孙小沫整理了下衣服，神色收敛，打开门把李寄拉进来：“徒儿，我们今天暂时不能离开，为师昨晚出去和圣树交流了一下，今晚夜深人静之时就把它收录到卷轴中，我怕巫祝请我们离开，你想个办法。” 　　“师父，你不是有个龟甲吗？”李寄盯着孙小沫的脸，眼神有些微妙。 　　孙小沫在乾坤袋里翻了翻，拿出一个龟甲：“这个吗？”这不知古代哪个大巫用过的龟甲，占卜很准，就算以神仙的眼光来看也是好东西，目前是孙小沫的收藏品之一。 　　“巴族人信奉占卜，好的龟甲难得，师父把它送给巫祝，请她为圣树再占一卦，到时候就算师父不提，巫祝也一定会客客气气的把师父留下的。”李寄语气自信笃定，好似成竹在胸。 　　孙小沫总觉得她一定知道点什么，说不定和昨天晚上她偷偷跟着姜九黎出去有关，居然还和自己故弄玄虚，孙小沫有些淡淡的忧伤，不知不觉徒儿就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不像以前那样和师父无话不谈。 　　算了，小秘密就小秘密了，什么都说破反而没意思，这就叫生活的乐趣。 　　想开了的孙小沫重新高兴起来，满脸欣慰的看着个子快有自己高的亲传徒弟，不愧是她的得意弟子，论修为、论才智计谋，还有风仪气度，皆是同期修士中的佼佼者。 　　真是相当的有范儿，魅力无双，姜九黎算啥，脸长的好看了不起？孤僻冷漠的没朋友，论情商和社交手腕肯定比不上李寄，说不定他正在暗搓搓的自愧不如外加仰慕暗恋李寄呢！ 　　这么一想孙小沫放心了，无论如何李寄肯定不会像不知世事的小姑娘那样被小白脸骗的。 　　见到巫祝之后，孙小沫听从李寄的建议，若无其事的和巫祝谈论起占卜推演方面的学问。 　　像她这样的修为卜卦其实已经用不着工具了，但运用工具来卜卦也是十分有趣的一件事，周文王正是这方面的高手，他毕生的研究著作杨戬都收藏有，保证没人比他收藏的更完整，孙小沫偶尔听杨戬谈论这些，仅是记住的那些再转述给巫祝也足够引起巫祝的兴趣了。 　　果然如李寄所言，巫祝得了龟甲之后喜不自胜，对孙小沫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发自内心的热情起来，之后她为圣树卜了一卦，卦象显示虽有波折劫难，不过总能逢凶化吉，巫祝大喜，诚邀孙小沫师徒在村落中多留几日。 　　至于姜九黎，第二天就告辞离开了。 　　孙小沫奇怪：“他不是算出救命恩人有劫难，为什么现在离开？” 　　李寄说了实话：“师父，我昨晚跟着他出去了。” 　　孙小沫心道：来了来了，要说了！她镇定的看着李寄，就好像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疑惑望着李寄：“是吗？” 　　李寄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师父，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真君来了对吗？”她盯着孙小沫，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能看得出来，每次真君来过，师父就会高兴好久。”李寄研究着孙小沫的神态的细微变化，若有所思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师父除了心情会变好外，整个人看起来，嗯……”她想不到合适的形容，微微蹙起眉头，纯洁的眼睛里满满的好奇和疑惑，“很香甜。” 　　她眉头皱的更紧了，似乎觉得这样的形容很奇怪，不过还真的挺合适的。 　　孙小沫抓着丝绦，无意识的用力扯紧了，她默默地扭过头，耳朵和脸一点点的变红——被未经人事的纯洁徒儿发现了某些事情，让她这个当师父的老脸往哪儿放啊。 　　杨戬想的和孙小沫完全不同，他觉得是时候让李寄离开孙小沫单独历练去了，多了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这当然不是吃味，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只是觉得夫妻之间的亲密让旁人看到听到或者感觉到了不大合适，这种事情是不能和任何人分享的。 　　“师父？”李寄叫了好几声才把孙小沫的魂给叫回来，孙小沫做出一副“我有认真听”的表情，“你跟着他出去做什么了？” 　　李寄的注意力回到正事上，她并不是好奇心重的人，自家师父的事情她都知道，不过从未深入思考过，一是觉得没意思，二是她真的还没开窍，她告诉孙小沫：“我跟着他到了王宫，发现他要刺杀巴王，我把他拦下来了，不过巴王被剑气所伤，昏迷不醒，活不了多久的。虽然巴王暂时没死，不过我觉得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化解了凛的劫难，所以才会放心的离开。” 　　孙小沫听完却皱起了眉头：“修道者妄伤凡人是大忌，他找凛是为了偿还因果，对凡人开杀戒也是大因果，这不是拆东墙补西墙么，他怎么想的？” 　　李寄说道：“此人性情古怪，不能以常理度之，他似乎对问道求仙执念不大，做事全凭个人喜恶，行事狠辣，颇有几分邪性，不过心性不算坏，师父不用想的太复杂，我觉得他只是为报恩而已。” 　　李寄评论姜九黎的时候眼神很平静，没有不寻常的感情，她对待姜九黎的态度就像对待其他萍水相逢之人一般，没有偏见，也没有另眼相待，这样孙小沫松了口气之余不免有几分叹息，李寄这个心态保持下去，一定会有大造化的。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这个女孩不是池中之物，事实证明果然如此，两百多年的时间她越来越成熟稳重，但心志仍然坚定如初，从未有任何事情能令她动摇过。 　　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下午孙小沫找借口在村落里走动，想带杨戬去看一看凛，村民十分淳朴真诚，孙小沫是巫祝亲自接待的客人，就是整个村子的客人，而孙小沫会讲巴族人的语言这一点更是令众人心生好感，一路走来不少热情洋溢的村民请她到家里歇一歇脚，用家中最好的食物、酿造的清酒来招待她，孙小沫怀中的礼物都堆满了，但村民热情不减，孙小沫招架不住，找了个机会连忙钻进了一条幽静狭窄的小道上，把礼物一股脑的塞到乾坤袋里。 　　腰身上的丝绦自动解开，从孙小沫身上脱落。 　　杨戬化作人形，手掌慢慢摊开，一颗晶莹剔透色泽美丽的红色石头散发着莹莹微光，静静的悬浮在他的手掌上方，杨戬抬起头，望着小路前方，沉声道：“就在前面。” 　　他合上手掌，把凤凰之心紧紧握住，变作一只小巧玲珑的相思鸟，绕着孙小沫脑袋飞了一圈，引着她往前走。 　　过了这条长长的小路，忽然又有了人声，有一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众人吵吵嚷嚷的聚集在门外，凛在，织女也在，相思鸟扑楞着翅膀飞回来，绕到孙小沫的脖子后面，圆滚滚、热乎乎的小身体落在她的衣领中。 　　孙小沫听到杨戬的声音从脖子后面传入耳中：“这地方没有相思鸟，他们见到了一定会怀疑的，我先躲在这里，小沫，你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孙小沫：“……” 　　她表情麻木的走过去，大伙好像遇到了麻烦事，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焦急的神色，没有人注意从后面走过来的孙小沫，杨戬轻声道：“就是他。” 　　孙小沫往凛那边看了一眼。 　　她分神听着众人的谈话，好像是有好几个人出门一直没回来，更具体的就没有了，因为大部分人都在担心没回来的几个人出事了，一名红着眼睛的少女忽然推了织女一把，大声说道： 　　“都是你！我已经告诉大家不能相信那两个陌生人，你偏不听，偏要去信他们，哥哥如果出了事，我恨死你！” 　　她擦了擦眼泪，一脸倔强转过身，推开众人，嘴上说道，“我不管，我要去找哥哥！”大家哪里能让她一个人去，连忙拉住她好言相劝，一名妇人劝道，“阿良，你冷静些，他们还抬着一个人呢，路上说不定遇到什么事给耽搁了，再等等，再等等啊，要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还不回来，我们就告诉巫师，请大家伙帮忙一起进山找。” 　　阿青哭道：“一大早就去了，不是说就在大山山脚下吗？抬着两个人也早该回来了，肯定出事了，你们能等，我等不了，阿爹阿娘都去了，我和哥哥相依为命，要是哥哥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第77章 　　孙小沫总算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以及织女的解释中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前些天村里有位谭大叔到山里采药，和妻子说好了最迟三天就会来了，结果第三天——也就是这天早上，有一对陌生的夫妇来村里给谭大婶报信，说她丈夫跌到了山沟沟里，摔折了腿。 　　谭大叔采药的地方就是巴蜀两国交接处的大巴山神农峰，离村子不算远，走路最多一个时辰就到了。 　　谭大婶听说丈夫摔折了腿没办法回来，急急忙忙的跑去叫她的娘家兄弟帮忙，又招呼上左邻右舍另外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本来没叫阿象的，当时织女就在谭大婶家里，所以也帮着谭大婶一起找人，阿象看到忙忙碌碌的织女就问她出了什么事，从织女那里听说事情的经过后，便主动提出帮忙。 　　阿象对织女的殷勤可把阿良给惹的不痛快了，以两个陌生人的话不可信为由，说什么也不肯让自家哥哥进山，可惜反对无效，还被几个大人批评不懂事，阿良的哥哥和另外三位青壮年没继续耽搁下去，进山找人去了。 　　本来他们应该在中午回来的，结果这都下午了出去的人还没影，大家难免着急，于是这位阿良姑娘就跑到了凛的家里找他商量，结果却看到也在凛家里的织女。 　　阿良妒火中烧，这就闹了起来。 　　谁知道阿良对凛有意，大概是同为外来户、又是邻居的关系，凛对村里的姑娘们始终保持着距离，却和织女走的很近，听说有求娶的意思，可惜织女的心思都用在了织各种布匹上了，村里有许多小伙子都对她表达过追求之意，不过都被她拒绝了。 　　大家不知道织女的身份，以为她拒绝小伙子们是看上了凛，村民一致认为凛和织女郎才女貌，十分般配，问题是阿良不这么认为，谁要敢当着她的面提凛和织女般配，她就能啜对方一脸口水。 　　孙小沫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织女和凛，突然明白了织女那天对她说的“我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杨戬为什么说自己看不得他闲着给他找事做，她一脸“卧槽”的表情。 　　织女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我决定答应阿凛的求婚，夫人，你可以告诉真君了。” 　　告诉真君的意思就是把她触犯天条的事情告诉杨戬，孙小沫很清楚她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做神仙，还是做凡人”，拥有这种选择权利的只有不曾触犯天条的神仙，如果在给了你选择的情况下你还是私自与凡人结合，那么就会被强行抽去仙骨、毁去灵根，然后再贬落凡间。 　　那可是很疼的。 　　妹子你何必这么想不开，真的会疼死的！ 　　凛就站在织女旁边，织女的话没有避着他，他都听到了，看来织女什么都告诉他了……说你们没奸情谁信！ 　　孙小沫敢打赌织女肯定避重就轻，隐瞒了她被抽走仙骨会有多痛这件事。 　　“师父。”李寄的传音在耳边响起，“你在哪里？我遇到麻烦了。” 　　“你在哪里？”孙小沫立刻问道。 　　“村子西南，最高峰半山腰上的箭竹林……” 　　她的传音被打断，孙小沫趁着众人不注意，遁地离开了村子，一出村立刻往西南方向飞去，路上不停的给李寄传音但都没有收到回应，她身上藏着的相思鸟飞出来，扑楞着翅膀化作人形。 　　杨戬不言语，揽住她的腰身带着她前行，两人的飞行的速度立即增加了数倍不止，很快便到了这一代山脉的最高峰，找到了半山腰上的箭竹林。 　　箭竹林浩如烟海，竹叶连成一片，剑气冲霄，竹海内传出野兽发出的巨大吼声，整片箭竹林疯狂摇曳着，被削断的竹子以及被气劲震的乱飞的竹叶化作了最锋利的武器，周围散落着不少生灵惨不忍睹的尸体。 　　他们看到了竹海中的李寄，攻击她的对手是一个外形似人非人，衣着破烂，两只手巨大利爪的怪物，咆哮声就是它发出来的，而在两里之外的地方，有一个李寄设下的结界，结界中躲着五名人族男子，结界外有一只庞大的蚱蜢正试图破坏结界，结界上已经生出了裂缝，孙小沫和杨戬再来的晚一点，这五个人真的就要成为大蚱蜢的腹中餐了。 　　杨戬和孙小沫分头行事，一个去救人，另外一个去帮李寄。 　　李寄对付的怪物凶悍无比，孙小沫不能降服，对方身上的戾气与煞气更是肉眼可见，不知残害过多少生灵，孙小沫便不再犹豫，放手将其斩杀，这边战斗结束时杨戬那边问题也解决了，孙小沫立刻变身伏魔天师，左手伏魔卷轴，右手青锋剑，面容狰狞的和巴族勇士所戴的凶神面具极为相似。 　　而那两名鬼使也在她变身的同时出现在她身后。 　　孙小沫丢下李寄，一溜烟的跑过去，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声音仿佛有数十人同时发出一般，诡谲可怖，也威严万分，震慑着人心。 　　只听她用巴族人的言语对被她吓呆了的五个人族男子说道： 　　“吾乃九幽东岳大帝座下伏魔天师，如意君，奉东岳大帝之命行走人间，捉鬼除邪，惩恶扬善，尔等可有冤屈申诉？” 　　杨戬：“……” 　　李寄&鬼使x2：“……”已经习惯了。 　　什么冤屈不冤屈的，这五个人早在孙小沫出来的时候就被吓软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压根不敢抬头直视孙小沫的尊容，脑子混混沌沌都是恐惧和敬畏，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孙小沫：“看来是没有了，童儿，我们走。” 　　她给杨戬使了个眼色。 　　杨戬：“……” 　　离开这五名可怜的巴族汉子的视线范围后，孙小沫恢复了正常，两名鬼使也随之消失，孙小沫十分平静淡然的问表情复杂的杨戬：“你是不是觉得刚刚我特别傻？” 　　杨戬决定说实话：“嗯。” 　　孙小沫：“……”以后各自飞吧。 　　孙小沫生了十秒钟的气后决定大度的原谅杨戬，反正脸上戴着面具，声音也变了，谁知道她是谁啊。 　　刚开始做这种捉鬼除魔的事情她都是避开人，就算避不开她也是速战速决后马上离开，后来她发现一个问题，百姓不知道真正帮助他们的是谁，民间许多神棍骗子借这个机会冒名顶替，东岳帝君吩咐的以他和九幽之名震慑人间的效果根本没达到，孙小沫认真反思了一下之后，她决定向专业人士——神棍以及骗子学习。 　　当然不是学习他们怎么骗人了，她可是货真价实的伏魔天师，只是学学他们的台词而已——浅显易懂，但百姓很吃这一套。 　　刚开始孙小沫特别不好意思，但脸皮都是练出来的，两百多年了她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刚刚那个刷存在感的好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 　　就算被男神夫君笑话……她也要做。 　　李寄救下的那几名汉子正是村落里采药跌伤腿的谭大叔以及去找他的阿象等人，孙小沫去找凛的时候，李寄就在各处巡视。 　　因为这地方气息相当纯净，一般来说不会有妖邪作乱，所以孙小沫也就不打算和平常一样把这附近的村落全都走一遭，而是让李寄到处巡视一遍，没什么情况她们就能离开巴蜀，去别的国家了。 　　李寄看到村子里的四个汉子抬着谭大叔往回走的时候，没在意，然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李寄还没往别的地方去呢，这五个人就被一阵怪异的绿风给卷走了。 　　她连忙追上去，发现这阵绿风是一只大蚱蜢精搞的鬼，这只大蚱蜢把掳来的几个人献给他们刚刚看到的怪物——据说一种名为傲因喜食人脑的上古凶兽，李寄到的时候傲因的长舌头正刺向一名年轻人的脑袋，人都要死了李寄也没办法静观其变，提剑直接上，同时给孙小沫传音。 　　她一个打俩，还要保护五个人，捉襟见肘，不搬救兵不行。 　　孙小沫奇怪：“这地方有两个害人的怪物，傲因身上戾气那么重，害过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了，为什么附近完全没有染上血腥气？” 　　“蚱蜢精没有害过人。”杨戬说出了自己的发现，“我本来想放它一条生路。” 　　孙小沫和李寄看着他。 　　“可它好像对我很感兴趣。” 　　孙小沫幽幽道：“它是母的吗？” 　　李寄：“……” 　　杨戬含笑望着她，答非所问：“它想吃了我。” 　　孙小沫立刻摆正了脸色，想到自己并没有看到那只蚱蜢精的尸体，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把它怎么了？” 　　“我拔了它的牙。” 　　孙小沫：“……” 　　“它吃不成我了，所以想杀了我。”杨戬皱着眉，平静的陈述道，“我轻轻给了它一拳头，它就变成这么大的一只了。”他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无辜的盯着孙小沫的眼睛，叹息道，“我本来想提醒你的。”他眼睛里露出一种悲悯的神色，“你还是一脚踩到了它。” 　　孙小沫：“……” 　　李寄：“……”这种自己好像很多余的感觉，谁能明白？ 　　孙小沫和李寄都以为杨戬在讲冷笑话和师父调、情，但杨戬却很坚持，就好像孙小沫的鞋底真的粘着一直蚱蜢精一样。 　　李寄祭出飞剑，若无其事的说道：“师父，我有点事先走了。”她说完果断的踩着飞剑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杨戬收回目光，挑了挑眉：“你真的不看？” 　　孙小沫头皮一麻，抬起腿抖了一抖，然后偏过脑袋往地上瞅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她皱着眉，狐疑的看着杨戬，觉得自己有点蠢。 　　杨戬忍俊不禁：“另一只脚。” 　　孙小沫讪讪的把抬起另外一只脚，脚后跟不轻不重的在地上磕了磕，一只绿油油的东西从她脚底飞了出去。 　　孙小沫唯一的一个感觉就是：原来夫君真的不是在讲幽默。 　　竟然还活着，它扁扁的身体一落在地上立刻蹦了两蹦，一声轻微的爆响，它的身体像吹了气一样鼓囊起来，两条后足用力一蹬，竟然想跑。 　　孙小沫眼神一凛，一脚踩上去，脚下传来的东西从饱满被踩到扁平的触感让她头皮一紧，想到可能看到惨不忍睹的画面，孙小沫绿着脸用力在地上蹭了蹭鞋底。 　　蚱蜢：“……” 　　“怎么处理它？”孙小沫头皮发麻的问杨戬，这只蚱蜢精没开过杀戒，或者说想开但没开成，请问“杀人未遂”怎么论罪？ 　　杨戬道：“听说蚱蜢肉质鲜美，烤着吃尤其可口。” 　　你认真的么？ 　　扁扁平平的蚱蜢“噗”的一声恢复正常，它在地上跳来跳去，倒是没跑，发出札札札札的声音，杨戬解了它的禁制，小蚱蜢立刻暴涨为和人一样大的大蚱蜢，它本来对着杨戬，眼睛瞄到了孙小沫忽然一顿，转身对着孙小沫口吐人言： 　　“美人，你做我的小老婆吧！” 　　孙小沫：“……” 　　杨戬脸色微冷，不见他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轻轻一抬手，那只蹦跶的蚱蜢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吸力生拉硬扯的拽向杨戬，蚱蜢精在途中变作一个身材壮实、满脸横肉的胖子。 　　气氛悄然冷肃起来，蚱蜢精再没心没肺也觉察到了危险，明明之前被打败，变得那么小力量用不了他也没觉得害怕，现在面对这名男子却发自内心的敬畏，感觉小命不保。 　　他哆哆嗦嗦的解释道：“喂，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只想让杜鹃做我的老婆，你不用这么小气吧？” 　　杨戬的脸上看不出是不是生气了，他缓缓地开口：“她是九幽伏魔天师，东岳大帝座下弟子，也是本君的妻子，谁借你的胆子，也敢对她不敬？”他语气平静，说话不急不缓，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蔓延开来。 　　蚱蜢精一个山野妖精，前几千年一直被困在箭竹林，消息滞后不知多少，伏魔天师什么他不知道，这个自称“本君”的男子是谁他也不知道，但东岳大帝是谁他却是知道的。 　　——比他厉害很多很多很多的大神，能像捏死一只蚂蚁捏死他的大神。 　　蚱蜢精是这么理解的。 　　那么大神的弟子一定也很厉害，比之前胖揍了他一顿让他抓人来吃的大妖怪还要厉害。 　　于是他只能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给孙小沫赔礼，再也不敢用刚才那么轻佻的语气对她讲话。 　　在人间呆的岁月长了，各种各样的事情都会遇到，被登徒子调戏是其中之一，要是遇到这种人或者妖，如果对方只是口花花，过过嘴瘾，孙小沫和李寄通常是把对方胖揍一顿了事，揍的他再也不敢随便调戏良家女子。 　　她还没那么容易动怒。 　　看着老老实实的给自己道歉，态度恭敬了不止一个层次的蚱蜢精，孙小沫忍不住看了下杨戬，杨戬盯着蚱蜢精，眉头微微蹙着，一脸差强人意的表情，看来蚱蜢精勉勉强强的过关了。 　　她觉得这个男人有时候真是认真的可爱。 　　尤其是他质问蚱蜢精，说到“对她不敬”这四个字的时候流露出的维护之意，让孙小沫挺不好意思的，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却给她找到了当年还是小女孩时，在忘川之畔他为自己动怒，说“抱紧我”大开杀戒之前她的心情。 　　真的满心欢喜，有种“男神竟然会为了我对他们生气”这样受宠若惊、幸福的不得了，然后更加死心塌地的感觉。 　　至于蚂蚱精事件、忘川之畔彼岸花丛中发生的事情这两者差别有多大，被孙小沫下意识的给无视了。 　　等蚱蜢精完全老实了下来，杨戬才问它的来历。 　　蚱蜢精说道：“我原来是山下部落里酋长的儿子……”他脸色讪讪的，“不过现在那个部落早没了。” 　　杨戬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她不喜欢我，就跳崖了。” 　　“……” 　　孙小沫斜眼看着他，凉飕飕的说道：“是你逼的吧。” 　　杨戬往蚱蜢精脸上轻轻一扫：“说实话。” 　　蚱蜢精一个哆嗦，声音低了下来，无比心虚的说道：“我也没想到她性子那么烈，我带着人追到了山上，就看到她和那个人跳了下去。” 　　“你没想到？”孙小沫讥嘲道，“你倒是挺无辜的，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蚱蜢精垂头丧气道：“后来来了两个人，有一个想杀了我，被另外一个阻止了，他们把那姑娘和小伙子分别变成了杜鹃和冷杉，然后用箭竹林困住了我，将我变成了一只蚱蜢，天长日久，我稀里糊涂的就成精了，不过还是没办法离开箭竹林。” 　　“现在不是能离开了？”孙小沫反问，“你还下山去捉人给傲因吃呢。” 　　蚱蜢精弱气的辩解道：“我也是被逼的，要不然他就要杀了我。” 　　孙小沫算是看出来，这只蚱蜢精无论生前做人还是死后化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几千年的事情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没想到”就给带过了，现在害人也是他被逼无奈，呵呵，傲因和李寄打起来的时候他不是砸结界砸的挺欢实的么？不是被逼的吗？那时候有谁逼他？怎么就不跑？ 　　欺男霸女无论多久远的年代有都发生，最让人憎恨的就是这种仗着家中势力胡作非为的，幸好那两位前辈把他困在了箭竹林内，否则变成妖精之后这蚱蜢还指不定怎么祸害山下的百姓呢。 　　这只蚱蜢精正好在孙小沫的责任范围之内，她打定主意问完话之后一定不能轻易的放过这只蚱蜢，心术不正，两千年都没改过，以后也甭指望他能大彻大悟重新做妖了，留着迟早成为隐患。 　　“傲因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蚱蜢精变成人的时候身形格外敦实，两只手不停的搓着，弯着腰，满是横肉的脸上写满了讨好和谄媚，对比他在箭竹林内的威风，真是“能屈能伸”，把“欺软怕硬”这个四个字的真髓发挥的淋漓尽致，“他是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见面就打我，差点把我给打死，箭竹林的困着我的力量也不知道怎么给他破了，后来的事情两位都知道了……”蚱蜢精怕他们不信，连忙说道，“他钻出来的那个洞还在呢，不信你们过去看！” 　　“你还有什么知道的没说出来？”孙小沫不慌不忙的拿出伏魔卷轴，脸上露出了一个让蚱蜢精觉得十分不妙的笑容。 　　蚱蜢精忍住逃跑的欲.望，拼命的开动脑筋，眼睛忽然一亮：“我想起来了，把我变成蚱蜢的那个人叫神农，要杀我的呃……”他结结巴巴，使劲儿的想，“游……什么来着……” 　　孙小沫张开伏魔卷轴，把他收了进去，她对着卷轴说道：“你就在里面好好思过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不听话可是会被前辈们揍的。” 　　她降服的妖魔鬼怪不知凡几，想蚱蜢精这种不能灭了但放了会危害人间的，都在卷轴第二层世界关着，里面就是一个小小的弱肉强食的世界，它们离不开，也死不了，所以怎么闹都没关系。 　　只有像圣树这样与孙小沫达成协议的，进的才是卷轴第一层世界，随时可以离开卷轴，回到镇守之地。 　　简单来说，第二层是监牢，第一层是度假胜地。 　　什么时候真心悔过了，才能从第二层抵达第一层，通过了第一层鬼使历时百年的教育以及考核后，才能告知孙小沫，再由孙小沫定夺对方的去留。 　　至于连鬼使的考核都通不过的，不好意思，继续回第一层改造。 　　因为傲因来的蹊跷，杨戬和孙小沫解决了蚱蜢精后没急着回村落，先回了箭竹林找到了蚱蜢精说的地洞。 　　杨戬在洞口检查了一下，神识往里面一扫，惊讶的发现下面竟然是个中空的巨大山洞。 　　第78章 　　“好大的洞。”孙小沫惊叹，“这样山都没塌陷么。” 　　刚刚他们在这里打斗动静可不小，这部分山体中空，有些地方十分薄弱，然而这里不但没有发生任何塌陷，地表因为气劲造成痕迹仅是一些一寸深左右的小坑洞。 　　傲因钻出来的地洞边缘有两三尺厚度的泥土，泥土松软，□□的表层能看到许多植物的根茎，倒是泥土下的岩石层坚硬异常，凭孙小沫的手劲，用全力也只能把边缘本来就松动了的小块石头给掰下来。 　　武器在土壤中一插到底，如果动用法术明显能够感觉到一股柔缓、强大的阻力。 　　“是防御阵法。”杨戬神色奇异，“这阵法很早以前就存在了，但它的威力丝毫没有减弱，不知这阵法是哪位大神留下的。” 　　“是神农吧。”孙小沫趴在洞口往里看，洞口周围的泥土还是新的，岩石层也是刚刚破开不久，她杀傲因的时候并没有费多大力气，所以这个洞是傲因破开的可能不大，傲因也许只是捡了便宜罢了。 　　“圣树的主人是神农，冷杉和杜鹃也是神农点化的，蚱蜢精也是被神农困在箭竹林的……这里处处都有神农的痕迹，连这座山峰都被百姓成为神农峰，除了神农我想不到别的大神了。”孙小沫随口回答，她忽然抬起头看着杨戬，“我们下去看看吧？这可能是神农留下的大山洞，外面还加了防御阵法，我们进去看一看里面有什么。”洞里黑漆漆的，孙小沫粗略的用神识扫了一遍，没测量出深度，里面空空旷旷的能有什么？ 　　杨戬转头朝着西方的天空望去，太阳已经落山了，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大巴山最高峰，极目远望，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树海与连绵的群山，村落散布，青烟袅袅，山下飘着隐隐约约的乐声，繁音促节，鼓点密集，歌声时有时无。 　　“你在看什么？”孙小沫半天没听到杨戬的回应，发现他正愣愣的望着远处出神，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杨戬慢慢地转过头，两人视线相触，孙小沫毫不吝啬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杨戬被她感染，也轻轻的笑了一下，他握紧孙小沫的手，眼神里带着柔软安宁的神色：“我只是想到了父亲。”从孙小沫给出“神农”这个答案开始，他就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从圣树、冷杉杜鹃、箭竹林和蚱蜢精，还有这座山峰上的防御阵法，以及坚硬异常的岩石层和中空的山洞，神农所做的事情，不外乎“镇”与“护”两字。 　　他年幼便失去了父亲，但父亲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直十分清晰、高大，他记得父亲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父亲为部族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那些话、那些事情他年幼时不懂，长大了才慢慢明白，然而每一次被触动，都会有不同于上一次的领悟和体会。 　　时至今日，留在他灵魂中的父亲的印象，已经不单单是对于家人和亲情的回忆那么简单，那更像是一种精神支柱，是日渐成熟、越来越完整的信念。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感悟和领会，他才会在大巴山神农留下的足迹中发现熟悉的、相似的影子。 　　就算孙小沫不说，他也一定会进入这个山洞里看一看，他要确保一切安全无虞，神农的用心不会付诸东流。 　　杨戬的想法，孙小沫怕是领会不了的，她比较在意的是傲因从洞里爬出来这一点——它究竟原本就在洞里，还是从别的地方进去只是过路而已？不管怎么说，两人思路虽然不同，目的总归是相同的。 　　确定洞里没有任何攻击性的防御，杨戬和孙小沫一前一后下了坑洞。 　　山洞极大，入目所及的山体和穹顶上布满了阵法纹路，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被遗漏。画阵法图本来就是一件相当精细复杂的过程，只要有一点画的不准确，就要重新来过，更何况山洞内部的岩石坚硬无比，在这上面刻画真发图本就难上加难，把整座山洞的岩壁上都雕刻满真发图该是多么艰巨庞大的任务，对于完成这一切的前辈，孙小沫只有深深地折服和崇敬。 　　她在阵法知识方面十分贫乏，认不出这些阵法都有什么作用，只能看得出上面有好几种不同的阵法图。 　　杨戬也不大清楚，不过他大概能够猜得出每一种阵法的效果和作用：山体中空而不塌，周围气场清正不生邪祟，草木荫翳茂盛，钟灵毓秀……全都亏了这阵法镇护。 　　两人缓缓下落，过了许久双脚才触碰到地面。 　　洞室内有一只古朴庄重的大鼎，安置在一块巨大的石台上，鼎内燃香，无烟无味，常明不灭，石台周围有九根柱子，柱身上分别雕刻着九种神兽，栩栩如生，威压尤在。 　　下了石台后，孙小沫无意中发现石台四壁上作有壁画，她忙招呼杨戬来看。 　　“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杨戬接连看了几幅图，来到石台正面台阶靠左的位置，指着上面的一幅图道：“这应该排在第一位，第一幅图讲的是神农种五谷，以为民食，制作耒耜，以利耕耘。” 　　孙小沫指着后面的一幅图：“我知道了，这一定是神农尝百草吧？你看这幅图画的，把他肚子里的草也画出来了，不就是圣树告诉我的神农的样子吗？”孙小沫纳闷儿的说道，“这是什么人画的啊，你看他别的地方画的都很简单，只有神农的身体画的很详细，前后两幅图里的神农都没这么细致，我怎么觉得他是特意突出……神农的肚子。”=。= 　　杨戬慢慢地走着，已经看到了后面的几幅图，他盯着其中一幅图，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奇特的笑容，像是觉得不可思议，又像是觉得有趣，他转头看着孙小沫，语气笃定的说道：“当年一定有人帮助神农完成了这里的一切，神农不会特意把自己的事迹画下来，就算画了又能给谁看？所以一定是另外一个人刻画的。” 　　孙小沫看了几幅，也从画中感觉到了一点兴趣来了随手刻画着玩的那种轻松自得的意趣，毕竟这样的地方，若非机缘巧合之下山体上破了洞，他们也找不到，更进不来，说是画给后来者看的未免太牵强。 　　前面几幅图全都是一个人的手笔，讲的也都是神农对部落的各种贡献，画风颇为潇洒随意，还透着促狭和幽默感，可以感受得到作画之人不被约束的自在洒脱的性子。 　　杨戬站的地方又换了一种风格的壁画，沉稳大气，线条苍劲有力。 　　一共九幅画，但画中凸显出的却不是哪个人，而是九种肆虐人间的凶兽。 　　第一幅图里的凶兽样子有些像牛，头上却长着四只角，它的毛发很长，就像披在身上的蓑衣，它周围白骨累累如山，尸横遍野，画面十分狰狞可怖，尤其是那怪物的形象，简直就像要从画中挣脱，跑到外面来一样，给人的感觉十分真实。 　　第二幅图里的凶兽外形像人，衣衫褴褛，手为利爪，舌头很长，一连刺穿了四个人的脑袋。 　　正是傲因。 　　接下来还有七幅画，分别是形似山羊的四角怪物，能喷水吐火的九头怪物，使万民身陷滔天大水中的四角之鹿，四翼大蛇，像羊又像猪的怪物，巨蜂，巨蛛。 　　而九幅图之后，则是两人合力对付这些怪物的壁画。 　　最后是九只怪物被镇压在大山下的画面。 　　孙小沫看完之后久久不能言语：“我们遇到的傲因，和神农遇到的不是一个吧？”神农刻画的内容比他的那位朋友要清楚流畅，因此孙小沫理解的很到位，他们不是不想杀掉这些凶兽，而是杀不了，所以只能将其镇压——它们是当时天地之间力量最强大的九大凶兽。 　　“那不是真正的傲因。”杨戬沉吟片刻，目光落在之前的九幅凶兽图上，怎么看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他皱着眉收回目光，沿着石台继续走下去，之后又看到几神农的那位朋友所作之图，有许多战争画面。 　　这些壁画成图的时间应该是有间隔的，虽然还是一个人所作的壁画，但意境已经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神农种五谷那一套壁画还是相当的洒脱自在，借用壁画和神农开几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到了后面却显得杀气腾腾，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温和与惬意，让人感到冰冷又残酷。 　　最后一幅画画的却是一个无头之人，孙小沫怎么看都觉得不是神农，这人的衣着打扮倒是像神农的那位朋友。 　　“他为什么把自己画成这个样？” 　　杨戬摇了摇头，远古发生的事情他们无从探究，神农已经死了，有些事情只会成为永远的秘密，神农和他这位朋友的恩怨纠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怎么补上穹顶的窟窿和阵法符文。 　　第79章 　　“要怎么补啊？”孙小沫仰头望着穹顶，此时天幕上已是明月高升，月华从洞口流淌而入，表情很严肃，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慢吞吞的说道，“最重要的是，补好了窟窿，补全了阵法，我们从哪里出去？” 　　她扭过头望着身边同样一脸深思的杨戬，“既然是镇压上古凶兽的地方，那么穿墙术遁地术肯定都会失去效果。”她眨了眨眼，不否认杨戬向来聪明有才智，但遇到了这样的难题，孙小沫总觉得就算是身边这位高大上的、无所不能的清源妙道真君也要纠结了。 　　孙小沫嘻嘻笑：“你想到办法了吗？反正我是不知道当年神农和那个人，是怎么在不破坏阵法的前提下离开这里的。” 　　她好像一点也不烦恼，态度相当的轻松惬意，杨戬不由侧目，凝视她片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旋即满脸严肃的沉声问道：“道友这是在考验本君，还是在质疑本君的能力？” 　　杨戬前半句问话一出，孙小沫脑子里立刻想好了应对的话语，她本来想说“没错，我就是在考验你”，杨戬后半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孙小沫打好的腹稿已经到了喉咙，她脑子一抽，一句话脱口而出： 　　“没错，贫道就是在质疑你的能力！” 　　杨戬：“……” 　　孙小沫连忙改口：“不不不，我刚开始想说的不是这个——”“我听的一清二楚，道友竟然还想抵赖？”杨戬不轻不重的打断她，欺身而上，一双寒星似的眸子专注的盯着她瞧，没有语气中的不悦，也没有熟悉的笑意，云淡风轻的不起一丝波澜。 　　他脸上亦是一本正经，不像是开玩笑，好似真的认真起来了一般。 　　杨戬哪次和孙小沫说话，即便语气再正经，眼神不是温和柔软的？ 　　孙小沫这辈子就没见过杨戬用这样清秋月夜一样冷清平静的眼神看自己，假如他站的距离稍稍远一些，孙小沫都会觉得心痛不能忍，备受折磨，可他贴的这么近，明明无论从眼神还是表情来看都是没有破绽的，动作上他却选择了一种最温暖、最能给人安全感的姿势，完完全全的把孙小沫拥在怀中，身体贴着身体，彼此都能够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 　　孙小沫：“……” 　　#我的夫君不可能是蛇精病# 　　这种好像被虐了一下下但秒秒中被治愈幸福x2的酸爽感觉是什么？ 　　孙小沫乎乎热了。 　　杨戬心想，洞是一定要封上的，但不准备一下却不行，外面的事情也要全都安排好才可以。 　　然而此时此刻，任何有可能破坏气氛的话都不能说，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他尽全力保持着两人现有的状态，尽量不惊动孙小沫的前提下，轻轻的飞起来离开了山洞，顺手移了块石头堵住洞口，下了一道禁制，接着他飞入箭竹林，幸运的在极短暂的时间里找到了一个风景独好、临着山泉的空地。 　　结界无声无息的张开，竹林中小到虫子、大至麋鹿，都被这道看不见的结界温柔的推向了外围，结界之外的小动物们满头雾水，一时间热闹了许多，结界之内却寂静无声，只有映月泉边一对相顾凝望的男女。 　　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眼睛里重新浮现出那温暖、喜爱的神色，孙小沫松了一口气，虽然刚才高岭之花一样的杨戬挺让人心动的，但那张颜好貌好的脸忽然变得那么高贵冷艳，孙小沫酸爽刺激的不能忍，还是现在的杨戬让她觉得更踏实放心。 　　作为回报，她也努力的仰起头……在他锁骨偏上的部位湿乎乎的亲了一下。 　　杨戬舒服的眯起眼睛，心中颇有些讶异，孙小沫在这方面总是十分含蓄害羞，杨戬努力了多少年都没能让她放开一点，真心纳闷儿不解，内心实在失落很怨念。 　　亲亲脖子以下的部位当然不算什么，两人亲热的时候杨戬就特别喜欢亲吻孙小沫的脖子、锁骨……你们懂，但孙小沫总是很正经亲他包括下巴以上的部位，杨戬好笑之余，也尝试过引逗她做更多，可惜从未成功过，每次被逗狠了孙小沫就会烧起来，那时候他一心忙着灭火哪里还有精力考虑别的。 　　正因为这是孙小沫以前没做过的事情，所以才显得格外珍贵稀罕。 　　杨戬特别喜欢，想趁着气氛正好多来一点，于是他悄悄的松开了衣带，衣襟散开，露出更多的肌肤，他低头和孙小沫四目相对，虽然没说话，可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任君品尝”四个字。 　　看他的样子，根本是求之不得，眼睛里冒着两点幽光，停止了所有亲热的行为，极有耐心的注视着她，等着她的主动。 　　孙小沫：“……”qaq 　　怎么可以这样，哪里有逼着人家做“上面”的道理。 　　孙小沫下不去那个手。 　　#躺平了只管享受已经行不通了么# 　　孙小沫爆红了一张脸伏在杨戬身上，她身子滚烫滚烫的，可惜如今她的情况的越来越稳定，耻度不够根本烧不起来，还想逃过这一劫是别想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闭着眼睛在他脸上胡乱亲吻着，连呼吸都在发颤，杨戬虽然有回应，但主动权仍然“体贴”的留给了伴侣。 　　她引导着灵力学着杨戬以前做的那样，缓缓地在两人身体中循环，她感觉体温似乎降下来了一些，但这点小打小闹显然没能令对方满意，他的神识温柔的缠住她的，把用声音羞于述之于口的真实意图直接传递过去。 　　她显得很纠结，然而她今天格外心软、温顺，竟然一让再让，什么都答应他了，哪怕她温温吞吞的决定和行动令他煎熬，那也是甜蜜的折磨，精神上的愉悦感超越了肉身，修炼的效果居然比平时还要好上一些。 　　当两人同时达到巅峰的那一刻，头脑中白茫茫一片的孙小沫忽然反常的得以内视，发现丹田处凝聚起一粒光芒微弱的小金丹，杨戬也看到了，两人心有所感，同时睁开眼睛，对视片刻，孙小沫先迟疑的问道： 　　“那是什么？” 　　这个世界的修道者可没有金丹期这一说，而孙小沫化形更是与其他生灵以及或者妖族不同，她并非血肉之躯，灵体更像是由纯粹的灵力精华形成的，而本体化形之后，脱离了身体的血肉就像融合了灵力精华的金箍棒融化后的样子。 　　她本来就是“金”了，身体里却另外凝结出一个“金丹”不是很奇怪吗？ 　　怎么看都像长瘤子了。 　　杨戬用神识感应了一下，这颗金丹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以说就是孙小沫本体的一部分，只是不清楚为什么会单独凝结成金丹，而且孙小沫一旦化作原形，杨戬的神识就探查不到这粒金丹的存在了。 　　两人研究许久也没发现任何不妥当的地方，索性把它暂时放到了一边。 　　天色大亮，即使有结界庇护不会有任何动物任何人跑到这里来，孙小沫也不好意思继续和杨戬黏糊，她正要把衣服穿好，斜倚着石头在旁边看了许久的杨戬忽然伸出手来阻止了她。 　　孙小沫为难的咬着嘴唇，转过头羞羞怯怯的看他一眼，小声道：“不要了，一个晚上没回去，李寄还在等着。” 　　杨戬握着她的手腕，眼底慢慢地荡开一抹深深地笑意，他勾起嘴角，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支起身体朝孙小沫靠过去，绸缎一样铺在石头上的乌发缓缓地展开，又从肩头滑落，垂在他的身前，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寻常动作，放在他的身上，却显得格外吸引人。 　　两人的脸逐渐贴近，杨戬轻轻的垂下眼眸，温柔的注视着央求的望着他的孙小沫，安抚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用再正直不过的语气温吞的说道：“小沫，我只是想帮你穿衣服，你想到哪里去了，嗯？” 　　孙小沫：“……” 　　你敢不敢跟我决斗？ 　　孙小沫痛定思痛，发觉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某人真是越来越恶劣了，得寸进尺，贪心不足，给了他好处他竟然还敢戏弄她，简直不能忍，忍的了她就是圣人了，别以为你是我男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也是有骨气的！ 　　孙小沫：嗯？刚才想的是“男人”还是“男神”？男神……吧？ 　　有骨气的如意娘娘张开手臂，看着神态认真的为自己整理衣服的男子，嘴角的弧度就没放平过。 　　杨戬双手从她腰身环绕而过，两人交颈虚虚相拥，他手上动作不停，偏过头，不意外的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莞尔一笑，分开的时候顺便偷了个香，然后收敛了神色，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矮.下身子为她系好腰带，做最后的整理。 　　他的衣袖因为他的动作滑落了一些，完整的将那双美玉无瑕的手暴露在孙小沫的视线里，他的动作舒缓而流畅，行云流水一般充满了优雅与从容自若的气度——他知道自己正被注视着，所以才刻意的将自己最能让她喜爱沉迷的一面完全展露出来。 　　孙小沫：这到底是什么心理？不过刚刚那个样子，真是帅她一脸血！ 　　有那么小会儿他真是又严肃又禁欲，这样知道他底细的孙小沫更是有种把他狠狠地推倒扒掉他伪装的冲动。 　　“……” 　　#我竟然变得这么黄！暴# 　　“咳，好了吗？”孙小沫问。 　　杨戬盯着她，变出一把梳子。 　　孙小沫惊悚的看着他，这次她没再犹豫，一打响指，瀑布一样垂下的长发尽数拢起，乌云叠髻，浅淡春山，曲线优雅肤白若雪的脖颈完美的展露，杨戬盯着看了一会儿，眼睛里露出一种像是遗憾又像是满足的奇怪神色。他收起梳子，也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眼神清冷自持，锐利透彻，又是众仙家熟悉那位令人敬畏的司法天神。 　　他转过头，略显歉意的看了眼孙小沫：“我要回去一趟，有些事情必须安排好，多则三日就能回来。” 　　孙小沫心中涌起淡淡的失落和不舍，这是难免的，每次幸福正浓的时候就又得分别，她总要没精打采好几日才能恢复过来，这一次尤其舍不得他走，哪怕知道最多三天他就能回来，孙小沫还是满心不情愿。 　　她克制不让自己把依恋和低落的情绪表现的太明显，点点头：“我知道了，这里有我，我会看好它的。” 　　杨戬展开手，一只漂亮的相思鸟在他手掌上乖乖地站着：“这是我的化身，让它陪着你。”他手指一动，相思鸟扑楞着翅膀飞到孙小沫身边，啾啾的叫着，孙小沫奇异的听懂了它的催促和不满，抬起右手让它落在上面，这只胖胖的相思鸟“啾啾”两声，灵气逼人的小眼睛里仿佛露出满意的神色。 　　孙小沫：“……”所谓化身，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呢。 　　她目送杨戬远去，再也看不到杨戬脚下的那朵祥云后她才收回目光，相思鸟在她手掌上跳来跳去，间或停下，啄木鸟一样“咄咄咄”的用力啄她，孙小沫满头黑线的看着它，想着这是杨戬的化身，眯了眯眼睛，不怀好意的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啄的正起劲儿的胖鸟身上戳了一下。 　　胖鸟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却神奇的没有倒下，右边的小爪子高高抬起，胖胖的身体向左边倾倒，金鸡独立式哒哒哒连跳数下，险险的保持住了平衡，它静立了片刻，发现一点事都没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孙小沫的手一抖，辛辛苦苦的坚持下来的胖鸟顿时前功尽弃，连翅膀都忘记了扑棱，笨呆呆的从她手掌上掉了下去，孙小沫大笑着勾住它的小爪子，肥鸟扇着翅膀飞起来，对着孙小沫愤怒的“啾啾啾”。 　　“笨鸟。”孙小沫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的可劲儿欺负它，被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据理力争”对方又听不懂，肥鸟悲愤的转身，两只翅膀抱着对它而言仍然有些胖的箭竹伤心的大哭起来。 　　孙小沫惊奇的围观：“哎呀，情绪好丰富，居然还会哭，哭的可真好听。” 　　相思鸟：“……” 　　它调头在孙小沫脑壳上狠狠地啄了一下，愤怒的扇着翅膀飞走了，它并不是真的走掉，而是飞不多远就会停下来等一等孙小沫，等孙小沫跟上了再继续往前飞。 　　孙小沫特别无奈，心说这笨鸟，这得走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回村子？她带着它直接飞回去不是更快？ 　　小胖鸟把孙小沫引到暂时被封闭上的洞口，冲着堵着石头的洞口“啾啾”叫，孙小沫想了下，在杨戬的禁制之外又加了一道自己的神识，这样一来如果有人动了石头她就会知道，也好及时赶过来。 　　小胖鸟提醒了孙小沫，自以为立了功，挺着胸脯骄傲的站在石头上：求夸奖！ 　　孙小沫哈哈笑，把它捧起来亲了亲它软乎乎的小肚子，果然都是杨戬的气息，小胖鸟一身羽毛神奇的变红了，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有气无力的躺倒在孙小沫掌心上，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 　　孙小沫：“……”莫非这就是物似主人形？ 　　她眼角抽了抽，捧着这只“醉酒”的小胖鸟，脚下慢吞吞的凝起了祥云，还没走多远，一名男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上仙请留步。” 　　第80章 　　“上仙！”许是担忧孙小沫没听见，声音显得有些着急，除了最开始的男声外，又多了一个女声，两个声音一齐喊道，“请等一等！” 　　孙小沫调转方向低头往下看，箭竹林里有一对男女追了过来，那女子做妇人打扮，看样子他们俩是夫妻，草木化形，花与树，她想到蚱蜢精提到的殉情后被神农点化的男女，十有八九就是他们了。 　　孙小沫重新落下，脚下祥云不散，等着这夫妻二人开口。 　　两人自报家门，果然是冷杉和杜鹃夫妻，他们特意追过来其实为了告诉孙小沫一件事情——傲因从洞里爬出来之后他们看到又有好几只怪物接二连三的从洞里出来，不过留在大巴山的只有傲因一只，其余的全都散开朝着不同的方向逃走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孙小沫又问，“除了这些，最近还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夫妻二人只道没有。 　　“还有一件事情。”孙小沫咳嗽一声，“我听蚱蜢精说，当年你们两个遇难之后是被神农点化的，这件事你们还记得多少？”孙小沫实在好奇神农身边的那位究竟是谁，好不容易碰到了可能了解当年事件始末的知情人，她当然不能放过，蚱蜢精也是“知情人”，但他稀里糊涂，孙小沫总觉得不靠谱。 　　冷杉和杜鹃对视一眼，杜鹃道：“上仙想问什么？有些事情还记得一些，但时间毕竟太久了，大多数记忆都已经模糊了。” 　　“就是神农身边那位朋友，你们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吗？” 　　“这我倒是记得。”杜鹃一脸惊讶和疑惑，她表情显得有些奇怪，试探着问道，“只是上仙为什么以为他们是朋友？” 　　难道不是？孙小沫愣了一会儿，几个念头从脑子里闪过，她脸色变了变，内心震惊不已：卧槽，难道是她想的那样？她忽然有些尴尬，脸色古怪的对他们夫妻俩说道：“我只是觉得他们关系看起来挺好的，还在一起战斗过，彼此直呼其名，所以我才以为他们是好朋友，好……兄弟。” 　　谁知道竟然是好基友！ 　　杜鹃释然道：“原来如此，上仙也见过他们二位吗？”她不确定的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他们二位到底是朋友还是亲兄弟，不过我们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的确是以兄弟相称的。” 　　孙小沫：“……兄弟？”她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心里有些窘迫，不过也悄悄松了口气，她就说嘛，山洞里的壁画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对劲，一起战斗的画面明明那么热血默契。 　　“是啊，我们一直以为他们是兄弟。”杜鹃哪里能明白孙小沫的诡异想法，她笑着说道，“不过他们二位以前互相直呼过彼此的名字，也许并不是亲兄弟。” 　　孙小沫奇怪：“等等，你们不知道他们两个是谁吗？” 　　杜鹃看了下丈夫，两人脸上都有些疑惑不解，杜鹃茫然道：“不知道啊。”冷杉也摇了摇头：“他们二位经常来这座山，却没有和我们夫妻讲过话，几年之后他们就再也没上过山，我们一直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等一下。”孙小沫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皱着眉把蚱蜢精从卷轴里抓出来，蚱蜢精鼻青脸肿，模样凄惨无比，一重见天日立刻感动的大哭起来，痛哭流涕的忏悔，表示他再也不要回那个鬼地方了，倒是把杜鹃的惊呼给掩盖了过去。 　　孙小沫喝止了哭哭啼啼的蚱蜢精：“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如果你敢说一个字的谎话，我就立刻把你扔回去。” 　　“我说我说，你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蚱蜢精背对着冷杉夫妇，一直没发现后面还有两个人，冷杉夫妇仇恨的盯着蚱蜢精，碍于孙小沫在场暂时忍耐下来了。 　　孙小沫咳嗽一声，故意不去提醒蚱蜢精，她问了一些蚱蜢精变成蚱蜢前后部落里还有这座山上发生的事情，蚱蜢精一问三不知，满脸茫然，绞尽脑汁的想，每次都愁眉苦脸说他忘记了，毕竟时间过的太久了，不是谁都有孙小沫这样的好记性。 　　“你怎么知道把你变成蚱蜢困在箭竹林的人叫神农？” 　　蚱蜢精回答不上孙小沫的问题，生恐令孙小沫不满意，终于听到一个他能回答的问题，想都没想急忙说道：“另外一个人叫了他的名字，我记住了。” 　　“叫了几次名字？” 　　蚱蜢精斩钉截铁道：“一次！” 　　连次数也记得这么准确？同一时间段的事情却忘了个一干二净？ 　　又问了蚱蜢精几个细节上的问题，发现只要是关于神农“兄弟”俩的他都能答的清清楚楚，毫无破绽，就像记忆重现了一般，只有称呼问题上和冷杉夫妇的对不上。 　　后来再问也没问出什么来，孙小沫不顾蚱蜢精的哀求，拿出卷轴打算把他关回去，蚱蜢精这时才发现冷杉夫妇的存在，一看到杜鹃，他连自己的处境都忘记了，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小美人啊——”他惨叫一声，被孙小沫不客气的踢回卷轴里。 　　“上仙……”杜鹃神色忧虑。 　　“放心，他会一直在里面关着，不会再出来祸害人了。”孙小沫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座山有山神吗？” 　　“没有。” 　　“昨天村子里有个村民采药伤了腿，是你们过去报信的吗？” 　　“是。”冷杉有些惭愧的说道，“我们力量不够，否则就能把他送回去，也不至于连累其他人差点被害。” 　　“我这里有一份差事，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兴趣。”孙小沫露出亲切友好的笑容，“你们想做山神吗？” 　　其实被收录到伏魔卷轴第一层的各种生物，从某方面来说被赋予的也是吃公家饭的权力，从无业游民成为归属于九幽的正式员工，因为有神职加身，所以修为和力量也会随之上涨。 　　比如圣树，在它负责的区域内它就是“土地神”，还有冷杉夫妇，在这座山上他们就可以被称为山神。 　　把九幽比作中央，任命中央官员的权力握在东岳帝君手上，那么在人间，孙小沫拥有的就是任命地方官员的权力。 　　她监察自己任命的各方小神的方法也相当方便，正式签入第一层者，卷轴上有他们的名字，功德是红，过失是黑，看他们的功德过失只要检查名字上的黑红两色的记录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虽然没能满足对神农以及不知名人士的八卦有那么点遗憾，但又收录了两名免费劳动力孙小沫心情良好，她看着站在她手指上的小胖鸟，和它开玩笑：“蘑菇，我也给你个神职玩玩怎么样？叫田间巡游神，专治虫害，老百姓肯定喜欢你。” 　　小胖鸟：“啾啾！”蘑菇是怎么回事？ 　　似乎猜到了它在抗议什么，孙小沫笑着解释道：“你是真君的化身，真君不就是‘真菌’嘛，蘑菇就是真菌，真菌就是蘑菇，所以你的名字叫蘑菇。” 　　小胖鸟还是没听懂蘑菇和真君有什么关系，它咄咄在孙小沫手指上啄了啄：“啾啾！”不要叫蘑菇。 　　“我懂我懂。”她伸出一根手指摸摸小胖鸟的脑袋，“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名字，不用提醒我啦。”她恶劣的戳了戳小胖鸟的肚子，“说真的，你觉得怎么样啊？” 　　“你说呢？”小胖鸟的嘴里忽然传出了杨戬的声音，一双精神奕奕的小眼睛深沉的望着她。 　　孙小沫吓的差点没把它给扔出去，手忙脚乱的捧着小胖鸟，一脸吃惊道：“三只眼？！” 　　从一只小胖鸟脸上分辨它有什么表情其实靠的都是脑补，比如现在，孙小沫就觉得小胖鸟看自己的眼神特别不满，它幽幽道：“原来你背地里就是这么称呼本君的。” 　　孙小沫：“……”能不能申请把蘑菇换回来？ 　　虽然杨戬之前也变过小鸟，不过蘑菇和之前的相思鸟比起来少了点“他就在这里”的真实感，蘑菇口中发出杨戬的声音给孙小沫的感觉更像是手机通话——只是“手机”的造型奇特了点而已。 　　孙小沫正在想怎么解释“三只眼”的问题，活泼好动的小胖鸟回来了，一边“啾啾”叫一边在孙小沫掌心里蹦跶，孙小沫盯着它看了许久，忽然意识到：呃，她是不是被挂电话了？ 　　孙小沫隐去身形在村子中降落，她用神识一扫，巫祝不在，房子里只有李寄和自己的替身假人。 　　“李寄。”孙小沫走进去，李寄看到孙小沫回来了，正要把假人收回去，一只胖鸟箭一样冲过来，对着孙小沫的替身拼命的啄了好几下，替身立刻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样瘪了，越来越小，变成一片小纸人落在了地上。 　　小胖鸟站在桌子上，得意洋洋的仰着脑袋，常胜将军一样看着孙小沫。 　　孙小沫嘴角抽了一下，没搭理它。 　　李寄看了小胖鸟一眼，平静的把纸人捡起来烧掉：“师父，真君走了吗？” 　　“嗯。”孙小沫坐下，想到过两天杨戬回来，自己要和他去山洞里封洞口，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出来，以及要在里面呆多久，有些事情的确得提前给李寄交代一下，“徒儿，有件事要告诉你，过两天我要和杨戬去封印神农用来镇压上古凶兽的山洞，不知道要多久，你别等我啦，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喏，乾坤袋给你，遇到麻烦就回昆仑，还解决不了就去九幽找你师公，要是来不及回昆仑，也来不及去九幽，离哪里的河井湖海近就先到龙宫里避一避，斩仙剑就在乾坤袋里，你拿出斩仙剑他们就知道你是谁了。别太老实了徒弟……” 　　李寄认真听着孙小沫一句句的唠叨，脸上一点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她连连点头，“我知道”三个字在她口中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敷衍了事，孙小沫想到李寄向来聪慧多智，冷静沉稳不冲动，处世经验也十分丰富，这个年代的环境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太平的，李寄应该能应付得来，这才感到放心了一些。 　　她叮嘱：“记住每年一定要回灌江口一次，三首蛟和哮天犬总在哪里守着，不管去了什么地方如果碰到龙族或者九幽的神仙，最好去拜访一下，联络感情是其一，这样等我出来也好知道你在什么地方。” 　　李寄都一一答应了。 　　孙小沫咳嗽一声：“你不会觉得师父很烦吧？”孙小沫满脸沮丧，“上了年纪就是唠叨。” 　　李寄忍着笑：“师父，你若是‘上了年纪’，又置女娲娘娘还有师公他们于何地？我怎么会觉得师父烦？我最喜欢听师父关心我了，我爹娘一共有六个女儿，我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不是最听话的，也不是最闹人的，不会撒娇，不会闯祸，父母并不是偏心，只是我始终做不来寻常女孩儿该有的样子，爹娘不知道该如何亲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与我相处，我从未享受过严父慈母的教导和关怀，是师父帮我弥补了这份缺憾。” 　　孙小沫果断道：“晚上一起睡吧！” 　　孙小沫的提议李寄大多数都是顺着她的，和自家师父同床共枕不是第一次了，李寄很自然的点点头，应道：“好。” 　　小胖鸟两只小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死死的盯着李寄，如此炙热的眼神就连旁边的孙小沫也注意到了，她一把抓起小胖鸟：“对了，把你给忘了。” 　　小胖鸟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孙小沫冷酷的说道：“晚上我要和徒儿夜话，你睡大树上吧，它肯定会喜欢你的。” 　　小胖鸟含着眼泪，使劲儿的啄她的手。 　　第81章 　　夜深人静的时候，孙小沫从床上爬起来出去了一趟，把圣树录入伏魔卷轴，因为有一个把圣树收进伏魔卷轴第一层然后再放出来的过程，所以必须放在深夜里解决，否则惊扰到了村民就不好了。 　　正要回房间的时候一阵神力波动像水潮一样在村子里漫延开来，风止树静，万籁俱寂，村子的时间被停住了。 　　“咦，谁干的啊？”孙小沫开门的动作一顿，朝着这股神力波动的来源地望去，小胖鸟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停在孙小沫的头上，李寄也披上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师父，怎么回事？” 　　孙小沫把小胖鸟拿下来塞给李寄：“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小胖鸟在李寄手中挣扎着，“啾啾啾啾”叫着，一定要和孙小沫一起，孙小沫迈出去的脚步折回来，在小胖鸟脑袋顶啄了一口，看着它羽毛变红贼兮兮的笑了，哄小孩儿一样温柔的说道：“乖，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胖鸟晕乎乎的不能答话，李寄看着这只充满了那位气息的胖鸟，眼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 　　孙小沫根本就不用费力气去找来源地，打斗的动静太大了，发现出事的地方在凛和织女的房子那边，孙小沫飞速赶过去，织女正在半空与天庭来人斗法，地面一片狼藉，她没管织女，先进了凛的家里。 　　凛是青阳氏转世，又有凤凰之心的碎片保护，这时间停驻的法力对寻常凡人有效，对凛却起不了作用，孙小沫进门的时候凛正在与一名修士缠斗中，他再勇武这辈子也是凡人，怎么可能是修道者的对手？他落了下风，身上多了好几道血痕，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孙小沫袍袖挥动，将那名修道者掀飞，丢到门外，然后往凛身上施了一个治愈术过去，见他脸色好了一些，这才走到门外，低下头冷冷的看着被她神力所伤的修道者。 　　“修道者严禁以道门法术伤害凡人，你违背禁令，该当何罪？” 　　那人捂着胸口咳嗽一声，知道遇上强敌了，他往天上看了一眼，战斗一时半会儿等不到结果，没人会来帮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放低姿态虚弱的说道：“上仙饶命，小道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幸得上仙阻止才未能犯下大错，小道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定然改过自新，潜心修行，求上仙放过小道这一次。” 　　孙小沫召出鬼使，冷淡的说道：“这话留着给司法天神听吧。” 　　那修道者见到鬼使，面色大变，真正知道孙小沫的厉害，他顾不得装虚弱，跪在地上语气急促的说道：“上仙饶命，小人是受人胁迫，逼不得已才会犯下这等过错，小人愿意接受责罚，只求上仙看在小人说出幕后主使的份上不要把小人送给司法天神，小人真的不敢再犯了！” 　　凛听到这里，迈开大步走了出来，利剑直指此人，厉声问道：“是谁指使你来刺杀我！” 　　这人脸上怒容一闪而过，他忍耐下来，看了眼孙小沫，眼中带着哀求的神色：“上仙？”看来他真是怕极了司法天神，宁愿接受孙小沫的任何责罚也不愿意被送到司法天神处，可见在他心目中，不管孙小沫怎么责罚他总好过被杨戬整治。 　　杨戬手段严厉是一回事，不想被司法天神记上一笔是另外一回事。 　　和民间百姓花大价钱私了也不愿意对付公堂记录在案是一个道理，关乎脸面和声誉的问题。 　　可惜这方面，孙小沫也是个铁石心肠的。 　　她低头瞧着这人，口中吐出一个字：“说。” 　　这人以为孙小沫松口，面露喜色，放心的对凛说道：“是太子，太子欲杀公子，而天庭一位元帅也要捉拿天界公主，他们打算杀了公子以除后患，但碍于天条约束，他们不能自己动手，所以在查到了公子的身份后，他们找到太子，要求合作。太子并不知道他们是天庭的人，只当他们是寻常修士，看在灵丹妙药的份上答应与他们合作，找来了小人做刺客。” 　　“你呢？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 　　他看了眼孙小沫，脸上十分犹豫，但孙小沫的眼神让他敬畏，对方强大的修为更是时时刻刻给了他无形的压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没办法说谎，只能老实回答：“他们答应我，事成之后准许我到天庭做官。” 　　“太子，静！”凛的声音从齿缝中挤出，他压抑着愤怒，“他已经是太子了，我也远远地离开了王宫，他为什么还要杀我？” 　　这名修道者对于只是凡人的凛可就没什么恭敬的态度了，他讥讽道：“因为太子听信了谣言，以为王要在临死之前废了他立你为太子，他怎么可能放你活着回去与他抢夺王位？” 　　“你说什么？父亲怎么了？”凛将剑狠狠插在地上，扯出修士的衣领声色严厉的质问。 　　修士忍气吞声，没好气道：“王两日之前被刺客所伤，命不久矣！” 　　听他说了这个，孙小沫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凛，姜九黎是为了化解凛的劫难才刺杀巴王，他到底知不知道凛就是巴国的公子，他刺杀的人正是凛的父亲？李寄说的果然没错，姜九黎这家伙做事有几分邪性，看起来好像有些死脑筋，实际上是挺有心眼的一个人，不然一个修道者杀一个凡人的方式多了去了，换了任何一种方式都能在李寄拦下他之前结果掉巴王，哪里还会有“被剑气所伤”拖了这么多天才垂危这样的情况。 　　如果姜九黎用的是道术，那么自己怎么也不会轻易放他走了。 　　孙小沫示意鬼使拿下修士，修士惊慌道：“上仙，你答应过我的！” 　　“我从未答应过你任何事情。”孙小沫盯着被戾气和黑气所缠的修士，不造孽身上哪里来的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她漠然道，“送他到该去的地方。” 　　两名鬼使颔首，无声无息的带着挣扎不止的修士离开。 　　凛抬起头望着半空，一双眸子被怒火浸染，战斗已经结束，织女落败，被天兵拿下，她身旁有一名身份与众不同的神仙，对方正看着孙小沫和凛这里，他似乎在犹豫什么，停顿片刻后决定离开。 　　孙小沫冷笑一声，扬声道：“龙德星君，你看到我，招呼不打就要走了吗？” 　　她当是谁，原来是洪锦，龙吉公主的丈夫，他来捉拿织女，不知道龙吉公主是不是知道。 　　孙小沫不等洪锦自己过来，腾起祥云带着凛一起飞了起来，凛起先吃了一惊，不过镇定下来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洪锦直呼流年不利，他早知道孙小沫在这里，说什么也不会主动揽下这个差事了。瑶池金母的命令是哪怕用强的也要把玉卮公主带回天庭，而不能留下任何隐患，他懂瑶池金母的意思，若是玉卮公主与凡人私配，放在天庭之外的神仙身上不算什么，但对风气严格清正的天庭来说就是一桩大大的丑闻。 　　他是龙吉公主的丈夫，天庭秘闻他知道的自然不少，而杨戬一家和昊天玉帝的纠葛他多少听说过一点，瑶池金母担心的是天庭仙女与凡人私配会让人翻出当年的旧案让天庭没脸，如果是她的女儿做了这样的事情，那就更是天大的笑话了。 　　所以瑶池金母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洪锦自以为领会了瑶池金母“不留隐患”这四个字的含义，主动揽下这件事，他本来想杀了巴国公子凛带走玉卮公主一了百了，哪里料到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出了大波折，也是他没提前打听好村子的情况，被孙小沫逮到，麻烦上身。 　　孙小沫没有证据，洪锦打定主意死不承认和刚刚被带走的修士有关系，反正这个凡人还活着，他们做交易的时候是改变了容貌的，就算让刚才的修士来指认他也不怕！ 　　“原来是孙天师。”洪锦脸上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小神还要回天庭向瑶池金母复命，不敢耽搁，孙天师见谅，告辞。”他说完转过头，挥了挥手，威严的吩咐道，“走。” 　　“星君急什么？”孙小沫看着他们走，也不拦，好整以暇的站着不动。 　　洪锦像是没听到她这句问话似的埋头只管往前走，半空中出现数十名阴兵，列成一排森冷的飘在半空，挡住了洪锦等人的去路。 　　洪锦神色不悦，面色不善的看向孙小沫：“孙天师这是何意？天庭的事你还管不着吧？” 　　“天庭的事我的确管不着。”孙小沫指着织女，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数十名阴兵接收到了命令，上前抢人，洪锦怒道，“拦住他们！” 　　他话音一落，抓着织女的两名天兵火急火燎的跳开。 　　洪锦：“……” 　　他很没面子，恼羞成怒的骂道：“你们做什么！怎么不拦着他们，蠢货！” 　　天兵甩了甩差点被冻掉的手，阴兵就这点不好，个个都会“冻死你不偿命”技能，打架先不动兵器，先发寒冰，九幽的寒冰可不是人间的冰能比的，天兵也不敢大意，被冻上了可不是好玩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位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临时上司可未必会救他们。 　　听到洪锦的质问，两名天兵皆是面无表情：“打不过。” 　　洪锦一哽，捏着拳头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过头怒视孙小沫：“孙天师……” 　　“有人向司法天神告密，说玉卮公主以仙人之体与凡人相恋，触犯天条，龙德星君，你说我有没有资格带走玉卮公主？” 　　洪锦正要否认织女和凡人相恋一事，可他忘记了旁边的织女。 　　只听织女大大方方的承认道：“孙天师所言非虚，龙德星君，你回去告诉母后，玉卮触犯天条，愿意接受惩罚，抽仙骨，毁灵根，入六道轮回，无怨无悔。” 　　洪锦：“……” 　　要是真让孙小沫把织女带走，瑶池金母会怎么看他？天上的神仙会怎么嘲笑他？以后他还怎么混？ 　　洪锦振振有词道：“孙天师，玉卮公主久居天宫不知凡尘俗事，天真烂漫一定被这个凡人蒙骗了，是相恋还是被拐骗还难说呢！” 　　拐骗仙女的凛：“……” 　　天真烂漫的织女：“……” 　　孙小沫竟然觉得无言以对，你说织女和凛动作快点今天就没洪锦什么事儿了，偏他们俩只在“相恋”阶段，怎么证明？ 　　众天兵看着洪锦，真想说，他们不认识这货。 　　见问住了众人，洪锦得意起来，多嘴说了一句：“就算玉卮公主触犯天条，那也是司法天神的事情，孙天师凭什么管？” 　　孙小沫：“他是我夫君。”孙小沫微笑，“不过这不是重点。” 　　洪锦：“……” 　　孙小沫面不改色：“重点是我有权力拿人，不信你去九幽问东岳帝君。” 　　洪锦：“……”我特么怎么问？！ 　　她微笑道：“至于玉卮公主是被骗了，还是真的与凡人相恋，我相信司法天神自然会给出一个公正的判决。还是说，”孙小沫目光锐利，声音里冒着丝丝寒气，“刚才的修士说的都是真的？这样好了，为证明星君的清白，龙德星君也随我到司法天神面前走一遭，与那名修士当场对质，也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一挥袍袖，龙德星君立刻被层层阴兵包围。 　　洪锦被这突兀的变故给惊呆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他看着自己带来的寥寥无几的天兵。 　　孙小沫道：“无关之人可自行离开。” 　　洪锦脸色一沉，心中隐隐有着天兵会留下，坚决对抗到底的期待。 　　天兵互相看了看，果断的一溜烟跑了。 　　洪锦顿有心肌梗塞之感，你们这群混蛋，蠢货，竟然把本星君扔在这里，回了天庭一定要你们好看！ 　　孙小沫拿下洪锦之前其实犹豫过，织女只是顺带的，她本来就是冲洪锦来的。 　　如果凛不是青阳氏转世，没有携带碎片，那么他今天会和其他村民一样被定住，然后死在刚才那名修士的手下。 　　洪锦应该庆幸凛没死，否则杨戬必然不会再顾及龙吉公主，不止洪锦，瑶池金母、还有织女也会被杨戬迁怒，这几千年来他和天庭缓和下来的关系也必然会再次交恶。 　　凛没事，她却不能这样放过洪锦，她之所以犹豫其实还是为了龙吉公主，就算龙吉公主再不喜欢洪锦，那也是她的丈夫，但她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她相信杨戬一定能够妥善的处理好这件事，所以放心的让阴兵把洪锦送到了杨戬那里。 　　把被破坏的房屋复原，孙小沫恢复了时间的流动。 　　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凛眉间隐隐露出烦躁的神色，他没有看织女，而是对孙小沫说道：“我必须回宫见父亲最后一面，还会不会有神仙来杀我？” 　　孙小沫明白他的意思：“现在不会，你尽管去。” 　　“好。”凛说完，目光严厉的看了向织女，“你隐瞒了事情的严重性，我希望你能认真的想一想，等我回来，我们再谈谈。” 　　他虽然生气，语气并不十分严厉，到底心软。 　　孙小沫眉头皱的离开，目送凛离开，她沉默片刻，冷凝的望着织女：“我不希望听到，你是为了脱离天庭，所以才利用凛，而不是因为喜欢他才答应他的求婚。” 　　“我不知道，他是个好人，对我很好，如果我成为凡人，要和另外一个凡人组成家庭，我希望我的丈夫是他。” 　　这种想法对一个凡人来说是可以死理解的，假如瑶池金母的控制欲不是那么强烈，织女也可以自主的选择成为凡人还是神仙，那么她这样的想法也没有错。 　　前提条件是她的选择不会陷对方与危险之中。 　　如果她对凛没有付出对等的感情，她凭什么让凛为她承担这些风险？ 　　好吧，感情的事说不清楚，凛的样子看起来是甘愿陪她一起承受一切的，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一个外人没资格评断他们的对错。 　　但是，至少有一句话是孙小沫能告诉织女的。 　　“真是自私。”她平静的说道，“你是天界的公主，你父亲与杨家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一些，我可以告诉你，凛不是普通人，他和当年的事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对杨戬来说他是很重要的存在，如果他因为你的自私出了什么事，希望你能做好承受杨戬怒火的准备。” 　　第82章 　　孙小沫丢下这一句话就直接离开，没再管织女了。 　　当被停住的时间恢复了流动之后，整个村子的村民都接二连三的醒了过来——凛去见了巫祝，然后巫祝敲响了召集村民的钟。 　　巫祝是知道凛的身份的，当凛叫醒了巫祝，告诉她巴王快要过世后，她立刻起身召集整个村落的勇士，其他人自然也被这些动静弄醒。 　　当村落里的勇士们往聚集的地方去时，号角声又一次响了起来，它连响三次，声声沉肃绵长，勇士们心中虽然困惑，有着许多的疑问，但看着站在高处神色严肃的巫祝，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话。 　　他们静静地等着，第三声号角声落下时，一个人从巫祝身后走了过来，勇士们惊讶的看着他。 　　这是凛，人人都认得他，可他现在看起来大不一样，他没有穿着平时巴族青年常见的服饰，而是一身华贵异常宽袍广袖，他缓步走来，站在高处，神色清冷平静，面容冷峻异常，他听到了台阶之下的勇士们有着什么样的吃惊和疑惑，却没有分半分注意给他们，他格外冷凝沉肃的望着勇士们身后道路，一言不发。 　　众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当他们全部安静下来，便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声音，很快他们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马蹄声，急促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苍茫昏暗的晨光中，几十匹骏马载着身着黄衣的骑士飞奔而来，铁蹄高扬，骏马嘶鸣，他们在村外三丈之外停了下来，动作极快、训练有素的整肃队列，之后几十名骑士同时下马，其中一名出列，牵着一匹强健精神的骏马大马金刀的走来，村中全部的小伙子被他这股气势所震，不由自主的为他让出了道路。 　　黄衣骑士目不斜视，走到台阶之下，朗声道：“请公子上马！” 　　在小伙子们不可置信以及敬畏的目光下，凛稳步从上面走下来，黄衣骑士跪立一侧，助凛上马，凛端坐于马上，目光扫过马下一张张熟悉的年轻面庞，他抬起头，望着巫祝，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敬重： 　　“巫师，让他们留下吧，不必如此，凛与众卫士足以应对。” 　　巫祝没有勉强，她取出龟甲：“请准许我为公子卜上一卦。” 　　凛沉默半晌，摇了摇头：“不必。”他勒转马头，打马缓缓地走出了村子，众黄衣卫士分立两侧，待凛走过去才翻身上马，纷纷调转方向，随着凛的一声令下，众卫士又如来的时候一样，毫不拖泥带水的绝尘而去。 　　隐去身形的孙小沫飞在半空跟着他们，看着因为重新做回了公子周身气度完全展露的凛，感叹道：“果然人靠衣装，真是英俊不凡。” 　　然后被小胖鸟一顿猛啄。 　　杨戬若有所思的声音从小胖鸟嘴中传出：“我总觉得你没以前重视我了，以前你总会在后面加上一句话的。” 　　孙小沫转移话题：“洪锦你见到了吗？” 　　“嗯，见到了。” 　　孙小沫半真半假一副感兴趣的口吻：“你怎么处置他的？” 　　杨戬轻描淡写道：“相信他以后一定会改过自新、洗心革面、重新做神，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这次孙小沫是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你干了什么？” 　　良久。 　　小胖鸟在她头上蹦跶：“啾啾啾啾！” 　　孙小沫：“……” 　　她没去理会蹦哒不停的小胖鸟，脸上露出诡异的神色，杨戬的反应让她很不安，总有一种胆战心惊要不好了的感觉，她没做什么吧？……呃，没吧？ 　　她把小胖鸟从头上抓下来，虚心请教：“蘑菇，你觉得真菌生气了吗？” 　　杨戬：“你说呢？” 　　孙小沫：“……”别这样突然冒出来吓死个人了！孙小沫欲哭无泪，男神，求您别玩了好么，她弱弱的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杨戬声音里带着笑意：“你猜。” 　　孙小沫沉默片刻，手指在小胖鸟肚子上轻轻的抚摸、按压，一脸正直的表情，眼神纯洁无辜：“这样你能感觉到吗？对了，蘑菇是雄的还是雌的啊？我来看看。”说着她就要把小胖鸟倒过来，噗的一声轻响，小胖鸟不见了，孙小沫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得意的笑了。 　　原来逗人这么爽，难怪真菌以前老喜欢逗她玩。 　　过了一会儿小胖鸟重新出现，这次是蘑菇，杨戬却是没再出现过了。 　　孙小沫把小胖鸟捏在手心里，喃喃自语道：“蘑菇啊蘑菇，你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啊？” 　　蘑菇：“……” 　　好在她只是吓唬吓唬可怜的小胖鸟，没真的把它翻转过来猥琐的观察它的菊花，凛和黄衣卫士走了大约有半日，前方迎来一大队人马，大约有一千多人，领兵的将军下马拜见凛，随后与黄衣卫队合并，继续前进。 　　凛果然不愧为一国公子，孙小沫一路跟着他回到王都，见识了凛的手段和魄力，有这样优秀的兄弟在身边，难怪那位太子会担心父亲废立太子把王位传给凛。 　　但也正是他的刺杀行动惹怒了凛，凛不再手下留情，他高调的杀回了王都，太子在路上设下的埋伏与一*的刺杀根本不能奈他何，凛用最短的时间赶了回去，奉太子静的命令前来阻拦他的卫士面对他身后的众多将士，不战而退，凛保持着这股让所有人都不敢直面的气势，顺利的进入了宫廷。 　　巴王垂危，凛及时赶到，能见父亲最后一面。 　　他见到父亲，在寝宫内扫视了一圈，问左右垂手而立的侍从：“太子呢？” 　　孙小沫也好奇的很，想见一见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太子静，凛有这样的气势，他作为太子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报——报——”侍从一声声喊着，从长长的走廊上飞快的奔走而来，凛起身，来报的侍从在门外跪下，身体深深地伏下，语气惊慌的说道，“王，太子自杀了！” 　　孙小沫：“……” 　　凛竟然听到这样的结果，一脸愕然，怔楞良久才想起来去看父亲的反应，巴王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听到太子自杀的消息情绪竟然没有太大的起伏，他慢慢地掀开眼皮： 　　“懦夫。” 　　这就是他对太子的评价，之后巴王没坚持多久，留下凛继承王位的旨意，也在同一天去了。 　　巴王的儿子不止这两个，但太子已死，剩下的公子没有一个是凛的对手，凛两年不归，而巴国的将士和大臣们也始终没有淡忘过这位公子，他就像从未离开过一样，安排父亲与兄弟的葬礼，控制住形式，平安的坐上了巴国的王位。 　　之后他派了使者去他住了两年的村子，一是封赏村民，二是接来织女。 　　这时杨戬早已安排好了手边的事情，从灌江口赶到了这里，但他们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暂时留下观察凛，因为在巴王以及太子静死的那天，凛在私底下曾经呼唤过孙小沫，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认为孙小沫就在他身边，不过孙小沫没现身，凛对此似乎不觉得失望。 　　杨戬来了孙小沫把这件事告诉杨戬，杨戬奇怪：“既然他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为什么不现身？” 　　孙小沫严肃道：“我感到那天晚上之后他发生了一些变化，总觉得他叫我出来会说一些超出我们预计的话，所以我想等你来了再说。”她说完转过头，目光投向了凛，凛正在看大臣递上来的竹简。 　　原本竹简这种书写材料是要到战国时期才会有，结果因为孙小沫的参与它提前出现了许多年。 　　凛真的是一名相当勤政王，他现在的样子和在村子里的时候完全不同，做任何事情都透着一股子雷厉风行，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经常对着夜空皱眉深思，杨戬观察了许多天，也十分赞同孙小沫的推测——凛心中一定有什么计划正在成型。 　　当织女被接到这里后，两人终于知道了和凛心中计划有关的那些内容。 　　关于天庭来的人差点杀掉凛这件事，经过织女态度端正严肃的解释以及诚恳的致歉，两人最终达成了和解，之后他们闲聊了许久，气氛相当和谐，就在杨戬和孙小沫以为他们猜错了——凛没打算把心中的计划告诉织女，凛终于进入了正题。 　　凛注视着织女，目光诚挚而坚定：“玉卮，你愿不愿等我？” 　　“我当然愿意。”织女语气温和，她坦然道，“我以前不知道你的身份，现在知道了，我和你一样都需要一点时间来做好准备。” 　　“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凛沉吟道，“那天晚上我见识了到了仙人的力量，我看到了凡人的渺小，在仙人力量面前的不堪一击，我从未身陷那天晚上一样被动无奈的境地，只能任人宰割，这一次我幸运的得到了如意上仙的帮助，那下一次呢？” 　　“如意上仙？”杨戬戏谑的看着孙小沫。 　　孙小沫板着脸：“在，真菌有何吩咐？” 　　杨戬还想说什么，凛和织女的沉默到了尽头，杨戬只得作罢，暂时安静下来听凛说话。 　　“我并不畏惧死亡，死亡是另一个开始，可我痛恨无能与弱小，我想变强，也想给我同族一个能够变强的机会。”凛语气有些激动，他目光灼灼的望着织女，织女被他的情绪感染，认真倾听着，没有打断他，“天下修道之士何其多，然而如出入朝堂宫廷为求富贵与权利的术士又有什么真才实学？谁能像我一样遇到真正拥有神力的仙人？我感觉他们还没有离开，现在我还能找到他们，我不想错失向他们求教的机会，我希望他们能够帮助我开山建派，创造一个为凡人而设、存在于凡尘俗世的修仙门派，玉卮，你愿意帮助我吗？” 　　孙小沫：“……” 　　杨戬：“……” 　　孙小沫木然的看着杨戬：“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凛是青阳氏转世，身上携带有凤凰之心的碎片，杨戬感念父亲的良苦用心，发下誓愿要帮助父亲继续守护族人，待到他们寿终正寝，在取走凤凰之心的碎片就算圆满了。 　　他们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凛想修仙，假如他修仙，基于他的天赋，他一定会成功，这样一来凛会拥有无限长的寿命，再往后发展有可能是与天地同寿，他不死，他们就拿不到凤凰之心的碎片，收集不全碎片，杨戬的父亲和母亲就无法涅槃重生。 　　这实在是个大问题，杨戬又会怎么选择？ 　　织女十分动心，凛的述说给她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思路，她无论如何都想做人，无非是仙人寿命漫长，而她整日无所事事，更无心于修道，她宁愿做寿命短暂的人类，生生世世轮回转世。 　　经过昨天的事情，她与母亲恐怕算是撕破了脸皮，再回天庭是不可能的了，她也不想回去，目前为止母后不会再让人过来捉拿她，等她从神仙变成凡人，天庭就更不会管她了。 　　如果她要帮助凛，那么还是保留法力更明智一些，不过若是她嫁了凛，那么自然会有司法天神来强制剔去仙骨把她贬谪为凡人，如果她触犯天条，那么她还算神仙，母后不可能由着她在人间逍遥自在，早晚有一天她会被抓回天庭，那时候等待她的必然是更加严厉的惩罚以及无穷无尽的囚禁。 　　织女左思右想，有了决断。 　　“我愿意帮你，只是你恐怕要另外找一个妻子了。” 　　凛：“……” 　　这让你无言以对的反转。 　　孙小沫很矛盾，她听到织女的话之后又想凛为了织女放弃他的理想，又觉得自己的思想不够正大光明，其实她完全没必要纠结，凛会为了织女放弃他的理想吗？ 　　当然不会。 　　做出决定很艰难，一旦做了决定，凛就不会动摇。 　　于是，曾经的公子，现在的巴王就这样和本该成为他妻子的天界公主达成了协议。 　　杨戬沉默的转身离开，孙小沫看着正共同构建美好未来的凛和织女，眼神复杂，她烦恼的叹了口气，心中十分担忧杨戬，急忙追了出去。杨戬正驾着云往天上飞，孙小沫跟上，两朵云连成一朵，她悄悄的转头看了一眼杨戬，他显得心不在焉，眉心有细微的皱痕，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就是孙小沫，孙小沫当然知道此时此刻他内心有多么矛盾、困扰。 　　杨戬还在挣扎着，孙小沫却十分清楚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即便那样的决定会让他痛苦。 　　她太了解他了。 　　孙小沫握紧了拳头，她悄悄的停了下来，看着连成一片的云朵重新分开，看着杨戬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前面，她悄无声息的后退，然后转身朝下界飞去。 　　她刚走，杨戬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忽然一怔，几千年都不曾有过的心悸令他惊慌起来，他猛地转过身，看到孙小沫飞往宫室的身影，杨戬念头急转，一时没明白孙小沫要做什么，可心底忽然产生一种强烈的恐惧，只知道无论如何也要拦住她。 　　心念一动，他人已化作一道流光飞往下界。 　　第83章 　　孙小沫对一个人起了杀心的时候，谁能拦得住？ 　　她虽然隐去了身形，但杀机毕露，周围的灵力因为她心中的杀念疯狂的涌动，凛和织女立刻感觉到了这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杀意，如果不是杨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拦下孙小沫，打断了她的刺杀，凛面对这股排山倒海般的压力仍然动惮不得，唯有一死而已。 　　凛虽然看不到敌人，但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他抓住织女的手，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眼：“跑！”织女反应过来，反手抓住凛，脚下生风朝宫外飞去。 　　被杨戬发现孙小沫也不打算停手，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一定要杀了凛！ 　　杨戬尽力阻拦，而孙小沫只想着绕开他，两人谁也不愿意伤了对方，显得有些束手束脚，然而杨戬目的是阻拦，比孙小沫一门心思的逃脱束缚要更困难些，因此两个人难分高下。 　　孙小沫每次像电光一样逃开，杨戬马上用更快的速度追上她，一追一躲之间形成的灵力威压如海潮一样漫天铺展开来。 　　带着凛拼命逃跑的织女感觉自己和凛就像那狂风怒涛中的一叶小舟，灭顶的恐惧感将她包围，她心中生出无处可逃的绝望念头，几次都要放弃逃跑，每次都是凛在她耳边严厉的说：“不能停！”她的求生*才再次被激发出来，没命的逃，除了逃命她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 　　追杀，逃亡，阻拦。 　　从日落西山到明月东升，日出日落，循环往复，对于不停斗法过招的孙小沫和杨戬来说，这几个日日夜夜只是极短的一刹那，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但是对于即将力竭的织女和身为凡人的凛，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的漫长、煎熬。 　　杨戬意识到孙小沫不可更改的决心，这样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只要自己有一个疏忽，只要有一个小小的意外发生，凛必死无疑，而孙小沫也终会铸成大错。 　　他忽然改变了方式，不再因为担心伤害到她一味的避让，整个身体忽然朝她扑了过去。 　　究竟是九转玄功的力量更强大，还是孙小沫的本体更坚不可摧？ 　　如果他们两个撞上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孙小沫看到他竟然用这样的方式阻止自己的时候，她就知道彻底的失败了，尽管她毫不犹豫的放弃了继续追杀，但高速运动的惯性仍然使得抱在一起的两人，像撞击到山头的陨石一样骤然偏离了原本的方向，翻滚着斜飞出去，瞬间和逃命的两人拉开了距离，然后狠狠地摔在下方的树林里。 　　剧烈的碰撞下整片树林狼藉一片，两人在地上砸出了好几个坑之后，双双掉落在瀑布下的水潭中。 　　水纹一圈一圈的荡开，良久之后，杨戬抱着孙小沫破水而出，慢慢地飞到了岸上。 　　两人全都*的，杨戬却没有去管这些，他把孙小沫放下，孙小沫始终低着头不去看他，她双目紧闭，嘴唇紧紧地抿着，显露出一个难过的弧度，泪水止不住的从她眼角流下，在她下巴上凝成一个个的小泪珠，变成金色的小豆豆掉落下来。 　　杨戬良久的望着她，视线从她湿漉漉的睫毛往下缓缓移动，定格在下巴上那些一颗颗眼泪化成的金豆豆上，他有些出神，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缓缓地弯起一个温暖、平和的弧度，他抬起的眼眸中闪烁着湿润的光泽，缓慢的靠过去将她拥在怀里，轻轻闭上眼睛，温柔的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印下了一个滚烫的吻。 　　他不知道说什么。 　　他很清楚她不是一个坏人，她心地善良柔软，从来不会滥用自己的能力，她没有杀过人，曾经斩杀过几只狼妖却问心无愧，但今天她妄动恶念试图杀害一个无辜的凡人。 　　亲手破坏自己始终坚持的原则和信念，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能够容易接受、并且自我宽恕的事情。 　　而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打破的。 　　值得庆幸的是他及时拦住了她。 　　杨戬很早以前就发现，她在遇到和他相关的事情时，很容易变得像在这一次的事情上一样，偏执、极端，抹杀本性，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被这样一个人喜欢上，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许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为了你做出难以想象的疯狂举动，而你根本无力阻拦。杨戬从来不会为这样的问题烦恼，这件事情的发生只是在帮他更好的认清孙小沫的本性后，更加坚定他一定要把她看的牢牢地、紧紧抓在手中的决心。 　　他只是难以想象，自己究竟好在哪里，能让她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年幼时期家破人亡的遭遇，少年时期母子短暂相聚之后的再次分离，都让他深感世事无常与感情维系的艰难和脆弱，也让他更加懂得珍惜。 　　她已是他灵魂的一部分，正如过去那一切尚未发生时的二郎，他们同属于他灵魂中最美好的存在，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是他的责任，所以无论她犯下什么样的错误，无论其他人如何憎恨，只有他一定要原谅她。 　　对待曾经的二郎，一切该由现在的他来承担，对于他此生挚爱，他始终与她同在。 　　…… 　　李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现在的处境。 　　总之一切都显得很古怪，不同寻常。 　　三天前她接到了一个任务，保护巴王也就是凛的任务，这本来没什么，问题是发布任务给她的不是师父，而是真君——师父的那一位。当时师父就在真君身边，尽管有袖子的遮掩，李寄很肯定他们两个的手是拉在一起的，令李寄略惊悚的是真君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虽说看在师父的面子上这位对待她的态度总比外人缓和了那么一些，但像现在这样温柔平和是从来没有过、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出现的！ 　　李寄浑身不自在，他们夫妻两个之间的氛围真的太奇怪了，那种脉脉流淌的温情与祥和让李寄产生了一种他们终于想明白了，要找个地方去隐居生孩子的诡异的念头。 　　李寄：“……”这是不是师父说的精神错乱？那时候她到底为什么会那么想？ 　　回忆往昔的李寄少有的默默红了脸，旁边一只爪子伸过来轻轻戳了戳她，李寄低下头，小奶狗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又转过头盯着别处，李寄顺着它的目光望去，织女正在疑惑、奇怪的看着她。 　　李寄咳嗽一声：“抱歉，请继续。” 　　对了，这就是第二古怪的事情。 　　她这辈子第一次说谎竟然受师父和真君的唆使——“追杀你们的人已经被我解决了”，什么追杀她根本不知道，那时候李寄面色镇定气度从容的听着织女和凛的感谢，其实脑子里完全一团浆糊。 　　接着她听到了什么，这个凡人竟然要开创一个修仙门派，他还想把自己留下帮忙，好吧她本来就是保护他来了，真君说便宜行事，让她看着办，李寄总觉得真君料到了这一出，思忖片刻后，她就答应下来了。 　　原本凛对于开创修仙门派的想法还不甚清晰，见到李寄御剑飞行的本事后，他决定走以剑入道的修仙路径，至于门派建设地，咨询过织女以及李寄的意见后，他们选择了巴蜀交界处的一座灵气充沛的无名山，因为已经大巴山的存在，为了方便区分，凛给他们选址的这座山起名为： 　　蜀山。 　　当李寄和天天一边保护着凛，一边帮助他和织女计划开山建派时，杨戬和孙小沫也回到了神农顶镇压上古凶兽的山洞里。 　　杨戬从里面将洞口封上，亮光被隔绝，山洞中又是漆黑一片，虽然这不影响他们两人看东西，孙小沫还是习惯性的捧着一颗亮的像后世的大灯泡一样的明珠来照明。 　　最后一步是从现有的阵法图中找出规律来，把缺少的这块阵法给补上。 　　杨戬专注的研究山体上的符文时，孙小沫就拿着明珠跟着他一起移动，时不时的看他一眼，杨戬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孙小沫以为他想到了什么，想问又怕打扰他的思路，屏气凝神的盯着他的侧脸。 　　杨戬眼睛盯着墙上的符文，慢悠悠的说道：“这是不是夫唱妇随？” 　　孙小沫：“……” 　　“小沫。”杨戬轻声唤道，“会有办法的。”他转过头来凝视着她，“不要因为我让这件事变成你的心魔。” 　　孙小沫盯着手上的明珠，点点头：“嗯。” 　　杨戬抬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的眼睛，确定她有认真听才放开手，他移开目光，漫不经心地将落在她侧脸上的一缕发丝拂开，问：“神农降服九大凶兽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孙小沫点点头，隔着壁画都能感觉到那种激烈的、可怕的气场，当时神农和那人所经历的战斗一定更加凶险，看到壁画之后经过的时间越长，印在她脑海中的画面反而越清晰真实，她感受到的东西也比一开始看到的更深刻。 　　所以他们解决掉的那只傲因，绝对不是壁画中的傲因。 　　“更久远的时候，鸿蒙初开的洪荒大陆上，这种需要神农与人合力才能镇压的凶兽，只是在最底端挣扎求存的弱者。”杨戬语气柔缓、沉肃，“如果不是师祖偶然间提过一次，我们这些弟子根本不会知道这些，你担心的事情也许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发生了。小沫，封神一战是个转机，凛为修仙在凡间开山建派也许是另外一个契机。” 　　“我觉得他说得对。”杨戬面上带着笑容，“你以为自己够强，是因为你没见过真正的强者。” 　　孙小沫：“……”胡扯，他才没说过这句话！ 　　“在玉卮公主这件事之前难道他就不知道神仙的存在了吗？他当然知道，他也知道神仙的强大，真正令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是他觉得自己仍然‘任人宰割’的那天晚上。我们也是一样的……”杨戬低下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盯着孙小沫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以后在修炼上要加倍努力才是。” 　　孙小沫：“……” 　　第84章 　　在山洞里感觉不到昼夜交替，当杨戬在研究符文，考虑如何补全阵法图的时候，孙小沫就在下面反复的看着壁画上的故事，对壁画的熟悉程度也到了即使闭着眼睛一幅幅的图画也能清晰的在识海中勾勒出来，细致入微。 　　她突发奇想，把脑海中构建的画面投影到了现实中，她用灵力精华凝成的线条重现了每一幅壁画上的故事内容，从神农制耒耜，种五谷，尝百草，到最后的战争场面。 　　当她把最后一幅图完整的勾画出来，正要把外放的灵力精华收回去时，所有的灵力却像绣花针遇到了强磁，忽然不受控制的刺向石台上的大鼎，而它们一接触到大鼎，就像水滴落到了棉花上，立刻被吸的一点不剩，而大鼎更是连一点变化都看不到。 　　孙小沫盯着大鼎，沉默片刻，小心放出一缕神识，可惜这缕神识进了大鼎之后，就如泥牛入海，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孙小沫抬起头往上面看了一眼，杨戬已经开始刻阵法图，他一点也没注意这边的动静，于是她走到石台上，近距离观察这只大鼎。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大鼎上的花纹应该也是某种符文，不过有什么作用她就不知道了。 　　孙小沫小心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摸了下，感觉还是和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没什么特殊的，她的手放在鼎身上，绕着大鼎慢慢地转圈，鼎身十分冰凉，然而有一处的温度比别的地方都要高一点，如果不是她觉得不对停下来在那个地方反反复复的摸了几次和其它地方对比，恐怕真的要让她忽略过去。 　　孙小沫哦再次探入神识，大鼎给她的感觉仍然像是里面有一个无限宽广的虚空世界，什么也不存在，更没有边际，这可能吗？明明这只大鼎怎么感应探测都是普通的大鼎啊。 　　她纳闷儿不已，忍不住飞起来再次从上方往大鼎内探视，大鼎中盛满了泥土，泥土中只插着一根长明不灭的香，之前杨戬也有猜测，这根香也许只是在透露一种凶兽仍然镇压在此地的讯息，或者是镇压的凶兽仍然活着的讯息，无论是哪种，这根香就如这只大鼎一样，并没有特殊的作用，真正有用的阵法可都在大鼎之下的石台上呢。 　　孙小沫盯着大鼎里的泥土，试探着用手指戳了一下，又谨慎的挖了一小块出来，神识扫过，孙小沫立刻判断出有问题的是这些泥土，它能够屏蔽、或者说是吸收掉神识的感应，这种泥土的作用让孙小沫很怀疑土里是不是藏着什么。 　　她的手平放在土壤上面，惊奇的发现土壤表层的温度比她刚才摸的时候要高了那么一点点，鼎身那一块也一样，温度升高了，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啊？ 　　孙小沫好奇的很，她特别想把杨戬叫过来商量商量，但看着还在忙的杨戬她又不敢打断他，孙小沫一脸纠结，挣扎片刻还是没忍住，伸手拨开了土层，出乎意料的是她只挖了大约一根小拇指那么浅的距离就看到了埋在里面的东西。 　　热乎乎的，竟然是一个大小和鸵鸟蛋一样的椭圆体，壳子上附着的熟悉的灵力正是属于孙小沫的，它已经裂开了好几道缝隙，里面的东西发着光，不像液体也不像固体。 　　咔嚓咔嚓。 　　被从泥土中抱出来之后它的壳子裂开的更快了，一股甜甜的、芳香的气味从裂缝中缓缓地飘了出来，而蛛网一样密集的裂缝布满了整个蛋壳，孙小沫手指在壳子上加了一把力，这东西表面的那层壳子终于全部碎裂脱落，一个椭圆状的、又软又q像果冻、里面好像装着流动的粘稠的发光液体的东西落到了孙小沫的手上，同时一股芬芳馥郁的、香甜的不可思议的气味弥漫开来。 　　杨戬动作一顿，诧异的低头往下看，孙小沫僵直的捧着这个奇怪的东西，慢吞吞的抬起头，然后讨好一笑，那模样绝对称得上“谄媚”二字。 　　她没看到，掉落在地上的“蛋壳”化作了粉尘重新从地上飘起来，凝成一束直接飞向大鼎，当它们接触到了鼎身，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山洞里低低地响了起来： 　　“兄长，我想停战……你回来吧，我们还是兄弟。” 　　这声音说不出的疲惫和悲伤，还有一丝忐忑和期待。 　　孙小沫和杨戬都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处，孙小沫忍不住往画着战争场面的那面石台望去，她站在石台上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她在想作了那么多幅战争图的人，如果这是他向神农传递的求和信息，很显然，神农没看到。 　　停战？难怪他后期画风变了那么多，原来是兄弟反目。 　　不过这人求和服软的方式还真够委婉的，蛋埋的是很浅没错啦，可是不确定因素太多了，神农没找到这枚蛋听到这句话孙小沫一点也不奇怪。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误会这个操蛋的东西，可见正确的交流和沟通方式是多么的重要，虽然这东西闻起来很香甜很好吃，孙小沫现在却觉得最好还是把它放回原处比较好。 　　不过直接这么埋进去总觉得“蛋”会破。 　　孙小沫看着从上面飞下来的杨戬：“你身上有没有能把它打包起来的东西？我还把它埋回去。” 　　杨戬摇了摇头，困扰的盯着它看，孙小沫和他心有灵犀一点通，按照自己的理解解释道：“我觉得这应该是附赠的礼物。”她吞了吞口水，“你不觉得闻起来味道很好特别想尝一尝的样子吗？这一定是神农的最爱，贴心的弟弟费尽千辛万苦特意找来给兄长大人的，可惜兄长大人错过了。” 　　就这么一会儿，孙小沫已经脑补出了一出完整的狗血剧情，而且看样子显然她对自己的脑补很满意，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种设定。 　　杨戬表情难言的望着她，提醒道：“漏了。” 　　孙小沫一脸呆萌的小蠢样：“什么漏了？”随即她感觉到了流到手上的液体，她大惊失色，“啊啊啊啊漏了漏了，快快快！”孙小沫捧着它原地踏小碎步，眼睁睁看着液体从她指缝中漏下掉落在地面上，满脸肉疼的表情。 　　真是太浪费了！ 　　杨戬：“……” 　　“对，有了。”孙小沫福至心灵，灵力精华从指尖冒出，飞快的在软趴趴的蛋果冻外层缠绕了一圈，随即她立刻发现，这玩意儿的确不漏了，但里面的液体却顺着之前破掉的孔洞渗入了孙小沫的灵力中，然后一股脑的往她的身体里涌，那么一大泡，眨两下眼睛就瘪了，孙小沫的肚子里竟然有种吃饱了的充实感。 　　杨戬看着她傻呆呆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孙小沫看着他，打了个嗝。 　　杨戬：“……看来是没事了。” 　　“有事。”孙小沫左手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右手搭在杨戬的手臂上，整颗脑袋都是红的，她肚子里像是燃烧着火焰，有一股兴奋过头的能量在她腹中横冲直撞着，她说了“有事”两个字后就闭口不言了，因为她感觉自己一开口就能喷出火焰来——以她多年的经验来说这绝对不是错觉。 　　果然下一刻，呼啦一声，两百年没出现过的情况再次出现在她身上——她烧着了。 　　孙小沫抬头死盯着杨戬，用力的用眼神传递自己的想法：不能呆这里！ 　　万一把阵法烧出问题，让镇压在此的凶兽跑了怎么办。 　　她取下宝莲灯，杨戬抱紧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了，孙小沫带着杨戬进入海岛仙境，仙境中灵气充沛，孙小沫身上的火焰碰到这些充沛的灵气烧的更旺了，幸好只是一瞬，杨戬便带着她冲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才没给桃子他们以及海岛上的生灵造成什么伤害。 　　说来也奇怪，一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没等杨戬开始救火，孙小沫身上的火焰竟然尽数收回了她的体内，连同身体滚烫的温度也聚集到了腹部，片刻后归于宁静，而她丹田中的金丹又长大了一圈，变得有鹌鹑蛋那么大。 　　杨戬板着脸，不顾孙小沫的抗议把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惊讶又愉快的发现孙小沫的身体除了那颗金丹之外，非但没有一点损伤的地方，原先被她吞吃入腹，这么多年来只吸收很少一部分的灯芯的力量已经彻底的与她融合，孙小沫修为又提高了一大截，像之前那种一旦灵力吸收过多就会着火的情况应该再也不会发生了。 　　杨戬很是遗憾。 　　孙小沫却相当开心：“既然来了，正好去龙宫看一看大桃子吧。”敖春隔着时间和空间努力了一百多年，终于和大桃子修成正果，幸好桃子他们在海岛仙境的时候修炼上都没偷懒，早就不是嫩嫩的少年少女的样子了，不然孙小沫绝对不会松口把大桃子嫁过去的，敖春不知道还得再等多久。 　　大桃子的性别问题孙小沫一直采取回避的态度，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关心敖春面对大桃子这个特点是什么反应，以及他们怎么洞房的，她没想到这一次来居然会听到大桃子怀孕的消息。 　　孙小沫表示：有那么一点毁三观。 　　在龙宫住了几天告别大桃子离开的时候，孙小沫总觉得杨戬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总是无意识的盯着她的肚子发呆，孙小沫多聪明啊，马上懂了杨戬的意思，她斩钉截铁的告诉杨戬： 　　“不管你在想什么那都是不可能的，金丹就是金丹，没魂魄，没神识波动，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杨戬被她说的一愣，然后冲她笑了笑，倒是没说什么。 　　孙小沫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闷，他是不是想要一个孩子？可她这样的身体构造怎么可能孕育生命？她越想越难受，后回忆自己为什么手贱，要把大鼎里的蛋挖出来，如果没有蛋他们也不会来这个世界，没来这里就不会知道大桃子有宝宝了，不知道大桃子有宝宝杨戬就不会联想到她丹田内的金丹上。 　　孙小沫略心塞。 　　她的闷闷不乐一直持续到回了山洞，杨戬腾空而起，正要回去继续补全阵法，孙小沫忽然问了句：“你想要个孩子吗？” 　　杨戬回过头，仔细打量她脸上的表情，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你莫非以为我会和人族的男子一样，会因为无法生育子嗣而遗憾吗？”他从半空落下来，手指抚摸着她脸上光滑的皮肤，沿着脸侧滑下，捏着她圆润可爱的耳垂，揶揄的看着她，“想要孩子还不容易吗？” 　　第85章 　　当杨戬发现明明他们修炼的效果比以前好很多，但修为上的进步却越来越缓慢，境界迟迟无法提升的时候，他就开始思考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 　　如今的仙界和以前相比简单、安逸了不止一个层次，他们在这样一个仙界呆了上千年，自身进境上不曾有新的突破，杨戬觉得是时候做一些改变了，不破不立，换一种方式再继续下去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最后一部分阵法即将完成，杨戬却带着孙小沫穿过石壁离开了山洞，只分出一个化身留在里面完成最后的步骤。 　　孙小沫还以为杨戬的化身仍然像之前那只小胖鸟一样，与本体性格迥异，然而实际上本体和化身无论从哪方面观察都是一个人，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哪个是本体，哪个是化身，孙小沫根本没办法区分“他们两个”。 　　当他们离开山洞后不久，留在里面的□□也完成了阵法图的最后一笔，成功的启动了阵法，然后从里面出来，与杨戬合为一体。 　　孙小沫满脸惊讶：“他怎么出来的？” 　　“我就在这里，他自然能出来。” 　　孙小沫一想，这不就和自己的本体以及灵体能够互相感应、互相召唤是一个道理吗？不过她的灵体与本体分离的时候，本体可不能自主化形，更不能像她一样不用控制就如一个完整的个体一般自如的行动。 　　“你现在也能做到。” 　　孙小沫摇了摇头：“不行的，我没办法一心两用。” 　　杨戬鼓励道：“你不妨试一试。” 　　“好吧。”孙小沫完全不抱希望，当她真的分出自己的另外一个化身，孙小沫有一瞬间的混乱……因为无论是本体，还是化身，感觉都是自己，区别是作为化身的孙小沫知道自己不是本体，但她完全没有要听从、服从本体命令的想法，当然也不会有反叛、不服气等分裂的思想和行为，因为两个都是她自己啊——虽然有两个身体，但她还是一个人。 　　简直太怪异了。 　　杨戬笑道：“我要回去了，这段时日恐怕积累了不少事情要处理。”说完他一分为二，本体腾云驾雾干脆利落的离开，化身仍然站在原地，目送本体离去才缓缓收回目光，对孙小沫说道，“小沫，你也回九幽一趟吧，金丹的事情不妨问一问帝君，或许他知道点什么。” 　　孙小沫“哦”了一声，晕乎乎的驾着云离开了。 　　留下来的化身：“……”这种“我走了”、“我还在这儿”的感觉真是太太太太怪异了。 　　“啊！”孙小沫猛地想起来，“宝莲灯没在我身上。”同时还没走远的本体也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她要回九幽肯定是用不上宝莲灯的，杨戬好像想做什么，万一用得上呢？ 　　杨戬道：“用不着。”他牵着孙小沫，“跟我来。” 　　他带着孙小沫来到玉虚宫拜见元始天尊，并且说明来意，他想借用轮回盘。 　　杨戬想借的“轮回盘”，其中的“轮回”二字和幽冥的六道轮回有着本质的区别，它和忘川中孙小沫进去历练的幻境有着相似的作用。 　　神仙下凡历劫，下去历练的是作为根本的元神，原本的力量会被封印，元神脱离了原本的身躯，一次次的轮回转世风险不可谓不大，然而用轮回盘就不一样了，只要修为达到杨戬以及孙小沫这个程度，只需要分出一个化身进入轮回盘中，本体和元神仍然留在仙界，既不影响历劫过程中所得到的收获以及所悟之道，也不会对元神以及肉身造成伤害，不过若是在历劫过程中迷失了本心，等将来归位，修为也会产生倒退——这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总体来说，和寻常的历劫方式相比，用轮回盘下凡历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想用轮回盘，首先你要达到可自如的分出化身的修为境界，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你得有那个本事让轮回盘的主人元始天尊见你并且答应你的请求。 　　孙小沫站在轮回盘之前，听完杨戬的解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慢慢来不行吗？师父说条条路径皆可证道，为什么非要用下凡轮回？”她严肃的拒绝，“不行，我离不了身，我可是伏魔天师，怎么能丢下自己的责任不管呢？” 　　杨戬不言不语，用一种好像看穿了一切的了然与透彻的眼神注视着她。 　　孙小沫也知道自己的理由多么的站不住脚，她已经习惯了现在这种稳中求进的修炼方式，下凡历劫让她觉得过于冒险，因为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她不知道保持什么样的心态以及运用什么样的方式才是正确的，现在她和杨戬在同一水平线上，那么历劫归来呢？没有进步也没有退步还不是最让她担忧的，她害怕自己就是那类逆水行舟不进而退的那类仙人。 　　没错她就是怕了，所以她宁愿千年万年修为都不再进阶，也不愿意选择这种收获大风险更大的方式。 　　在修炼一途上，她向来缺乏自信。 　　而她恐惧的，是被杨戬远远地抛下。 　　这有些难以启齿，而她不用问也知道对方的回答一定是类似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她、嫌弃她这样的安慰，她当然相信他，凡是他告诉她的话她都深信不疑，但是她怎么可能做到无所谓两人之间的差距，心安理得的接受现状？谁能忍受跟不上伴侣的节奏、他在山顶而你在山麓，你达不到他所在的高度，看不到他眼中的风景，没办法领会他的意思，没办法理解他，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心，两个人的距离都越来越远。 　　这就是孙小沫恐惧的东西，在被杨戬带来看轮回盘的时候被激发了出来，她第一次表现的这么固执、不配合。 　　她想跑了，又怕杨戬失望，所以硬生生的忍住了没逃。 　　可她还是觉得自己表现的像个懦夫，差劲儿的很。 　　杨戬来之前可真没想到孙小沫的反应会这么大，拒绝的这么干脆，他有些纳闷儿的看着孙小沫，有这么可怕吗？虽然有修为倒退的可能，不过他一直认为孙小沫足够坚定，毅力顽强，忘川幻境里上千年的历练都度过了，她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孙小沫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一脸严肃的告诉他生存历练和生活历练的本质区别，这能比吗？ 　　孙小沫小步的往后退，杨戬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本想和孙小沫认认真真的谈一谈，一双手忽然从后面狠狠地推了孙小沫一把，孙小沫只来得及“啊”了一声，人就跌入轮回盘中不见了踪影。 　　黄天化哈哈笑道：“师祖果然没骗人，如意子她根本就没察觉我来了。”黄天化还是老样子，一脸逗比少年欢乐多的小蠢样，挠了挠头，满脸不好意思的对杨戬说道，“杨师兄，不是我要推她的，是师祖让我来祝你们一臂之力。” 　　“……”杨戬，“天化，师兄一定好好谢你。”他丢下这一句话，也跳入了轮回盘中，黄天化动物一样准确惊人的直觉告诉他：他最好躲个一阵子，千万别让杨师兄和孙小沫找到他，否则一定会很惨的。 　　黄天化：qaq师祖，您老人家是不是故意坑弟子的？ 　　当化身跌入轮回盘中的时候，远在九幽的孙小沫失去了她全部的感应，孙小沫本来想通过掐算弄清楚化身的下落，但有什么掩盖住了有关化身的一切，孙小沫不安的看着东岳帝君：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是轮回盘出错了吗？为什么我什么都感应不到？” 　　东岳帝君深沉道：“天机不可泄露。” 　　孙小沫：“……”虽然师父的样子让她有些手痒痒，但正是这种态度反而让她感觉安心了很多，如果有问题的话，师父一定会告诉她的。一心一意的信任着师父的孙小沫特别放心的把这件事暂时抛开，认真的咨询起金丹的问题。 　　东岳帝君这次没故作深沉，他听完孙小沫讲述的金丹产生的全过程删减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徒弟，孙小沫故作镇定的看回去，一脸坦坦荡荡的表情，东岳帝君平静无波的收回视线，师徒两个脸上的表情都严肃正经的不得了。 　　东岳帝君掐算了半天，脸上忽然露出惊讶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的从孙小沫腹部扫过，眼睛里满是奇异和新鲜的神色：“徒儿——”他明显有话要讲，开了个头却不说下去了，眸子里划过一道暗光，他扬起眉毛莫名的笑了一下，重新变得慵懒起来，“徒儿，接下来两百年你都不必再到人间走动，为师自会安排暂时代替你的人，你回去找二郎吧，这金丹没什么，是个宝贝，至于有什么用途，你早晚会知道的。” 　　自家师父要是想保守什么秘密，谁也别想撬开他的嘴，孙小沫明智的放弃追问，她咳嗽一声：“师父，我能不能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 　　东岳帝君大大方方的说道：“你是本君最疼爱的弟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九幽好玩地方你还没去过，让桃子领着你四处走一走。”孙小沫喜不自禁，泪眼汪汪的说道：“师父，你最疼我了。”东岳帝君顺毛：“乖。” 　　孙小沫一走，东岳帝君立刻笑意盈盈的叫来下属：“去一趟灌江口，告诉司法天神他媳妇儿在本君这里，打算常住不走，让他看着办。” 　　下属：“……”这么一转头就把徒儿给卖了真的没关系吗帝君？ 　　另一边，被推入轮回盘中的孙小沫也失去了对本体的感应，她身体中的力量更是一点不剩，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倒挂着，下面很远的地方才是地面，幸好她不恐高，否则一睁眼就要被吓的掉下去摔死。 　　她沮丧了一下便干脆的接受了现实，别看她之前多有抗拒，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再怎么抱怨也无济于事，她不会退缩的。 　　孙小沫慢慢地适应了身体，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也愈发强烈，她用力将身体荡起，坐回了树干上，一个在阳光下全身金黄的东西从她眼前荡过，然后又荡回来，落在她屁股下坐着的这根粗壮的树干上。 　　猴子。 　　不止一只，周围的大树上全都是猴子，数不清的小猴子，叽叽喳喳的叫着，孙小沫不敢相信明明这些猴子的叫声这么热闹，她刚刚竟然没感觉……这让孙小沫产生了一种极不妙的预感，她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自己的肩膀。 　　毛茸茸的金黄色，蓬松的、柔顺的皮毛。 　　她缓慢地抬起头，盯着对面的猴子，在那双又大又圆又亮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张表情惊恐的属于的猴子的脸。 　　孙小沫：“……” 　　不管是谁推的那一把，她只想说：推得好，等重谢，呵呵哒。 　　猴子的天赋就是爬树，现在它也是孙小沫的天赋之一了，她只用了不到半刻的功夫就熟悉了爬高上低这一技能，然后她抱着树干慢慢地滑到了地面上。 　　一只猴子用比大多数人都要端庄的姿态直立行走，那真是很怪异的画面，可惜仅有的观众只懂得看新鲜，最多呼呼哈哈莫名的起起哄，也不知道到底兴奋个什么劲儿。 　　孙小沫才没有理会这些被她的行为引起了兴趣的“同族”们，她在好奇心旺盛的猴子们尾随以及围观下找到了一处干净的水源，仔仔细细的把身体清洗了一遍，用带着清香的树叶擦洗，直到她身上、以及双手，呃爪子——随便什么都行——上那些奇怪的味道被木叶的清香取代，她才停止了这一行为。 　　跟来的猴子看样子想模仿她，不过没那只猴子乐意把身上的毛弄的湿漉漉的，所以它们退而求其次，只拿着树叶在身上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擦，见孙小沫走了其中一只猴子立刻扔了树叶，叫喊着招呼上猴子们继续跟着孙小沫走。 　　你们到底有多无聊？ 　　发现孙小沫只是摘水果吃，再也没有做别的有趣新鲜的事情后，这些无聊的猴子终于散开自己去玩了，孙小沫坐在石头上，背景是一大群蹦蹦跳跳荡来荡去的猴子，忧郁的吃着香蕉。 　　这特么的算什么历劫？难道她这辈子就要作为猴子活到死了么？ 　　推我的那个，你给本大仙等着。 　　孙小沫扔了香蕉皮，用力的咬了一大口桃子，望着荫翳茂盛的山林，眼神更加忧郁了——明明这座山的灵气那么充沛，这具猴子的身体却吸收不了。 　　她一边忙着填饱肚子，一边思考未来的猴生走向，草丛里发出的细微响动打断了她的思绪，孙小沫安静下来，视线投向杂草摇动的那块地方——不管是什么，这东西一定特别小，而且行动迟缓。 　　孙小沫把摘来的水果放好，轻轻的从石头上跳下来，她走过去分开草丛一看，惊讶的发现那是一只毛是白色的小猴子，它十分幼小，而且不像其它猴子那么健康壮实，它的四肢很细，身上有些伤痕，皮毛也显得脏兮兮的，像是许久没有打理了，好多地方都打了结。 　　虽然孙小沫不怎么清楚猴子的习性，可也知道这么小的幼崽还不到离开猴子妈妈独自生活的时候。 　　孙小沫过来的时候小猴子正在吃她之前不小心落在草丛里的一根香蕉，被发现之后，它立刻惊慌的抱着香蕉跌跌撞撞的转身跑，猴群发现了这只与众不同的小猴子，相当不友善的冲着这只小猴子龇牙咧嘴，发出各种各样驱赶的声音，有些小猴子还用树上的果子打它，孙小沫怎么能坐视不理，她走过去满脸严肃的做了个“停止”的动作，然后被一颗果子砸在了额头上。 　　啊呀，这群皮猴子，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就不知道谁才是老大。 　　孙小沫捡起猴子们丢过来的小果子，嗖嗖嗖的扔回去，她灵力不在了，法术也用不了了，但在忘川的幻境中历练了上千年的成果却深深地印在她的身体里，成为她本能的一部分，就算她变成一个什么不懂的傻子这些本能也不会消失。 　　她扔回去的果子每一个都准确的贴着猴子们的身体擦过，能让它们感觉到威胁，又不至于伤到它们。 　　这些调皮的小猴子果然是欺软怕硬的，知道孙小沫不好惹，被贴着脑袋嗖嗖乱飞的果子吓的不轻，躲的躲，藏的藏，跑的跑，没一会儿周围还光明正大的呆着的就只剩下纯粹的围观党了，好几只貌似还在给孙小沫喝彩。 　　孙小沫：“……”她刚刚竟然认真的和一群什么也不懂的猴子较劲！ 　　孙小沫大战小猴子，完胜。 　　为什么一点自豪的感觉都没有？ 　　她囧着脸转过身来，那只与众不同的小猴子已经跑远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过去，小猴子跑不远，听不到猴群的动静后它才放心的停下来，抱着即使在最“危难”的时刻都没放弃的香蕉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它没吃完，又把香蕉皮合上，然后颇费周折的爬上了一棵树干虬结的歪脖子树。 　　果然是没爹没妈被猴群排斥的异类啊，这么弱小，连食物都要靠捡的，很快就会死掉的吧？ 　　这就是大自然啊，优胜劣汰。 　　孙小沫转身就走，然后她又折回来，小猴子看到了她，孙小沫身形顿住，心想：它好像不欢迎我，算了，这就是大自然。她这样自我安慰着，调头往相反的方向闷头走去。 　　历劫要怎么做才对？不求有收获，但求没损失，假如保持距离，切断任何牵绊以及可能会有的关系总是没错的吧？ 　　嗯，就这么办。 　　然而就在她一步步走远了的时候，她灵敏的不像话的耳朵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动静，她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小猴子竟然抱着香蕉跟了上来，看到孙小沫忽然停下来，它也急急忙忙的停下来，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懵懵懂懂的看着她。 　　孙小沫提醒自己，现在她是一只猴子，不是如意子，更不是孙天师。 　　她想着想着分了神，一抬眼又和那一双纯净的如同婴儿一般的眼眸对上，她沉吟片刻，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不听大脑指挥，自己带着她的身体朝小猴子走去。 　　孙小沫心想：它肯定会吓的跑没影，那时候就没我什么事了。 　　但小猴子一直都乖乖地在原地呆着没动，尽管它显得有些害怕，孙小沫实在不明白它到底为什么不像躲别的猴子那样躲着自己，难道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发现了她高大上的仙人内在？ 　　果然有眼光。 　　孙小沫把它抱起来，用属于猴子的语言说道：“呼呼哈哈。”以后你就叫大白吧。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懂，感谢猴子的本能，让她多掌握了一门外语。 　　猴子的一声顶多二十来年，足够她把这只小猴子教导成为一只顶天立地的猴子汉，猴生那么无聊，她总得给自己找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做。 　　收养了一只白色小猴子的孙小沫被猴群孤立了，猴子们坚定的拒绝与她交流，拒绝和她一起玩，它们还想拒绝和她一起分享食物，但在打了几次印象深刻的架之后——其实是单方面的被孙小沫碾压□□，调皮的猴子们就意识到了这只母猴子的与众不同和强大，不敢再招惹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和那只浑身生白毛的可怕猴子大摇大摆的在它们的地盘上穿梭，吃果子，以及……钓鱼。 　　这些猴子应该是杂食的，大白太弱小了，需要补一补，光吃果子是不行的，所以孙小沫开始捕鱼给它吃。 　　可把猴子们给馋的不得了，不过即使再馋，猴子们也不敢和孙小沫一样靠近湖边。 　　湖里的鱼个个肥美，肉质鲜嫩可口，它们曾经是猴群菜谱上最受欢迎的一道菜，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来了一头霸道无比的熊瞎子，蛮横的把整个湖泊圈成了自己的领地，猴子们被揍了几次，有一只忍不住趁着熊瞎子不在捉鱼吃的猴子还差点被打死，猴子们就再也不敢靠近湖泊了，即使熊瞎子不在它们也没胆子偷偷抓鱼吃。 　　这几天熊瞎子正好不在，孙小沫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个霸王的存在，每天和小猴子捉鱼做鱼，在灵气充沛的湖水里游两圈，教大白游泳，别提过得多自在了。 　　这一天当她和被养的胖了点的大白在湖边烤鱼的时候，森林里忽然传出了一声可怕的吼叫声：“吼吼吼！” 　　可恶的小偷，本大王要杀了你们！ 　　孙小沫：“……”重点是，为什么她连熊的话都能听得懂？ 　　第86章 　　大黑熊从森林里冲了出来，直直的冲着孙小沫和大白扑过来，孙小沫抱着大白跳开，火堆和架在火上烤的鱼被大黑熊一巴掌拍散打飞，燃烧着火焰的树枝和炭火飞的到处都是，不远处玩耍的猴子们惊慌逃窜，一个比一个动作都要快的爬到了高高的树上。 　　大黑熊刹住车，身体直立起来，张开大口愤怒的冲着孙小沫和大白咆哮，惊飞了附近的鸟儿无数。 　　它压根没有坐下来和孙小沫好好谈谈“领地”被侵犯的问题与赔偿什么的，它模样凶狠，迈着沉重的脚步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走过来，孙小沫放开大白，在它身上拍了一下，小猴子机灵的跑到最近的一棵大树下，两三下绕着树干爬了上去，坐在分出的一根枝干上冲着孙小沫叫，让她快点上来。 　　孙小沫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此时大黑熊已走了过来，充满暴戾之气的伸出利爪对着孙小沫狠狠地挠了下去。 　　猴子们惊叫着捂着眼睛不敢再看，奇怪的是惨叫声音反而是大黑熊发出来的，猴子们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它们立刻松开爪子往湖边望去，又是费解又是兴奋的看到它们那个最近忽然变得很奇怪的同族，只用一根小树枝就把强壮的像山一样的大黑熊揍的嗷嗷叫。 　　猴子们当然不会明白什么叫做剑。 　　李寄是用剑高手，很早以前就能够达到只凭剑意伤人于无形的地步，孙小沫对这方面没有进行过更加深入的研究，鉴于她本身的强大，她用什么兵器用不用兵器其实都是一样的，但在没有灵力、没有力量只是一个普通猴子的情况下，孙小沫从李寄身上雪来的招式就特别有用了。 　　她虽然无法产生剑意，用一根树枝形成剑气不算什么难事，再加上她本身的实战经验，区区一只熊瞎子算什么，分分钟给它揍趴下。 　　剑气落在大黑熊皮糙肉厚的身上，因为针对的都不是要害，所以大黑熊虽然疼的厉害却并没有性命之忧，发现自己根本打不过孙小沫的时候它早就想逃了，可孙小沫偏偏不放它走，大黑熊愤怒不已，发誓一定要回来报仇，嘴上却嗷嗷叫着求饶，再后来它发现孙小沫对自己的求饶根本无动于衷，一副不打死它不罢休的架势，才真的知道怕了。 　　它都求饶了这只猴子竟然还不停手！ 　　大黑熊打心眼里觉得这只猴子是个和蟒蛇鬣狗一样心狠手辣的角色，太特么可怕了！ 　　它放弃了求饶，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这次能逃走的话，马上搬家，一辈子不回来了！ 　　大黑熊开始没报什么希望，后来它终于发现了对方的一个破绽，立刻没命的用它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往森林里逃，然后它惊喜的发现自己居然成功了！ 　　大黑熊泪流满面，动作却一点都不敢慢下来，生恐那只可怕的冷血猴子追上来把自己杀掉砍了头钉在树干上。 　　赶走了大黑熊，孙小沫长嘘一口气，把树枝扔到了一边，有些可惜的看着地上被踩的不成样子的烤鱼，大白急急忙忙的从树上下来，跑过来围着孙小沫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有受伤才松口气，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孙小沫。 　　麻麻好厉害！ 　　“大白，鱼都被糟蹋了，肚子饿了要再忍忍，我得另外捉一条鱼吃。”孙小沫可不知道这只小猴子把她当娘了，不过小猴子崇拜的眼神倒是让她挺受用的。 　　至于在大熊走了之后从树上下来的猴子们，正在争相抢夺孙小沫扔掉的那根树枝，显然它们以为这根树枝才是真正让孙小沫大发神威打跑大黑熊的神物，智商比所有猴子都要高的大白对它们的行为不屑一顾，它是唯一一个认识到孙小沫与众不同的猴子，在亲眼见识到孙小沫打败大黑熊的过程之后，大白的心中开始产生成为和孙小沫一样与众不同的猴子的想法。 　　它开始有意识的模仿和学习孙小沫的一切，她的行为，她走路的姿势，她说话的方式和内容，等等等等，孙小沫也在不知不觉中把大白当成了人族的孩子来教养，因此对大白的变化感受并不深刻，只有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却又总是在观察他们的猴子发现了大白的异常。 　　日月更迭，寒暑交替，不知不觉孙小沫已经在山中度过了整整一年，猴子的生活并不总是无忧无虑的，它们除了要应对各式各样的危险，还要经受得住反复无常的大自然的考验，风吹雨打，严寒酷暑，食物的匮乏，疾病与伤痛，所幸孙小沫不是真正的猴子，她丰富的经验足以帮她应对任何生存上的困难。 　　况且她怎么可能任由自己和大白被风吹雨打日晒，她花了些功夫搭了个简单的树屋作为自己和大白的居所，猴子们虽然很稀罕，也有模仿她的，可惜无论它们怎么模仿都搭不成树屋，尽管如此，因为孙小沫赶走了凶悍的野兽，间接地保护了它们，猴子们虽然对她的树屋特别感兴趣，却没有来骚扰捣乱或者试图霸占的。 　　而在孙小沫治好了一只从高处摔下来重伤的猴子之后，猴子们在遇到麻烦的时候也开始试着来向她寻求帮忙，长此以往，受孙小沫庇护远离森林中其它动物的伤害与侵犯的猴群，竟然有以孙小沫为尊，向她表示臣服的意思。 　　猴生短短一二十年，她现在大概也有十来岁了，剩下的十来年孙小沫只想安安静静的度过，一个大白已经够了，她不想再给自己增加额外的责任与担子，况且真正的猴子就应该由真正的猴子来统领，猴群现在对她表示臣服，只是因为她能保护它们，帮它们治病治伤，但对于猴群的繁衍生息整个族群的发展壮大，孙小沫就无能为力了。 　　你能让一个人来领导一群猴子吗？虽然这个人从外表看来和猴子一模一样。 　　所以她拒绝当猴大王，不过尽管她拒绝了，猴子们该送食物的照送不误，有病有伤的还会来找她，而猴子们的活动范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总围绕着孙小沫的所在地，孙小沫从没管过，一切都由着它们。 　　有些猴子的幼崽因为她的树屋以及树屋中种类丰富的食物，总是喜欢往这边凑，大白的领地意识极为强烈，小猴子们表情再萌它也毫不动摇，坚决守住树屋的入口不准其它猴子踏足，不过它倒是不介意把猴子们献上的好吃的和这些小猴分享，小猴们得到了吃的，就不怎么惦记被大白看管的严严实实的树屋了。 　　孙小沫没说过大白什么，她的态度让大白十分高兴，树屋是它和麻麻的，才不让别的猴子来玩呢！ 　　然而好景不长，让大白引以为豪的特殊待遇在某一天被残酷的打破了。 　　那是一天早上，山里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可怕的响声，大家都被惊醒，猴子们惊惶不安的叫着，孙小沫一从树屋里出来猴子们纷纷指着天空兴奋又惊惧的喊道：“长老，快看！快看！” 　　孙小沫拒绝做猴大王，猴子们就叫她长老，孙小沫顺着大家所指的方向望去，天空上映着两道明晃晃的金光，射冲斗府，这两道金光并不稳定，像是被拿在手中来回摇晃并且开开关关的手电筒一样，一闪一闪，照照这里，又照照那里，过了好一会儿这两道来回闪耀的金光才消失掉。 　　孙小沫心头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大白，我出去一趟，可能要好几天才回来，你乖乖在家里等着。”她匆忙交代了大白，也不下地，借助大树上垂下的一条条藤蔓，在树丛间穿梭。 　　她从早上走到黄昏，又从黄昏走到晚上，中途只稍稍停下休息了几次，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才到了隔壁的大山上，然后直奔山顶——她确定那两道金光的位置就是在这座山上，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往山顶上找准没错。 　　孙小沫抵达山顶时天色将明未明，山顶上无树木遮阴，地带空旷，只有炸裂的乱石以及乱石堆中的几朵大灵芝，没有树木遮阴的山顶绝不是适合灵芝生长的好地方，但在这种地方却能看到这么大的灵芝，还不止一个，更加证实了孙小沫心中的猜测，一定是猴哥出世了准没错！ 　　她没办法形容此时此刻心情的激动和兴奋，她一直以为孙悟空的出世至少还要等两百年才有结果，毕竟她所处的世界不确定因素太多，她甚至不能肯定孙悟空到底还会不会出现，结果竟然在她历劫的时候，孙悟空毫无预兆的出世了。 　　孙小沫怎么能不惊喜，还好她没把猴哥蝴蝶掉。 　　不过猴哥到底在哪里啊，想到自己离猴哥那么近，孙小沫又是紧张又是高兴，但是迟迟找不到出世的猴哥去了哪里，孙小沫又有那么点着急，她晚来了一天，猴哥这会儿肯定下山去了，她怎么才能从这么大的一座山里找到一只不知道长相的猴子？ 　　孙小沫略沮丧，站在山顶茫然四顾，打道回府？她能甘心么！既然来了，说什么也得看一眼猴哥再走啊。 　　她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往山下走去，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鼾声，此时此刻孙小沫的感觉前所未有的灵敏，她立刻停下来，凝神静听片刻，果断的走到了一块崩开的大石头跟前，在石头缝里发现了一只蜷缩着身体睡觉的小猴子。 　　孙小沫淡定脸：这一定不是猴哥。 　　清晨的山顶空气冷冰冰的，山风一阵阵的吹，大石头又冰又凉，这只小猴子却傻乎乎的在石头缝里睡觉，它身体蜷缩着，脸上的表情就像回到了母亲怀抱里的孩子一样，安静、乖巧，十分惹人怜爱。 　　这么睡舒服吗？不冷吗？ 　　孙小沫不想管的，但这只小猴子真的太乖巧可爱了，它脸上的皮肤是粉嫩嫩的红色，不像她身边的那些猴子一样多多少少都有些皱巴，而是平展、干净的，五官要比寻常的猴子漂亮，这点倒是和大白挺像的，孙小沫看着看着，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轻轻地把这只小猴子从石头缝里抱出来，小猴子竟然没醒，孙小沫不由得松了口气，把它抱在怀里靠着石头坐了下来。 　　话说，它不会真的是猴哥吧？ 　　孙小沫的心情相当微妙，其实她心里隐隐觉得这就是猴哥，脑子里想的却是猴哥从石头里蹦出来都一天了，没可能还在山顶呆着，这小猴子不管是哪里来的，一定不是猴哥！ 　　她纠结来纠结去，纠结到太阳缓缓升起，怀里的小猴子动了一动，打了个哈欠，然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孙小沫紧张的看着它，小猴子也懵懵然的看着她，倒没有惊慌，只是有些奇怪的样子，它揉了揉眼睛，从孙小沫怀里起来，孙小沫轻轻地放下它，小猴子盘腿坐在孙小沫对面观察她，不停的打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孙小沫咳嗽一声，先开口问它：“你怎么在石头缝里过夜啊，不冷吗？” 　　小猴子乖乖地说道：“这里是我家啊，不冷的，就是有点不舒服。”它声音软软的，带着晨起的轻微沙哑感，嗓音圆润、干净，听着它讲话，就像听着一个真正的小孩子在讲话，大白声音都没这么好听，孙小沫心都萌化了。 　　孙小沫：嘤，好萌，好乖啊……嗯，对了，它刚刚说什么来着？ 　　孙小沫：“……”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镇定的问道：“你家是什么意思？你原来不在这里住的对吗？” 　　“嗯。”小猴子点点头，指着旁边的石头说道，“我原来在石头里，昨天石头裂开了，我就出来了。” 　　孙小沫刚松了一口气又狠狠地哽了一下，艰难的喘口气，震惊又无言的看着眼前萌萌呆呆的小猴子——所以我刚刚问你原来不在这里住的时候你嗯个什么劲儿啊……卧槽它真的是猴哥！ 　　说好的神通广大一出生就找到水帘洞当上大王的美猴子呢？——by记忆混乱的孙小沫。 　　猴哥怎么可以这么小，猴哥怎么可以这么萌，猴哥怎么可以这么乖巧听话没心眼？！ 　　孙小沫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原本的计划是看一眼猴哥的英姿就能心满意足的离开，然后有空继续回来偷窥……不，是默默地看着猴哥，但是猴哥这么小，夜里竟然还傻兮兮的睡在石头缝里，这样离开的话孙小沫总觉得放心不下啊。 　　不对，不能被外表欺骗了，也许这萌呆呆的外表之下有的仍然是那个天生不凡无所不能的猴哥，它一个肯定没问题的。 　　“咕噜噜~~” 　　谁的肚子在叫？ 　　孙小沫：“……你饿了？” 　　小猴子摸了摸肚子，有些惆怅的说道：“昨天只喝了几口山泉，没找到吃的。” 　　孙小沫心酸的想：怎么这么惨？ 　　她摸了摸小猴子的脑袋：“那你今天要怎么办？” 　　小猴子仰脸看着她。 　　孙小沫：“……”喂，这么一直看我是几个意思？ 　　一个时辰之后，身边的地面上扔满了果核果皮以及鱼骨头的小猴子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打了个嗝，转过头对孙小沫说：“好饱。” 　　“我看到了。”孙小沫满头黑线，“你不用特意告诉我。” 　　小猴子一脸受教的表情，点点头：“哦。” 　　孙小沫叹口气，无可奈何的挖了个坑把这些垃圾都给埋起来，小猴子看了一会儿，蹲过去帮孙小沫一起填土，最后还用脚丫子踩了踩，然后抱着膝盖继续盯着孙小沫看，一脸“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期待表情。 　　喂！ 　　是不是该分道扬镳了猴哥，你可是注定要成为齐天大圣的美猴子啊，不要总是卖萌好不好！ 　　“我要走了。”孙小沫艰难的憋出这句话，然后在看到小猴子一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睛后，她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又软了，还没等她说点什么，小猴子满脸认真的说道，“我会记得你的。” 　　“……”把感谢的话说出威胁的效果这是猴哥你的新技能吗？孙小沫良久无言，感动中夹杂着失落，她不怀疑小猴子说这句话时的真诚，但记忆这种东西最不牢靠了，他们相处时间这么短，根本不可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过孙小沫失落却并不是因为小猴子迟早有一天会忘记自己，相反，她倒是觉得小猴子还是不要记得她最好，她只是感慨于小猴子的独立与坚韧，她从未在它身上看到过“软弱”这种东西——尽管现在的猴哥真的挺软挺弱的。 　　孙小沫又一次想错了，她完全没必要为小猴哥的生存问题操心。 　　她没有回应小猴子这句不算誓言的宣告，摸了下它的脑袋，起身离开，小猴子蹲在原地，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过。 　　孙小沫：“……”是不是所有的幼崽都有这种杀伤力max的盯人技能？ 　　一步，两步，三步，它还在看，孙小沫能感觉得到。 　　……八、九、十。 　　“……”孙小沫转过头，清清嗓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小猴子满脸严肃的站起来，沉稳的走到孙小沫身边，然后拉住了她的手，孙小沫的目光落在小猴子胖乎乎的尾巴上，它异常欢快的摆动着，和它主人那张努力板起来的小毛脸一点都不相称。 　　孙小沫的嘴角轻微的抽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 　　她背着小猴子，只在白天赶路，用了比来的时候还多三倍的时间才赶回去，只要不想“孙悟空”这个三个字，孙小沫把小猴哥当成大白一样的普通小猴子对待真是毫无压力。 　　外围的大树上有猴子在放哨，大老远看到孙小沫回来立刻高高兴兴的回去告诉大家，大白在家里等了四五天不见孙小沫回来，急的上火，坏脾气展露无遗，猴子们谁也不敢去惹它，一听到孙小沫回来了大白喜出望外，心情马上好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荡着树藤去迎接她。 　　大白一眼就捕捉到了孙小沫的身影，很快它就发现不对。 　　麻麻背着的小猴子是谁？！ 　　孙小沫到了跟前，见大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背后的小猴哥看，以为它好奇，想着大白也许能和猴哥成为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好兄弟，以后相亲相爱肝胆相照，孙小沫竟然有些小小的激动，她满脸笑容的对大白说道：“大白，回家我再给你们介绍，以后你就不会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啦。” 　　孙小沫说完，扯着树藤荡了起来，大白跟在后面，恶狠狠地盯着小猴哥的后脑勺，这么恶意满满的视线小猴哥感觉不到才奇怪，它回过头与大白四目相对，片刻，小猴哥用手指拉下眼角，眼睛上翻，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大白：“……” 　　回到了树屋里耳边马上清静了许多，孙小沫先给小猴哥介绍：“这是大白。”介绍小猴哥的时候孙小沫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介绍，猴哥现在还没名字，她应该怎么称呼猴哥？总不能说这是猴哥吧哈哈哈哈。 　　其实也不错啦，叫x哥的又不是真的就是哥了。 　　孙小沫问小猴哥：“你叫什么名字？” 　　大白一听，连名字都没有，果然比不上自己，于是不怎么生气了，骄傲得意的看着小猴哥，小猴哥和大白的身量相近，两只小猴子面对面的站着，彼此脸上的表情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小猴哥默默地盯了大白片刻，对孙小沫说道：“我没有名字，我想要一个和大白一样的名字。” 　　孙小沫：“……”猴哥请问什么叫和“大白”一样的名字？ 　　小猴哥期待的看着孙小沫。 　　大白愤怒不已，我麻麻才不会给你起名字呢！ 　　孙小沫：“就叫悟空吧，孙悟空。”想到大白的名字，她忽然有些心虚，当初以为大白只是一只普通的猴子，不知道它开了灵智，所以起名字的时候也没费什么心思，和猴哥的名字一对比就显得更加随便了，连姓氏都没有。 　　孙小沫没办法解释猴哥的姓名问题，未免大白觉得她偏心，她装模作样，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补充道：“和大白一个姓，孙大白，孙悟空。” 　　大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孙小沫：“我怎么不知道我姓孙？” 　　孙小沫惊讶的看着它：“我刚捡到你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了，不记得了？” 　　大白：“……”还真不记得了。 　　孙小沫语气轻松，笑哈哈的总结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她用力揉了揉两只小猴子的脑袋，心情愉快的嘿嘿笑了一声，小猴哥歪着脑袋，脸上露出调皮的神情，冲大白吐舌头。 　　大白被孙小沫揉的站立不稳，也歪着脑袋却是一脸愤懑的表情，捏紧拳头冲小猴哥龇牙咧嘴。 　　第87章 　　作为猴子的一生是十分短暂的，可大白和小猴哥不一样，他们两个都是天生的灵猴，注定要走上一条与众不同的修行之路，作为他们的监护人，孙小沫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在还活着的时候把一些基础的、常识性的东西教给他们。 　　至少要领他们入门，让他们了解自身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让他们了解摆在面前的究竟是怎样的一条道路，不用像那些没有同族引导的新生妖族那样磕磕绊绊、艰难摸索。 　　两只小猴子有种天生的感应，知道自己与其他猴子是不一样的，但经过孙小沫的讲解他们才知道究竟不同在哪里，他们两个都能通过修行，躲过轮回，不生不灭，与天地山川同寿。 　　这些话讲给其他开了灵智的生灵听，也未必能让这些生灵产生什么独特的感受，在许多妖精看来，长生不老是好事，好在哪里他们也能给你说上一大堆，但不外乎都是享受一类，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多是其他人灌输给他们的。 　　而大白和悟空在第一次听说跳脱轮回、不生不灭的概念时，却是从心底产生了这种向往，也许他们还说上不来理由，但这种愿望却慢慢地变得清晰坚定起来。 　　这也是他们两个另外一处与众不同的地方，在道法的感悟上，他们天生就比绝大多数的妖族更加具备天赋与敏锐的直觉。 　　第一次体验到灵力在体内流转的感觉，通往那无数的生灵都向往着的世界的大门，才正式的展现在他们两个的面前，大白和悟空打心眼里喜欢上了孙小沫讲授的这些内容，他们天赋异禀，卓绝不凡，像海绵一样不断地吸收着新的知识，并且把他们用于实际。 　　孙小沫悲伤的发现她的三个学生，一个正式的弟子外加这两个不算正式的学生，一个比一个聪明，一个比一个有天分，正式因为如此才更加突出了她的废柴。 　　她计划临死前一定要全部让大白悟空学会的东西，却在短短的五年里被两只小猴子吃透、并且融会贯通，经常被身边的学霸打击的孙小沫有了一丝诡异的麻木和平静。 　　基础法门已经掌握了，以后就算没有孙小沫他们两个也能依靠自己循序渐进的接着修行，孙小沫没打算教他们法术，而是让两只小猴子继续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无论做什么，把基础打地牢固些总不会有错。 　　大白和悟空都是灵猴，所以身体生长缓慢，五年来身量没有一点的变化，倒是孙小沫清楚的感受到了岁月流逝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 　　这种感觉很新鲜，孙小沫并不畏惧，因为她知道自己即使死了，也不会真的进入轮回。 　　大白和悟空有时候虽然挺调皮的，但总体上来说还是很听话懂事，最令孙小沫欣慰的当然是大白和悟空亲如兄弟相互扶持的感情，他们从来不吵架！ 　　看着眼前两只勾肩搭背脑袋靠着脑袋亲亲热热的搂在一起的小猴子，孙小沫分别在他们头上摸了摸，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不要偷懒哦，我下午就回来了。” 　　大白和悟空连连点头，一个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一个依然那么的帅气软萌，大白甜甜的说道：“我会好好监督弟弟的。” 　　悟空眼睛不眨，乖乖的说道：“我会好好监督弟弟的。” 　　大白看着孙小沫，笑容灿烂依然：“我先出生，我是哥哥对吧？悟空要听我的。” 　　悟空盯着孙小沫，把大白搂的更紧了：“我存在了千万年，我更大，大白才要听我的，姑姑，是吗？” 　　大白转过头，悟空也扭过来，两只小猴子额头抵着额头，四目相对火花碰撞。 　　孙小沫：“……”呃，其实除了这一点，他们两个一直都挺相亲相爱的。 　　她满头黑线，没管这两只比拼瞪眼神功的小猴子，招呼上给自己打下手的猴子，背着药篓子离开了猴子们的地盘——大白和悟空修炼，聚集过来的天地灵气以及日月精华使得本来就聪明的猴子们纷纷开了灵智，不过也仅此而已。 　　陪着孙小沫一起去采药的猴子如今也算得上半个猴子大夫，每次孙小沫采药都会带上它。 　　孙小沫一走，大白和悟空周围的猴子们立刻呼啦一声散开了，能爬多高爬多高，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总之没有一只猴子肯在这两个小祖宗周围呆着。 　　大白恶狠狠地盯着悟空，正要和以前一样和他打一架分个高低立下，悟空同样凶狠的表情忽然一松，他主动放开大白，毛茸茸的爪子挠了挠后脑勺，动作和表情都显得有些傻气。 　　大白也愣了下，狐疑的看着他：“你干嘛？” 　　悟空说道：“我不想跟你打了。”他稚声稚气的说道，“姑姑知道我们打架一定会不高兴的。” 　　大白脸上有些犹豫，他想到每次孙小沫看到他和这只可恶的小猴子“愉快玩耍”时的欣慰表情，再看看满脸单纯无害的悟空，特别挣扎，他抓了抓脑袋，嗷的叫了一嗓子，大声说道：“你要是叫我哥哥，以后都听我的，我就再也不找你麻烦了。” 　　悟空想了想，不情愿的说道：“好……你脚底下有个毛毛虫！”他指着大白脚下忽然大声喊了一嗓子。 　　大白天不怕地不怕，一见到毛毛虫就头皮发麻，听到自己脚底下有只毛毛虫他全身的毛发都炸开了，哇的一声惊叫着后退，悟空找准机会，忽然用力一跃，高高跳起抓住树上垂下的一根藤蔓，使劲儿地往下一沉，惊叫着跳来跳去的大白嗓音忽然转了个弯，一只脚被藏在落叶中的绳圈缚住，紧跟着被高高的倒挂了起来。 　　悟空嘻嘻笑，毫不掩饰的自己的幸灾乐祸，把树藤在树杈上随便一缠，跑到大白跟前绕着圈子欣赏自己的杰作，捏捏大白的鼻子，揪揪大白的耳朵，推动大白的身体让他来来回回荡秋千。 　　大白气的脑袋都冒烟了。 　　悟空得意洋洋的说道：“谁是哥哥？我才是哥哥。”他灵活的顺着大白的身体爬上去，抱着树藤用力的荡秋千，耳边是大白气急败坏的声音，他却开心的不得了，嘻嘻哈哈的故意说一些气人的话逗大白。 　　悟空得意忘形，没发现被他随便缠绕着的树藤松动，当他又一次高高荡起，却没能和之前一样重新荡回来，和大白一起被甩了出去，两只小猴子哇啊啊叫着一头扎进了厚厚的枯枝落叶中，小小的身体被掩埋在了里面。 　　白色的和金黄色的小猴子在松软的落叶中挣扎着，艰难的把朝下的脑袋从一股子腐烂味道的落叶中□□，烂叶子满天飞，小猴子面对面，两只大眼瞪小眼，呆毛乱翘，忽而同时间一跃而起，你来我往热热闹闹的打了起来。 　　大白愤怒的嗷嗷叫，悟空却满不在乎，大白打的猛，他就转身跑，引着大白四处四处乱串，闹的整个猴群的地盘鸡飞狗跳，虽然悟空是你被追着跑的那一个，但时间长了，聪明的猴子们都知道谁才是更厉害的，谁才是被耍的团团转的。 　　这样的情形每次孙小沫一离开就会发生，猴子们已经很习惯了，谁都没想过去找孙小沫告状。 　　两只小猴子打闹够了便继续修炼，每当这时候猴子们总喜欢离他们两个近一些，聚集在两只小猴子周围的灵气与精华会让猴子们觉得十分舒服，也有其它动物被吸引过来，但无一例外都被“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猴子们齐心协力的赶跑了，就算来的是想要贪占便宜的妖族，只要不是太厉害的猴子们都能搞定，而真正有本事的妖精也不屑于占两只才开始修行的小猴子的便宜。 　　猴子们自发的行为也算是间接为大白悟空护法了。 　　尽管猴群的生活水平比之以往提高了不止一个层次，有病痛也有大夫为它们诊治，每天都能得到天地灵气和日月精华的滋养，身体健康结实，可毕竟是有寿命限制的。 　　孙小沫成为猴子的第七个年头，猴群中出现了第一只寿命到了尽头而死去的老猴子。 　　大白和悟空也是第一次直面死亡。 　　发现老猴子死掉后，它的家人围着尸体大哭，整个猴群中都蔓延着悲伤的氛围，猴子们在树下挖了个坑把老猴子埋了，却把尾巴留在了外面，猴子们围绕着坟墓久久不肯离开，每当有风吹来，那条露出来的尾巴一旦有丝毫的动静，猴子们争先恐后的刨开土壤把老猴子的尸体挖出来，发觉它仍然是死的，又大哭一场才把它埋回去。 　　它们反反复复，不停的挖埋，始终没有真正接受老猴子已经死亡无法复生的事实。 　　大白和悟空懵懂的看着这一切，显得困扰又伤感，然而求仙问道的想法却在无形之中更加坚定了。 　　这件事除了坚定了两只小猴子的求道之心之外，并没有给悟空造成负面的影响，而大白在那一天之后却显得心事重重，连和悟空“明争暗斗”的心情都没了。 　　大白只想确定一件事，有朝一日，孙小沫会不会和那只寿命走到尽头的老猴子一样离开他们。 　　他想开口问孙小沫，又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所以犹犹豫豫，一直没有开口。 　　一天晚上，听着大白不停地翻来覆去的声响，孙小沫起床，打开窗户让月光照进了小树屋，大白抬起头来看着她，悟空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不解的看着大白。 　　“大白，你有心事？”孙小沫在床边坐下来，摆出要和小猴子谈心的架势。 　　悟空打着哈欠，端正了坐姿，两只充盈着水色却精神奕奕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白，大白感觉到从旁边传来的炙热目光，脸上忧郁的表情一顿，慢吞吞的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悟空。 　　也许是因为森林中拥有月光的夜晚太过静谧，令人放松，也许是因为被吵醒的小悟空脑子还糊涂着，在孙小沫面前从来只表现出“相亲相爱”、“兄友弟恭”一面的悟空展露了最真实的一面，他两根手指头拉着眼角，对大白扮鬼脸，吐舌头，大白盯着他轻松惬意的摇来摇去的尾巴，一爪子握住面无表情的一拽—— 　　悟空疼的差点没跳起来，也握着自己的尾巴根部，却不敢和大白抢，生怕一个没注意他漂亮的可爱的尾巴就被扯掉了。 　　“大白，松手。” 　　大白撇撇嘴，看悟空一脸“好疼好疼”的表情也有些不忍心，讪讪的松了手。 　　悟空嗖的一下赶紧把尾巴收回来，也不看大白，委屈的背过身去。 　　他们两个平时再怎么打闹都不会真的伤到对方，虽然猴子的尾巴挺结实的，不过大白刚刚真的很用力，疼死他了！ 　　大白其实已经后悔了，却拉不下面子道歉。 　　虽然一开始对于自己和孙小沫身边忽然多出来的悟空，大白特别排斥，更讨厌他，希望有一天能把悟空赶走，这样孙小沫就又是他一个的了。然而他们同吃同住，一起学习，一起修炼，一起帮助孙小沫保护猴群，尽管总背着孙小沫打打闹闹吵吵嚷嚷，但他早就不讨厌悟空了，就像对敌时悟空总站在自己身边，如果有人和悟空作对，他也会帮着悟空一起揍回去。 　　如果悟空真的生气了，大白会很难受的。 　　他不安的看了眼孙小沫，孙小沫一脸无奈，眼神却是温和的，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她冲悟空的背影抬了抬下巴，鼓励的看着他，大白有些别扭，磨磨蹭蹭的爬过去，轻轻地推了推悟空，小声说道： 　　“对不起啊，悟空，你别生我的气了，是我不对。” 　　悟空狐疑的看着他，不确定的看了眼孙小沫，孙小沫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才望着大白，犹豫的问道：“你不是讨厌我吗？”大白看到了他脸上伤心的神色，不由得呆了呆，他意识到悟空这五年来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真的一点不在意自己恶劣的态度，虽然自己心里已经把悟空当兄弟了，但态度仍然那么差，总是这样悟空怎么可能会不伤心。 　　大白心里很难受，他满心愧疚，脸上的表情认真起来，真心实意的告诉悟空：“我没讨厌你，我们是一家人，你是弟弟，以后我一定对你好。” 　　悟空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像是在分辨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迟疑不定。 　　大白急了，害怕悟空不原谅自己，急切的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悟空小心翼翼的说道：“要不然你答应让我做我哥哥，我就相信你。” 　　大白斩钉截铁：“不行！” 　　悟空受伤的看着他，一脸“果然是骗人”的表情。 　　大白：“……”他挣扎着，最后咬咬牙，道，“好吧，我叫你哥哥。”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谁叫他理亏呢，先让悟空占占便宜，大不了回头不认账，这么一想，那两个字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叫出口了，大白干脆的叫了一声，“哥。” 　　悟空努力不让自己的嘴角翘的太高，正经的应道：“嗯，大白乖。” 　　孙小沫：“……”你们两个真是够了。 　　“好了，既然和解了赶紧睡觉吧，天都快亮了。”孙小沫打了个哈欠，大白才想起来正事，连忙说道，“我还有话要说。”孙小沫哈欠连天，没精打采的说道：“大白乖，我真的困了，明天再说啦。” 　　悟空趁机摸了摸大白的头，学着孙小沫的语气说道：“大白乖，姑姑真的困了，明天再说啦。” 　　在大白愤怒的瞪过来之前悟空嘻嘻笑着躺下，闭上眼睛正要睡了，忽然想到什么，睁开眼对大白说道：“弟弟，你说以后一定对哥哥好的，千万别忘了。”大白把头扭开，用力的“哼”了一声，发现孙小沫竟然已经躺回去了，大白脸上的表情别提多郁闷了，怏怏不乐的躺下。 　　尽管大白一再提醒自己不能忘了问孙小沫这个问题，但之后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让他始终没机会找孙小沫问个明白。 　　这座大山灵气充沛，远离人世，山中的精怪并不少见，但大部分都相安无事，从来没有听说过特别凶残的妖精，直到有一天山里来了个自称混世魔王的妖怪。 　　他带领大小妖精占山为王，强迫山中没有阵营归属的精怪对他俯首称臣，要求各洞主带领手下小妖拜他为尊，岁岁献供，四时点卯，每天巡山，定期操演练兵。 　　不服气的妖怪当然有的，但那些胆敢反抗他的妖王据说都被除掉了，有些妖王联合到一起对付他居然也都被灭族，杀的一个不留，渐渐地，没有妖怪敢反抗他，有些妖怪居家迁移，有些妖怪却舍不得这福地，选择对混世魔王俯首称臣。 　　不光修炼的妖精，整座山的动物都倒了霉，被这些混世魔王带来的大小妖精们随意的捕杀，那段时间孙小沫在各处走动经常能够看到捕猎的妖怪以及动物的尸体，她感觉这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便想趁着混世魔王还没有发现大白与悟空的存在，带领猴群离开此处。 　　她想到了一个也许会是猴群庇护所的地方——被她忽略了好多年的水帘洞。 　　如果猴子们没有开启灵智，想要带着它们离开却不惊动混世魔王的势力根本不可能，但整个族群的猴子们都是开启了灵智的，它们聪明、会思考，知道听从指挥，整个猴群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这座山头，花了一整天的功夫到了另外一座山头。 　　混世魔王的老巢和势力都聚集在孙小沫他们之前呆过的山头，这座猴哥出世的山头相对来说更为平静，她领着猴群沿着山涧找到了源头之处，乃是一座瀑布飞泉，孙小沫记得水帘洞就是在瀑布之后。 　　她先让大白用神识探查了一番，确定瀑布之后不是山体而是中空的，这才闭目蹲身，纵身跃了进去，她睁眼一看，水帘洞中果然如同传说的一样，无水无波，一座铁板石桥横架在洞中，桥下水流倒挂着流出去，和洞顶悬挂而下的瀑布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严严实实的遮蔽了水帘洞。 　　桥那边生长着花草树木，是一座巨大的石洞，容纳上千人也不成问题。 　　孙小沫找到了标有字迹的石碣，上书：“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未免大家等急了，确定了这地方没问题后孙小沫马上顺原路返回，带着猴子们跳了进去。 　　如今他们还不是混世魔王的对手，只能避其锋芒，然而总在这里躲着也不是办法，庇护所有了，猴子们还是要出去找食物，谁知道水帘洞的秘密能保守多久？孙小沫决定寻求外援。 　　当初她与李寄的足迹遍布天下，几乎每个地方都能找到她任命的一方守护神，孙小沫打算碰碰运气，如果这个世界就是她的本体所在的世界，那么运气好的话也许还可以找到能收拾这混世魔王的人来。 　　问题是她通过轮回盘历劫来了，既然轮回盘能够切断她和本体之间的联系，会让她那么顺利的找到外援么？ 　　她现在可是一只猴子，不是九幽的伏魔天师。 　　虽说如此，还是要试一试的。 　　让大白和悟空留下看着大家，孙小沫一个人离开了水帘洞，小心的避开巡山的小妖，在各处走动，用心观察周围的环境，努力回想以前自己和李寄究竟有没有来过这地方，有没有留下守护神。 　　一连找了几个月都没有结果，而混世魔王的行事风格却越来越血腥残暴，孙小沫心烦意乱之余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她在想带着大白和悟空远远地离开，又想着不能丢下猴群不管，她还想只把大白和悟空打发走，自己留下来与猴群同进退，然而这样想的时候孙小沫却由衷的恐惧起来，她为什么会产生和猴子们共进退的念头？难道她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当做猴子们的一员了吗？ 　　她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迷惑，隐隐有些莫名的愤怒。 　　如果她还是原来的她，何至于会被区区一个混世魔王逼的躲躲藏藏，惶惶度日？她什么时候这样狼狈过？杨戬呢？说好了和她一起的，可他人在哪里？ 　　孙小沫低下头看着水中猴子的倒影，扔了一颗石头打碎了它，转过身来不再看水面，大白和悟空受委屈的时候能找她来倾述，她心中的委屈和迷茫又该找谁倾述？ 　　她最需要某个人的时候，对方却不在，而造成自己如今处境的罪魁祸首不正是那个人吗？ 　　与此同时，死赖在九幽不肯跟杨戬回家的孙小沫忽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预感——她正在轮回盘中历劫的化身一定出问题了，她担心的某些不好事情也许就要应验了。 　　她呆怔的望着莲花池上起舞的仙鹤，心头一阵茫然，如果她历劫失败了，她该怎么办？ 　　第88章 　　下界，花果山。 　　孙小沫想的越多，心里就越是烦躁不安，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了一个昏暗的、拥挤的、乱糟糟的房间里，她的耐心快要到头，然而怎么也找不到能让她走出去呼吸新鲜空气、重见阳光和自由的房门。 　　她的感觉糟糕到了极点，负面情绪接二连三的涌上来，如同被堵塞的火山口，只等到被压抑的力量积蓄到了极点，便轰然爆发。 　　她知道这样不好，于是努力做着深呼吸，希望能够冷静下来，结果事与愿违，她的情绪并没有冷静下来，反而越来越接近失控，她反复想着能引发她负面情绪的人和事，以及各种各样不好的念头，眼神中渐渐地流露出了一丝戾气。 　　空气中忽然飘来一阵异香，半空中一只玉色的麒麟踩着云彩飘落，它正是孙小沫苦苦寻找的守护神，然而孙小沫见到它非但不觉得开心，甚至想要把自己无处发泄的不良情绪迁怒到这只玉麒麟身上，眼神不善的盯着它。 　　玉麒麟并没有把它的“不友好”放在心上，它仍然那样的祥和平静，周身环绕着祥云，所过之处兰草丛生，异香扑鼻，在孙小沫几欲爆发的眼神注视下优雅的走到了水边。 　　孙小沫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它，她捏紧了拳头，脸色看起来十分可怕，一副随时会冲上去狠狠地和它拼命的架势。 　　玉麒麟走在水面上如履平地，蹄子落下的地方只有淡淡的水纹荡开，它站在水面上，抬起前蹄在水面上点了下，然后温和的注视着孙小沫，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孙小沫顺着它的目光低下头，水中的倒影并非她之前看到的正走向衰老的猴子，而是一名女子，那张脸上狰狞的表情让孙小沫觉得陌生无比，可它的确是她的脸。 　　孙小沫望着水中的倒影，呆愣了片刻，就像是被人当头棒喝，忽然清醒过来。 　　她难以置信那样可怕的、难看的表情会出现在她的脸上，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脸上的怒容渐渐退去，戾气也消失了，她曲着膝盖，慢慢地在水边跪了下来，双手撑着地面近距离的注视着水面上倒映的面孔。 　　孙小沫看着自己的倒影发了很久的呆，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仍然毛茸茸的并没有变回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并不是水面上展现出来的那样，她仍然是猴子。 　　孙小沫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想，她听着自己的呼吸，听着穿过山林的风声，远处传来的各种动物的叫声，她感受着这一切，脑子慢慢地放空，纷杂的思绪平静下来，内心如同旭日初升，晨雾消散，灵台重归清明平和。 　　她睁开眼睛，望着水面那不真实的倒影，伸手在水中划了划，倒影破碎，当水面重归平静，她看到的又是一只迟暮老矣的猴子。 　　她平静的移开目光，站了起来，打量着面前玉麒麟。 　　她记得这只麒麟，当初她和李寄见到它的时候它可没现在这么温顺无害，那时候它是一只暴躁愤怒的火麒麟，攻击力极强，后来孙小沫把卡在它喉咙里的火神刺拔下来它才恢复了原本的面目。 　　玉麒麟是祥瑞神兽，误吞火神刺才会变成暴躁的火麒麟，它和孙小沫以往降服的凶兽不同，它有自己的归处，孙小沫没有权利命令它做任何事情，帮它解决了火神刺的麻烦后就放它走了，在花果山看到它孙小沫真的挺意外的。 　　玉麒麟迈开步子，缓缓地走到了孙小沫身边，它低下头，微微张开的嘴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孙小沫琢磨着它的意思，把手伸开，玉麒麟吐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碧色果子在她掌心里。 　　麒麟果。 　　“给我的？”孙小沫惊讶的问道。 　　玉麒麟自然不会回答，它把麒麟果放在孙小沫的掌心里之后，如来的时候那样在代表着祥瑞的七彩祥云和异香的环绕下离开，孙小沫目送它远去，看了眼漂亮的麒麟果，合上手掌。 　　是时候回去了。 　　她几月不归，大白和悟空都异常想念她，孙小沫耐心的听它们讲完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得知有几次水帘洞的秘密就差点暴露被混世魔王发现，还好大家足够机警，把前来探查的小妖给引到了别的地方。 　　听着大白和悟空兴致勃勃的讲述他们与混世魔王斗智斗勇的经过，孙小沫发觉他们俨然把水帘洞当成了自己的家、把水帘洞里的猴子们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来保护它们。 　　孙小沫等大白和悟空说够了，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水帘洞的秘密暴露是迟早的事情，那时候我们要么让出水帘洞，和其他臣服的妖精一样被混世魔王奴役，要么与它为敌，不死不休，或者我们举族搬迁到更远的地方，你们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吗？” 　　大白愤愤的说道：“我才不要向混世魔王俯首称臣，谁也别想奴役我！” 　　悟空皱着眉头，表情严肃的问道：“姑姑，你有办法吗？” 　　大白挠了挠脑袋，也一脸期待的看着孙小沫。 　　孙小沫望着这两只小猴子，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来：“想对付混世魔王其实很简单，只要变得比它更强，强到整座山的妖精加起来都不是你们的对手，我们还用怕它吗？不过，”孙小沫沉声道，“我能教给你们的东西始终有限，如果想要变强，你们得去海外寻仙访道拜师学艺。” 　　孙小沫撒谎了，尽管她法力全无，可脑子里的东西还在，怎么可能没东西教大白和悟空？不过只是言传，到底比不上与身教相结合，况且花果山有混世魔王这么个不确定因素，大白和悟空实在前途堪忧，不管出于哪方面的原因他们两个都有必要离开花果山，到外面闯一闯。 　　大白问道：“我们走了，那你呢？” 　　孙小沫笑了笑：“我当然是留在花果山，和大家一起呆着啊。”她没说等他们回来这样不切实际的话，外出修行是个漫长的过程，等他们两个学成归来，她早就成了一抔黄土。 　　大白抱着孙小沫，坚决的摇了摇头：“悟空去，我不去！我要留下来。” 　　大白的回答在孙小沫的意料之中，她摸了摸大白的脑袋，失望的看着他：“好吧，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大白哪里能受得了孙小沫对自己失望，他咬了咬牙，道，“我去！” 　　孙小沫没说什么，把麒麟果交给大白和悟空保管：“别忘了我教你们的东西，这是麒麟果，我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你们好好收着，总有一天能派的上用场的。” 　　送他们走的那天大白频频回头，目光里除了不舍还有害怕，他们走了好远大白仍然时不时的往后看，悟空也回过头，发现孙小沫竟然还没回去，仍然在和他们分别的地方站着。 　　大白丢下身上的东西，转过身发足狂奔，他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孙小沫身边，然后一头扎进她的怀里，他有好多话说讲，一句话一句话的从脑海中闪过，到了嘴边，只有两个字： 　　“母亲。” 　　他抽身离开，又狂奔而去，徒留孙小沫愣怔的站在原地，满脸的惊讶和愕然。 　　她历劫的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她无意让大白或者悟空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名字自然要隐瞒下来的，只让他们两个叫自己姑姑，大白从来不喊她姑姑，孙小沫没放在心上，她知道比起悟空大白要更加依赖自己，但今天大白一声“母亲”仍然吓到了她了。 　　孙小沫毫无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望着大白远去的身影，她有些微微的茫然无措。 　　太突然了，本来她都做好了安排，该对他们两个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但大白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再次打乱了她的心绪，没说清楚之前，让她怎么能够放得下心？但大白和悟空都走了，难道她要为了这件事追上去留下大白说个清楚吗？不可能。 　　正如孙小沫所想，五年之后，她怀着最后一件未了的心事辞世，闭上了双眼。 　　下界历劫的化身一死，九幽的孙小沫立刻感知到了一切，在下界所有的经历她都知道，包括大白与悟空的存在，还有分别之前大白的那声“母亲”，这种感觉就像历劫归来，然而孙小沫却清楚的很，她的化身仍然在下界。 　　纵然带着一个小小的遗憾，显得不那么完美，整体上来说历劫第一世还是圆满的。 　　把心事放下，孙小沫告别自家师父，主动回了灌江口。 　　克服了内心的恐惧，解决了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端正了态度，孙小沫相信无论以后要经历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她都不会再度迷茫、迟疑，徘徊不前。 　　因为这个在九幽赖了这么多年，总是不肯面对杨戬，想通了之后孙小沫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什么都不说，杨戬也一定十分困扰不解，孙小沫现在只想找到他，把这些年在下界的经历都告诉他，顺便问一问他的化身的历劫情况。 　　杨戬很无聊。 　　孙小沫总在九幽呆着，他去了几次对方也不肯回来，在东岳帝君的眼皮子底下杨戬什么也做不了，就连和自家媳妇儿亲热也要时时刻刻的提防着东岳帝君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 　　他绝对是故意的。 　　对比前四百年的美满幸福，最近的十多年绝对是杨戬过的最不顺畅的几年，于是众人惊恐的发现司法天神行事风格突然严厉了十倍不止，凡是司法天神出现的地方，暖春秒变严冬，冻的众人战战兢兢不敢多言——原本就够冷肃了，现在更是冷峻异常眼神可怕的让人不敢直视。 　　也只有和杨戬更亲近一些的同门师兄弟能从那双时时刻刻发射冰冻射线的眼睛里接收道“老子很不爽，别惹我”的危险信号。 　　孙小沫找回灌江口，发现杨戬不在，听留守的三首蛟说是去昆仑了，孙小沫立刻改道昆仑，她到昆仑时浑身散发着冷气的杨戬已经快把做了错事被抓到的几个师弟们训斥的都要哭出来了，孙小沫是想先和杨戬打招呼的，但见到杨戬的训斥对象里除了雷震子哪吒居然还有黄天化，她立刻大喝一声： 　　“好啊，天化，可逮到你了！” 　　孙小沫气势汹汹的冲过去，黄天化一听到她的声音，哇啊啊的惊恐大叫起来，连杨戬都顾不得了，撒丫子赶紧跑。 　　杨戬见到孙小沫，那强大的令的哪吒等人抬不起头来的压力登时消失了，哪吒和雷震子没管逃跑的黄天化，瞪圆了眼睛看着气势全无，冷气全消，眼含笑意，嘴角上勾的杨师兄。 　　见鬼了！ 　　杨戬拦下孙小沫，将她搂在怀里，孙小沫眼看着黄天化又要跑，连声道：“快快快，放开我，这小子又要逃了。” 　　杨戬只盯着她看，笑着说道：“随他去吧，小沫，你怎么来了？”他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还杵着不动的哪吒与雷震子，两人表情俱是一僵，头皮发麻，一刻也不敢多留，机灵的跑掉了。 　　杨戬满意的收回目光，笑意盈盈的望着怀里的孙小沫，如果孙小沫长点心认真的看一眼杨戬的表情，就会发现他嘴角那一抹笑容多么的……可怕。 　　孙小沫的注意力被她现在的处境分散，她有些不好意思，时时刻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脸上发热的轻声说道：“你放开我呀，会给人看到的。” 　　杨戬依言放开她，很自然的牵着她的手，侧着脸打量左顾右盼的孙小沫，眸子里暗光流过，一脸无害的微笑：“小沫，我们回去吧。”停顿片刻，他眼中含着一抹深意，轻轻地扫了孙小沫一眼，笑容加深，“我可是有好多话要与你讲呢。” 　　孙小沫打了个寒颤，有些莫名的收回目光，她抬起头看着杨戬，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傻乎乎的说道：“我也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呢。” 　　杨戬但笑不语。 　　孙小沫背后凉飕飕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89章 　　孙小沫感觉有些奇怪，这一次的修炼和往常不太一样，灵力顺着特定的轨迹运转，但路过丹田时被金丹吸收的越来越多，当事情结束，两人缠绕在一起的神识和水.乳交融的灵力各自分开，孙小沫靠在杨戬怀里，却发现速度本该减缓的天地灵气仍然源源不断的往她身体中涌来，在她身体中过了一圈之后尽数被金丹吸收。 　　灵力的转化速度跟不上金丹的吸收速度，孙小沫本身的灵力也开始流失，被从身体中抽离，然后全部与金丹融合。 　　周围灵气的异常也引起了杨戬的注意，他神色奇怪的扶着孙小沫坐起来，孙小沫没有任何反应，沉沉的靠在杨戬怀中，不说也不动，杨戬开始觉得不对劲：“小沫。”他抬起她的下巴，发现她脸泛淡金，眼睛也失去了焦距，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虚弱。 　　杨戬大惊失色，神识在孙小沫体内扫过，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孙小沫的情况和旁人都不一样，她虽有本体却没有肉身，灵体与元神不分，而她一身的修为和灵力就在她的灵体中，本体所化之形不过是个承载灵体让她的灵气不至于太过外露的壳子，所以如果放任金丹继续吸收下去，孙小沫就要不好了。 　　然而杨戬亦阻止不了情况的恶化，他抱起孙小沫腾空而起，衣服完好的覆在两人身上，同时他取下宝莲灯，扎破孙小沫的手指滴血入灯芯，时隔两百多年，宝莲灯再次被点亮，浓郁充沛的灵气疯狂的从宝莲灯中涌出，碰到孙小沫就像遇到无底洞一般被无声无息的吞噬，孙小沫的情况却没有好到哪里，她的腹部温度升高，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难受。”她用微弱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杨戬连忙说道：“我带你去找帝君，别怕，没事的。”他已经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唯有紧紧地抱着她，感受着她真实存在的温度才不至于失态。 　　孙小沫察觉到了他的颤抖，她没有回应他，也无力去思考别的东西，她勉强聚起分散的意识，望着杨戬的侧脸，心中不知怎么的有种无法排解的悲伤，她眼睛模糊了：“我死了怎么办？” 　　杨戬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摄住，他气息乱了，双眼热意上涌，咬着牙齿，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来：“你敢。” 　　他直闯幽冥，因为速度太快驻守九幽的神将与阴兵都没有看清楚是谁，也没看清楚他往哪里去，整个幽冥都因此混乱起来，各路鬼神纷纷封闭各方出入口，全面戒备追捕，直到东岳帝君的命令传下来，众人得知是虚惊一场，这才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东岳帝君见到杨戬抱着孙小沫来找他就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他示意杨戬把孙小沫放下：“灯给我。” 　　杨戬放下孙小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把源源不断的释放灵气的宝莲灯递过去，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宝莲灯一到东岳帝君手中便立刻熄灭了，灵气停止输出，孙小沫一双眼睛渐渐地变得黯淡无光，然后缓缓地闭上，杨戬握着的那只手热度迅速的流失，然后变得像冰一样寒冷。 　　杨戬怔了一下：“小沫？” 　　孙小沫毫无反应的靠在杨戬怀中，片刻后她的身体开始变冷变硬，在极端的时间内现出原形，杨戬抱不住她，更没办法继续握着她的手，他不得不放开孙小沫，眼睁睁的看着她从一个人变成了一根死气沉沉的金色柱子。 　　“你都做了什么！” 　　悲痛、愤怒、仇恨，一瞬间占据了他的内心，东岳帝君可不想动手和他打架，连忙道：“她没事，本君保证。”这句话到底有没有效果谁也不知道，反正杨戬虽然没有做什么，不过那张脸上的表情绝对称不上冷静友善，他看上去挺想发泄一下的——不管对方是谁，狠狠地给他一拳。 　　东岳帝君：“……小沫也是本君的弟子，本君还能害她不成？你自己看吧。” 　　杨戬仍然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盯着他。 　　东岳帝君：“……” 　　就在东岳帝君犹豫着要不要再劝一劝对方，杨戬转身望着变回原形的孙小沫，他盯着定海神针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它的身体好像有些扁扁的，没以前那么圆了。 　　杨戬以为错觉，很快他就发现并不是定海神针的身体变扁了，而是它正在分裂，从本体上分裂出另外一根外表一模一样的、同样金灿灿，只是身体上没有“如意金箍棒”五个字的定海神针，当两根定海神针完全分离的时候，分裂出来的那根定海神针迅速的变短变细，最后变成了一根小小的、短短的，有些像小孩子玩具的“金箍棒”。 　　小金箍棒只直立了一小会儿，就到了下来，咕噜噜的滚到了杨戬的脚边，变成一个白白胖胖，额头上有一道金色细缝的婴儿。 　　他蜷缩着腿脚，嘴里发出婴儿特有的咿咿呀呀的声音，脸上带着纯真无暇的笑容，又大又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完全傻掉的杨戬，眼眸闪过一道金芒，而后消失，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他全身赤~裸，肥嘟嘟的小胖手抱着一只脚丫子，毫无意义的在地上小幅度的滚了滚，啊啊啊的叫唤着，看着杨戬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清脆、短暂的笑声。 　　“这是……”杨戬意识到了什么，他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他蹲下来，小心的把婴儿抱了起来，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柔软、弱小，杨戬整个人都僵硬了，小心翼翼，两条手臂僵直的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小孩子可不管这些，父子天性，熟悉的气息让他喜欢、安心，他看起来更加高兴了，小手一把抓住了杨戬的衣襟，盯着这个笨拙、傻里傻气的男人，一点也不客气的咯咯笑起来。 　　杨戬望着他的笑容，心软的不可思议，他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东岳帝君终于松了口气，恢复了平时的从容和慵懒，他完全放松下来，笑着说道：“怎么不可能？推算出小沫腹中的金丹是什么，本君也觉得不可思议，金丹在小沫腹内的时候根本没有魂魄，它怎么可能是你们二人共同孕育的孩子？”东岳帝君的目光落在杨戬怀里的孩子身上，笑容变得柔和了一些。 　　杨戬看过来：“你早就知道，”他语气平静，“却一直瞒着我们，从未透露过一个字。” 　　东岳帝君：“……” 　　杨戬转过头不看他，好事发生带给他的是喜悦和感激，然而之前以为要失去所爱而感受到的痛苦仍然有残留，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小沫是怎么回事？” 　　“只是耗光了灵力而已，会慢慢恢复的，不过不能动用宝莲灯，一次吸收太多灵力现在她承受不了。”东岳帝君有些郁闷，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瞒着不说的……不，其实他就是故意不告诉孙小沫，想等她自己发现。原本他预计这个孩子会在两百年后自然诞生，但中间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他竟然一次通过母体吸收了近两百年的灵力，提前诞生。 　　幸好有宝莲灯救急，提供了充沛的灵气，也幸好杨戬带着孙小沫来找他了，灵气过多也是不好的，若是生来就拥有过于强大的灵力，而这孩子又不会控制，只会造成更多的毁灭和灾难。 　　定海神针缓缓变小，化作了人形。 　　杨戬大步过去，在孙小沫倒在地上之前把她拥在了怀里，他用神识探过后确定孙小沫的状态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水平，灵力正在缓慢的恢复，这才稍稍放了心。 　　“宝莲灯还给我。” 　　东岳帝君松手，宝莲灯自动变小，重新挂回了孙小沫的腰间，杨戬一句话也没有说，一边抱一个，直接走人了。 　　东岳帝君：“……”故弄玄虚/吊胃口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二郎肯定生气了。 　　不知道乖徒儿醒来会不会也生气不理他。 　　东岳帝君忽然觉得自己前途堪忧，要是两个最亲近的小辈都生气不搭理他了，他岂不是又要变成孤家寡人了？东岳帝君有那么点淡淡的忧伤，喜欢故弄玄虚的家伙多了去，凭什么就他一个人碰上这种不在计划之内的倒霉事？ 　　孙小沫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抱着孩子在她床边发呆的杨戬，婴儿白嫩的小手用力的拉扯着他的头发，咿咿呀呀兀自玩得高兴，杨戬好像没感觉，单手抱着孩子，空余的手拉着孙小沫，两只眼睛没有焦距的对着窗外。 　　小金箍棒从她本体中分离出来化作人形的那会儿，孙小沫是有意识的，所以她现在也不是很意外，只是有些怪怪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她竟然孩子都生下来了，就算放在神仙身上也很奇怪好吧。 　　孙小沫从床上爬了起来，杨戬转过头，眼睛亮了起来，面上露出喜色：“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孙小沫有气无力的说道：“午觉没睡好的感觉，乏。”她凑过去亲了亲他，和他四目相对，脸上扬起笑容，“活过来了，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你了。”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被夹在中间的小婴儿抗议的推着孙小沫的胸口，说着谁都听不懂的婴儿语，孙小沫低下头，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孙小沫的拥抱让杨戬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他绷紧了神经缓慢的放松，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我们的孩子。” 　　孙小沫：“……”呃，这么一说更奇怪了。 　　她脸上有些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害羞个什么劲儿，但听到杨戬的这句“我们的孩子”后她的心跳就不受控制的加快了，又是幸福、又是不可思议，还有些因为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导致的无措和茫然。 　　杨戬把孩子递给她，比起杨戬第一次抱小孩的笨拙，孙小沫可就熟练多了，孩子到了她怀里立刻发出一声代表着舒服的长长的“吖”……也可能是“啊”的声音，脸上露出一个无齿的可爱笑容，挥动着小手脑袋往麻麻的怀里钻，脸贴着孙小沫的胸部蹭个不停。 　　孙小沫：“……”她抬起头看着杨戬，杨戬也在看她，而且脸上带着一种耐人寻味的笑容，孙小沫脸更红了，虚张声势一般狠狠地瞪着他，不过在杨戬看来孙小沫这个自以为很凶的瞪视倒是更像媚眼，于是他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孙小沫恼羞成怒，把孩子塞回去，翻身躺下给了杨戬一个背影：“好困，我还要睡，你自己喂他！” 　　孩子到了父亲怀里却挣扎起来——感受过最舒服的怀抱后谁还要在这个僵硬的、硬邦邦的怀里呆着？小家伙手脚并用的用力推着、踢着杨戬，渴望的看着床上正假装睡觉的母亲。 　　杨戬被儿子的反应给逗笑了，他把孩子放到床上，看着小家伙兴奋的爬向孙小沫，自己也脱鞋子上床，越过儿子和孙小沫的身体，躺到了里面，撑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孙小沫，只笑不语。 　　孙小沫：“……” 　　腿短胳膊短的小家伙这时候才爬到孙小沫背后，扶着她站了起来，然后压在她的身体上，一个跟头翻到了她和杨戬的中间位置，动静还挺大，这小东西却像没事人一样呀呀哈哈的把脑袋往孙小沫怀里蹭。 　　这是何等锲而不舍的大毅力，孙小沫满头黑线，就算她没见过仙家是怎么孕育小孩儿的，也知道仙人生的孩子不必像人族生下来的婴幼儿那样需要母乳的哺育。 　　第90章 杨戬和孙小沫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拜他们仙人的身份所赐，无论是杨戬还是孙小沫都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同床共枕，安安稳稳的睡过一个好觉了。 当孙小沫在晨光中醒来，一身疲乏尽数洗去，所有的不适感都已经消失，幼子在怀，伴侣在侧，忽然有种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动和宁静。 她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睡的正香的孩子，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她在他柔嫩光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没有小孩子特有的奶香味，不过他身上的气息十分清新、纯正，让人觉得十分舒适。 这个孩子从自己身上继承的东西更多一些，不过外在更加酷似杨戬，他额头上的一缕金线和杨戬的一模一样，五官也处处都有小杨戬的影子……当然，不排除有孙小沫的心理作用，反正她越看越喜欢，喜欢的不得了，这可是她和男神的孩子！ 真是太神奇了。 孙小沫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因为太嫩了，她忍不住咬了一口，说是咬，其实只是用牙齿碰了碰，孙小沫发誓她没动任何歪念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流口水了。 一个慵懒、沙哑的声音低低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孙小沫顿了下，慢慢德抬起头。 杨戬直愣愣的看着她，眼睛半睁半闭，眸子闪动着水一样光泽，眼神有些迷蒙，显得温顺而无害。 两个人四目相对的看了一会儿，杨戬忽然伸手把指头放入了孙小沫的口中，指头不由分说的插入她上下两排牙齿之间，眼睛盯着她的嘴唇，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才抬起眼睛望着她。 孙小沫一头黑线，不客气的就着他的手指一口咬了下去。 杨戬被咬了，脸上却慢慢的绽开了一个笑容，仿佛被唤醒了一样，清明的目光柔和、包容的注视着孙小沫，如果不考虑那根放在她口中、释放出灵力满含挑逗之意的”骚扰”她的手指，两人之间的氛围的确堪称温馨和谐。 孙小沫烫红了脸，恼羞成怒的拿开他的手，用力瞪了他一眼。 杨戬失笑，探身过去正想做些什么，一只小手按在了他的下巴上，伴随着婴儿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咿呀声，用力的推着他。 他低下头，发现小小三只眼已经醒来，小家伙和他眼睛对上，露出没有牙齿的牙床甜甜的笑，然后双脚在他胸前软趴趴的踩着。 杨戬盯着胸口的两只小脚看了片刻，想知道这小家伙要做什么，便顺着他的力道退开了一些，小孩儿看到自己成功的赶走了亲爹，不再看杨戬一眼，转过身往孙小沫身上爬，小八爪鱼一样黏在自家麻麻身上，流着口水在孙小沫脸上啃来啃去。 满脸口水的孙小沫：“……” 杨戬盯着完全霸占了孙小沫的儿子，脸上微微露出些烦恼的神色。 孙小沫嘻嘻笑着逗弄孩子，抬起头来问杨戬：“你有没有给他起名字？” “没有。”他面部的线条柔和下来，语气轻柔的对孙小沫说道，“我一直等着你来给他起名字。”他横躺在床上，头陷在柔软的枕头里，长发铺散在床上，眼神柔和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妻子，就像不知世事险恶的孩子，毫无防备、诚挚的袒露了对眼前之人的信赖和依恋之情。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懒洋洋的躺着，眼眸含笑的望着孙小沫，忽而一笑，也满是让人没辙的孩子气，然而在其之下却仿佛有一种散发着香甜气息的诱惑，轻而易举的勾出了孙小沫深藏心底的渴望。 他那个样子，还有眼神，就像是在鼓励她做些什么一样。 不过，时机不对。 孙小沫低下头，看着怀里扯着她头发玩儿的正起劲儿的小东西，轻轻地咳嗽一声，坐了起来，目光严肃神色正经的看着杨戬：“起床了。” 杨戬躺着不动，只有视线随着孙小沫的动作而移动，他微微笑着，抬起眼眸注视着她，显得温顺非常，给人一种你可以对他为所欲为而他绝对不会反抗的感觉。 孙小沫的心跳快极了，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如果不是一只软趴趴的小手忽然在她脸上拍了一下，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呃，先起个小名叫着吧。”孙小沫眼神飘忽，努力做出一副认真专注的样子，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眸晶亮的望着杨戬，脱口而道，“孙小杨怎么样？孙小沫的孙，孙小沫的小，杨戬的杨，哈哈哈哈哈哈……” 杨戬：“……” “杨三金呢？”孙小沫像是没看到杨戬无语的表情，兴致勃勃的说道，“杨戬的杨，三只眼的三，金箍棒的金。” “虽然金三更顺口，不过说到金三容易让我想起金三胖。”孙小沫一脸兴奋，手指点着太阳穴，“灵感一下子就涌出来了，我想到好多名字，用月份命名的话一共有十二个呢，重名的几率也很小，我觉得应该很少会有人用月份来给自家孩子取名字，那就三月好了，因为他正好有三只眼睛！就这么定了。” 这么随便真没问题？！ 杨戬还没提出反对意见，就听孙小沫紧跟着来了句：“等以后三月有弟弟或者妹妹了，就叫七月，我很喜欢的一个人排行第七，所以七是我喜欢的数字。”她抱着三月从床上下来，“大名你来想好了，我起名字水平不怎么样的。” 你也知道……不，不对，“很喜欢”、“排行第七”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孙小沫头也不回的抱着三月离开了，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快点起来啊，有人来了。” 隔着门，杨戬看着孙小沫逐渐远去的背影，微微眯着眼睛，面色沉静的从床上下来，一声不响的跟了上去。 客厅里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三首蛟抱着手臂靠在门外，见到杨戬立刻站直了身体。 孙小沫和杨戬的事情除了东岳帝君之外，最先知道的就是一直守在灌江口的三首蛟了，孙小沫醒来那天，杨戬传了一道讯息给他，三首蛟接到杨戬的命令，分别到玉泉山、紫府州、西昆仑把这件事告诉了玉鼎真人、杨昭杨莲、以及庚辰。 这自然瞒不住东华帝君与西王母，而作为三首蛟小伙伴的哮天犬、孙小沫亲传徒弟的李寄自然也有资格知道这件事情。 于是，奉命保护巴王的哮天犬李寄，以及住在紫府州的杨莲和杨昭，还有几百年未曾离开西昆仑一步的庚辰全都出现在了神邸的客厅中，围着据说是杨戬和孙小沫所生的孩子，满是新鲜和好奇的围观中，就连杨戬出现也没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我就说哪里像我，是不是鼻子啊大哥？”说话的少女身着桃红衣衫，正是许久不见的杨莲，如今她已经是一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容貌也越来越像云华夫人。 她身旁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是杨昭，杨昭还是老样子，一脸单纯，像个孩子，杨莲说什么他都点头，稀罕的打量着自己的小侄子。 李寄家中姐妹虽然多，但下面的两个妹妹其实不比她小多少，她近距离接触到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头一次，特别是这孩子是自家师父所生的，意义更是不同，因此表现出来的好奇和兴趣一点不比刚做了“长辈”的杨莲和杨昭少。 至于哮天犬，为了能离小主人更近一点，它摇摇欲坠的踩在高高的椅背，一脸蠢样的吐着舌头，完全没想过化成人形会更简单方便。 …… 有利的位置都被这几只给占了，庚辰一个大人又不好意思和几个破孩子挤，只能站在外围看着，他气色不错，已经过去这么久，他的心魔已经清除，再也不能对他造成威胁了。 从三首蛟那里得知玉鼎真人并没有来过，等庚辰他们离开后，杨戬和孙小沫领着孩子亲自往玉泉山走了一趟，让玉鼎真人和这孩子见了一面。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送到神邸中的礼物都没有断过，杨戬和孙小沫无意四处宣传，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整个三界之内的神仙、修士都知道了三月的存在，对这孩子有兴趣的人不在少数，但谁也没有那个本事在众多大神以及杨戬夫妇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接近这孩子，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只能作罢。 这之后的近百年时间一家三口安然度过，期间杨戬与身外化身的感应重新链接起来过一次，不过孙小沫那边，自作为猴子度过的那一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感应，她有意无意的打听过大白和悟空的消息，只知道他们回过花果山一次，解决了混世魔王，之后便杳无音信，花果山至今群猴无首。 孙小沫悄悄为大白与悟空算了一卦，得知他们两个安然无恙，就将他们放在了心底。 就在这段时间内，孙小沫和化身的感应第二次连接了起来，历劫第二世所经历的一切随着联系的建立也全都被孙小沫全盘接收。 陪着儿子在庭院中玩耍的孙小沫慢慢的抬起头，隔着打开的窗户看着书房里的杨戬，诡异的笑了。 三月扑到她身上，嘻嘻笑：“母亲，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胡说，我才没打坏主意。”孙小沫故意板着脸，不过坚持了没一会儿就破功了，嘿嘿笑起来，刮了下三月的小鼻子，眼眸亮晶晶的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好玩的……” 　　第91章 疼。 这是孙小沫醒来时最强烈的一个感觉。 每一次呼吸脖子都像被利刃割过一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高高的，绘彩描金、风格奢华的穹顶以及富丽堂皇的宫殿，这不是她和杨戬的居室，她的身边也没有小尾巴一样总是粘着她、寸步不离的三月。 她和本体之间的联系被断开了。 历劫。 又开始了。 一个充满了喜悦和感激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分辨出对方所说的吴国的言语，孙小沫艰难的转过头来，看到一张憔悴但难掩美丽和风情的女人的面孔，女人和孙小沫目光相对，眼中充盈着泪水，声音轻软地唤道：“胜玉，我的女儿。” 孙小沫的意识模糊了，她听到急促的、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以及两个男人的声音，一个年长，一个年轻，一个唤她女儿，一个唤她妹妹。 她没能坚持下去，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太tm疼了。 第二次醒来，孙小沫脖子上的疼痛感缓解了许多，虽然还是不能说话，至少不会每呼吸一次都像被刀割了一样，喉咙凉凉的、麻麻的，应该是趁着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另外给她处理过伤口了。 之前唤她女儿的美妇人仍然在她床边，比起第一面的憔悴，这一次对方脸色好多了，一见孙小沫醒来，美妇人立刻露出一个小心的、温柔的笑容，她轻抚着孙小沫的头发，柔声说道： “胜玉，长卿看你来了。” 她侧过身体，让孙小沫看到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男子，对方大概三十多岁的模样，气质温雅，略显沉郁，孙小沫看清楚他的长相后却不由得怔住了，只因为这人长的实在太像杨戬，她毫不怀疑，如果杨戬也会变老，那么到了三四十岁的年纪一定也是眼前这名男子的模样。 美妇人注意到孙小沫的表情变化，眼角轻挑，斜了低垂着眼眸、面上无动于衷的男子一眼，轻咳一声，仿佛被这声咳嗽惊醒，男子神色松动，缓缓地抬起眼眸，注视着孙小沫，声音温和、柔缓的说道： “请公主好好养伤，等到公主痊愈，长卿自会迎娶公主。” 孙小沫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感觉不到此人掩藏在温柔之下的冰冷和抗拒？而她这位母亲的态度也很值得玩味，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长卿说会娶她，一定不是自愿的。 孙小沫感受到的，美妇人似乎也察觉到了，生怕孙小沫看出点什么，长卿话音一落，美妇人立刻笑吟吟的对孙小沫说道：“胜玉，你昏迷的这些天，长卿一直很担心你，他喜欢的是你，他已经与孙夫人解除了婚约，你父王和兄长正在筹备你们两个的婚礼，只要你一养好伤你们就能完婚了，好孩子，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 孙小沫：“……”卧槽。 所以这是公主看上了一个有妇之夫想不开自尽，然后男方被逼休妻忍辱负重娶公主的狗血故事么？ 怪不得这男的看自己的时候眼底透着冷意，虽然很清楚这家伙不是杨戬，但那种表面温和实则冷漠的表情出现在这张脸上孙小沫心里实在不爽的很。 她抓住美妇人的手，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的望着她，用口型做了一个“不”字。 美妇人惊讶的看着她：“胜玉？” 孙小沫找不到可利用的利器，她的目光落在美妇人发髻上，忽然伸手取下一只簪子，美妇人以为孙小沫又想不开，吓的花容失色，孙小沫握紧她的手，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她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冷静下来。 “胜玉……” 孙小沫转过头，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和杨戬面容相似的男人，握紧簪子，尖端在自己的袖口用力开了一道口子，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一片碎布被轻轻地掷向男子，落在他脚边。 美妇人和男子全都惊愕的看着孙小沫，孙小沫面色平静，把簪子还给美妇人，美妇人拿着簪子，愣了许久，有些不可思议的轻声问道：“胜玉……你是想说，你不要他了吗？” 虽然意思有微妙的出入，不过她想表达的的确是这个。 孙小沫点了点头，手指放在因为她刚才的剧烈动作又疼起来的脖子，打了个哈欠，对美妇人露出个笑脸，却没有再看男子一眼。 美妇人会意，她确定女儿是真的放下了这个男人，不会再做傻事，心中喜悦不已，她连忙说道：“你好好休息，母后不打扰你了。” 孙小沫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听到美妇人用和她说话时的温柔截然不同的冰冷语气说道：“孙武，退下吧。”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吴国，胜玉公主，孙武。 还有现在的时代，貌似是……春秋？ 孙小沫：“……” 孙武就是孙小沫知道的那个孙武，尽管她不知道吴王的名字是什么，可她听过王后叫太子的名字——夫差，也听到夫差提过伍子胥。 孙小沫不在意孙武是不是历史上那位著名的军事家，让她在意的是孙武的相貌，和杨戬如此相像一定不是巧合，她伤好之后对身边的宫女旁敲侧击，有意无意的打听有关孙武的事情，胜玉公主和孙武之间的故事与她猜测的大致相同——胜玉公主对孙武有意，而吴王也希望通过招孙武为婿放心托付兵权，无奈孙武已经娶妻，被拒绝的胜玉公主就这么自杀了。 尽管大家极力隐瞒，不过还是让孙小沫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吴王以及王后担忧胜玉公主醒来后还会寻短见，便用孙夫人的性命来威胁孙武，这才有了孙武在孙小沫面前说会娶她那一出。 现在的孙小沫对孙武自然是毫无感情，吴王本应放了孙夫人，但吴王因为胜玉公主自杀迁怒于孙武夫妇，故意为难他们，直到孙小沫养好伤吴王仍然不提放孙夫人回家的事情。 吴王会做出这种事情孙小沫一点都不意外，哪位公主孙小沫不记得了，但吴王阖闾为女殉葬的传说确实有——在女儿死后大造墓室，下葬当天利用鹤舞引诱成千上万的市民前来观看，抵达墓室后下令将围观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通通赶到墓室中，封闭墓门。 为女殉葬的事情因为孙小沫的出现尚未发生，然而类似的事情近年来吴王做的却越来越多，吴国国力越是强盛，吴王就越是好战，助吴王成就霸业的孙武已经萌生退意，经过被逼休妻一事，孙小沫确定孙武必然下了离开的决心，吴王根本留不住他。 促使孙小沫去见孙武除了意识到孙武可能很快就要离开吴国之外，还有孙小沫无意中听来的关于孙武出生时额头上曾经出现过一只眼睛的传言。 不会那么巧，孙武正好是杨戬历劫的化身吧？但自己都保留着全部的记忆，为什么孙武像是完全不记得一切的样子？ 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无论如何孙小沫都想弄清楚这件事，然而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直到孙武辞官归隐带着家人离开吴国那天，孙小沫才趁着王后与众位贵妇人游园的时候，假装犯困回寝宫休息，实则让一个侍女代替自己躺在床上，自己换了衣服偷偷地流出了王宫。 吴王对胜玉公主极为宠爱，准许她拥有自己的势力，现在这股势力由孙小沫掌握着，所以瞒着宫中众人神鬼不知的偷溜出去，并且准确的得到有关孙武行踪的消息对孙小沫而言不算难事。 离开王宫后孙小沫在城墙下隐秘一角与接应她的侍卫长碰头，孙小沫从他手上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低下头问他：“他们走到什么地方了？” “回公主，半刻钟之前传来消息，人已经到了二十里之外。”侍卫长说着上了另外一匹马，一副一等孙小沫发号施令就马上出发的架势。 孙小沫无言的看着他：“我之前就告诉你，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不用你跟着。” 皮肤黝黑的侍卫长板着那张黑炭脸，眼神严肃并且坚定：“属下的职责就是保护公主，只要公主离开王宫，除非属下死，否则不会离开公主一步。” “好，那你跟着吧。”孙小沫嘴角轻微的抽搐了一下，微微眯了下眼睛，目光锋锐，沉声说道，“不过你记住，我的事情一个字都不准泄露出去。” 侍卫长精神气十足的保证：“是！”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孙小沫无意间瞥了侍卫长一眼，正好看到侍卫长松了一口气，展露笑容的模样——他嘴角竟然有一颗小虎牙。 孙小沫失笑，年轻人啊。 孙小沫：“……”为什么她会像个青春不复的老家伙那样感慨？ 忽然降临的低气压令侍卫长的神经重新紧绷起来，他警惕的查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身旁少女的侧脸上，对方的表情似乎没有变化，然而莫名的，侍卫长的背后忽然窜起一股凉意。 侍卫长：“？” 出城之后孙小沫快马加鞭，沿着官道一路疾驰。 其实她也不清楚见了孙武之后该怎么做，她的计划只到和孙武见面这一步，她也不知道事到如今弄清楚孙武到底是不是杨戬还有什么意义。 明明都是历劫，为什么一方什么都记得，另外一方却把一切忘的一干二净，就算是历劫她也从未想过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也不愿意和别的男人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那么杨戬呢？假如孙武真的是他，假如他真的忘了一切，以孙武的身份活着，娶妻生子，然后等他寿终正寝，会带着作为孙武的感情与记忆回归本体…… 实、在、是、太、不、爽、了！ 孙小沫咬牙切齿，她才不管对方有什么理由呢，如果确定了孙武真的是杨戬，那么等历劫结束，她一定要狠狠地和他打一架！一百年之内都不准他碰她一根手指头！啊啊啊啊，她一定会带着三月离家出走的，混蛋！！！ 　　第92章 “公、公主！”侍卫长大声喊道，渐渐落到了孙小沫后面。 “什么？”孙小沫勒转马头，两眼冒火的盯着侍卫长。 侍卫长眼神惊悚的看着脸色恐怖的孙小沫，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指着路边的草丛道：“有、有血迹。” 孙小沫皱了皱眉，打马折回侍卫长旁边，果然在路边的草丛里发现了面积不小的一滩血液，血还是潮湿的，草丛里有拖曳的痕迹，孙小沫和侍卫长顺着这条拖曳的痕迹往森林里走了一段路程后，发现了一具尸体。 确定周围没有人在之后，侍卫长急忙上前查看，随后脸色难看的对孙小沫道：“公主，是属下派来追踪孙将军的人，尸体还是热的，刚死不久，一刀毙命……”他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孙小沫催促道：“你有话就说！” “是！”侍卫长忙道，“公主，这种刀伤只有王宫禁军的专属佩刀才能造成。” “禁军？”孙小沫惊讶。 “正是。”侍卫长肯定的说道，“不会有错的，除非是有人偷了禁军的佩刀，又刻意用禁军的刀法杀人，公主，此地不安全，请公主随属下回宫……诶，公、公主？” 孙小沫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侍卫长急急忙忙的站起来追上去，在她身后大声说道：“公主！公主，请随属下回宫吧！” 孙小沫飞身上马，像是没听到侍卫长的请求，凝眸往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沉吟片刻，道：“不找到孙武我不会回去，安全起见你最好也不要回去，身手再好也寡不敌众。” 侍卫长楞了一下，顺着孙小沫的目光往后看，愕然的说道：“公主是说有人埋伏在我们来的路上？” “有这个可能。”孙小沫深沉的说道，“如果真的有人埋伏在路上，现在突然回去，一定会被当成通风报信的杀掉的。” “公主怎么知道？” “……直觉。”孙小沫咳嗽一声，她能说其实是因为在现世电视啊小说看多了，总觉得侍卫长像是那种会被坏蛋炮灰掉的信使，另外就真的是直觉了，总之把这个小伙子带在身边感觉更加安全一点。 还有，她得尽快找到孙武，追踪孙武的人被杀，孙武的处境想必不会好到哪里。 禁军？到底是谁呢。 孙小沫要来侍卫长的刀，让侍卫长用死掉的那名卫士的兵器，又往前走了不多久之后，果然听到林子里传来打斗的声音，靠近路边的地方有几具尸体，有些是孙家的仆人，有些是蒙面人，更远一些的地方，孙武一家几乎要被逼入绝境，数十名蒙面人将他们团团围住，而孙家只有孙武和两员家将苦苦支撑着，四面刀光剑影，孙夫人护着孩子无处可逃…… 孩子。 居然有孩子了！ 孙小沫愤怒道：“救人，记得留下活口！” 侍卫长如同一头矫健的猎豹横空杀入了战局之中，孙小沫焉能袖手旁观，胜玉公主自小习武，尽管身形娇小，但身手灵*力极佳，而孙小沫的实战经验更是多不胜数，因此尽管孙武这一方只多了两个人帮忙，他们的压力却骤然减小了许多。 战局开始扭转。 蒙面人中的一个打了一声呼哨，这是显然是撤退的命令，所有蒙面人不再恋战，退出战圈转身便跑，孙小沫心里的火气还没发泄完，一身吓人的汹涌气势面色冷峻的追上落在最后的一个蒙面人，一拳头击下，这人吭都没吭一声直接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发现同伴被抓，一人手掷暗器意图灭口，被孙小沫挡了回去，自食恶果。 “说，谁派你来的！”孙小沫扯掉俘虏脸上的布，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平平无奇的面孔，刀刃挨着他的脖子冷声逼问。 此人张开嘴，眼睛瞪得极大，眼珠子外凸，整张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他的嘴角、鼻孔、眼睛溢出鲜血，一句话都没说，竟然就这么死在孙小沫眼皮子底下。 “可恶！”孙小沫恼火不已，追上来的侍卫长蹲下在这人身上仔细检查，回过头对孙小沫说道，“公主，刀伤有禁军的记号，他脚上这双靴子也是禁军内部所发。” “除了皇室成员，朝中高品阶的大臣中还有谁有权力动用禁军？” “伍大人和伯大人。” “是伯嚭。”孙武走过来，目光冰冷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如果吴国中有谁想让我死，那么一定是伯嚭。” 伯嚭啊，这个名字孙小沫夫差说过，吴王很重用这家伙，而且对方和伍子胥关系蛮好的，他为什么要杀孙武？孙小沫疑惑的问道：“你和伯嚭有……” “长卿！”一名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打断了孙小沫的问话，孙夫人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疾步走过来，满脸焦急的对孙武说道，“你看炀儿，他一直在发抖。” 孙炀是孙武的儿子，孙小沫竟然从未听人提起过。 她看向孙夫人怀中的孩子，这张五官同样能看出杨戬影子的小脸泛着青色，嘴唇发黑，呼吸急促，不住的哆嗦着，孙小沫好像看到他脚踝上有什么东西，正要凑近看个仔细，孙夫人忽然抱着孙杨退到孙武身边，略带敌意的，眼神疏远的望着她。 孙小沫一怔，发觉不止孙夫人，孙武还有他幸存的两名家将，以及侍卫长都在看着自己，她的脸顿时冷了下来，有气没地方撒，便狠瞪了孙武旁边的家将一眼：“看什么，以为本公主会害你家小主人吗？”她指着孙杨的左脚没好气的说道，“自己看吧，是被什么咬了。” 被孙小沫瞪的家将一脸讪然，悄悄躲到了同伴身后。 同伴：“……” “是蛇毒。”孙武的声音沉了下来，“毒性不大，但必须马上救治。” “回城吧。”孙小沫双手背在身后，谁也不看，板着脸说道，“这种情况走也走不了了，如果真是伯嚭对你们下手，绝对不能饶过他，我吴国可担不起诛戮功臣名将的恶名。”她深呼吸，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情绪变得平和了许多，她平淡的扫过孙氏夫妇，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看起来冷冷的，矜贵，并且疏离，她又是吴国最尊贵、最受吴王宠爱的胜玉公主，而不是曾经的那个可悲的、愚蠢的，为了一个并不爱她的男人寻死觅活、丧失了自我的少女。 该放下了，无论是胜玉公主还是自己。 孙小沫冷静的想着，是不是杨戬都无所谓了，总之某个人的地板睡定了——她就是迁怒怎么着！她就是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不行啊！ 哼！ “孙将军，孙夫人。”孙小沫眸子里闪着冷光，语意深长，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机，“本公主，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不知道是认出了孙小沫的身份还是别的原因，回去的路上没有人再对他们动手，到了城中之后，孙夫人和孙炀由孙家两名家将以及孙小沫的卫军护送着就医，孙小沫带着孙武进宫面见吴王。 路上孙小沫让孙武和侍卫长详细讲述了伯嚭的事情，对于这个人在历史上的身份和地位孙小沫心中大致有了定论，虽然名字记不清楚了，但事迹却能对的上号，这个人是导致在春秋争霸中拥有绝对优势的吴国走向灭亡的“大功臣”没错了。 吴王正与夫差说话，孙小沫得知商议政事的大臣都离开了，便放心的带着孙武直接走了进去，吴王和夫差看到他们两个显得异常惊讶。 “胜玉，你怎么穿成这种样子？”吴王吃惊的说道，“孙武不是走了吗？为何又回来了？” 夫差饶有兴趣的打量孙小沫身上的男装，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妹妹做男子打扮倒是好看的很。” 吴王：“……” 以孙小沫对她这位哥哥的了解，夫差回去之后肯定会让自己宫中的宫女全部穿上男装——他脸上的表情就是这么说的。 孙小沫和夫差很合得来，听到夫差这么讲，她脸上的严肃表情消失了，冲夫差一笑，无视同样听出夫差言外之意脸黑黑的吴王，得意的说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城中的女孩子都被我迷住了。” 吴王：“你出宫了？！” 夫差：“不愧是我的妹妹！” 吴王忍无可忍的训斥道：“夫差，你给我闭嘴，胜玉，到底发生了什么？” 夫差无所谓的笑了笑，透彻的目光在孙小沫和孙武身上转了个来回，完全不在乎吴王“你给我闭嘴”的命令，插嘴道：“是去追孙武了吧，看来是发生意外了，孙将军，你这么狼狈，莫非遇到刺杀了？尊夫人还好吧？” “不劳太子费心。”孙武淡淡的说道，“内子和犬子都安然无恙。” 夫差一脸吃惊：“原来孙将军有孩子的啊？”他看了眼吴王，笑着说道，“父王，孙将军真是不够意思，他在吴国呆了这么多年，到了您想招他为婿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他有妻子，应该说不愧是能写出孙子兵法这本鬼神之书的孙武子么？” 吴王脸色难看起来。 孙小沫的表情微妙起来。 殿内的气氛忽然变得很古怪。 孙小沫：“……” 　　第93章 感觉得到夫差大概是在为自己抱不平，不过这种事情很难说清楚，再说了她对有妇之夫不、感、兴、趣！孙小沫不想把事情搞复杂，她轻咳一声，镇定的说道：“夫差，不要再说了，我带孙将军过来是为了别的事情。” 夫差笑眯眯道：“我这是为了谁呢。” 孙小沫迎着夫差的目光，眼神变得柔和起来，自信、坚定的说道：“我可是吴国的公主啊，兄长。” 夫差这才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父王，请下令宣召伯嚭，女儿怀疑他私自动用禁军刺杀孙将军。”孙小沫严肃的说道，“要不是侍卫长拼命保护，女儿险些也要被伯嚭派来的刺客杀掉呢。” “什么！”吴王大惊，一脸紧张的问道，“你哪里受伤了没有？” 孙小沫仰着头，指着自己的脖子，理直气壮的说道：“脖子疼！” 吴王：“……”那不是你自己割的么？ 孙武：“……” 吴王和孙武一脸无言，只有夫差装模作样的走过来检查，最后一脸严肃的断定：“不得了啊，伤痕都变红了，差一点就裂开了。” 你到底哪里看出来的？还有那道疤痕本来就是红的好吧？ 吴王抽着嘴角，下令让伯嚭马上进宫见自己。 伯嚭是伍子胥推荐给吴王的，之后得吴王的宠信，屡有升迁， 不过此人并无真才实学，好大喜功，又贪婪好色。当初吴国攻打楚国，楚国势危求救于秦，孙武、伍子胥看到秦楚联合，便劝吴王班师。然而伯嚭贪功不顾形势于吴军不利，向吴王请战，险些全军覆没。 孙武恼恨伯嚭刚愎自用，认为伯嚭为人必成吴国大患，想趁此机会用军令杀了伯嚭，可惜伍子胥心软，又因为和伯嚭经历相似，同病相怜，所以时常照应伯嚭，他没有听孙武的劝告，而是向吴王求情免了伯嚭的丧师之罪。 孙武却因此与伯嚭结仇。 这么看来，伯嚭也有了杀人的动机。 伯嚭当然不会承认刺杀孙武的人是他派去的，他大呼冤枉，不断的为自己辩解，看起来孙小沫和孙武都拿不出能够证明伯嚭杀人的证据，而中途又有得到消息前来的伍子胥介入此事，吴王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夫差却反常的一言不发，呆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出闹剧。 直到侍卫长带领众卫士押着几个鼻青脸肿的人走进来。 伯嚭的脸色变了，孙小沫看了眼侍卫长，侍卫长冲孙小沫点了点头，孙小沫表情舒展开来，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悠悠的说道：“伯嚭，你怎么不告诉我父王这几个人是谁？” 没等伯嚭开口，孙小沫轻哼一声，指着其中一人说道：“这位呢，是伯大人的小舅子，在禁军中任职，关于伯大人让他们埋伏孙将军一家的罪行，他可是全招了呢，如果伯大人不服的话……侍卫长。” 孙小沫摊开手掌，侍卫长应声上前，双手递了一方布帛过去，孙小沫慢悠悠的展开这块布，把有字的一面对着众人，似笑非笑的望着慌乱起来的伯嚭：“这是伯大人亲手书写的密信，伯大人虽然再三叮嘱看完之后要把它给烧了，可你这位小舅子似乎不怎么信任伯大人，偷偷的留下了这道罪证，父王，你看一看这是不是伯大人的字迹？” “给我吧。”夫差立刻上前，把密信拿到手上，瞥了一眼之后他交给吴王，故作惊讶的说道，“啊呀，看起来是挺像伯大人的字迹。” 吴王拿在手上，越看越怒：“伯嚭！” 伯嚭扑通一声跪下，痛哭道：“大王饶命，臣之所以做这些，都是为了大王啊！孙武因为胜玉公主一事早已对个大王和太子怀恨在心，否则为何选在正要与越国开战前夕辞官归隐？臣唯恐孙武归隐是假，另投他国是真，若放孙武在此时离去，后患无穷啊！臣死不足惜，只盼大王三思，千万不要放孙武离开！” 听到伯嚭这番颠倒黑白的话，夫差和孙武脸色都变了，只因为他们是最了解吴王的人，清楚听到伯嚭这番言论后，吴王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孙武离开，也许还会做出更加出乎众人意料的不妙决定。 吴王神情莫测，望着伯嚭的眼神有了松动，他沉吟片刻，低缓的说道：“寡人心中自有决断，伯嚭……” 不详的预感就要成真，夫差面容泛冷，孙武眼眸中露出愤怒的神色，伯嚭嘴角却悄悄地勾起了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得意的笑容，伍子胥也皱起了眉头。 就在吴王要说出赦免伯嚭而对孙武不利的话时，站在吴王身边的孙小沫面上露出了笑容，轻轻地挽住了吴王的手臂，不疾不徐的说道：“父王。” 吴王的话被打断，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情绪。 孙小沫凑近了一些，脸上带着奇妙的笑意，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把伯嚭还有孙武都交给女儿处置吧。”她眨了眨眼，用“父王，你懂”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吴王，拼命的暗示他。 吴王迟疑了一下，在孙小沫的“父王你肯定明白我什么意思”的暗示下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孙小沫会把孙武留下，毕竟他这个女儿曾经为了孙武自杀过，虽然醒来之后嘴上说不喜欢了，可女儿家的心事还不是反复无常，如果不是后悔了，为什么她会偷偷地溜出宫去追孙武？ 对女儿，吴王无疑是疼爱并且纵容的，一个伯嚭他还不放在心上，之所以“宠信”伯嚭，一则是伍子胥曾大力举荐，第二世伯嚭此人的确会说话，不过孰轻孰重吴王还分得清，他这个女儿脾气最为古怪，要是在这件事上不答应她，再自杀一次也是做得出来的。 只要能留下孙武，其它的怎样都可以。 想到这些，吴王很痛快的准许了孙小沫的请求，沉声说道：“寡人累了，此事便交由公主处置吧。” 伯嚭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缓缓地抬起头，迎上一双秋水一般清润、闪动着冷光的笑眸。 胜玉公主，绝不会放过他的。 伯嚭的心沉了下去。 “妹妹要将他五马分尸吗？”伍子胥和孙武离宫，伯嚭被侍卫长带着关押起来，只剩下夫差和孙小沫时，夫差半是玩笑的问了一句。 孙小沫面无表情，敷衍至极的“噢”了一声，眼睛盯着大殿之前空旷的场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夫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入目所及，除了恢宏森严的殿宇和各处笔直如松的卫兵，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他伸手在孙小沫眼前晃了晃，孙小沫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满脸严肃的沉思着，夫差好玩的看着她，屈着手指在她脑门儿上一敲：“妹妹，你在想什么？” 孙小沫捂着额头，深沉的说道：“人生啊。” “……”夫差笑眯眯，“哦？” “哥哥。”孙小沫侧着头，秀眉微蹙，“放孙武和他的家人走吧，伯嚭连同他这些年来的罪证交给伍子胥处置，就说是我的意思。” “父王会气疯的。”夫差好像完全不意外孙小沫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的手放在孙小沫的肩膀上，面上带着笑容，低着头专注的凝视着孙小沫。 孙小沫：“……看什么。” “我的妹妹。”夫差回答，柔亮的眼睛露出一抹奇异的神采，他忽然捧着孙小沫的脸，笑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胜玉。”孙小沫镇定的回答。 “你不是。”夫差微微的笑着，语气笃定的说道，“胜玉死了。”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是我妹妹。”他有些顽皮的冲她眨了眨眼睛，一脸神神秘秘的表情，笑着走了。 孙小沫困惑的望着夫差远去的背影，迟疑的想：他到底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三天孙小沫都没有见过夫差，第四天，夫差着人告诉孙小沫事情已经办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直到王后匆匆赶来，一脸焦急的告诉她夫差出事了。 “他私自放走了孙武，你父王听信了伯嚭的谗言，要杀了夫差，立公子波为太子！” 孙小沫震惊极了，她又是不可置信，又是愤怒，隐隐感到这件事和她脱不开干系，夫差或许是为她受过。孙小沫握紧拳头：“伯嚭已经交给了伍子胥处置，为什么又出现在父王面前？” 王后一无所知，现在追究这些没有任何用处，孙小沫急急地问道：“夫差人呢？” 见到夫差后，孙小沫暂时松了一口气，夫差的情形看起来不好，但并没有王后讲的那样糟糕，他是吴王属意的继承人，无论吴王再如何残暴不仁他也是有头脑了，不可能在即将与越国开战的前夕杀夫差另立太子。 夫差跪在殿外，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似乎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宫殿中传来吴王大发雷霆的声音以及劝说声，孙小沫听到了伍子胥的声音，还有……伯嚭。 她走到夫差面前，夫差盯着她的双脚，缓缓地抬起头来，毫无血色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他声音嘶哑的说道：“妹妹，我都是为了你。” 　　第94章 孙小沫蹲下：“伯嚭为什么在这里？” “他是吴国的重臣，要杀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伍子胥的门客中有与伯嚭交好的偷偷把这件事告诉了父王。”夫差气息不匀，嘴唇颤动着，“你如此看重伯嚭，是和伍子胥、被离他们一样的理由，对吗？” 被离是吴国的大夫，在伯嚭刚来吴国的时候就对伍子胥说过个伯嚭此人不可信的话。 “是。”孙小沫担心的看着他，“你跪了多长时间？”她眸中闪过一丝怒气，低声说道，“我现在就去找父王！” 她刚要站起来，夫差忽然捉住她的手臂，他看着孙小沫，忽然莫名其妙的笑起来，样子开心的很，他颤声说道：“你真把自己当成吴国的公主了吗？” 孙小沫顿了一下，握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这辈子都是。”她拿开夫差的手，面容冷峻的站了起来，在她身后，夫差缓缓地倒在了地上，孙小沫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夫差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殷虹的液体正慢慢的从他身下淌开…… “夫差！”孙小沫瞳孔猛缩，她把夫差翻过来，掀开他的袍子，他左腹有一道很深的口子，血染红了他整个腹部，孙小沫的袖子上被夫差碰过的地方也是鲜血。 他受伤了。 “夫差怎么了？”吴王听到动静走出来，原本是想兴师问罪，不料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场景。 孙小沫没有回答他，而是先让人把夫差送去救治，这才忍耐着怒火面对吴王：“父王不知道吗？”孙小沫指着跟着走出来的伯嚭，冷冷的说道，“女儿可是听说父王听了这个人的话，打算杀了哥哥另立太子呢，父王既然选了伯嚭，干脆连我也杀了吧！”她转过头望着伍子胥，快速说道，“伍子胥，父王用来杀哥哥的利器呢？给我吧，若是哥哥死了，我也用它自杀好了。” 伍子胥：“……” 吴王又气又急：“胡说什么，寡人怎么会杀自己的儿子，他私自放走了孙武难道还不准我责怪他吗？我只是用一个没有剑身的剑柄打了他一下，哪里就能受这么重的伤？！伍子胥，把剑柄捡起来给公主看一看！” “是。”伍子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急忙返回大殿中，片刻后走出来，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和震惊，吴王看他磨磨蹭蹭，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大王……这、这真的是承影啊！”伍子胥双手握着剑柄，缓缓举起，阳光下，在宫殿长廊下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飘忽的剑影。 众人沉默了。 吴王面上露出几分心虚的神色：“以前看明明只是寻常的剑柄，什么也摸不到……谁知道它竟然真的是传说中的承影。” “把剑给我。”孙小沫伸出手，望着伍子胥。 伍子胥拿不定主意，迟疑的看向吴王。 吴王紧张道：“不要给公主！”他可没忘记孙小沫刚才的说过的话，担心她真的会用这把剑做什么傻事，连忙拦住伍子胥。 孙小沫不屑道：“难道天底下的剑只有这一把吗？”言外之意，如果她真的想做什么，只是阻止伍子胥给她承影又能起什么作用。 她冷冷的扫了眼伯嚭，伯嚭在她冷厉的目光下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吴王察觉到她的目光，迟疑片刻，下令道：“来人，将伯嚭带下去，关入大牢。” 听着伯嚭逐渐远去的哀嚎声，伍子胥叹息一声，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这下伯嚭是真的完了，不用担心他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 夫差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孙小沫。 孙小沫坐在床边，手撑着腮帮子，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腹部的伤口还疼着，心口涌出的暖流却令夫差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微笑，他声音微弱不可闻的唤道： “妹妹。” 孙小沫的脑袋又是一点，突然落空，惊醒过来，对上夫差睁开的眼睛，她微微楞了一下，然后完全清醒过来，有些紧张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渴……”夫差微弱的说道。 “等一下，我马上回来。”孙小沫急急忙忙的起身，很快端了水过来，扶起夫差的脑袋喂他喝下去，夫差解了渴重新躺下，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孙小沫，眉眼弯弯的看着她，好像很开心的模样。 孙小沫看着他这种表情，缓缓地收起了脸上紧张的神色，正襟危坐，语气严厉的说道：“知道自己受了伤，为什么不说出来，还在那里跪着？” 夫差也故意做出一副正经的表情，认真的回答：“是父王让我跪着的，再说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只是觉得疼，被剑柄砸了一下而已，谁知道竟然会流血。”说到最后，他又满不在乎的笑起来，“我命大，死不了呢，妹妹不用担心我。” 孙小沫想给他一巴掌。 “那可不是普通的剑柄，那是承影！”孙小沫怒气冲冲的说道，“就算不知道自己受伤了，疼的那么厉害难道就没发现不对吗？你到底是迟钝还是根本没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承影？”夫差满脸好奇，“传说与含光、宵练齐名的承影之剑吗？” 孙小沫：“你重点在哪里！我说的不是剑，是你的态度，态度！” “在哪里？给我看一看？”夫差笑道，“伤了我的竟然是承影么，这就难怪了，这把宝剑可不是属于人间的东西。” 孙小沫沉默片刻，抬起头来，目光冷冷的注视着夫差，无情的说道：“父王把它给了我，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它，呵呵。”她面无表情，“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哥哥。” 她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完全没有给夫差任何说话的机会，夫差依依不舍的望着她的背影，哀叹一声，充满无奈的感慨：“妹妹啊。” 吴王没经得住孙小沫的央求，把他承影给了她。 孙小沫当然不会用它来伤害自己或者别人，在看过夫差得知他的情况稳定下来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孙小沫带着侍卫长出宫找到了民间最有威名的一位铸剑师，打算让他在这把无形之剑的基础上铸剑，将承影之剑藏于有形的剑身之中。 就像夫差说的那样，承影不是属于人间的东西，这把剑的威力太大，它沉睡至今，忽然在吴王手上展露了锋芒，沾上了夫差的鲜血，开始觉醒 孙小沫不清楚为什么，她只是遵从本能，直觉告诉她不能放任这把剑不管。 所以多方打听之后，她选中了一名能够按照她的想法妥善处理这把宝剑的铸剑师。 不过在找这位铸剑师之前，孙小沫得知对方是个相当挑剔的人，如果他不想给你铸剑，就算是一国之君亲口下令他也绝对不会动摇。 孙小沫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她相信任何一个铸剑师见到她手中的这把承影都不会不动心的。 前提是……对方肯见她。 “你回去吧，我师父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和胜玉公主看起来同龄的少年和少女挡在剑庐门口，侍卫长好话说尽这两个孩子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松动分毫，说不让进就不让进，连通报一声都不去，“师父正在铸剑，绝对不可以打扰的。” 侍卫长没办法，望着孙小沫。 孙小沫走上前来：“那你们师父什么时候才能铸好剑？我可以等。” “这可说不准。”少女掰着手指头说道，“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呢，师父可不经常铸剑，你说是吧，干将。” 孙小沫：“……”是她认识的那个“干将”吗？她的目光扫过被称为“干将”的少年，落在少女脸上，干笑着问道，“你该不会正好叫莫邪吧？” 少女眨了眨眼睛：“对啊，你认得我？” “呃。”孙小沫挠了挠头，“那你们师父叫什么来着？” 莫邪不可思议的说道：“你们来找我师父铸剑，竟然连师父是谁都不知道吗？” 干将打量孙小沫，不满的说道：“连师父是谁都不知道就上门！”他轻哼一声，口中吐出三个字大字，当头砸下—— “没、诚、意！” “干将，我们走，别理他们。”莫邪冲孙小沫皱了皱鼻子，做了个鬼脸，“嘭”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孙小沫：“……” 这种事情就像你找神医看病，有人对你说“我认识一个大夫，是货真价实的神医，我带你过去”，然后你们一起去找这位神医……“神医”就是对方的名号，所以不清楚对方的名字其实也很正常……的吧？ 孙小沫看着侍卫长：“神医，呃，铸剑师叫什么？” “……”侍卫长，“欧冶子。”他明明告诉过公主欧冶子的名字，公主为什么一副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表情？侍卫长默然无语。 “那两个就是干将和莫邪啊。”孙小沫盯着紧闭的大门喃喃自语，“好嫩……欧冶子，听起来有些耳熟。” “公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侍卫长询问。 孙小沫目光坚定，沉声说道：“既然前门不行，那就试试后门吧。” 侍卫长：“……” 侍卫长以为孙小沫在开玩笑，结果她竟然是认真的。 “公、公主，真的要从后门偷溜进去吗？”侍卫长跟在孙小沫身后，结结巴巴的说道，“这样不大好吧？” 孙小沫假装没听见，大步流星的绕到了剑庐后面，然而早已有人等在了那里。 对方舒舒服服的躺在一张床榻上，周围有数名侍从悉心照顾，见到孙小沫过来，脸上露出一副“才来啊”这样的表情，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得意洋洋的笑着。 “我比你先到一步。” 孙小沫：“……”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 　　第95章 孙小沫一句话都没和夫差说，直接下令：“送太子回去！” 侍从低下头，没有人敢回应她。 夫差打了个哈欠，笑容懒懒的，一双眼睛转动着，盯着侍卫长怀中抱着的东西，若无其事的问道：“妹妹，盒子里装着的就是承影吗？” 明明很感兴趣装什么不感兴趣的样子啊。 说起来这家伙就算受了重伤也要让人抬着过来不会就是为了看一眼承影吧？ 孙小沫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看夫差的眼神变得难言起来，她妥协了，有气无力的说道：“就是承影，好了，给你看一眼就赶紧走吧。”她叫来侍卫长，亲手将盒子打开，正要把承影从盒子里拿出来，一瞬间忽然有种汗毛倒数的可怕的感觉，就仿佛被无数把剑指着，命悬一线，而你一动也不敢动，知道自己无处可逃、无处可藏。 不止孙小沫感觉到了，她面前的侍卫长以及她身后的夫差都在那一瞬间紧绷起来，只有对危险不够敏感的侍从满脸的惶然和不安，只是本能的恐惧着。 盒子“嘭”的一声关上，那种可怕的感觉突然间就消失了，盒子整个从侍卫长双手中飞起，越过低矮的篱笆墙，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后院中站着的一名男子。 对方伸手接住盒子，手掌轻轻抚过盒身，抬起头来，目光冷凝的望着剑庐之外的一干不速之客，视线与孙小沫相对，他冷静沉着的说道：“既然把它带到了我的剑庐，就不该轻易打开盒子——剑意相争，不光你带来的人难以幸存，我的剑也会被它毁掉。” 剑意相争？ 难道是因为她打开盒子，整个剑庐内的剑都感受到了承影的存在，所以才剑意齐齐外放？ “抱歉，我不知道会这样。”孙小沫想了想对方的话，整个剑庐的剑都释放出了剑意是挺危险的，她连忙道歉，然后试探着问道，“你就是剑庐的主人，欧冶子大师吗？我来是为了——” “进来吧。”欧冶子打断她，径直抱着盒子转身离开。 这个人还真够冷淡的。 孙小沫暗地里吐了下舌头，面上却一本正经，一副从容自若的推门而入，侍卫长紧随其后，夫差也令人抬起他，欧冶子忽然回过头来，目光冷冷的从夫差的四名随从身上扫过：“不相干的人不要进来。” 夫差：“我受伤了！” 欧冶子盯着他：“那就在外面等着。”他看了眼孙小沫，“你进来。”又对侍卫长道，“你也在外面等着。” 这个安排正合孙小沫之意，她一点也不想让夫差跟着来凑热闹，笑嘻嘻道：“哥哥，那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夫差一脸不爽，皱了下眉头，忽而扬眉一笑，轻哼道：“不就是让我自己走么，有什么不可以的。”他撑着扶手，慢慢的站了起来，伤口撕扯的疼痛令他痛苦地蹙起了眉头，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孙小沫脸色变了变：“胡闹什么！”她一边斥责一边紧张的走过去扶着夫差，夫差顺势靠在她身上，虽然面色苍白，却得意又高兴的笑起来，一脸“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表情。 欧冶子看着他们，对侍卫长道：“你过去扶着他。” “呃。”侍卫长一愣，没反应过来，和欧冶子目光对上，不知怎么的后背一凉，神经顿时紧绷起来，一点也不敢松懈的跑过去帮孙小沫。 夫差挥挥手，笑道：“不用你，我只要妹妹。” 侍卫长：……有杀气！ 孙小沫就像没听到夫差的话一样，直接把他交给了侍卫长，要求得不到满足的夫差一脸不高兴，可惜任由他的眼神如何哀怨，孙小沫依然无动于衷。 侍卫长：“？”杀气消失了。 “师父，剑要出炉了。”干将平板无波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略显微妙的气氛，少年不知何时出现的，也不知道不声不响的看了多久，他说完这句话后忍不住往孙小沫身上投去一瞥，眼神显得很古怪。 欧冶子点了点头，抱着承影转身离去，孙小沫正要跟上去，干将伸手拦住了她：“跟我来吧，那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见欧冶子走了，夫差索性又躺了回去，让随从抬他进去。 这次没有人再拦着他们。 招待他们的干将与莫邪暂时的离开的空挡，夫差悄悄对孙小沫说：“那个欧冶子对我有敌意。” 孙小沫：“……你不请自来，还能指望人家对你多友好啊？” 夫差神秘兮兮的说道：“你不懂，妹妹，我敢肯定他对我有敌意，你要小心这个人，他不简单。” 孙小沫白他一眼：“天下闻名的铸剑大师当然不简单了。”人家可是干将莫邪的师父！ 夫差笑了下，接着又严肃起来：“妹妹，这个人年纪很大，至少有三四十，都是个老家伙了。” 孙小沫满头黑线：“三十多很年轻好吧。” 夫差晃了晃手指头，正经的说道：“他只比父王年轻几岁而已，就算看起来比父王年轻了许多，也改变不了他年纪大的事实，他的孩子比妹妹你小不了几岁呢。” 孙小沫正要问夫差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个声音不满的插进来：“师父还没娶妻呢，你不要胡说。” 是莫邪。 她噘着嘴吧走进来，偷瞄了眼孙小沫，在孙小沫看过来之前迅速的移开视线，哼哼唧唧的说道：“师父今天没空待客，你明天再来吧，师父说了，明天来的时候不要带乱七八糟的人过来。” 夫差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无辜的问道：“乱七八糟的人指的是我吗？” 莫邪板着小脸：“我可没这么说。” 夫差也不生气，反而愉快的笑起来：“你师父一定妒忌我年轻英俊招人喜欢，这么大年纪还没娶妻可不多见，唉，真是可怜啊，这就是称为铸剑大师要付出的代价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他最后一句话说的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莫邪怒目圆睁：“谁妒忌你了，你连我师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孙小沫连忙说道：“姑娘你别生气了，我哥哥他受伤的时候一定连脑子都撞坏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师父是位很了不起的铸剑大师，你看我哥哥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比得上你师父，对吧？” 夫差：“……” 孙小沫笑眯眯道：“莫邪姑娘，那我们告辞了，明天我再来，放心，谁也不带。” 夫差还想说什么，被孙小沫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他抬头望着屋顶，一直到被抬出去，走了好远还是这种懒懒散散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妹妹，我没有撞到脑子。”半路上，夫差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孙小沫：“太失礼了。” “他先说我是‘乱八七糟’的人。”夫差顺手扯住孙小沫的衣袖，盖在脸上，“妹妹，这个欧冶子有问题，你妹看到他的弟子看你的眼神吗？”夫差把袖子拿开，脸色前所未有的冷峻起来，他斩钉截铁的说道，“他一定对你有企图！” 孙小沫：“我又不是万人迷！” “嗯？”夫差迷惑了一下，灵光一闪，领会了万人迷的含义，“嗯，这个词倒是贴切的很。”他抬头盯着孙小沫，一脸严肃的说道，“我的妹妹当然是万人迷，你不知道吗？”他满是无辜的指着某个年轻的、精神的、干净十足的、皮肤黑黑的小伙子，“你问一问侍卫长，如果能让你展颜一笑，他愿不愿意跳下护城河。” 侍卫长：“……” 夫差看也不看僵直的侍卫长，笃定的说道：“脸红了。” 啊啊啊啊真是够了！！！他当然会跳，因为我是特权阶级啊！换成你的侍卫也一样会跳的，难道他们都是喜欢汤姆苏的基佬吗？！ 孙小沫简直要被这个哥哥给弄的抓狂了。 她后悔死在夫差面前提起承影，后悔没满足他的好奇心，更后悔把承影放在了剑庐——接连被尾随了几天，无论怎么做都甩不掉夫差的孙小沫对欧冶子提出拿出承影给夫差看一看（好满足他的好奇心让他老实下来），结果被欧冶子拒绝了。 一个不肯给剑，夫差在就不乐意和她谈正事，一个不肯老实呆在王宫里，阴魂不散，喋喋不休，天天如此孙小沫都要神经衰弱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夫差痊愈，吴王出兵攻打越国。 孙小沫终于摆脱了夫差——他随吴王出征去了。 不过临走之前，夫差非常严肃的叮嘱孙小沫：“那个欧冶子比你大了将近二十岁，他很快就会老的，不要选他！” 孙小沫：“……”好走不送。 这一次，没有夫差跟着，欧冶子才认认真真的和孙小沫谈起铸剑的事情。 他会帮孙小沫的忙，但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直到承影出炉之日孙小沫都必须每天来剑庐给他打下手，他需要帮手，干将不行，莫邪也达不到要求，不过他确信孙小沫和承影之间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如果铸剑有孙小沫参与，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不算难事，孙小沫没有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只是她每天往外跑，王后难免起疑，得知她去的是欧冶子的剑庐后王后担忧起来，有孙武这个前车之鉴，王后很难不多想，她的女儿似乎对年纪大一点的成熟男人情有独钟，王后想着，莫非胜玉看上这个欧冶子了？ 如果孙小沫知道王后在担心什么，一定会告诉她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她根本不可能喜欢上杨戬以外的人，欧冶子对她有意思更是无稽之谈。 相处的时间长了孙小沫就发现，欧冶子真是一个十分冷淡的人，除非必要，他根本不会和孙小沫多说一个字，更不会和她有什么眼神交流，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所以说，夫差担心欧冶子对她有企图啊，王后担心她看上欧冶子根本就没必要嘛 “公主，今天也留下来吃饭吧，我做了你的那一份。”莫邪从屏风后探出个脑袋，笑嘻嘻的看着正换衣服的孙小沫，孙小沫连忙用衣服遮住身体，面无表情的看着莫邪。 “哦。” 要说对她有企图的话，师徒三个里明显是对她最热情的莫邪更有嫌疑吧？ “……”说好的干将莫邪一生推呢？ 　　第96章 欧冶子师徒的关系看起来很好，尽管欧冶子本人寡言少语不苟言笑，但孙小沫仍然能够从师徒的相处兄感受到一种家一样的温馨自在。 欧冶子和干将落座，等着莫邪给他们两个盛饭，莫邪通常会在盛好干将那一碗饭的时候凶巴巴的念叨干将懒惰没眼色，不知道体贴她，等等等等。 干将要么面色不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饭一到手埋头就吃，要么兴致来了，故意和莫邪贫嘴。 两个人从开始吃饭斗到一顿饭结束，而欧冶子丝毫不受影响，斯文安静的吃自己的，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一切，见怪不怪。 孙小沫一点也不觉得他们两个吵，听他们斗嘴其实很有意思，因为两个人会吵着吵着偏题万里，不知不觉抖落许多他们师徒过去经历的一些趣事……还有各自的怪癖。 这一次也一样。 莫邪正兴致勃勃的讲着欧冶子之前一次铸剑出现的奇异景观，干将不甘落寞，一抓到莫邪说话的空隙马上□□去抢着说，因为太过激动，一挥手，竟然不小心把手中的筷子给甩了出去。 飞出去的筷子眼看就要扎到孙小沫的眼睛，边上的欧冶子举起拿着筷子的手，看似不紧不慢，却准确的夹住了这支失去控制差点变成凶器的筷子。 饭桌上刹那间寂静下来，一股看不见的紧张氛围蔓延开，干将张着嘴，脸色煞白的望着面沉如水的欧冶子，一脸闯下大祸的惶恐和畏惧。 莫邪也一样。 这个人真是可怕。 欧冶子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怒容，但孙小沫心里就是毛毛的，她迫切的想打破现在紧张的气氛，鼓起勇气说道：“那个……” “让你受惊了。”欧冶子轻轻放下筷子，声音低沉柔缓，他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孙小沫，用一种让人不能拒绝的语气说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孙小沫：“……”我还没吃饱！ 欧冶子无视孙小沫拼命暗示什么的眼神，起身离开了位子，孙小沫苦着脸，认命的跟着站起来，莫邪和干将刚打算松口气，欧冶子忽然若无其事的回过头来，背着孙小沫，凌厉的扫了他们两个一眼。 干将：“……” 莫邪：qaq 半路上，孙小沫忍不住偷看欧冶子，几次都像告诉他“不用送了我自己可以回去有人在前面等我”，但就是没那个勇气。 她就奇怪了，这么多年来，除了杨戬还没有人能够给她这么大的压力，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就让她不敢多言。 应该说不愧是令众多诸侯国的国君都看重的铸剑大师么？ 欧冶子所铸的宝剑，就连仙家见了也不能不折服。 孙小沫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欧冶子什么时候停下来她也不知道，一头撞到了对方背部，孙小沫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注意，怎么了？” 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她心里大喊。 欧冶子低下头，沉默的盯着她看了片刻，抬头往四周扫了一圈，丢下孙小沫径直走到了远处的一棵树下，树下停着一辆独轮推车，因为距离的缘故，孙小沫看不到推车里究竟有什么，只看到欧冶子和推车的主人交谈了几句，然后拿了什么在手上。 见欧冶子似乎要回来，孙小沫急忙收回视线，假装看别处的风景，省的和欧冶子不尴不尬的遥遥对视。 听到欧冶子的脚步声她才转过身来，还没开口，一颗散发着芬芳气息的大桃子送到了她面前。 “干净的。”这个人目光深邃的望着她，嘴角居然带着微微的笑意。 孙小沫停顿一下，镇定自若的从他手上接过桃子：“谢谢先生。”她仰着脸，展颜一笑，“先生人蛮好的，就是不爱说话。” 欧冶子眼睛里染上了笑意。 孙小沫继续：“有时候我真希望先生就是我爹。”她一脸天真无辜的给欧冶子插了一刀。 欧冶子：“……” 欧冶子黑着脸，抿直了嘴角：“你的下属接你来了，走吧，我不送了。” 孙小沫挥手：“先生慢走！” 欧冶子拂袖而去，长长的袍子在身后扬起一道海浪一样气势汹涌的弧度，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对方像是生气了，孙小沫反而有些莫名的暗爽，她对着欧冶子的背影竖起一根大拇指，低声说道：“酷。” 欧冶子的背影似乎顿了一下。 孙小沫咧开嘴，眉眼弯弯，脚步轻快的走向前方等着她的侍卫长。 侍卫长有些奇怪的打量孙小沫：“公主心情很好吗？” 孙小沫点点头，笑嘻嘻的说道：“是啊，遇到了一个老熟人，不过他好像……出了一点点问题，嘿嘿。” 侍卫长：“……”公主变得好奇怪。 接下来几天孙小沫都没再去剑庐，承影的铸造进行到了最后一个阶段，欧冶子一个人完全可以搞的定，而战场上传来的消息也让孙小沫没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情。 ——吴王战死了。 夫差扶灵而归，孙小沫和王后站在城墙之上，远远看到一身缟素的夫差和吴王的灵柩，王后不由得失声痛哭，几度哭的昏厥过去。 吴越之战，吴国惨败，死伤惨重。 夫差的精神状态之差出乎孙小沫的意料，他对外界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失去了魂魄一般，任由充满了悲痛和仇恨的王后抓住他的衣领，饮泣吞声、咬碎牙齿的让他发誓向越国复仇雪耻。 吴王死了，夫差就是吴王，但他从回来之后一直不言不语，大臣向他请示吴王的丧葬事宜，无论说什么他都心不在焉的应下，尽管有伍子胥在他身边帮忙，然而有些事情却不是伍子胥能够拿主意的。 比如殉葬的问题。 王后下令所有的妃嫔都要为吴王陪葬，为了墓葬日夜赶工的工匠也必须在封闭墓室之前全部为吴王陪葬，以免他们泄露墓葬中藏着数千把宝剑的剑池的秘密……一一细数下来，仅仅是殉葬的人数就多至上万。 伍子胥纵然反对，可在这个问题上他无法忤逆王后，如果是平时的夫差一定会反对王后的做法，然而此时此刻的夫差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一切不闻不问，也毫不关心。 王后直接站在夫差面前强势的发号施令，俨然成了真正能够做主的掌权人。 “我的命令就是大王的命令，伍子胥，我命令你立刻去执行它！所有的妃嫔都该为先王陪葬！他生前是吴国的国君，死后也该是地下的王！我现在做出的决定，正是先王希望看到的。” “伍子胥，你退下，任何人都不用为父王陪葬。”孙小沫的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她手中拿着一把剑，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气度沉着稳重，面色冷肃，她在六尺之外的台阶下站定，抬起头来，寒星一般的眸子不闪不避地迎向了王后，她的强势与强大的气场压制住了所有在场的人，王后与她视线相对，不由得萌生怯意，无论如何都难以向之前那样凝聚起气势。 “战死沙场的英魂尚未安息，母后就要对他们的家人赶尽杀绝吗？”孙小沫语气诚恳又严肃，“吴国没有亡在越国手上，却要亡在我们自己手中吗？这就是父王想看到的吗？” 王后无言以对，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儿是完全陌生的，对方身上所散发的威势令她感到畏惧，她的头脑清醒了一些，面子让她不肯在表面上服软，她外强中干的说道：“后宫的妃嫔必须殉葬，吴国的每一代国君都是这样做的，这也是你父王的意思，你不能违背他的遗愿！” “伍子胥，你下去！”她严厉的说道。 伍子胥如蒙大赦，急忙告退。 宫殿中只剩下孙小沫、王后以及夫差三人，孙小沫看了眼垂着眼眸，对她们母女二人的争执无动于衷的夫差，眼睛里流露出怒火来。 她逼近王后，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让后宫妃嫔陪葬，究竟是父王的遗愿，还是母后的愿望？” 王后脸上划过一抹慌乱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她底气不足尤故作强硬：“是你父王的意思。”她生气的说道，“胜玉，你这是在逼问母后吗？” 孙小沫站直了身体，冷淡的说道：“母后这么想，那就是了。” 王后脸色铁青。 “从现在开始，吴国会废止用活人殉葬的制度。”孙小沫缓缓地把剑拔出，三尺剑锋直指夫差，王后面色大变，“胜玉！” 孙小沫一步一步地走到夫差面前，剑刃贴近了夫差的脖子，她镇静的说道：“这是承影，你有两个选择，成为它的主人，成为吴国的王，做你该做的事情，或者成为这把剑下第一个牺牲品，我会继承王位，并且永远不会承认你是我的兄长。” 良久之后，夫差的睫毛轻轻地颤了一下，缓慢地抬起头来。 王后不与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夫差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的手放在冰冷的剑身上，指尖沿着剑刃滑到了剑柄后停了下来，他垂眸凝视着这把泛着冷光的宝剑，张开五指，缓慢而用力的握紧了剑柄，轻轻地从孙小沫手中拿走承影。 剑刃上映着一双比这把剑寒意更甚的眸子。 “我收下了。” 　　第97章 吴越之间的这场战争并不寻常。 无论在兵力还是战术上吴国都有很大的优势，对于自己这一方最终能否取得胜利，夫差充满了自信。 但有一点谁都没想到，越国的军队中竟然有修道者参与其中，他们用自己的神通窃取了吴国的军事机密，吴*队的布局和动向他们掌握的一清二楚。 当两军开战之时，那些修道者就踩着飞剑长驱直入吴国的阵营，一连杀了吴国几员大将，最后连吴王也被斩于剑下。 吴国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在自己眼前死去，而负责指挥这场战役的夫差却在亲兵的保护下全身而退。 夫差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看着父亲和熟悉的将军们的尸体，望着尸横遍野的战场，夫差被深深地负罪感折磨着，就连唯一能够帮助他的伍子胥也因为受了伤昏迷不醒——这场战役的惨烈远远超过了夫差所能承受的限度。 这些都是恢复过来夫差告诉孙小沫的。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来处理。” “你打算怎么做？”夫差疑惑的看着孙小沫，就算他的妹妹再怎么聪明有本事，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介凡人，对上那些拥有远非常人能够想象的神力又有什么办法？ “不怎么做。”孙小沫十分干脆的回答，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完全没有夫差想象当中成竹在胸的自信和笃定，看上去……非常靠不住。 不过她越是这样，夫差就越是觉得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万全的计划和准备，现在装傻不过是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罢了。 想到这里，夫差脸上扬起了笑容，他往孙小沫身边靠了靠，低眉垂眼的望着她，一脸的温顺柔和：“妹妹。”他和她商量，“告诉我吧。” 孙小沫眼神呆怔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夫差看到她这副模样笑的更是好看的像花一样，眼睛里含着期待，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很难让人说出拒绝的话来。 果然，孙小沫冲着他傻笑一声，伸出手放在夫差面前，五根手指头一根根的张开，夫差奇怪的盯着她的手指，正思考着她这个手势的含义，这只白嫩干净的手从正面按在了他的脸上，然后毫不留情的远远推开。 夫差：“……” 孙小沫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说道：“不、告、诉、你！”然后冲他灿烂一笑，潇洒地转身离开。 夫差愣了一下，等孙小沫快要走远了才突然清醒过来，在她后面大声喊道：“妹妹，告诉我吧！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引的宫人纷纷侧目，止不住的偷眼瞧他。 夫差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摸了摸下巴，皱起眉头满脸纳闷儿的想着孙小沫到底想到了什么样的对策。 他仍然坚信孙小沫一定想到了对策。 直到第二天入夜之后，宫女慌慌张张的跑来告诉他孙小沫和侍卫长出宫没有回来，只在她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折叠起来的帕子，上面写了一句话，宫女看到“夫差”两个大字后就没敢继续看下去，拿着帕子送到了夫差这里来。 夫差有种不大妙的预感：“帕子呈上来。” “是，大王。”宫女连忙双手将帕子呈上去，夫差抖开，入眼的首先的是醒目的“夫差亲启”四个大字，夫差严肃的想，一定要把她这个喜欢直呼他名字习惯给纠正过来，他继续往下看。 “哥哥，我和大良周游列国去啦，不要想我，么么哒(づ￣3￣)づ~” 夫差：“……”什么鬼？！ 大良就是侍卫长。 像他这么忠心耿耿的侍卫是绝对不会由着主人乱来的，但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特别是他根本没想到自家主人竟然会骗他。 这天侍卫长和往常一样陪着孙小沫出宫，当孙小沫到剑庐里去的时候，他就在固定的地点等着，通常天色暗下来就是孙小沫回宫的时候。 出现在视野中的孙小沫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大良子当然要问自家主人发生了什么，然后他的主人是这么对他讲的： “大良，跟我出城一趟，什么都不要问。” 孙小沫的表情太严肃，就像发生了大事一样，大良子完全被她给唬住了，虽然觉得天快黑的时候出城不合适，不过想着只是出城一趟，很快就会回来，而且公主的神情又这样严肃，一定发生大事了。 所以大良子什么都没敢问，老老实实的骑着马和孙小沫一起出城。 由于路上孙小沫始终一副认真沉思的样子，尽管大良子因为走了很久几次都想问他们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不过担心自己贸然发问会打扰到孙小沫，因此一直忍着。 他忍了一个多时辰，忍无可忍，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问道：“公主，我们已经离开都城很远了。”他担心的说道，“若是还不回去，大王一定会担心公主的。” 孙小沫缓缓地抬起头来，深沉的望着高高的悬挂在半空中的月亮，声音低缓悠长的说道：“大良，其实……” 一刻钟过后。 大良：“？” “呃……公主，您究竟要说什么？” “不好意思啊，大良。”孙小沫笑嘻嘻的说道，“现在回去来不及了吧，我哥哥肯定看到我留的那封书信了，接下来我们可以放心的‘周游列国’了。” 大良子呆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孙小沫这句话的意思，他大脑一片空白，然后“轰”的一声，仿佛有一个惊雷炸响，炸的他整个人完全傻掉了。 “咦！”孙小沫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急忙问道，“大良，你该不会有喜欢的姑娘了吧？” 大良子：“……啊？” “有没有啊？” 大良子呆呆傻傻的摇了摇头。 孙小沫松了一口气，高兴的说道：“那就好了，还好我没有棒打鸳鸯，哈哈哈哈哈！” “……”大良子，“公、公主！”可怜的年轻人此时才真正回过神来，回头看着身后苍茫一片的夜色，哭丧着脸，不抱希望的问道，“公主，我们能回去吗？” 孙小沫身体倾斜，伸长了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的说道：“别做梦了。” 大良子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如果是在城内他就算没办法劝孙小沫打消念头，也有办法通知夫差，孙小沫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但他们已经出城太远了，天也黑了，路上只有他和孙小沫两人，他找不到人帮忙穿口信，也不能对孙小沫来硬的，就算他能对孙小沫来硬的…… 那也得打得过公主啊！ 公主的剑法出神入化，王宫之中没有一个卫士是公主的对手。 “别担心，大良子。”孙小沫安慰他，“我带着盘缠呢，没发现今天的马背上多了一个褡裢吗？东西都在里面装着呢。” 大良苦着脸，他当然发现了，那个时候就觉得奇怪，但没深究，现在别提多后悔了。 “我几天特意睡到午时才起，就是为了现在赶路。”孙小沫冲大良子一笑，促狭的说道，“今天晚上暂时辛苦一下了，大良子。” 大良子：“……” “那么，我们的第一站就是。”孙小沫微微一笑，朱唇轻启，不轻不重地吐出两个字，“越国。” 原本孙小沫还以为要找到那几个用剑的修道者需要花费不少的精力和时间，到了越国之后她发现自己想太多了，在吴越之战中凭借神力立了大功的修道者仍然是民间百姓口中的热门话题，孙小沫不用打听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不少有关他们的信息。 比如这五名“仙长”被越王奉为座上宾、大功臣，赐良田大宅、如花美眷，他们日日设宴，宾客往来如云，宅邸中笙箫不断，在远处经常能够看到这几位“仙长”的住处发出的五彩光芒，云雾缭绕，据说那是“仙长”在施法以及来自天宫的神仙友人下凡时的景象。 真是够张扬的。 最奇怪的是从吴越之战结束至今，他们竟然还继续这么张扬着，幽冥地府中本该处理这类事情的神仙竟然没有任何动作。 为什么？ “先找个旅舍住下来。”一一确定了这几个修道者的住处后，孙小沫打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再做打算。 她刚刚转身，一个孩子忽然迎面扑了过来，撞到了她怀里，孙小沫急忙扶稳了对方，这孩子满脑袋乱糟糟的头发，从身上的衣着打扮分不清楚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她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望着孙小沫，拼命的从她怀里挣扎出来，踩着一双破烂的草鞋急急忙忙的跑掉了。 孙小沫若有所思的望着他/她远去的身影，直到这孩子消失在转角处才皱着眉收回目光。 大良子急忙问道：“公主丢了东西吗？” “没有。”孙小沫手指摩挲着从那孩子身上落下来的东西，硬硬的，很光滑，她摊开手，发现它是一块质地剔透的石头，是类似翡翠一样的颜色，顶端穿了一个孔，用来系它的绳子断掉了，所以才会从他/她身上掉下来。 石头的一面还刻有字，孙小沫笑道：“还挺衬它的。” “要属下追上去还给他吗？” “嗯。”孙小沫正要把石头给大良子，递到一半，目光又一次从石头的刻字上掠过，动作一顿，连忙收回来放在眼前仔细观看。 大良子一头雾水：“公主，怎么了？” 　　第98章 “大良，快点追上那个孩子，我有些事情要向他问清楚。”孙小沫没有回答大良子的问题，而是给他下了这样一道命令。 她看到石头上的字之后神情就变得非常奇怪，她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关切，就像遇到了十分在意并且重要的人或者事情，一向处惊不变的她也开始焦虑起来。 “一定要找到他，快点去啊！”孙小沫着急的催促着，大良子不敢迟疑，连忙循着那孩子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然而附近的街道和巷子四通八达，大良子对环境又不熟悉，附近也没有可以让他询问的住户，大良子理所当然的失去了那孩子的踪迹。 看着孙小沫脸上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大良子显得十分愧疚无措，然而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能让孙小沫重新打起精神的办法，不由得更加沮丧了。 孙小沫没有注意大良子的情绪变化，她拿着石头，半晌沉默不语，过了许久，她才自言自语一样低声说道：“如果是重要的东西，那孩子一定会回来找的吧？”她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大良子一下子就领会了孙小沫的未竟之语，他自告奋勇道：“公主，让属下留在这里等着，如果那孩子回来了，属下会把他带到您身边去。” 这做法虽然笨，但不失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孙小沫有些动心，却迟迟做不了决定。 她盯着石头上隐隐透着熟悉的字体，心里很矛盾。 就算是大白又能怎样？难道要以现在的身份和面目和他相认吗？ 对大白而言，自己只是一个不可能复活的“逝者”吧？ “算了，走吧。”这句话说出来后，孙小沫心里忽然有种难言的失落，她叹息一声，慢慢的弯下腰把石头放在路边，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把石头拿了起来握在手心里。 无论她做什么，大良子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确定她这次是真的打算放弃，大良子这才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们刚离开没多久，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孩子从一座房子探出了脑袋，他/她谨慎的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房子后面走出来，低着头仔仔细细的沿着他/她刚刚走过的路段找什么。 越是找不到想找的东西，他/她脸上的神色就越是着急，反反复复的沿着原路找了不下数十遍，当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她终于伤心的哭了起来。 “阿青？”一个声音奇怪的说道，“你为什么站在这里哭？” 听到这个声音，孩子抽噎着转过身来，擦了擦模糊了眼睛的泪水，看清楚了静静地立于暮色之中，身长玉立的白衣男子。 阿青哽咽的更厉害了，委委屈屈的说道：“石头不见了。” “什么石头？” 阿青带着哭腔：“有阿青名字的。” 男子沉默了一下，柔声说道：“不见就不见了，我再送你一个。” 阿青心里不是很情愿，她最想要的还是弄丢的那块石头，她吸了下鼻子，低落的“嗯”了一声。 “快点回家，你母亲找不到你会着急的。”男子转过头，看着越王赐给那几名修道者的宅邸，柔和的声音转变的冰冷异常，“这几日不太平，呆在家里不要出门。” …… 孙小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陌生的环境、不舒服的床，还有旅舍中不断传出的噪音，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心烦，孙小沫索性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偷偷地从窗户跳了出去。 她来到白天来过的地方，在宅邸外漫无目的的溜达着，顺便观察环境。 修道之人的宅邸她还不敢随便乱闯，如果是以前的她当然没问题，现在她只是一介凡人，对方修为应该不低，如果她贸然闯进去一定会被发现的。 宅子里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孙小沫开始不觉得什么，后来才感觉有些古怪。一般人天黑之后半个时辰左右就会睡下，现在距离天黑不过一两个时辰，像这几个修道者这样无论白天晚上都宴会不断的，这个时间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孙小沫准备爬到墙上看一看里面的情况，她沿着靠墙的一棵树往上爬，才爬到一半，呼啦一下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她头顶飞了过去，孙小沫视线跟着转移，一个浑身上下都穿着白衣服的人正在树底下站着。 虽说天黑了看不清楚，不过孙小沫确定这个人正盯着自己看。 孙小沫：“……” 她应该打个招呼吗？ “离开这里。”不用孙小沫纠结怎么做，对方先开口说话了。 听声音是个很年轻的男性，给她的感觉冷冷酷酷的，像是那种如果你不按照他的话去做那么什么事情他都能干得出来的人，所以孙小沫立刻回答：“好的，我马上走。” 她麻利的从树上跳下，拍拍裙子，故作镇定的转身离开，期间没有多看这个男人一眼。 觉得自己走的够远了，孙小沫试探着偷偷地回头看，一双亮若寒星的眸子在夜色中冷冷的盯着她——刚才的白衣人，竟然一直在她身后不到六尺远的地方跟着，而孙小沫竟然毫无察觉。 果然是高手。 她停下脚步：“你是不是在跟着我？” “我送你回去。” 孙小沫：“……” 明明是一句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话，不过孙小沫敢打包票，就算再喜欢幻想的女孩子，听到这位小哥的语气后也绝对不会往“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这方面去想。 这简直和变态杀人狂阴测测的告诉你“我一直盯着你呢~”一个效果。 本来孙小沫还想等这家伙走了以后再折回去，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她无可奈何，认命的老老实实的回去睡觉了，而这位“护花使者”竟然一直看着她在床上躺下后才离开，而且还把她的窗户给从外面关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这样一来，如果孙小沫还想偷偷地溜出去，就要从正门出去，那样的话一定会被大良子发现的。 那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啊。 抱着这样的疑惑，孙小沫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确定孙小沫睡熟了，白衣男子现出身形，毫无留恋的离开了这家旅舍，腾起云雾到了埤中城二十里处的郊外。 他手掌翻开，一块玄色的令牌凭空出现，他轻轻往上一抛，令牌悬浮在半空，其下一道森严可怖的门缓缓打开，白衣男子神色冷肃，沉声唤道： “陵阳！” 一人从门中缓缓步出，双手合拢，恭敬的给白衣男子行礼，口称：“白大人。” 白大人扬手抛出一物，陵阳伸手接住。 “呈递到司法天神处。” 陵阳见他丢下这句话就要走，急忙叫住他：“大人，等一等！”身为白大人的下属神，陵阳知道自己应该对上司客气点，不过有些事情一次两次能忍，三次四次五次……看在对方实力强悍并且是他上司的份上他也忍，可次数多了，就算对方是东岳大帝特么的大爷他也不伺候了！ 陵阳一脸怒容。 白大人回头，冷冷的扫他一眼。 陵阳低眉垂眼，恭恭敬敬的说道：“大人，您好歹告诉小神这颗珠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呈递到司法天神处，不弄清楚的话，若是上仙问起小神不好交代。” “你在幽冥呆了多少年？” 白大人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陵阳微微翘起嘴角，略带骄傲的说道：“大人，一千年了。” “我呆了多少年？” 陵阳：“……五十年。” “难怪你至今只是个小小的判官。”白大人不无讥讽的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把剑是用修士的魂魄打造的吗？” 陵阳：“………………看出来了。” “现在知道了吗？” 陵阳：“……”就算你是我上司我特么也想扎死你！ 他深深地低下了头，弱弱的说道：“请大人明示。” “蜀山剑派的宗主被杀，魂魄消失，天庭的玉卮公主，司法天神的坐骑，孙天师的弟子都牵扯其中，这件事你可有听说过。” 陵阳：“……”司法天神的坐骑指的难道是哮天犬吗？ “咳，这个……略有耳闻。”听说剑派宗主死在天庭抓走玉卮公主的当日，哮天犬和李寄都在蜀山，竟然没有一个人发觉宗主是什么时候死的，事发之后的那几天谁也不敢往司法天神面前凑，有什么事情也只敢等到司法天神和妻小呆在一起的时候再过去打扰……不过这么做之后下场通常会更惨。 啊，扯远了。 总之，那位蜀山剑派的宗主来历特殊，地府不能把查凡人轮回转世的方法套用在他身上，而专门记录修道者的轮回书中也没有他的信息，但司法天神好像确定了这位意外被杀的宗主轮回转世去了，所以此事也就暂时揭过。 说到底，这件事和他手中的这把剑到底有什么关系？ 陵阳摸不着头脑的看着白大人，一脸“求解答”的困惑表情。 　　第99章 白大人忍无可忍道：“你还不明白吗？凡人的魂魄去向全都有迹可循，已故的修士轮回书上也有记录，没有任何异常，只有蜀山宗主的魂魄去向不明，现在出现了一把用修士魂魄打造的法器，你睁大眼睛看一看，上面还有蜀山剑派的标志，你要本座讲的多清楚才能明白？” 陵阳哭丧着脸：“属下愚钝。” 白大人：“嗯，第一天就发现了。” 陵阳：“……” 白大人凉飕飕的说道：“也是我疏忽了，平时接触的都是聪明人，你是个例外，我应该讲的再清楚一点的。” 陵阳：“……”卧槽！ “再给你一点提示吧。”白大人冷哼，“知道我今晚杀了五名修士吗？” 陵阳被打击的完全不能思考了，他也懒得去思考上司话语中是不是有什么深意，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知道，记录是突然显示在轮回书上的。” “也就是说，之前这五名修士用特殊的办法隐藏了自己，所以就算他们犯了事，轮回书上也不会有记载，在他们之前，不会被轮回书记载的修士只有蜀山宗主一人……问题出在这把剑上。” 陵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大人，难道这也该是小神本应知道的东西吗？” 白大人理所当然道：“你说呢？” 陵阳掀桌，正常人哪里有这个推理能力啊啊啊啊啊！ 他有气无力的说道：“明白了，小神会把它送到司法天神处的。还有一件事，大人，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公务已经堆积——” 白大人袍袖扫出一阵强风，陵阳被推回门内，接着他迅速地收齐令牌，世界一瞬间清静了下来，他露出满意的神色。 公务什么的……他努力那么久，下了多大功夫才跻身幽冥诸神的行列，不是为了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些杂务上。 为什么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你到底是谁？ 母亲。 …… 第二天一大早，孙小沫就被砰砰砰的敲门声给吵醒了，大良子在外面叫：“主人！主人！主人……” “大良子！”孙小沫打开门，怒目圆睁，“我昨天晚上很晚才睡，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大良子：“……”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孙小沫眯着眼睛，语气不善的低声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大良子偶尔聪明一次，明智的选择了沉默，他低垂着眼睛避开孙小沫的视线，恭恭敬敬的说道：“公主，出事了，越王招徕的五名修道者，全死了。” 孙小沫敏锐的抓到了关键点，她肃容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就算他们死了越王也会尽力封锁消息，你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还是说这件事已经到了人尽皆知，根本没办法封锁消息的地步？” 大良子佩服道：“公主真聪明。” 孙小沫：“……以后不要这么夸我，在这儿等着，我梳洗一下。”她“嘭”的关上门，大良子听着里面的动静，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到十的时候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然后爆发出一声大叫，“啊！什么鬼东西！” 大良子默默道：毛毛虫的尸体，压扁的。 公主，你昨晚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孙小沫用力的洗脸，洗了无数遍，然而被压扁的毛毛虫的尸体黏在脸上的那种恶心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她恨恨地想，昨天晚上的那个白衣人肯定注意到了，居然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算他狠！ 这五个修道者的死也一定与他脱不开干系。 冷静下来的孙小沫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昨天晚上她出现在宅邸外的时候事情应该已经发生了，所以那个人才会拦着她，问题是，他在整件事里究竟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大良，除了五个修道者之外还有别的死伤吗？” “这个……似乎没有。”大良子也不确定，他表情有些奇怪，“公主，你看了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到了宅子外，外围有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人多却不喧闹，所有人都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的谈论着，他们脸上带着讳莫如深的神情，看起来既害怕又兴奋。 当孙小沫顺着大良子所指的方向望去时，她就明白了为什么大良子以及百姓们会是这样的反应。 门前的空地上吊着五具完整的骷髅，每一具骷髅的咽喉上都插着一片叶子，叶子是新鲜的碧绿色，就像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叶一样。 所有骷髅的上方都悬浮着用鲜血凝聚成的字迹，这是五个修道者的名字，分别对应着每个人的骷髅。 凡人做不到这种程度，这下子谁都明白这一桩凶杀案是修道之人干的。 这里也来了许多卫兵，但他们只是拦着不让百姓靠近，并没有人上前取下这些骷髅。 大良子低声告诉孙小沫：“他们发现这些骷髅的时候就想把它们取下来，但没有人能够靠近，公主，请跟我来，还有个东西您一定要看一下。” 他们穿过人群，来到一堵墙下，大良子蹲下：“公主，请踩着我上去。” 孙小沫：“……” 那多不好啊哈哈哈哈哈，我就不客气了。 孙小沫踩在大良子的肩膀上，轻轻松松的爬上了墙头，除了她之外还有很多人跑到墙上、树上、屋顶上看热闹的，所以她不算显眼。 孙小沫在墙头站稳，还笑嘻嘻的低下头给一脸严肃的大良子打了个招呼，看着大良子脸上无语的表情直乐呵，她笑着收回视线，看到骷髅下的地面上的图案时，笑容消失了。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阵法，没有人比孙小沫更清楚它发明出来的目的，它是孙小沫开始指点大白和悟空阵法知识时自创的一个小阵法……驱蚊虫用的。 当然，这个阵法的威力加强了，不但蚊虫靠进不了，凡人也靠进不了。 不过它是有时效的，大概在两只三天之内就会消失。 会这个阵法的只有大白和悟空，不排除他们两个又教给了别人。 把人杀了，变成白骨吊起来，孙小沫很肯定这不是悟空的风格，至于大白这孩子，虽说有时候莽撞了些，但这种阴损狠辣的威胁和警示也不是他的作风……吧？ 忽然想到昨天晚上遇到的白衣人，孙小沫不怎么肯定了。 难道那个人就是大白吗？ 呃。 都没怎么注意他的长相，完全想不起来了。 “公主？”大良子在下面低声喊，孙小沫魂游天外，完全不在状态，大良子又叫了几声她才醒过来，瞥了眼大良，盯着阵法图继续研究起来。 虽说乍一看就是她自创的阵法，实际上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她搭着凉棚，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两只眼睛上，看了一会儿后，她忽然精神一震，在阵法的左上角发现了一个眼熟的标记。 九幽诸神的公文批示上最后落下一个那样的标记，孙小沫经常在杨戬处理的公文上看到，如果没有权限根本无法做出那样的标记，所以，杀了这五个修道者一定是九幽的神仙！ 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她只要到九幽找人问一问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得等到这一世结束才行。 孙小沫：“……” 她从墙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松了一口气，对大良子说道：“好了，问题解决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修道者敢多管闲事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公主不是要周游列国吗？” “说的也是。” 孙小沫一脸认真考虑的神情吓到了大良子，他只是心血来潮开个玩笑，不用当真吧？他连忙说道：“公主，属下这就回去准备行囊回吴国。” 孙小沫揶揄的看着他，故意打趣道：“说没喜欢的姑娘谁信啊，放心，大良子，你的婚事本公主包了，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把喜欢的姑娘迎娶回去，羡慕死那些单身汉！” 大良子面红耳赤，嘿嘿傻笑。 孙小沫：“……” 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孙小沫惊呆了，兴致勃勃的说道：“大良子，回去一定要带我去看一看那姑娘，就这么说定了啊！” 大良子不好意思的摸脑袋，只知道嘿嘿嘿嘿的傻笑……傻死了。 回宫之前孙小沫还在安慰大良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哥哥惩罚你的，他想动你得先过我这一关。”大良子感动不已，“多谢公主，不过大王惩罚属下是应该的。”他认真的说道，“没能拦住公主本就是属下失职。” 哎，这家伙就是太老实了。 孙小沫摇摇头，没就这个问题和他继续说下去。 宫人一看到她回来了全都是一副“谢天谢地救兵终于到了”的感激和惊喜，有迎接孙小沫的，还有急急忙忙去禀报夫差的，孙小沫以为就夫差那个妹控属性，一定会出来迎接自己的，谁知道她人都到了夫差的宫殿之外，还是没看到夫差的人影。 她以为夫差生气了，正忐忑着，发现宫殿中当值的宫人脸上全都是一副古古怪怪，说不上来是担心还是发愁的表情，孙小沫忍不住问夫差身边伺候的一名女官：“这都是怎么了？大王呢？” “呃……”女官脸色也变得很奇怪，她露出一副不太到位的忧愁、沉痛的表情，低声说道，“大王受伤了。” 孙小沫狐疑的看着她，真的假的？ 　　第100章 当孙小沫走进寝宫，看到床上躺着的夫差时，关于夫差“到底有没有受伤”的疑虑全都打消了。 是真的受伤了，还是装的，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孙小沫看着夫差腹部点点殷虹的绷带，关切的问道：“是旧伤又复发了吗？” 夫差脸色苍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他拉着孙小沫的手，语气沉痛，奄奄一息的说道：“哥哥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孙小沫鄙视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让我在伤口上狠狠地戳一下？别装了，就算旧伤复发也没到这个地步，太夸张了。” 夫差硬着头皮，死要面子的继续假装伤重，嘴硬道：“本王没装，真的很严重，你看，早就痊愈的伤口竟然又裂开了，妹妹，你一定要为我报仇！”他眼睛冒火的看着她。 孙小沫：“……让我猜一猜，不会是欧冶子干的吧？” 夫差立刻又变回了之前那种“奄奄一息”的状态，悲伤的点了点头：“就是那个老家伙。不过……”他好奇道，“妹妹怎么知道是欧冶子？”他眯着眼睛，语气十分肯定的推测道，“定然是他劣迹斑斑，妹妹早就看透了他的为人！” “呵呵……” 劣迹斑斑的是你吧。 “哥哥。”孙小沫微笑，“既然受了‘重伤’，就好好的卧床休息吧，政务不用担心，我和伍子胥会处理的，至于哥哥你，一个月之内不要下床。另外，你受伤的前因后果我也会问伍子胥的，至少他没胆子对我说谎。” 夫差：“……”现在承认他是假装的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孙小沫很有效率的撤走了。 夫差：你别走啊！ (╰_╯)#欧冶子，本王和你不共戴天！ 事情的前因后果究竟是怎样的？ 一切都起源于夫差的挑衅——伍子胥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他就是这么直白的告诉孙小沫的。 孙小沫离开吴国后不久，某天夫差处理好了政务，突然闲下来，不知怎么的就想出门“散散步”，于是他带上伍子胥以及承影去了剑庐。 到了剑庐之后夫差就开始在欧冶子面前各种炫耀孙小沫送自己的承影，讲孙小沫如何看重自己，还对欧冶子进行年龄上的攻击，各种鄙视和刺激，结果就发展成两人“切磋过招”。 和孙小沫学了几招的夫差对自己的剑术相当自信，结果两招就被欧冶子给打败了，伤口也被欧冶子“不小心”用手指头给戳！开！了！ 没把夫差给疼死。 伍子胥想到欧冶子戳夫差时的那个表情，默默的评价：“太狠了。”真是可怕的男人。 至于欧冶子，被夫差给扔到牢房里了，至今还在里面关着。 孙小沫：“……”她到底是马上去把欧冶子放出来呢，还是假装不知道让他继续在里面关着？ 她很快就有新的烦恼了。 “不肯出来是什么意思？”孙小沫吃惊的看着大良子。 大良子一脸为难：“欧冶子说，想让他出去，就让公主您亲自过去见他。” “呃。”孙小沫挣扎片刻，无奈妥协，“那我过去见他好了。” 见到欧冶子之前孙小沫是忐忑的，心里七上八下，拿不定欧冶子会是什么反应，莫名的有几分心虚，还好牢房的环境不是孙小沫想象中的脏乱潮湿阴暗，底下办事的人有分寸，知道夫差只是难为一下欧冶子，没敢真对欧冶子做什么，给他安排的牢房还挺干净整洁的。 不过再干净整洁那还是牢房。 欧冶子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也没睁开眼睛，孙小沫打好了腹稿这才磨磨蹭蹭的开口：“那个，先生……” “为什么把承影送给他。”欧冶子冷淡的打断她。 “他配得上这把剑。”孙小沫老实回答，“我本来就打算给他的。” 欧冶子睁开的眼睛里闪动着怒火，他冷冷道：“我在这把剑上倾注了多少心血，你转手就将它送给别人，有没有问过我？” “你倾注了心血，但它从来都不是属于你的东西。”孙小沫语气生硬，“或许我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但就算这样，做决定的也不会是你。我代兄长向你道歉，不要误会，只是为了他对你做的这些不公正的事情而已，牢门开着，先生想走就走，爱留就留，不过填饱肚子就要自己想办法了。大良子，走！” 之前那句话一出口，欧冶子就有些后悔，见到孙小沫被自己惹恼了，他更是懊恼，但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孙小沫转身便走，他哪里有机会道歉以及弥补。 孙小沫狠狠地把软枕摔到地上，火冒三丈的说道：“他凭什么对我发火！凶什么凶！凶什么凶！混蛋！！！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她一脚踢在床上，床没事，她却疼的泪花都冒了出来。 “混蛋！” 孙小沫又骂了一句，气呼呼的坐下，当她气消了一些后，又闷闷不乐起来。 同样是历劫，为什么她有记忆，他完全不记得任何事情？早知道上次应该问一问杨戬他历劫的详细经过的。说来也挺不可思议的，她前后历劫相隔两百年之久，这么长时间的间隔，他们两个竟然从没坐下来认认真真的谈过彼此的历劫情况。 或许她不应该理所当然的以为杨戬的历劫模式也和自己一样。 “妹妹，你在吗？”夫差急匆匆的走进来，“你把那个老家伙放啦？咦，怎么一脸不高兴？”夫差指着自己的鼻子，苦着脸问道，“莫非是在生我的气？” 孙小沫仰天翻了个白眼：“谁有工夫生你的气，不是说一个月不准下床吗？”她严厉的说道，“你伤口不疼了是吧？” 夫差：“……”能不能别老记着这件事？他咳嗽一声，努力转移话题，“妹妹，那个欧冶子——” “年纪太大了是不是？”孙小沫皱着眉，“你好烦啊，我又没说看上他了。” 夫差捂着心口，一脸伤心的说道：“妹妹这是在嫌弃我吗？” 孙小沫扭过头，一副你走开不想搭理你的冷酷模样，夫差反倒笑起来，他双手捧着孙小沫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妹妹，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孙小沫很认真的警告他：“你不要管我和欧冶子的事情。” 夫差微笑：“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所以哥哥可以放心了，现在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孙小沫瞪他一眼，不服气的反问道：“你怎么得出的结果，凭什么说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夫差得意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你可是我的妹妹，你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眨了眨眼睛，眼神清明、透彻，用一种狡黠、神秘的语气的说道，“他不完全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对吗？” 这个人总是能让孙小沫感到惊讶。 的确如此，开始孙小沫以为欧冶子和自己一样，是杨戬在下界历劫的化身，不记得他身为杨戬的一切是因为出了一点小差错。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仙人下凡历劫，若是一开始就清楚自己是谁，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保持本心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容易的，若是从头来过，完全以凡人的身份在人世间生活，那么他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拥有自己的记忆、情感和思维方式，等到这一世结束，化身回归本体，化身带来的感情和记忆对仙人而言就又是另外一个考验了。 这次历劫，出错的不是杨戬，而是自己。 她本来不应该记得一切的。 也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也是一种考验。 明白这一点之后，孙小沫的头脑顿时清醒了很多，心情也完全平静了下来，她拿开夫差的手：“另外一件事是什么？” “这个嘛。”夫差笑眯眯的说道，“我要把江山和王位都分你一半。” 孙小沫：“……” 虽然孙小沫曾经说过王位她来坐这种话，但那都是为了刺激夫差，而夫差，却是认真的。 这之后，他开始让孙小沫参与朝政，走到臣民的面前，孙小沫并没有把夫差的话当真，但也没有拒绝他的安排。 治理一个国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然而孙小沫并非常人，又有夫差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教她，她进步的速度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而欧冶子，当他的名字出现在任何人的口中，被孙小沫听到的时候，孙小沫的反应就像对待一个普通人、一个铸剑大师应有的态度，而非之前的将他视作杨戬本人。 当欧冶子发现这一点后，也不能不黯然退场，带着他的两名弟子永远的离开了吴国，直到死都没有回来过。 那时候，天下尽知，吴国有两个王，一个是吴王夫差，而他的妹妹，则是与他地位相当的无冕之王。 曾大败过吴国的越王勾践，最终败在他们两兄妹的手中，卧薪尝胆，伺机复国。 为了让勾践回国，越国的大夫范蠡找到了一个名为西施的绝色女子呈献给了吴王。 夫差笑纳了，然后驳回了范蠡的请求。 范蠡很郁闷。 　　第101章 事情在几天之后有了转机，夫差竟然允许勾践回越国，伍子胥劝都劝不住，无奈之下只能请孙小沫出面。 当孙小沫找到夫差的时候，他正与越国送来的美人西施愉快的谈笑，勾践像个低微的侍从一样为夫差斟酒布菜，他脸上一片恭敬，毫无不甘和怨恨之色，好像已经完全对夫差、对吴国臣服了一样。 “哥哥。” “胜玉吗？来，坐。”夫差笑着吩咐勾践，“给公主斟酒。” 孙小沫从容落座，然后转过头来打量着西施，沉鱼落雁的姿容名副其实，只要有西施出现的地方，一切都变得黯然失色，难怪伍子胥会这样忧心，就连一直没有破绽的勾践，也忍不住要冒着会生出变故的危险偷眼看西施呢。 等孙小沫坐稳，夫差才微笑着开口，却是语惊四座。 “我要夷光做我的王后，胜玉觉得可以吗？” 勾践的动作顿住了，西施满脸惊讶，微微睁大的眼睛里透露出茫然无措。 只有孙小沫镇定自若的饮酒，温吞的放下酒杯，不紧不慢的点点头：“可以。” “勾践留下参加寡人的婚礼吧。”夫差看着因为他一句话僵硬起来的勾践，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你很有野心，迟早有一天会攻打回来的吧？” 勾践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恭恭敬敬的说道：“大王说笑了，若是大王不放心，勾践可以永远留在吴国。” 夫差托着下巴：“那怎么能行呢，你还有儿子，把你扣留在这里，范蠡会辅佐你的儿子登上王位，有朝一日强大起来，仍然会找寡人复仇。” 勾践大汗淋漓，藏在袖子的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在恐惧，恐惧眼前的这名男子。 被扣留在吴国这么多年，他却从未看透过夫差这个人，有时候他觉得夫差很蠢，他想不通这样的男人怎么能够打败自己？后来他见到了孙小沫，见到了伍子胥，他认定越吴国能够强大，能够胜利，全都是胜玉公主和伍子胥的功劳。 可他错了。 他万万没料到他自以为隐藏极深的野心和抱负全都被这个男人看穿了，就连范蠡的打算他也知道，这样的话，他还有什么胜算呢？ 勾践几乎绝望。 接下来的一个月无论对于他还是范蠡，都是煎熬，然而在夫差与西施的婚礼结束之后，他们接到了来自吴王的让他们离开吴国的命令。 放虎归山。 “为什么？” “我厌倦了无休止的战争，无数的百姓为了诸侯之间愚蠢的争霸付出生命，家破人亡，这难道是一国之君应该看到的结果吗？如果退让能够换来和平，即使让我屈居人下，即使让伍大夫失望，即使让百姓失望，我也会去做。”夫差怔怔的看着远方，“妹妹，我从来都没有从那场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来，永远也忘不了……” 那种选择活下来赎罪的心情。 “既然如此。”沉默良久之后，孙小沫脸上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她轻快的说道，“我陪你一起好了，别忘了这江山可有我的一半。” 夫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西施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神情复杂，眼中露出矛盾和挣扎的神色，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开始动摇，也许再也无法完成范蠡交给她的任务了。 接下来的十年，吴国没有发起过一场战事，也不曾接受过任何国家发来的战书，而是用其它方式维持了吴国境内数十年的和平。 有些诸侯国以为吴王沉醉在温柔乡中，从一个强国的君王变成了一个只知道享受日渐软弱的懦夫，但在夫差邀请各诸侯国的使者参观了吴国的阅兵仪式，以及军队的战斗力之后，他们蠢蠢欲动的野心暂时平息了下来。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各国之间流传着一个说法，吴国的胜玉公主是位剑术高手，她将自己的剑术传给了吴国的每一个士兵，每一位寻常百姓，吴国的战士个个都能以一当十，而吴国最普通的一个小孩子只用一根树枝就能把一个大人耍的团团转。 “若真是如此，寡人努力的这数十年又有什么用？！”勾践红着眼睛把桌案上的竹简全都扫到了地下，“那个男人，就算是西施又如何？天底下的男子都会拜倒在她的美貌之下，她却一定会为那个人倾倒！范蠡啊范蠡，你的西施早已背叛了我们。” 范蠡一言不发，等勾践冷静了一些之后，他才沉声说道：“为今之计，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 范蠡双手拢在袖子里，抬眼望着勾践，逐字逐句的说道：“刺杀吴王、胜玉公主。” 勾践双目中闪着冷厉的光芒：“越国没有这样的刺客，十多年前那次事情过后，就再也没有修道者肯为寡人做事，怎么杀！” “大王。”范蠡嘴角溢出了一抹自信的笑意，他不紧不慢的说道，“臣推荐的这个人，就算是修道者也未必能够比得上，别人办不到，她一定能。” “到底是谁？” 范蠡口中缓缓地吐出一个名字： “阿青。” …… 夫差突然一阵心悸，从睡梦中惊醒，他本能翻身护着西施，躲过致命一击，左肩却被刺中，他忍住剧痛拔出床头的佩剑，剑刃划破空气，凌厉的劈向身后的刺客。 对手极强，他不敢分神叫人，只能全力迎敌。 宫室中燃烧着烛火，他依稀看得出刺客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过了几招之后夫差震惊的发现对方的招式竟然和孙小沫的剑术同出一源，只是小小的停顿，对方抓住了这个机会将剑刺入了夫差的胸膛。 “不要……”西施捂着心口，跌跌撞撞的从床上下来，整个人扑到了夫差的身上。 尽管夫差了护住了她，她仍然被穿体而过的剑气所伤。 落下的剑顿住，阿青的目光落在西施的腹部，她迟疑着说道：“你怀孕了。”她说完这句话，面色悚然一惊，急忙挥剑，只听“叮”的一声轻响，一把反射着寒光的匕首打在了剑身上，紧随而至的是另外一把有如疾风骤雨一般凌厉紧密的剑势。 阿青从未遇过敌手，今晚之前她一直相信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她所使的更加精妙的剑术，的确如此，她惊骇的发现对方所用的正是她用的剑术，但威力却比她使起来大得多。 她败了。 击败她的也是一名女子，容貌美丽，气质高贵，阿青看不出她的年龄，但对方显然已经不再年轻，关于她的身份阿青已经有了猜测，很快，她的猜测就被证实了。 这名女子在击败她之后立刻叫来侍卫，阿青听到那些人称她为“公主”，正是范蠡让她刺杀的另外一个对象。 范蠡信任自己，一定是因为没有见识过胜玉公主的剑法。 阿青被关押了起来，直到第二天破晓，她又一次见到了胜玉公主。 “吴王死了吗？”阿青问。 孙小沫目光平淡的看着她，回答：“没有。” “我不会告诉你是谁派我来的。”阿青低下头，“你杀了我吧。” “你的剑法是谁教你的？”孙小沫让人打开牢门，抬起阿青的下巴，她打量着这张年轻的、清秀的面容，不知为何想起多年前在越国见到的那个头发乱糟糟的孩子，孙小沫忽然问道，“你叫阿青吗？” 阿青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你告诉我你的本事是谁教的，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除此之外。”孙小沫在身上拿了一个东西捏在手中，“这个东西，你一定很想要。” 阿青咬着下唇：“我说了你也不信，是白公公教我的。” “白公公是谁？” “一只猴子。”阿青眼神闪烁。 “你隐瞒了一些事实，不过不要紧，我已经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了。”孙小沫拿起阿青的手，把东西放在她手掌心里，“你回去告诉范蠡，还有勾践，可以开始建造自己的坟墓了，最好简单一点，我没有太多的耐心等着他们完工。” 阿青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你要杀了范蠡吗？” “他要杀了我哥哥，伤了西施，险些害了他们得来不易的孩子，他不放过我们，我为什么要放过他？”孙小沫摸了摸阿青的头发，“你喜欢他是不是？如果‘白公公’知道范蠡拿你当杀人工具，他会死的更惨，看在‘白公公’的份上，我不追究你的责任，阿青，好自为之。” 阿青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满目惶然，直到被送出王宫阿青仍然是呆呆傻傻的，她忽然想到自己手里还捏着一个东西，她打开手掌，一颗颜色如同翡翠一般美丽的石头正静静的躺在她的掌心里，石头上刻着一个名字： 阿青。 她忽然捂着脸，伤心的哭了起来。 　　第102章 勾践没等来阿青成功的消息，却等来了来自胜玉公主的礼物。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箱子，做工精致，颜色却是血液干涸之后的暗红，凑近了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箱子附带着一个青色的锦囊，锦囊中装着一束头发。 意识到头发是谁的，以及箱子里可能装着的东西，范蠡的脸白了。 阿青的任务失败了。 勾践咬着牙齿，是愤怒和怨恨，也是一种比之前更深的恐惧感，对夫差以及胜玉兄妹的恐惧。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缓缓地打开了箱子，然而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时勾践和范蠡都呆住了——里面并不是想象中的血腥画面，只是一块石头，还有一封写在白布上的书信，以及一只瓶子。 对方故弄玄虚，不过是为了嘲弄他而已。 范蠡悄悄地松了口气，而勾践死盯着箱子里的东西，神色阴郁的沉默了许久，才展开书信看了起来。 和这份礼物的“委婉”相比，胜玉公主这封信的内容就直白多了，她给了勾践两个选择：要么喝了瓶子里的毒药，要么她亡了越国，亲自动手杀了勾践，以及所有和他有关的王室。 谁也不会怀疑吴国有这个能力吞并越国，而胜玉公主既然说出了要杀他的话，那么无论他躲到什么地方，无论他让多少人来保护自己也抵挡不了胜玉公主的剑。 勾践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局中，他似乎已经穷途末路，在这场和吴国、和夫差兄妹的对弈中输了个彻彻底底，要么做亡国之君，被越国百姓、被后人憎恶，要么他一人死，保住越国。 他不甘心啊。 然而真正促使他做出决定的却是范蠡的出走，一直辅佐着他，认为他有能力成为这个时代的一代霸主的范蠡就这么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的离开了。 连范蠡也放弃了他，放弃了越国，勾践不由得心灰意冷，当他安排好身后事宜，带着不甘和绝望饮下了那瓶毒酒，然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至少陷入黑暗之前勾践是这么认为的，他对自己的死亡深信不疑，所以可想而知，当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活着的时候有多不可思议，多么的惊讶了。 对有些人而言，只要活着就是一切，只要活着就是幸运，不过对勾践来说可不是这样的。 他成了一个普通百姓，被安排了新的身份、新的名字，以及让他能够养活自己的差事……最让他无法接受的不是他变成了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而是他的新身份，竟然是吴国人。 他不能离开吴国，周围有人监视着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胜玉公主派来的人。 若这就是胜玉公主对他的报复，折磨他的手段，那么勾践只能说，她成功了。 “已经认命了吗？”孙小沫坐在桌案后，打开大臣们递上来的奏书看着，漫不经心的问道，“找到范蠡了吗？” 大良子垂着头：“找到了，他和越女阿青在一起，公主，要属下把他们抓回来吗？” 孙小沫摇了摇头：“不用了，你退下吧，大良子，以后勾践的情况也不必再向我汇报了，继续召集天下名医，一找到可信的医生马上带来给我。” “是。” 大良子走后，孙小沫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放下沉甸甸的竹简，乘坐着步撵来到了夫差的寝宫。 快一个月了，夫差仍然没有醒来，生命迹象一天一天的减弱，连孙小沫也束手无策。 而自从夫差昏迷不醒，西施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笑容，更糟糕的是她被阿青剑气所伤从而引发的心疾始终难以痊愈，这会对她日后的生产带来很大的危险。 凡人的办法救不了他们两个，神仙的办法能。 只要孙小沫到任何一个神庙表明身份，她都能联络到神界，治好夫差和西施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然而就像历劫的化身和本体之间的感应被切断的缘由一样，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着孙小沫的“越界”，一旦她开始计划与神界的故友联系，就会有一连串的不幸发生在她身边的人身上，从轻微到严重，孙小沫无法阻止，唯有放弃。 此后风平浪静，除了夫差持续昏迷着，一天天的走向死亡。 四个月后，西施诞下一个男婴，母子平安，然而同一天，夫差停止了呼吸，两天之后西施清醒过来，知道了夫差的事情，她的反应超乎寻常的平静，当天晚上，她心疾发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连续疼了一刻钟之后，与世长辞。 夫差死去的第九天，西施死去的第七天，两人的尸体仍然像活着的时候一样，尸身柔软不腐，孙小沫并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但在这样一个传说与神话，凡人和鬼神共存的时代，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百姓都不会觉得稀奇。 孙小沫考虑过后，找了两块经久不化的寒冰把两人的尸身封了进去，连同承影一起放入了陵墓中。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她不想把夫差和西施的尸体钉死在黑漆漆的棺木中，如果夫差活着，一定更喜欢视野更加明亮的冰块……或许冷了一点。 之后在伍子胥的帮助下，孙小沫正式登上王位，成了众多诸侯国中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女王。 她继承了夫差的遗志，在位的三十年吴国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卷入过一场战争，而诸侯国没有敢犯吴国者，吴国成为了春秋时期真正意义的霸主，而在日后的历史长河中也没有出现过第二个如同吴国这样，不依靠战争就能成为天下霸主的例子。 第三十一年，孙小沫让位于夫差之子，此后她带着追随了她一生的侍卫闵良离开吴国，一直下落不明，吴王派出了大批的人手去寻找自己这位姑姑，但都没有结果。 到了晚年之后，吴王忽然召集工匠开始建造胜玉公主的陵墓，当陵墓建成，所有参与陵墓建造的工匠全都离奇消失，人们不相信吴王违背了胜玉公主那条禁令杀了这些工匠，他们相信这些工匠一定带着有关胜玉公主墓的秘密，被吴王送到了当世之人永远也无法找到的海外秘境。 胜玉公主墓到底有什么秘密？ 胜玉公主的下落是什么？ 夫差和西施真的死了吗？ 承影的下落究竟在何处？ …… 若论秘密，若讲故事，若谈传奇，又怎能不提春秋的吴国，夫差，西施，以及……胜玉公主。 数不清的人都想破解和有胜玉公主、有夫差、有西施的那个吴国有关的谜题，然而越是想要去破解它，人们就越是发现围绕着这几个人谜团反而越来越多。 当多不胜数的墓葬被人们发现，被自然、被人为的破坏、盗取，唯有夫差之墓，胜玉公主之墓的真正位置始终是谜，而寄希望从夫差后代的陵墓中发现蛛丝马迹也被证实了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这些原因，即使过了千年之久，有关春秋吴国、夫差西施、胜玉公主的一切仍然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而他们的故事也永远不曾褪色、被人们遗忘。 　　第103章 “母亲？母亲？母亲！”三月怎么都叫不应孙小沫，一着急，用力一蹦直接跳到了孙小沫身上，小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的缠着她，笑嘻嘻的捏她的脸，“母亲，你怎么都不理我？你想到了什么好玩的？” 孙小沫眼睛虽然看着书房里的杨戬，但思绪却不知不觉的跑远了，在她退位的前几年这样的情况就经常发生，她总喜欢发呆，想着夫差、想着西施，想着当年的那些岁月，心情竟然平静的很。 人能够承载的记忆和感情是有限的，所以人要学会遗忘。 神呢？ 无论是大白、悟空，还是夫差，孙小沫都不想忘记。 他们不是她历劫的“过客”那么简单，而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就像杨戬，就像三月，还有师父他们。 握住儿子捣乱的小手，孙小沫笑起来，她放下三月，轻声说道：“小三月，你到别的院子里玩一会儿好吗？” 三月眨了眨眼睛，乖乖的点了点头：“好哒！”他昂首挺胸，走了两步，回头冲着孙小沫露齿一笑——他想表达的一定是“你看我很乖的”，结果却不小心笑出了惯有的调皮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心眼多的小坏蛋。 孙小沫冲他摆摆手，假装没看到他咕噜噜不老实转圈圈的眼珠子。 三月穿过月门，转了个弯，身影消失在孙小沫的视线中，等孙小沫转身往书房走的时候，他的小脑袋又从墙后露了出来，贼兮兮的嘿嘿笑，忽闪着大眼睛兴致勃勃的偷看。 孙小沫只做不知。 她走进书房里，窗口杨戬办公的景象一下子消失了，只留一面水幕，放映着孙小沫用法术做出来的“动画”。 三月：“……” 他噘了下嘴，两撇稀稀疏疏的小眉毛失望的耷拉下来，他歪着头郁闷了一会儿，垂头丧气的放弃了这次偷窥行动，满脸不高兴的走掉了。 杨戬透过水幕看着三月，有些莫名，他正要问孙小沫又是在和三月玩儿什么，孙小沫忽然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他，脸颊温柔的贴着他的脸颊。 杨戬：“……” 他耳朵有些发热，孙小沫很少这样主动，刚才突然被抱住，他心跳一下加快了许多，竟然感觉到了多年不曾有过的紧张和无措。 “我好想你啊。”孙小沫在他耳边低语。 杨戬：“……”果然哪里不对劲。 不过马上他就反应过来了：“你回来了？” “嗯。”孙小沫轻声叹了一口气，“这次花了好长时间。”她若无其事的问道，“你呢？” 杨戬轻笑：“还没有回来。” ——年纪比我大，居然比我还命长！！！ 孙小沫心里不平衡了，她眯了眯眼睛，决定再让杨戬甜几天，现在越甜，等他“回来”体验道“作为人夫一定要体验的十大经历”的滋味就越是酸爽，嘿嘿，说好的“睡地板”以及“带着儿子离家出走”，必须要施行的~ 杨戬莫名的一阵恶寒，不过紧接着落在他脸颊上的柔软东西让他无暇思考别的东西，那小东西好不容易离开一会儿，这么难得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 小东西“阿嚏”一声，揉了揉鼻子，仰着脸用研究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脸这么白，嘴唇这么红，站在太阳地下还带着一股阴森的气场……鬼！ 如果陵阳能流汗的话，此时此刻一定满头大汗了。 这孩子还不习惯收敛自己的能量，作为一个死后才入职的幽冥阴司的鬼仙，陵阳最喜欢的还是阴气充足的地府，要不是白大人交代他一定要把剑给司法天神，他说什么也不会在大白天的时候踏出地府一步……虽然她名字里有个阳，但他真的挺讨厌太阳的，更受不了三月这种元气十足的小鬼头。 太冲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第一次询问没有得到回应的陵阳鼓起勇气，换了个委婉的方式，再次问道：“那个，小公子，请问真君在哪里？” 这次三月没用那种毛骨悚然的研究眼神继续大量他了，小家伙认真想了想，很负责的建议他：“刚刚下过雨，阴暗潮湿的地方一定能找到。” 陵阳又想擦汗了，怎么一个个都喜欢把人当天才？敢不敢直白了一点？这什么谜题他真的解不开啊啊啊啊！ 他大脑飞速运转。 刚刚下过雨，阴暗潮湿的地方……额，陵阳快哭了，最近好像哪里都下雨啊，小爷特么的真猜不出来，陵阳哭丧着脸：“那个，小公子，能不能给点提示？” “？”三月歪脑袋，“提示？”他咬着手指，转动脑筋，“嗯……在那边，飞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了！”他指了个方向给陵阳，陵阳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所指的方向，飞一会儿就能看到了？难道真君就在那个方向的某个地方吗？ 好吧，既然真君家的公子都这么讲了，那么一定没错了。 陵阳谢过三月，没用飞的，遁地往三月指的方向去了，留在原地的三月视线无意中从墙根处扫过，眼睛一亮，哒哒哒的跑过去，蹲下在墙根拔了一个什么起来，高兴的说道：“真菌！” ——学前教育交给当妈的真没关系吗？ 　　第104章 陵阳沿着三月指的方向找了很久，从天亮找到天黑，仍然没有看到杨戬的影子……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方向，或者说他刚好错过了杨戬，对方已经回神邸了。 “但是，天已经黑了，现在去打扰不好吧？”陵阳磨磨蹭蹭，想到自己此时过去很可能打扰到对方，不由得退缩了，“还是明天再去拜访吧。”他望着抱在怀里的剑，表情苦兮兮的，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把剑交给真君然后说明情况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为什么真正开始做的时候却有种多生波折的不顺利的感觉呢？ 哎，回去吧。 陵阳没什么精神的回了阴司，刚进神殿就被迎面走来的人吓了一跳。 “白大人，你回来了？！”他不可思议的叫到，“你竟然回来了？” 白大人不善的挑起眉毛，看着自家下属：“这可不像欢迎的态度，怎么，不想我回来？” 陵阳忙道：“哪里哪里，大人说笑了，大人能回来属下高兴还来不及呢！”陵阳语气轻快起来，态度殷勤的说道，“既然大人回来了，那公务--” “我交代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白大人盯着他怀里的剑，明知故问。 陵阳：“……”虽然知道对方在转移注意力，不过……转的好！他咳嗽一声，“那个，属下正在办。” “一件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白大人满脸不爽，“还是说你根本没把本大人的命令放在心上，故意偷懒拖沓和本大人作对？” 卧槽你够了！别以为你是我上司就能随随便便的诬陷人家！ 陵阳僵着脸笑：“大人说笑了……” 白大人：“呵呵。” 陵阳：“……” “我知道了。”陵阳面无表情、恭恭敬敬的说道，“小神这就去办。”不就是想偷懒不处理公务么，你直说好了，总这么打击小爷早晚有一天……让你好看！ 于是才刚刚抵达阴司，屁股没沾板凳的陵阳带着浓郁的阴暗气场再次返回了杨戬的神邸之外，他蹲守在外面，老老实实的等到了天亮这才准备进去。 和第一天相比他的运气好太多了，遇到的不是三月，而是靠谱的三首蛟，说明来意之后三首蛟把他带到了杨戬面前。 这还是陵阳第一次单独面见杨戬，他有那么点小兴奋，以前都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从来没有和这位大神讲过话，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不近人情。 想想还有些害怕呢。 三首蛟大概看出了他的紧张和不安，便好心告诉他主人这两天心情不错，不用太严肃。 陵阳也是这么想的，尤其是他也从三首蛟的态度中找到了某种安慰，于是他想着，传言什么的，一定言过其实了……才怪！ 陵阳偷偷地瞥了眼旁边和他一样浑身紧绷，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的三首蛟，眼神幽怨：说好的主人心情很好呢？这位身上的气场有多可怕难道你没感觉出来吗？啥子也知道他的心情不是不好，而是差！极！了！ 三首蛟也郁闷的很，明明昨天晚上见到杨戬他心情还好得很，这才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受控制的想到了孙小沫。 尽管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想到孙小沫，三首蛟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真相的一部分。 “哒哒哒哒……” 门外传来了类似软趴趴的脚掌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啪嗒声，众人抬头望去，一只巨大的大黄鸭正站在门口朝里面东张西望。 陵阳：“……”鸭子成精了吗？ “三月，你来这里做什么？”杨戬沉声问道，虽不辨喜怒，不过相对来说他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陵阳转过头，发觉那把剑不见了，杨戬把它收了起来。 大黄鸭抬起它那只巨大的红扑扑的脚掌，笨拙的迈了进来，吧嗒吧嗒的走到陵阳跟前，直勾勾的盯着他，把陵阳盯得浑身不自在，大黄鸭忽然开口，发出一个清脆稚嫩的童音，语气关心的问道： “你找到蘑菇了吗？” “呃。”陵阳吃惊，“是小公子？”他偷眼瞄了下杨戬，发现杨戬对自己和他儿子讲话没什么不满的表情，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忐忑的收回目光，有些困惑的小声问道，“什么蘑菇？小神没找蘑菇啊。” 大黄鸭恐怖的大眼睛天真的看着陵阳，执着的说道：“这么快就忘啦！昨天你说要找真菌的嘛！”它忽然“噗”的一声变回了人形，陵阳本来要仰视他，现在又要低下头来俯视他，三月旁若无人的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袋子，打开给陵阳看，“你看，我找到的，都给你啦！” 陵阳低下头，盯着袋子里被压的瘪瘪的蘑菇，半晌无言，过了好久才颤抖着说道：“为什么真君是蘑菇？”他混乱的看了眼杨戬。 杨戬：“……” 三首蛟：“……” 三月小胸脯一挺，满脸骄傲的炫耀道：“蘑菇就是真菌，母亲说哒，一般人不知道！” “对啊，真菌就是蘑菇嘛！”孙小沫正好听到三月这句话，她在门外探出个脑袋来，目光扫过众人，算是打招呼，然后才看着杨戬笑起来，“没打扰到你们吧？三月跑太快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呢。哎呀……”孙小沫装模作样，一脸吃惊的看着陵阳，“这小哥是阴司来的神官吗？师父他老人家最近还好吗？” 她自然得不得了的走进来，笑眯眯的和陵阳聊起了天，眼角的余光却观察着杨戬的反应。 杨戬与她目光相对，似笑非笑，一脸的揶揄，完全看不出之前一身风雨欲来的低气压和可怕气势，孙小沫撇撇嘴，大大方方的问陵阳：“这位小哥，你在阴司做事，不知道清楚不清楚谁会用这个阵法？” 她手指在半空画出一个阵法缩略图，与当初在越国看到的分毫不差。 陵阳盯着阵法图看了半晌，不确定的说道：“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想不起来了。”他一脸愧疚，不安的说道，“实在抱歉，小神真的想不起来了。” “没事，我回去自己去地府找人打听。”孙小沫把三月搂在怀里，灿烂的笑道，“你们继续，我和三月就不打扰了。” 杨戬说道：“已经谈完了，三首蛟，送客。” 孙小沫就像没听到一样，牵着三月的小手，该走就走，杨戬丢下三首蛟和陵阳，大步流星的追上去。 被丢下的陵阳冲三首蛟讪笑了一下：“那个，不用送了，小神认得路。” 三首蛟白他一眼：“得了，没看出来主人是叫我盯着你么，走吧。” 陵阳委委屈屈的想：我做什么啦？为什么要盯着我？大神你这么防着小神简直太伤感情了！ 感觉被偶像“敌视”了的陵阳沮丧的回了阴司，见到上司白大人也依然没什么精神，白大人眉毛一挑，正要说两句埋汰一下他，陵阳抬起头死鱼一样的眼睛盯着他，恹恹的说道：“孙天师拿着你的阵法图向我打听，我只告诉孙天师有些眼熟，想不起来谁用过，孙天师会亲自来地府查……大人，一定是你杀那五名修道者的手段太残忍了，您好自为之吧。” “孙天师？” “孙天师。” “司法天神清源妙道真君的妻子？” “……对，大人，您直接说司法天神或者真君小神就明白了。” “孙天师怎么知道这个阵法的？” “不知道。” “她打听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和小神没关系，大人您闯的祸。” 白大人冷冷的说道：“若真是追究本大人的责任，你以为你这个知情不报的就能全身而退了吗？” 陵阳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我帮了你！” “哦，是吗？”白大人看着他，“你说说帮了本大人什么？” 陵阳理直气壮的说道：“小神没告诉孙天师那个阵法是大人你的！” “说了又怎么样？孙天师直言是为了找我麻烦吗？也许是要嘉奖我，或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我……那五个修道者的事情整个阴司都知道是本大人做的，若是要找本大人的麻烦早就找了，这种稍稍一打听就知道的事情你特意‘帮’我对孙天师隐瞒又是几个意思？” 陵阳：“……” “是怕麻烦上身吧。”白大人一副“我还不了解你是个什么德行”的鄙视表情，冷飕飕的说道，“跟着我这个不按规矩办事的上司真是辛苦你了，你尽管放心，我做的事情绝不会牵连到你，若是上面怪罪下来，我会一力承担，你若还是无法安心，尽可请调到别处，我不会拦着你，更不会行打击报复之事。” 对白大人陵阳的确有诸多不满，有时候也有那么一点点小怨气，他还以为白大人没看出来，现在看起来……白大人好像蛮介意的。 陵阳有些尴尬，虽然白大人问题多多，说话也不中听，不过对他好像没什么不好的，有时候他说话做事冒犯白大人也不介意，不像别的上神，表面跟你客气，实则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有功劳自己占，有麻烦下属担。 真把白大人给惹生气了陵阳也有些后悔和愧疚，白大人神色冷漠，这种冷漠和平时的冰冷不同，隐隐透着疏远和陌生，看到对方这种表情，陵阳更加惴惴不安。 “那个……大人，我没那个意思。”陵阳讪讪的说道，“大人挺好的，小神并没有想过离开，呃，虽然想过那也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他弱弱的补充了一句。 白大人看着他，似乎有些意外：“你这是在向我道歉吗？” 陵阳表情认真，语气诚挚的说道：“是的，大人。” “既然如此，为了表示你的诚意。”白大人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脸上带着陵阳熟悉的、回回看到都让他眼皮子跳个不停的那种讨厌的表情，慢条斯理的说道，“帮本大人做件事吧。” 陵阳：“……”明明这一切的发生很自然，为什么到了最后他却有种不小心跳到坑里的错觉？ 能不能拒绝？ 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白大人冷酷的说道：“你只有两个选择，答应，或者我让你答应。” …… “小沫。”杨戬跟在孙小沫身后，“你站住！” “腿脚不听使唤，站不住。”孙小沫牵着儿子走的更快了，云雾也慢慢地在脚底腾起，她正要飞起来，杨戬一把抓住她，把她抱在怀里，笑道，“你跑什么？” 三月积极地回答：“回娘家！”小家伙兴奋极了，“母亲要带我去看姥姥呐，可漂亮可漂亮啦！还有舅舅……母亲，我以前怎么都没见过我姥姥啊？” “姥姥？舅舅？”杨戬把只是笑着却绝不说话的孙小沫放下，问三月，“姥姥是谁？舅舅又是谁？” 三月贼兮兮的笑，冲杨戬招招小手，神秘兮兮的，杨戬弯下腰，把耳朵凑过去，小家伙贴着父亲的耳朵一字一句的小声说道：“母亲说，不让我告诉你。” 所以要悄悄的说吗？ 三月认真道：“那我就不告诉你。”他严肃不过三秒，立刻嘻嘻哈哈的笑起来，扑到孙小沫身上，小机灵鬼一样，得意又高兴的冲杨戬炫耀，“谁叫你不跟我玩儿，我们也不带你去玩儿，母亲是我一个人的啦！我才不稀罕你，哼~” “听到了没有。”孙小沫把三月抱起来，严肃的警告杨戬，“不要跟过来，我也是有娘家的人 　　第105章 孙小沫板着脸，眼睛有意无意的往杨戬手上瞄，暗示什么一样“若无其事”的说道：“你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有什么好藏的。”她鄙视的斜了他一眼，“我都看到了！” “……是凛。”杨戬无奈的拿出剑，“他的魂魄被锻造成了这把剑，和凤凰之心的碎片一起。” 孙小沫沉默下来，她看着杨戬手中的这把剑，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阴影，然后又慢慢地消失了，她的目光从这把剑上移开，执着的说道：“我还是要回娘家！” 杨戬也若无其事的把剑收了起来，颇为纳闷儿的看着孙小沫。 孙小沫没表情的说道：“我这次在下界遇到了一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都娶妻生子了，你知道吗？我看着他们幸福的一家三口，做了一个决定。” 她眼神锐利，中气十足的说道，“第一，让杨戬睡地板！第二，我要带着孩子离家出走！” 杨戬：“……睡地板？” “对啊！”孙小沫拍了拍他的肩膀，“偶尔也应该体验一下普通夫妻的生活。” 杨戬啼笑皆非。 孙小沫还有许多话要讲，好说服杨戬，杨戬不待她开口，温柔的说道：“早去早回。” 他突然这么爽快，孙小沫忽然有点心塞塞。 杨戬故意问她：“是不是不想走了？” 孙小沫二话不说，抱着三月转身就走，杨戬在后面看着忍不住笑起来，孙小沫听到他的笑声后跑的更快了，背影带着一股子赌气的味道气势汹汹的飞远了。 杨戬并不担心孙小沫是不是生他的气了，如果孙小沫真的生气，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她走的。 他在意的是孙小沫说的另外几件事情。 第一，她历劫仍然保留记忆这件事。 第二，那名和他相貌一模一样的凡人。 想弄明白事情的始末，就要从昆仑查起，叮嘱三首蛟留下来看家，杨戬一个人朝昆仑飞去。 他先看了轮回盘，轮回盘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人能够在师祖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而有轮回盘的干扰，他也没办法推算出任何东西，直到他和孙小沫两人的历劫结束，化身回归本体。 昆仑一行收获不大，杨戬想了想，决定先去玉泉山找师父问一问，然后再去查生死簿，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找出孙武和他相貌相同的原因。 “母亲，你是金箍棒，我是金箍棒，为什么姥姥是条sh——” 孙小沫捂住三月的嘴巴，乐呵呵的冲女娲傻笑……所谓娘家，女娲娘娘这里应该算的吧？孙小沫咳嗽一声：“那个，女娲娘娘，我有件事想要问一问您。” 女娲神态温柔，微笑道：“我帮不了你。” 孙小沫：“……”我还没说呢。 她满脸失望，心里其实是不信女娲的说法，对方是圣人，怎么可能帮不了她？除非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不愿意……或是不能帮她。 女娲对待孙小沫和三月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孙小沫在她这里感受到的是完全的安心和舒心，没有任何的不自在，不过孙小沫心里装着事情，女娲摆明了不会泄露一个字，孙小沫纵然失望也毫无办法，最后只得怏怏不乐的离开了女娲宫。 果然还得去找师父吗？ 可是孙小沫有种奇怪的预感，就算是东岳帝君，怕是也会和女娲娘娘一样的态度。 结果她在东岳帝君的宫殿中住了几日，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倒是小三月，简直把幽冥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满世界的溜达，孙小沫一不注意就跑个没影。 “三月——” 三月吧嗒吧嗒的跑，身后很远的地方传来孙小沫有气无力的叫喊声，他嘻嘻笑着就是不停下来，转弯的时候不放心的往后看了一眼，结果不小心撞到了一堵软软的“墙”上，对方急忙伸出手来扶着他，三月抬起头，意外的“呀”了一声，然后熟络又热心的问道： “你找到蘑菇了吗？” 陵阳：“……”能不能别提这事儿了？ 三月没等他回答，听到孙小沫越来越近的声音，他满脸刺激和兴奋的拉着陵阳躲到角落里，挥着小手小声招呼一脸莫名的陵阳：“快点躲过来，不要让母亲看到了。” 陵阳一个手长脚长的大个子，别别扭扭的缩成一团和三月挤在角落里，囧着脸看着孙小沫越走越近，还没到附近，又发现了什么似的转了个弯往别的地方去了。 三月夸张的松了一大口气，捂着膝盖，转过头来好奇的打量陵阳，陵阳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三月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脸上使劲儿擦了一下，然后盯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指腹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没擦东西哦。” 他好奇的盯着陵阳的嘴，惊奇的感叹：“真红啊。”然后看着他白惨惨的脸，用同样的语气感叹，“真白啊。” 陵阳：“……” 长成这样是他的错吗？ 陵阳郁闷的瞥了眼盯着他研究个不停的小破孩，想到白大人交给自己的任务，他认命的从地上站起来，对三月说道：“小公子，小神送你回去吧。” 三月撇撇嘴，冲陵阳皱了下鼻子，站起来一边走一边说道：“不要你管啦，我自己回去！” 陵阳好心提醒他：“小公子，你走错方向了。” 三月拔腿就跑，跑远了还回过头冲陵阳扮了个鬼脸。 陵阳：“……” “又跑了啊。”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在陵阳身后响起，身后有人过来，陵阳却毫无感觉，他吃了一惊，连忙转过身来，孙小沫和善的冲他笑了一下，“是你啊。” 陵阳惊诧的说道：“孙天师竟然还记得小神。” 孙小沫：“……” “对了，小神知道孙天师上次给小神看的阵法谁用过了。”陵阳仿佛刚想起来有这回事，“是白大人。” 白？ 会是大白吗？ 她关心的问道：“哪个白大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陵阳解释道：“这位白大人正是小神的上司，来了不过五十多年，孙天师有些日子没来过，没听说过也是情有可原，小神打听过……” “那个阵法，似乎是白大人的母亲教给他的。” 　　第106章 白大人看着水镜中传来的画面，看着正和陵阳说话的孙小沫，眼中的神情很是古怪，似是悲伤，似是喜悦，似是愤怒，似是受伤。 当他弄明白了一件事——孙小沫就是将他和悟空养大，教他们本事，保护着他们，答应等他们回来最后却食言而肥的“母亲”，从前那些存在于他内心深处、始终无法得到解释的疑点和谜题全都解开了。 难怪她有那样厉害的本事，难怪她懂那么多的东西，难怪在她“过世”之后他几乎翻遍了阴司所有的记录，用尽了一切手段都没有找到和她相关的消息。 杨戬、东岳大帝、女娲娘娘……她和这么多的大神关系匪浅，整个神界没有不知道她存在的人，他来阴司的第一天就听说过她的大名，可他从未想过，对方会是他苦苦寻找的“母亲”。 白大人很早以前就察觉到母亲的来历有些问题，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但真相出乎他的意料，他根本想不到对方的身份会显赫、不凡到如此地步。 他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实力强又如何？成为“上仙”又如何？一样在出身上被那些自命不凡的神仙耻笑，一个无父无母连师承都没有的“野猴子”。 那些轻蔑、不以为然的窃窃私语的背后藏着妒忌和不甘，而妒忌和不甘带来的是恶意的排挤和孤立，只是因为他不断增强的实力和狠辣的手段那些人才不敢在明面上对他怎么样，只会在暗地里诋毁、中伤他，给他使绊子。 他周身恶意环绕，如何与她相认？ 更何况，她会想要看到自己吗？ 找到亲人带给白大人的喜悦极快的冷却了，比之前更加浓厚的阴影和沉重在他心中漫延，有件事，他始终耿耿于怀。 这么多年了，如果她有心，早就找到了自己，但她什么也没做，这个选择的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他不想去深入思考，更不愿去深究。 他茫然着：在意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努力的找究竟有什么意义？ 一阵孩童的嬉笑声打断了白大人的沉思，他抬眸往水镜中望去，三月去而复返，扑到孙小沫怀里撒着娇，央求母亲不要责罚他，孙小沫佯装生气，眼睛里却盛满了温柔的笑意，一如当年她望着自己……不，他比不上她的孩子。 之后孙小沫和陵阳说了什么白大人没有听到，他的眼睛里只有理所当然的占据着母亲的怀抱撒娇卖痴的三月，他心头忽然撩起一股焦灼和愤怒的感觉，当眼看着孙小沫抱着三月头也不回的远去，他心底的妒忌和失望变成了更加强烈的愤怒……乃至怨恨。 凭什么。 她闯进了他的生活，她赢得了他的信任，他对她敞开了心扉，他视她为最重要的亲人，他尊她为母亲，可他得到了什么？ 欺骗，隐瞒，漠视。 不负责任的抛弃。 谁也不能这么对他，尤其是她。 白大人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报复的念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你这么对我，一定会后悔的。”他自言自语的说着，挥手击碎了水镜。 “哎……” 三月纳闷儿的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一脸纠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孙小沫：“母亲，你叹什么气呀？都叹了一整天的气了，我耳朵要起茧子啦！” “小混蛋！”孙小沫捏捏他的小脸，怒道，“还以为你会关心我，原来是吵到你了啊？” 三月捂着脸嘻嘻笑：“我很关心你哒。”他抱着孙小沫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小手摸了摸孙小沫的脸，深沉的说道，“乖啦，肩膀给你靠，哭吧。” 孙小沫：“……………………” 小破孩满脸严肃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真的，给你靠。”他老气横秋，“长了三只眼睛的男人都很可靠的。”顿了一下他赶紧补充，“父亲是例外啦，他没我可靠。” 孙小沫翻了个白眼。 毛都没长齐，还“男人”，呸！ 不过真的好贴心啊，这小混蛋长大了一定是汤姆苏万人迷花花公子型的，孙小沫抱着他用力亲了好几口，然后把小破孩的头发揉乱——不趁他还没长大可劲的欺负，以后就没机会了。 三月嗷嗷叫着大声抗议：“不要弄乱我的头发！” 母子俩闹了一会儿，孙小沫感觉再呆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便带着三月离开九幽回去找杨戬，不过在回家之前她先去了一趟哪吒那里。 回回来九幽，三月总是要去找哪吒的。 “那可是我舅舅哒！” 而哪吒也相当享受“舅舅”这个身份，对三月自然是好的没话讲，不过他强烈要求对自家杨师兄保密，他可不想杨戬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小舅子后把他给很削一顿。 三月在哪吒这里玩儿了个痛快才肯跟着孙小沫回家，杨戬早回来了，正要去找他们。 孙小沫把三月打发走，问杨戬有什么收获，杨戬告诉她，她始终带着记忆很可能是她自己的问题，就好比忘川水对其不起作用的凡人一样，但凡针对魂魄的无论是什么力量在她身上都不起作用。 杨戬仔细想了想，觉得孙小沫的这种“免疫力”很可能是从她中了郁磊的毒、他们沉入忘川第一次遇到东岳帝君开始的。 目前看来似乎并不算什么坏事。 至于孙武的相貌和杨戬一样这个问题，杨戬还没开始查。 “你怎么了？”杨戬发现孙小沫注意不大集中，好几次他都发现她分神了，杨戬有些稀奇的问道，“你有心事？” 孙小沫板着脸：“你这是什么语气？好像我就不能有心事一样。” “能。”杨戬笑了笑，态度亲昵而纵容，他轻声问道，“那你有什么心事？” “也不算心事啊。”孙小沫露出苦恼的神色，“我找到大白了。” “他现在不好吗？” “好啊，好的很。”孙小沫感慨道，“我真没想到那天晚上见到的那个酷酷的男生就是大白，一转眼就长那么大了，他现在厉害着呢。”孙小沫由衷的感到骄傲，“短短五十年就在阴司站稳了脚跟，你还夸过他呢。” 杨戬挑眉：“大白莫非是白大人？” “对啊。”孙小沫想到自己见过的“白大人”就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这孩子变化很大，不过有些地方似乎又没有变，让孙小沫觉得熟悉和亲切，“说起来他小时候也蛮拽的，只有对上悟空的时候才会被经常气的跳脚。”想到了好玩的，孙小沫笑出声来。 杨戬微笑：“你找到他是好事，为什么愁眉苦脸的。” “我挺想和他亲近亲近的，但我这个样子，怎么跟他解释啊？”孙小沫重新苦恼起来，“我怕他的反应会很冷淡，那样我该多……尴尬。” 是伤心。 她哀叹一声，有气无力的把头靠在杨戬的肩膀上，心里想着大白和悟空离开花果山之前的那声母亲，心情有些沉重。 她不是不担心……大白或许会怨恨她。 她也不确定现在出现对大白而言到底是不是好事，无论在以前的大白心中她有多重要，过了这么多年，大白很可能早就已经不需要她了。 “三月呢？” 杨戬忽然问道。 “在院子里玩吧？问问三首蛟。” 三月不见了，三首蛟只在前庭见过他一次，三月还给他打了个招呼，那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了。 三月去了哪里？ 三月的身体对折，被白大人用胳膊夹着往前走，每过一会儿他就抬起头问一次路，白大人面无表情，一次也没回答过，三月一点也没被打击到，坚持不懈的在固定的时间问他相同的问题，一点也不嫌烦。 他不烦，白大人的耐心却快到了尽头。 他能够制住这个小鬼头，却没办法让他闭嘴，遇到三月之前他从来不知道怎么可能有人的话比某只臭猴子还多，还让他抓狂。 几次他狠下心来，想着干脆杀了他好了，但最终都没能下得去手。 他不会这么做，尽管他十分想让三月消失。 小破孩一点没有被绑架的觉悟，他耷拉着手脚，像荡秋千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不抬头问路的时候就啰啰嗦嗦的讲他能想到的趣事。 比如下雨天过后哪个角落里长蘑菇啦…… 蘑菇又叫真菌你造么？我母亲告诉我哒，你肯定不知道。 我的第三只眼睛一直没睁开过，我觉得它瞎了，母亲说我瞎说。 我长大后肯定比我父亲好看，因为我长的像母亲！ …… 白大人根本不理他。 长时间没人搭理也自顾自的说了一路的三月忽然抬头问道：“漂亮哥哥，你到底呀带我去哪里呀？” 白大人脚步一顿，阴森森的扫了他一眼，开口说了绑架三月以来的第一句话：“你叫我什么？” 三月歪着脑袋，努力把脸对着白大人，笑的像花一样好看：“漂亮哥哥呀！总不会是姐姐吧？哈哈哈哈哈哈！” 白大人：“……” 白大人忍无可忍，照着他的脑袋来了一下：“闭嘴！”他指节敲在三月脑袋上却发出了敲击金属的声音，三月脑壳不疼，白大人的手指却隐隐作痛，三月一脸“我全明白”的同情表情，用类似悲天悯人的眼神深沉的望着他，安慰道，“没关系，天天也干过这种蠢事，想咬我来着，牙齿差点掉光了。” 天天是谁？除了哮天犬白大人想不到别人了。 他更怒，居然把他和那只蠢狗比！ “你好好享受吧。”不知何时他停了下来，冷冷的对三月说了一声，目光落投降正前方的漆黑不见底的深渊里。 三月直勾勾的盯着黑暗一片的深渊：“好黑！” 白大人冷笑，改夹为拎，扬手把三月扔了下去。 三月的身体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他正面仍然对着白大人，当身体抵达抛物线的最高点时，小破孩呆呆怔怔的小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白大人立刻有种不妙的预感。 这种不妙的预感一直持续到甜笑的小鬼头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暗里，当他以为是自己太多疑了的时候，一个坚硬的却像绳子一样可以随意弯曲的东西缠绕在他的双腿上，白大人只来得及低下头看一眼，最后留在他视网膜上的只有他双腿上一圈金灿灿的“绳子”。 然后，他被拉了下去。 白大人：“……” “白大人也失踪了？”孙小沫吃惊的看着陵阳，随即紧张起来，“他怎么会失踪？你怎么知道的？” 事到如今陵阳也不敢再隐瞒下去，老老实实的把白大人让他做的事情告诉了孙小沫和杨戬：“那天小神告诉孙天师的话，其实都是白大人交代的，孙天师和小神讲话的时候，白大人也能透过小神的眼睛看到孙天师，并且听到你我的对话。” 孙小沫满脸愕然。 这么一来，大白其实早就开始怀疑她了吗？那么现在呢，大白已经知道了吗？ 陵阳虽然不想打扰孙小沫，不过他真的很急，忍不住说道：“孙天师，其实白大人不是失踪，他是、大人他是……魂灯灭了！” 陵阳口中的魂灯，是阴司任职的神仙都要点燃的灯，这种一种保护，也是一种监管，如果神仙入魔火焰的颜色就会随之变化，如果神仙魂魄受伤，也会从魂灯上反应出来。 灵魂不灭，魂灯不息。 “魂灯灭了，不代表人出事了。”杨戬看了孙小沫一眼，语气沉着冷静，“还有一种情况，他所在地方连圣人也无法感知。” 九幽罅隙。 神之禁地。 “听起来好酷啊！”三月趴在白大人耳边悄悄的说道。 白大人不屑道：“这也是你母亲教你的话吗？”他一点也没掩饰自己的不爽，三月撇嘴，“对啊。”他指责道，“漂亮哥哥你太坏啦，竟然想把我一个人丢到这种地方，还好我机灵！” 才怪！ 提起这个白大人就恼火，你有这个本事爬上来就好了，把他也拉下来很好玩吗？还有…… “你能不能自己下来走？！”白大人低头看着牢牢地缠绕在自己腰上的金圈圈，脑门上青筋直跳。 三月抱紧他的脖子，任性的说道：“才不！你对不起我哒~” 哒你妹！ 白大人就这样被迫背着三月，在没过大腿、冷冰冰的水里走了不知多久，周围漆黑一片，不辨方向，除了小鬼吵闹的声音，甚至连他淌水前行的声音都听不到。 并不是没有，而是一种像是被什么吞没了的感觉。 这地方任何法术都用不了，三月变回小金箍棒试过，无限往上方变长的结果就是从水中穿出来，这里的空间仿佛被扭曲了，直线在这种地方根本不存在。 难怪叫神之禁地。 就算是神被困在这里也毫无办法的吧？哼，在他之前怕是已经有神仙在这里失踪过了吧？ 这种情况下，就算给他机会，他也不会把这个讨厌的小鬼头丢下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但是怎么才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这样不停的走着，他已经开始感觉到累了。 “休息一下吧。” 白大人冷哼一声，嘲讽道：“我背你，又不是你背我，我还没说要休息，你倒是先支持不住了？” “什么？”三月莫名其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没支持不住啊。” 白大人忽然觉得不对，刚才的声音虽然很像三月的声音，但位置不对，他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刚才不是你在说话？” 三月哆嗦一下：“不是啊，我没说话，是你先开口的……好冷啊。” 是很冷，尤其是水中。 白大人低下头，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水的阻力变大了，水在结冰，不能停，否则双腿会被冻结在冰里的，他不再去想刚才说话的到底是谁，背着三月沉默的前行，但是行动越来越困难，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浓稠的饴糖中行走，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艰难万分。 这根本不像要结冰的水，倒像是正慢慢凝固起来的胶。 “休息一下吧。”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了起来，白大人忍不住循着声音望去，这一眼，令他惊骇万分。 就在他们左侧不远的地方，一团白色的雾气慢慢的凝固成了人形，正是他和三月的样子。 另外一个他就像此时此刻的他一样背着另外一个三月，在浓稠而冰冷的水中吃力的前行，他背上的三月表情呆滞，眼神却透着说不出的痛苦，口中不断的说着： “休息一下吧。” 明明近在咫尺，另外一个白大人以及另外一个三月就像看不到白大人和三月似的，一个表情麻木眼神空洞的前行，一个不断的重复着“休息一下吧”，真是诡异之极的画面。 “小鬼。” “嗯。” “你也看到了吗？” “嗯。” 第二个白大人和第二个三月终于走到了他们旁边，白大人以为对方会和之前一样“看不到”他们，就这样走过去，然而当对方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眼神空洞的白大人和语调痛哭的三月突然抬头望这边看了一眼。 　　第107章 眼神空洞的白大人麻木的表情露出一丝讶异和不解的神色，这样他看起来真实了一些，然而带给白大人的却是加倍诡异的感觉。 ——就好像对方才是正主，而他只是个幻觉一样。 眼神痛苦的三月盯着三月，脸上一副像是笑又像是哭的古怪表情，他指着三月对另外一个白大人说：“漂亮哥哥，你看，是我们。” 另外一个白大人眼睛里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然后他又变得麻木起来，除了麻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和古怪的讥嘲。 白大人看到他的眼神，不由得毛骨悚然。 这种眼神太熟悉了，正是他自己的眼神，白大人几乎要相信自己眼前的“白大人”和“三月”真的是他们两个了……未来的他们。 另外一个白大人和三月只停留了极为短暂的一段时间，他们只淡淡的扫了白大人和三月一眼，留下一句暗示一样古怪的话语，一个诡秘的表情，便又持续着之前的样子，伴随着悲苦的“休息一下吧”的句子，远去，然后消失。 白大人心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影，三月忽然揪住了他的耳朵，凑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白大人本来皱着眉头，听完三月的话表情忽然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但很快又不见了。 他不露声色，沉着的背着三月继续往前走。 奇怪的是脚下原本越来越冰冷、越来越粘稠的水慢慢的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白大人的嘴角不易察觉的一扬，然后他做了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背着三月，忽然俯身倒了下去。 当他的身体没入“水中”，面孔穿过水面，眼前瞬时明亮了起来，他睁开眼睛，讶异的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条浅浅的小溪中，三月仍然结结实实的缠在他的身上，正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抬头看天蓝云白，阳光明媚，环顾四周山峦起伏，树木青葱，这安然宁静的自然景象和一刻钟之前他们所处的境地简直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他们已经离开神之禁地了吗？ 白大人困惑了。 是三月在他耳边讲，另外一个“三月”是假的，因为对方缠绕在“白大人”腰身上的部分竟然是锈迹斑斑的模样。 无论是谁想用这种假象来迷惑、动摇他们，白大人不得不承认他看到的另外一个自己很真实，很像自己，几乎没有任何破绽，然而他们对三月的了解一定还不够多，金箍棒怎么可能生锈？ 三月的语气斩钉截铁，那个生了锈的“三月”才不是他呢！ 所以白大人才会抱着反正也没别的办法不如一赌的心态，不往上方去，也没有选择前后左右这些方向，而是选择了他们从未试过的水底。 他想的是可能会找到和出路有关的线索，结果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值。 白大人还想再观察观察环境再做打算，背上的三月忽然兴奋的大叫起来：“好香，好香！是什么？” 他听到三月的肚子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死也不肯从他身上下来的三月立刻松开了他的脖子，“哗啦”一声跳入了水中，急吼吼的淌水往岸上奔去。 “不要跑！”白大人反应过来，怒道，“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想要命了，回来！”他急忙从水中站起来，大跨步的追在三月身后，脸上带着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的焦急神色。 三月的肚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饿过，空气中若隐若现的香味让他食欲大振，他感觉自己就算吞下一座房子那么多的吃的都没问题。虽说他已经很饿很饿了，也特别特别的想找到香味的来源，美哒哒的饱餐一顿，不过他并没有完全把白大人抛到脑后，而是特意停了一下，回头看到他有跟上来这才继续欢快的朝着香味飘来的方向跑去。 ——他舅舅说啦，有三只眼的男人都是靠得住的男人，永远不会丢下自己的小伙伴，漂亮哥哥是个坏胚子，他三月可是响当当的男儿汉！ （哪吒：小爷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三月爬到了一个山坡上，视野立刻开阔起来——眼前是一条开阔平坦的道路，道路一旁是齐整坚固的房子，路上人来人往，吆喝声叫卖声不断，不同种类的食物香气混杂在一起，又引发了三月空空如也的肚子一阵咕噜咕噜的大叫声。 只是隔着一个山坡而已，却完全像是两个世界，明明在山坡的那边一点也听不到这边的喧闹声呢。 白大人站在三月身后，脸上露出惊讶和困惑的神色，山坡这边竟然是一个还算热闹的市镇，生活的气息是如此的浓重，失去了全部发力的白大人根本难以分清眼睛看到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无论真假，不是这地方有问题，就是他自己出了问题，否则怎么解释他的法力忽然消失的情况？白大人更偏向第一种假设，这个小镇有问题，他和三月很可能还在神之禁地里。 一个甜甜的、清脆的、熟悉的、讨厌的童声打断了白大人的思考，他听到某个小混蛋正用一种堪称谄媚的讨好语气说道：“小姐姐，你真可爱，你能给我一个这个吗？” 小混蛋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山坡，正没出息的对着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的吃东西流口水，小丫头大概没见过三月长的这样好的小孩，眼睛里带着羞涩，不过当三月指明要她手里用叶子包着的还冒着热气的食物时，小女孩纠结了，她迟疑的看了看三月，三月忽闪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她，小女孩咬着手指头，纠结的不得了。 白大人一脸无法直视的表情，难以忍受的大步走过去，黑着脸把还在厚颜无耻的向人家小姑娘讨要东西吃的小混蛋拎起来，干脆的转身，一阵风似的横穿街道，在对面挨着房子的一棵大树后，把还没高清楚发生了什么一脸呆傻的三月放下。 “别丢脸了，和一个小丫头抢东西吃，你以为你还是穿开裆裤的无知孩童吗？” 三月努力睁大眼睛，哼了一声，不服气的争辩道：“我从来没穿过开裆裤，你才穿开裆裤！我饿了！饿死了！” “忍着！”白大人怒道，“这个地方的东西你一口也不准吃！” “啊啊啊啊啊！”三月也怒了，“你不讲道理，你不饿吗？” 白大人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他：“不饿！” 三月怒目圆睁，与他对视片刻，白大人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冷酷无情铁石心肠，任由三月发脾气还是扮可怜，毫不动摇，完全一副“我的话你不听也得听”的冷硬态度，三月终于意识到这个人是来真的，他管定了自己，什么办法在他这里都行不通，他说不准自己吃，那么自己肯定一口吃的都吃不到了。 怎么可以这样…… 从来不知道饿是个什么滋味的三月心中忽然生出无限的委屈来，他的眼睛里腾起了雾蒙蒙的水汽，扁着嘴巴，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子。 “坏人。”他带着浓浓的鼻音委屈的控诉道，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凝聚的泪珠吧嗒吧嗒的往下落，视线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母亲，呜呜……”他抽噎着，不理僵住的白大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墙角走，然后靠着墙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一抽一抽的哭，口中叫着母亲，完全就是个小可怜的样子。 路人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白大人白净的面皮微微泛红，罕见的生出了几分手足无措以及愧疚和心软。 他绑架三月的时候头脑被妒忌和怨恨占据着，理智失去了大半，本性也被掩盖，只想让三月消失，让孙小沫后悔那么对待自己，后来慢慢的平静下来，对三月除了有些不耐烦之外他从没想过趁这个机会丢下这孩子，或是伤害他。 他心里不是不矛盾，但还是想把三月送回孙小沫身边，至于送回去之后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也没去想过。 白大人抿着嘴唇，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慢慢的在三月面前蹲了下来，三月只是小声抽泣着抹眼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白大人眉头微微蹙着，眼眸中流露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纠结，身后开始有行人驻足围观，对他们指指点点，白大人微微侧头，沉默着把三月抱了起来，打算先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 幸好三月没挣扎，兀自伤心着，否则他要是挣扎哭喊，引来更多人围观白大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大人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抱着三月往镇子里走，三月原本两只手都在揉眼睛，后来一只手放在了白大人的肩膀上，哭声也小了点，再后来他两只手抱着白大人的脖子，自顾自的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睁着水蒙蒙的大眼睛呆呆的盯着他身后的方向看。 对于白大人而言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从那年他和悟空离开花果山之后，他再也没有和谁如此贴近过，三月的体温很高，身体柔软，热乎乎、沉甸甸的，抱在怀里让人觉得很踏实，对方抱着他，小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给他一种被这孩子依赖，被他需要的感觉。 ——尽管这之前小破孩还骂他坏人来着。 小孩子就是这么奇怪。 “我想母亲了。”三月趴在他的肩膀上，闷闷的说道。 白大人破天荒的没有冷遇他，而是略微放缓了语气，声音低沉，但柔和：“她一定在找你。” 安静了一会儿，三月唤道：“哥哥，你真的不饿吗？” “不饿。” “咕噜噜~~” 白大人刚说完不饿，肚子很不给面子的叫起来，三月听的一清二楚，不由得破涕而笑，身体一抖一抖的，白大人眼眸中露出恼火的神色，满脸的不爽。 三月笑够了，抬起头虚心请教道：“哥哥，为什么这里的东西不能吃呀？吃了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白大人不确定的说道，“先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再说，没弄清楚之前这里吃的喝的你都不要碰，如果有你问你的名字和身份也不要讲，装傻就行了，其余的我来应付。” “哦。”三月又趴了回去，他想了想，有些傻气的问道，“哥哥，我们要是死了，能回九幽吗？” 白大人冷笑：“你试试？”他猛地想到这破孩子不能以常理度之，要是真的去试怎么办？连忙改口，语气严厉的吓唬他，“在这里死了就永远回不去了，还想见你母亲就乖乖听话。” “嗯嗯嗯。”三月真是反常的很，听话的不得了，要是以前白大人这么凶他，他要么一副满不在乎的皮实态度，要么笑嘻嘻的顶嘴故意气他，哪里有像现在这样乖巧过。 白大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可惜三月趴在他肩膀上，脸上有什么表情根本看不到。 “小混蛋。” “嗯。” “……”我叫你小混蛋你应那么快几个意思？白大人无语了一下，“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样啊。” “好哒。”三月用力的点点头，下巴戳的白大人肩膀生疼，白大人额头青筋跳了跳，骂道，“故意的吧！” 三月嘿嘿笑。 走了不多久，白大人就发现了这镇子的古怪之处。 镇子里的人好像全都聚集在他和三月第一次出现的那片，当他们离开了某片固定的区域之后，无论是人还是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忽然消失了。 建筑还在，有些房子的门是敞开的，白大人能通过敞开的门看到里面摆着碗筷的饭桌，饭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棵大槐树从正面看枝繁叶茂，绕到反面看却是冬季树叶落光的样子，树杈上筑着一个鸟巢，鸟巢上方有一个鸟蛋古怪的悬在半空，静止不动。 再往远处走，地面上画着一些四四方方的格子，格子里画着奇奇怪怪的图案，其中一个格子里有一块小石头，格子之外有一只孩子穿的红鞋子。 继续走是一座屋顶一半破破烂烂，另外一半好像被修过的房子，靠着房檐摆放了一只梯子，梯子下面有一个独轮推车，推车里零散的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 再往前走，不光人消失了，周围的环境——大到房屋、树木，小到路边的花花草草，全都有缺失，就像只画了一部分的画作一样。 渐渐地，连天空、地面，甚至是光线也消失了，路的尽头只剩下一片黑，那片黑暗白大人和三月都很熟悉，和他们一开始呆了许久的黑暗之地的感觉是一样的。 三月傻眼了，他呆了一会儿，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样，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一阵风轻轻地吹来，威风送来一阵孩子欢快的笑声。 孩子们的笑声仿佛是某种信号，人们的说话声，吆喝声，还有鸟儿的鸣叫声，猫猫狗狗的叫声，全都吵吵闹闹的响了起来，越来越近，如此的真实。 　　第108章 他的身后并没有人。 但是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和房子周围却莫名其妙的凭空冒出了许多原本不存在的人。 缺胳膊少腿的“画作”正在被一支看不见的画笔补全，屋顶上，一个男人拿着锤子敲敲打打，正奋力的修补另外一半的屋顶，梯子上还有一个人，正拿着从下面独轮推车里挑选的工具上去帮忙。 有四五个孩子在玩跳格子游戏，一个穿着红鞋子的孩子不小心把鞋子踢飞了，其他孩子好玩的哈哈大笑起来。 周围的树木葱葱郁郁，无论是从正面看还是反面看都是枝叶茂盛的样子，树上一个调皮的孩子正从鸟巢里掏鸟蛋，护崽的鸟妈妈绕着他飞来飞去，惊慌失措的啼叫着，树下围着两个小孩大呼小叫，一个中年男人气呼呼的跑过来，树下的孩子一哄而散——这位大概是树上掏鸟蛋小孩的家人。 再往前，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站在自家门口招呼高谈阔论的儿子以及老伴回家吃饭。 “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三月凑近白大人，悄悄的问。 白大人没有回答，他的眼睛盯着路的尽头，尽管那里什么也没有，可他就是有种说不清的古怪感觉——会有什么人从这里走出来。 “不见了！”三月忽然叫了一声，“哥哥你看，没了。” 什么没了？ 白大人转过头，沿着三月所指的方向不经意的抬起眼眸，看到的景象令他微微的睁大了眼睛：黑暗正如潮水一般迅速的消退，那支看不见的画笔以惊人的速度补全了残缺的建筑和风景，视野中小镇快速的变得完整起来。 他猛然回过头，在这条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五官模糊，脸正对着白大人和三月所在的方向。 这不对，对方面容的模糊不是距离引起的，以白大人的眼力连她身边墙壁上爬过的虫子都能一清二楚，没道理看不清楚她的五官。 似曾相识的叹息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白大人直面着对方，清楚的感觉到了那张五官模糊不清的面容上露出的“笑意”。 接着白大人忽然发现，女人虽然看上去一动也没有动过，但比起刚才她的位置好像又近了一些。 “来吧。”她伸出手，缥缈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到我身边来吧，留下来，陪着我，陪着我们……” 除了女人，周围的景象和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白大人听着女人的声音，开始有种想要一睡不醒的困顿和疲惫，一个小小的巴掌响亮的抽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惊醒了白大人，他骇然的发现女人离他只有不到两三尺的距离，那张模糊的、或者可以说是根本没有五官的脸看起来是如此的诡秘，令人毛骨悚然。 三月在他耳边大叫着：“醒醒啊哥哥啊啊啊啊！”小手扬起，又一巴掌甩了下来。 白大人抓住他的手，转身便逃，女人冰凉的指尖勾住了他一缕扬起的发丝，三月眼疾手快，使出吃奶的劲儿上下牙齿用力碰碰擦擦，吐出一簇小小的火苗，烧断了落入女人手中的那一缕头发。 鼻翼中是一股难闻的焦糊味，而白大人头也不回，衣袍翻飞着冲向前方那条小溪，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和第一次一样，这次也是赌，幸好运气他还是有点的，发现重新回到那个漆黑的冰冷的看不见尽头的空间时，白大人竟然生出了几分庆幸感。 “又回来了。”三月瞪大眼睛，搂紧了白大人的脖子，瑟瑟发抖的说道，“我好怕她！” 我也怕。 白大人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这真是太奇怪了，他胆子没这么小的，然而当他庆幸过来，看清楚那近在咫尺的女人时却生出了一种异常的畏惧和恐怖的感觉，无论如何也不想落到她的手上。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神之禁地？为什么九幽会有这种地方存在？ “哥哥，现在要怎么办？”三月闷闷不乐，“我想回家。” 白大人想了一会儿，决定了：“回去。” “对啊，回去嘛。”三月皱着脸，“但是要怎么回去？” “不。”白大人脸色冷峻，“我的意思是，我们回之前的地方，神之禁地的秘密一定藏在那个地方，只有回去才能破解这个地方的秘密，找到出去的方法。” 白大人从水里出来的时候特别小心，决定了只要一发现情况不对头就马上躲回去。 打不过就跑，没什么好丢脸了，反正也没有人知道。 他自我安慰。 但这次看到的景象又一次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这里不再是白天，而是黑夜，这里也不是小镇，而是尸横遍野的上古战场。 白大人看到了许多只有在阴司的卷宗里才能见到上古神兽，飞禽、走兽，各种族类，所有化形的没有化形的修道之士，他们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各选阵营，奋力搏杀。 天地间异象迭起，这场战争的声势浩大以及它的可怕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然而最瞩目的，却是高空中两名纠缠在一起的大能。 当其中一个战败，他的头颅被砍了下来，从高空落下，战场上的其他人也有所感应，他们几乎在同时停止了厮杀，纷纷抬起头，看着一方首领的陨落。 短暂的寂静中，一声悲怆、愤怒的长啸传遍了整个天地，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从地面飞了起来，接住了那高空落下的头颅。 当他的双手碰到了那颗头时，整个天地的画面忽然间支离破碎，浩大的战争场面也随之消失。 白大人发现自己和三月身处一个山洞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紧锁着眉头在石台的一面飞快的雕刻着什么，白大人想走过去看一看他到底在做什么，然而他动，画面也动，无论他怎么移动画面的角度始终没有变过，白大人只好放弃。 三月忽然“咦”了一声。 白大人转过头看着他：“怎么了？” 三月满脸疑惑，不确定的说道：“母亲说，她是在一个山洞里发现怀上我的，母亲说的山洞和这个好像哦。” 白大人哼了一声：“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是这个山洞？” “母亲画给我看过嘛，笨。”三月撇撇嘴，“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哥哥，你说他是不是神农？就是接住头的人，像不像？” 感觉是有些像。 “你为什么说他是神农？就因为这个山洞像你母亲描述的神农的山洞吗？”白大人内心充满了疑惑，如果三月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他们会在这种地方看到和神农有关的幻象？之前那场大战又算什么？神农参与过的如此大规模的战争是什么？ “是啊，还有呢。”三月摸了摸肉肉的下巴，然后指着还在石台上雕刻的男人，一脸严肃的说道，“如果这就是母亲说过的山洞，那么那边最后一幅图是个没头的人，母亲还说啦，神农是炎帝部族的首领啊，所以刚才那场大战一定是炎帝黄帝和蚩尤的决战，被砍头的就是蚩尤！” 三月说完，惊叹道：“我真是太聪明了！” 白大人：“……”不自夸会死吗？ 白大人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不清楚当年孙小沫和杨戬的经历，所以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但结果听起来似乎蛮有道理的，挺像那么回事。 “为什么会看到这些东西？”白大人自言自语。 “是我给你们看的。”陌生的男人的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画面破碎，幻境消失，白大人发现他们再次回到了之前的小镇。 天是黑的，小镇里灯火通明，却万分寂静。 幻境中出现过的被三月怀疑是神农的男子坐在池塘边上，一脸沉肃的盯着水面，他也是一身的黑衣，这让白大人想到“白天”遇到那个奇怪女人的不愉快经历。 “你是谁？”白大人暗自警惕着。 男子没有看他们，他随手从旁边的草地上拔了一根草，在水面划拨一下，白大人感到奇怪，水里到底有什么，让这个人这样专注？他凝眸盯着水面看了片刻，脸上的表情从不以为意的疑惑到有些在意的古怪，最后定格在看到了什么恐怖景象一般的惊骇上。 “什么呀？”三月小声嘀咕，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水里看。 白大人从愣神中醒悟过来，侧身挡住三月的视线，皱眉看着男子语气不善的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此间主人。” “神之禁地？” 听到这个称呼，男子顿了一下：“外面的人就是这么称呼这地方的？神之禁地？”他自言自语，“也对，这种地方，就算是神也最好不要轻易踏足。” “为什么？从前除了我们还有人来过是吗？他们人呢？” 男子专心的用草叶子划拨水面，淡淡的说道：“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白大人愣了一下，见过了？他想到什么，面色微微变了：“是镇子上百姓？”尽管是在询问对方，白大人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男子没有回答，这算是默认了。 “他们还算活着吗？” “他们已经成为了这里的一部分。”男子注视着水面，声音低沉的回答，“你们两个是仅有的对上她还能保持本性，不迷失自己的。” 三月插嘴：“漂亮哥哥迷失啦，是我把他给弄醒的。” “你闭嘴！”白大人冒火，“你打本大人脸的事回头再和你算账。” 三月冲他吐了吐舌头，白大人冷冷道：“你自己下来，别让我抱着。” 三月立刻乖巧起来，讨好的冲白大人嘻嘻笑。 男子终于抬起头来，凝神打量三月，少见的露出几分关心的神色：“这孩子是谁家的？” 白大人不答反问：“‘白天’我们遇到的女人是谁？” 男子见他不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神色又变得冷淡起来，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继续望着不知道哪里吸引了他的水面，慢条斯理的说道： “另一个我。” 白大人：“……” 三月又忍不住了，小声插嘴道：“又是男的，又是女的，母亲说这叫人妖。”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教过我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大人无言之余莫名的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男子又看了一眼三月：“这孩子到底是谁？” “我吗？”三月指着自己的鼻子，积极的自我介绍，“我舅舅是三头六臂。”他转过头对白大人解释，“好孩子不撒谎。” 白大人：“……” （哪吒：又关小爷啥事？！） “哪吒么？”男子若有所思，竟然一语道破了“舅舅”的身份，三月大吃一惊，他笃定这个人从没离开过这里，与世隔绝所以才拐弯抹角的提了哪吒，但这个人竟然猜对了！ 男子有些不解：“哪吒有姐妹吗？”他一脸想不通的表情，“不对，若是李家的孩子，为何身体里有凤凰的血脉？” 三月嘴巴张成了“o”字型，反应过来后三月怒了：“你不要乱说！我才不是捡来的！” 白大人满头黑线的看着他。 三月愤愤的对白大人告状：“金箍棒哪里来的血脉哦，我的血和母亲一样都是金灿灿的！看到我的第三只眼睛了吗？就算它是瞎的，也是父亲给的，我才没有凤凰的血呢。” ——这孩子的爹娘一定还没有给他详细的讲过家族史。 “我说的不是普通的凤凰。”男子的态度倒是很沉着冷静，他打量着三月，“如果真是她的后代，为什么你不受影响也能讲得通了。” “谁的后代？哪个凤凰？”白大人一个眼神让愤愤不平的三月安静下来，“你让我看那些画面，还有打听这孩子的身世，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有什么目的？” “不用着急，该告诉你们的我都会告诉你们。”他看着三月，“我原本只是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发现他是故人的后代倒是一个意外，我不会伤害你们的，相反，我会送你们平安的离开这里。” 三月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忍不住往白大人怀里躲了躲，白大人满脸嫌弃，嘲讽的说道：“你也知道害羞呀？” 三月不理他，反而冲男子笑起来，他好奇的问道：“大叔，你的故人是谁啊？” “是我的一个后辈。”对三月，男子的态度明显要比对白大人温和很多，他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慢慢的走了过来，“这送给你，替我好好的保管它，等遇到它的主人，你就替我把这东西转交给他。” 三月伸出手，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被放入了他的手心里。 “是什么？”白大人问道。 三月伸开手，在他干干净净的小手上，静静的躺着一粒小巧可爱的种子。 　　第109章 “这是什么的种子？”三月问。 “大树的种子。” “它还能发芽吗？” 男子不语，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看来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三月放过他，问了一个他认为最要紧的问题：“大树，你到底要我把它交给谁呀？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怎么找他？” “不用找，你会遇到的。” 三月扮了个鬼脸以表示对这个回答的不满意：“要是人家问我这种子是谁给的，为什么给他，我要怎么讲？” “什么也不用说，把种子给他就好了。” 这答案在三月看来就是敷衍，他相当不满意的追问道：“要是我怎么也遇不到那个人呢？要是我碰到了他认不出来呢？” 男子沉默片刻：“你觉得谁是那个人就给他好了。” 三月瞪大眼睛，有些被噎住的样子，他固执的问道：“要是弄错了怎么办？” “错就错了。” 白大人：“……”这么随便真的好么？ 三月同样目瞪口呆，他愣了半晌，傻乎乎的问道：“要是真的给错人了，大叔，你不会怪我吧？” 男子言简意赅：“嗯。” 三月摸了摸脑袋，一个人闷闷的想了一会儿，两条眉毛拧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好像想明白了，自顾自的嘿嘿笑了下，然后抬起头看着男子，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小牙齿，一脸讨好。 “最后一个问题。”他眨巴眨巴眼睛，表情是孩子特有的狡黠和得意，却故意用天真烂漫的语气问道，“你是神农吗？” 他嘴上这么问，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了对方就是神农，问出来不过是想像白大人证明他的猜测都是对的，证明他有多聪明。 三月嘻嘻笑着瞥了眼白大人，脸上的表情是炫耀，还像是在说：做好夸奖我的准备吧。 他等着看白大人一脸惊讶赞叹的表情，等着白大人“崇拜”的夸赞：三月，你真聪明，我自愧不如。 ……小孩子总喜欢做梦。 奇怪的是白大人竟然读懂了三月的全部表情和内心想法，所以他格外的无语。 他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视线落在男子身上，等着他承认自己就是神农。 然而，这个简单的问题却像是触动了男子的哪根神经，他的表情有短暂的凝滞，然后缓慢的低下头，盯着三月满含期待的小脸，寡淡沉默的面容上忽然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用一种无需置疑的肯定语气说道： “不是。” 三月惊讶极了，对这个答案大感意外，他满脸不可思议，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眼白大人，白大人也同样意外，看着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哪里能给他好的建议。 三月鼓了股腮帮子，不服气的盯着男子，狐疑、探究的观察对方的表情，试图从对方的脸上发现一丝一毫的破绽好证明他在说谎。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此时此刻他根本不能从这个人的态度中挑出一丁点的毛病，好像他真的不是神农，从头到尾三月都猜错了一样……除了对方开口否认之前那短暂又古怪的反应，仔细想来，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三月很困惑，真的猜错了啊？不是神农吗？可是，如果他不是神农的话，还能是谁？ 他毫无头绪。 “如果你不是神农，那你到底是谁？”白大人问出了三月心中的疑惑。 “我是这里的主人，你们所说的‘神之禁地’的缔造者。”他从容的回答，对于一个一再质疑他的人，他的态度已经算得上耐心“友善”了，他扫了白大人一眼，目光里带着严厉的警告，“你们出去之后不要再让任何人靠近这里，不是谁都有你们的运气。” “这就奇怪了。”白大人微微眯起了眼睛，审视的望着男子，“阁下不是此间主人吗？难道还做不了这里的主？” “哥哥，大叔不是说那个没脸的怪人也是他嘛，所以大叔只能算一半的主人啦。”三月好心的替男子解释起来，却遭到了白大人的一个瞪视，“你这么喜欢‘大叔’，以后都留在这里陪他怎么样？” 三月有恃无恐，根本不拿他的威胁当回事，嘻嘻笑着说道：“哥哥，大叔说的是送我出去，哥哥你只是附带的，我要是留在这里，你也走不了的。” 虽然答案很残酷，不过这小鬼说的好像的确是事实。 白大人眼角微微抽了一下，面无表情把脸扭开，目光落在男子身上时，眼神重新变得冷漠而疏远，他不像三月这么好糊弄，不会因为对方许诺送他们出去就感激涕零，交付好感和信任，这个人身上的谜题太多，整件事疑点重重，不弄清楚他不放心。 “种子给我，三月。” “干嘛？” “让你给就给。”白大人不耐烦的瞪他一眼，“你听谁的？” 三月理直气壮的说道：“当然是我母亲啦！”他哼了一声，“啪”的一声小拳头砸在白大人的掌心，把捂的热乎乎的种子给了他。 白大人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满意表情，转而将种子递还给男子，冷淡的说道：“这颗种子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小孩子不合适，阁下神通广大，怎么不自己亲自把东西送出去？恕我们帮不了阁下这个忙了。” 三月捂着眼睛，小声哀鸣：“惨啦，大叔要生气了，这下子我们可出不去了。” “既然我们能进来，就一定能找到出去的办法，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而已。”白大人不为所动，好像成竹在胸，一副让人信服的可靠模样。 三月可不吃他这套，放下手气闷的看着他，“还没找到出路就被那个没有脸的女大叔给吃了！” 别说是白大人了，就连男子也忽然有种被噎住的感觉，不由得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神情，复杂又费解的看了三月一眼。 白大人特别想说他不认识这个小鬼头。 他忍耐了，努力无视捣乱的三月，坚持要把种子还给男子：“这东西是阁下的，请你拿走吧。” 男子没有接，也没有像三月担心的那样生气或者发怒，他凝视着白大人手心里的种子，久久的沉默着，等到白大人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他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出来的话却令白大人和三月大感惊诧。 “我没办法离开这个地方，我被困住了。” “可是大叔，你不是说能送我们离开吗？”三月奇怪极了。 “是。” “能送我们离开，你自己却无法离开这里。”白大人眉头紧锁，“为什么？” “我把她困在了这里，也困住了我自己。”男子像是猜谜一样说道，“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们是一体的。” “她是谁？” “黑凤凰。” “黑凤凰？” “没错。”男子盯着着池塘，眼神充斥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冷漠，“她是凤凰，真正的凤凰。” “凤凰？”白大人迷惑了，他的眉头深深地皱起，“名字叫黑凤凰的凤凰？” 听到白大人的猜测，男子不由得侧目，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笑，然而这种笑是却带着轻蔑的讥嘲，对这种猜测的轻蔑，对白大人因为不相信而下意识避开真相的讥嘲。 “是黑凤凰。” 凤凰生而美丽、高贵，它们不死不灭，涅槃的凤凰燃烧的火焰能够除尽污秽和邪祟，它代表的是光明与圣洁，无论何种意义上的黑凤凰，都是不存在的。 但是现在，出现了一个可怕的例外。 “本不该存在的。”男子垂下眼睛，似乎又陷入了深思中，当他这句话的尾音落下，第二句话还没说出口的时候，他们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飞快的在他们周围闪现、又消失，最后一切定格为一片混沌的黑暗。 接着，白大人和三月看到了太虚中醒来的盘古以神斧劈开混沌的画面，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盘古手撑天，脚踏地，历经千万年的时光成就了最初的洪荒。 最终这个巨人倒下了，他的身体每一部分都归于洪荒，而他心头之血的其中一滴沉入了血脉所化的河湖中，变成了一颗不起眼的石头。 亿万年的时光飞速的掠过，洪荒大陆上数不清的神魔崛起又陨落，沉在水底的心头血石也经过难以想象的奇异历程，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从一个人手中到另外一个人手中，最后它落入了忘川。 沉寂的心头血石在忘川中苏醒过来，它褪去了平凡的表象，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一滴血红的、似乎还是鲜活着的血。 忘川之水鸿毛不浮，然而这滴心头血却浮在忘川表面久久不沉。 这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画面变幻着，白大人和三月看到了出现在岸上的男子。 他广袖长袍，披发裸足，衣襟大开，腰带松松垮垮的挽着，轻轻眯着眼睛，嘴角带着冷冷的笑意，踩着惫懒之极的步伐，却让人觉得他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轻盈与优雅。 他站在岸边，盯着浮在忘川里色泽醒目的心头血，若有所思的侧着头，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点着下唇，长久的沉思着。 三月看到这个人之后整个人都激动了，他挣扎着从白大人怀里跳下来，哒哒哒跑过去，站在那人面前大声喊：“师公，我在这里！” 白大人：“……”你个愚蠢的…… 他心里“愚蠢”之后对象还没说出来，被三月唤作师公的男子歪了下脑袋，垂着眼睛，清清冷冷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三月的脸上。 白大人讶然。 三月这小东西好像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觉得奇怪，竟然还冲对方大大的笑了一个，男子勾起嘴角，忽然弯下腰，然后……穿过笑的像朵花的三月，捡了个东西拿在手上。 三月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白大人不忍直视的遮住了眼睛。 你个蠢孩子。 都说了这是幻象了，就算不是幻象，这个时间段的帝君怎么可能认得你。 三月怏怏不乐的回到了白大人身边，瘪着嘴满脸委屈的张开手臂求抱抱，白大人面无表情的把他抱起来，在三月靠在他肩膀上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到底没推开他。 而画面中，东岳帝君拿在手上的竟然是一条小蛇，小蛇在他手中变长变大，然后东岳帝君往它口中塞了一个东西，东岳帝君笑眯眯的摸了摸它的脑袋，道：“去吧。” 白大人发誓他在这条蛇脸上看到了惊恐的神色。 这条蛇害怕不是没道理的，因为东岳帝君说完这句话，就捏着它的尾巴十分豪放的把它抡向了忘川，在可怜的大蛇脑袋第十次……也可能是第十一次经过浮着心头血的位置时，它口中的珠子终于成功的把这滴血吸了进去，然后东岳帝君才满意的把倒霉蛇收了回来。 他正要把含着心头血的珠子从大蛇口中拿出来，手指不小心勾到了蛇口的尖牙，血滴被珠子吸收进去，与盘古的心头血融合、又分离，然后渗出了珠子，低落在河岸上。 在东岳帝君惊讶的注视下，荒芜死寂的忘川之畔忽然生出了大片大片绚烂的彼岸花，而他手里自以为闯了大祸的蛇也顾不得许多，拼命的从东岳帝君手中挣脱出去，咬着珠子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东岳帝君迈开的脚步在看到彼岸花被分开的一刹那所掩盖的景象时顿住了，他竟然没有去管带着心头血跑掉的蛇，而是皱着眉头蹲了下来，缓缓地分开了血红的彼岸花。 彼岸花的根部漆黑的雾气缭绕不断，花径在黑雾中簌簌的战栗着，黑雾沿着彼岸花的根茎缓慢地上爬，逐渐染黑了整朵彼岸花。 “这是什么？”白大人惊讶的问道。 “浊气。”男子的目光投向忘川，“和心头血融合过的浊气。” 东岳帝君看着一半黑一半红并且黑色的部分在不断增加的彼岸花，沉吟片刻，他点燃了红莲之火，试图烧毁全部的彼岸花。 但是这根本不起作用。 盘古开天辟地，浊气下沉为地，另一部分汇聚成了忘川，它鸿毛不浮，任何神通会在此处失效，岸上的这些浊气也拥有相同的作用，除此之外，更因为盘古的心头之血产生了无法预料的变化。 东岳帝君最终将浊气与彼岸花相分离，分离的浊气全都变化成了黑色的彼岸花，被他投入了忘川之中。 “黑色的彼岸花……”白大人回想着刚刚看到的画面，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感觉抓住了什么东西，不过想要完全明白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关于东岳帝君、忘川、彼岸花的画面慢慢的消失了，故事好像就要到此为止。 三月忍耐不住的问道：“黑凤凰呢？” 对啊，黑色的彼岸花，还有黑凤凰！ 最关键的是盘古的心头血，还有与忘川同出一源的浊气，彼岸花的出现和帝君、以及心头血有关，然而又是什么造就了黑色的彼岸花？ 是沾染了忘川浊气的心头血！ “后面的呢？”白大人道，“还没结束，是吗？”他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 男子没有否认，他的视线落在虚空中，眼神没有焦距。 短暂停滞的画面再次动了起来，这一次男子为他们展示的一切就模糊的多了，仅有省略了大部分细节的片段画面，没有声音，甚至看不清楚画面中人物的面容。 第一个出现的场景是从天空中降落的凤凰，它化作了一个女人，然后走到了一个年轻男子面前，这个年轻人递给女人一枚血红的珠子。 画面消失，再次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除了刚才的年轻人，还有他们身边这位一起看着这一切的、自称神之禁地主人的男子。 幻象中的男子和身边一身黑衣的男子很不一样，在白大人看来，他们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幻象中的男子沉着有度，从容大气，而身边的这位有的只是古井一样的幽冷死寂，空有记忆，而无情感。 幻象中的两个人激烈的争吵着。 这个幻象转瞬即逝，接下来他们看到的是年轻人和另外一个男人打斗的画面，第一个幻象中出现过的凤凰，以人形的姿态护着腹部，蜷缩在地上，隐隐有变回原形的迹象，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她努力的压制住了。 “她是要涅槃，如果她涅槃了，她的孩子就没了。” 白大人：“她就是你的故人吗？” “只是一个小辈而已。”黑衣男子的目光投向愤怒的和年轻人缠斗在一处的男子，“我的故人，是他的父亲。” 三月迷糊了：“好复杂啊。”他决定放弃去探究这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了，他只有一个问题，他指着女人，“我和凤凰有什么关系啊？” “我说过，你是她的血脉。” “再具体一点呢？”三月卖乖，可爱的冲黑衣男子眨眼睛，期待的看着他，盼着他明明白白的把真相告诉自己。 然而这次黑衣男子连看都没有看他。 “好吧。”三月鼓着腮帮子，“那总能告诉我她好好的为什么会涅槃吧？” “是心头血。”回答的竟然是白大人，“她一定用了盘古的心头血，是和她丈夫打斗的年轻人给她的吧？”白大人转过头问黑衣男子，“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和三月在第一次看到的战争幻象中，头被砍了下来的就是他，对吗？杀了他的人虽然我没有看清楚，不过并不是正和他打的这位，而这位的父亲吧？” 黑衣男子始终沉默着，幻象又一次发生改变。 没得到对方的回应白大人丝毫不意外，他似乎并不是特别想知道答案，问了一次对方没理会他就不再追问，而是平静的看起了接下来故事。 用了心头血的女子安然无恙的和她的丈夫并肩而立，在他们身前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必定身份尊贵，地位不凡，他或许是部族的首领，周围所有的人都以此人为中心，态度虔诚而敬畏。 幻象中，黑衣男子就坐在他的下首。 一个奇怪的仪式正在进行着，白大人看得出，在这个仪式结束了之后，首领和黑衣男子达成了某种协议…… “你是和他结盟，打算对付和你争吵的那个人吧？”白大人自顾自的说着，并没有要黑衣男子回答的意思，“看到他身首分离，你后悔了吗？” 黑衣男子目光闪烁着，幻象如同从高出掉落的镜子一样瞬间支离破碎，他们又回到了灯火通明但安静的诡异的小镇，白大人望着黑衣男子，发现他的眼眸第一次褪去了那种近乎麻木的空寂和冷然，露出了某种让人感到惊讶的坚定和从容，平静、淡然的说道： “不。” 白大人冷笑一声，心里是不信的。 不过他并没有把心声说出来，后不后悔是对方的事情，与他无关，他现在只想把黑凤凰的事情弄清楚。 看完了黑衣人给他们看的幻象后，白大人大概明白了黑凤凰的来历，就像从红色的彼岸花上分离出来的黑色彼岸花一样，用了心头血的凤凰也分离了一只黑凤凰，将凤凰与黑凤凰分离的一定是黑衣人。 东岳帝君碰到黑色的彼岸花也只能将其沉入忘川，当黑衣人把黑凤凰从凤凰的身体里分离出来，阻止了凤凰涅槃，保住了凤凰的孩子，可他能拿黑凤凰怎么办？ “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心头血的来历，也不知道还有忘川能够利用，我用自己的方式暂时困住了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杀了她……” 三月弱弱的插嘴：“她做了什么坏事吗？” 男子被问住了，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摇了摇头：“没有。” 　　第110章 法力暂时用不了，白大人花了不少力气才把自己和抱着他脑袋不放的小鬼弄上岸。确定了安全以后，三月才慢慢的松开抓着白大人头发的小手，像块湿哒哒的小毛巾顺着白大人的肩膀滑落，“吧嗒”一声掉在草地上，四仰八叉的躺着，股囔囔的肚子有气无力的起伏着。 白大人满头黑线的看着他，这小东西什么也没做，到头来反而比他这个出了大力气的还累。 “起来了。”白大人踢了踢他的脚，三月没反应，睁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天空继续挺尸，白大人有些好笑，视线无意中落在三月一起一伏的小肚皮上，手指不由自主的动了下。 他眉头皱着，眸色深沉，严肃的表情就像是在考虑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实际上他只是在考虑“戳，还是不辍”这个问题。 戳，根本不是他的行事作风，感觉自己怪怪的；不戳……怎么看都很好戳的样子，不戳一戳总觉得会很遗憾…… 白大人：“……”反正没人知道，这小鬼很好糊弄的。 他面无表情的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三月的肚子肉肉最多的地方，戳之。 他的突然袭击惊到了三月，原本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的三月爆发出一声夹杂着笑声的尖叫，鲤鱼一样打了个挺，然后像虾米一样抱着肚子蜷缩起来，哇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白大人：“……” 短暂的沉默过后，白大人一边的眉毛挑起，露出一个发现什么有趣事情的意味深长的表情，三月抱着肚子神色惊恐的看着他，白大人一向冷艳高贵的俊颜上缓慢的展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简单、纯粹，完全发自内心的真心笑容。 三月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像个小花痴一样不愿错过一丁点珍贵的美好的风景，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忘我的欣赏着，直到一根手指再次戳上了他的小肚皮，也许拥有诗人情怀天生就比寻常人更懂得欣赏美的三月小先生立刻回归现实，捂着肚子打着滚，爆发出一阵可怕的尖叫和笑声。 绕是已经猜到了他怕痒程度的白大人也对他这么激烈的反应感到吃惊和意外，逗趣的心思变成了纳闷儿和费解，白大人啼笑皆非的停手，放过了整张脸都笑的通红通红的三月。 “哥哥，你太坏了。”三月眼角带着泪花，愤愤不平的控诉白大人的“恶行”，他揉揉肚子，哼哼咛咛的站起来四处张望，满脸纳闷儿的自言自语，“这是哪里啊？” 白大人席地而坐，姿态十分随意，他手臂搭在膝盖上，目光从三月身上移开，漫不经心的往四周扫了一圈，浅浅的笑意在眼底荡开：“这里……” 他正要说话，河岸的山坡后忽然响起了震天响的呼喝叫嚷的声音，一只又一只的猴子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几乎每一只猴子都拿着武器，连成了一个数目可观的猴子军团，张牙舞爪的把白大人和三月团团围住。 猴子们吵吵嚷嚷的，也不说要做什么，更不给白大人和三月说话的机会，拿着手里的武器把两人往一个方向驱赶，三月呆懵懵的傻了半晌，不知道怎么想的，又有气无力的躺了回去，任由猴子们如何呵斥鼓弄他都一动不动。 白大人：“……”傻了？ 最后两只猴子一只抓住三月的一条腿，把小东西在地上拖着走，三月呆呆的看着天空，用沉默表示对猴子们的这种“待客”方式没有任何意义……不用自己走路，他很满意，真哒~！ 白大人满头黑线，心中暗骂某只在暗地里搞鬼的臭猴子。 所谓“臭猴子”当然是花果山水帘洞的美猴王——孙！悟！空！ 花果山有那个本事和威望统领这些猴子的，除了他不就剩那只猴子了么？白大人黑着脸被这些猴子推攘着押到水帘洞里之前，对这根本是孙悟空为了作弄他搞出来的事端深信不疑。 “大王！大王！抓到两个奸细！” “奸细！” “奸细！” “奸细！” 猴子们爬高上低，吵吵闹闹的对着白大人和三月起哄，而水帘洞那个曾经属于孙小沫的位置上，能看到的只是一个穿着大红披风，肩膀以上的部位都被招展的旗帜给挡住的身影。 三月从地上坐了起来，好奇的看着红披风。 红披风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的抬起一只手，猴子们看到他做的手势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哼。”红披风冷冷的哼笑一下，慢慢的转过身来，拖长了声音说道，“奸——细！”他凶恶的面孔，在对上坐在台下，满脸稚嫩，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的孩子时呆了一下，“呃……奸、奸细？” 不止他呆了，白大人也呆了。 他皱着眉，疑惑的看着那只头上顶着两只弯弯的犄角的牛……妖，不确定的说道：“臭猴子，你怎么变成这样？” 那只猴子本事大的很，有七十二般变化，精灵古怪，变成一只牛妖戏耍他也不奇怪，只是这次的变化也太真实了些，那双什么时候都透着灵气的眼睛竟然也变得这般愚笨，蠢相毕露。 真的是猴子吗？ 他话音刚落下，牛头怪还没说什么，旁边一只小猴子揪了一下白大人的耳朵，扯了一下白大人的头发，龇牙咧嘴的说道：“大胆，不得对大王不敬！” 白大人冷下脸看过来时，机灵的小猴子早已逃入了同伴中间，就算是白大人也难以分清楚到底哪只才是胆敢对他无力的猴子。 牛头怪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怒道：“你哪只眼睛看见英俊威武的本大王是那只臭——啊，呃，贤弟，贤弟，咳咳。”牛头怪威严的挺挺胸，“本大王乃牛魔王，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孙悟空的结拜兄弟，你这个奸细，是谁派你来的？” 白大人眼眸抬起，不冷不淡的从牛魔王脸上扫过，眼神没有任何温度，瞳孔黑漆漆的盯着人看的时候相当渗人，牛魔王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没骨气的后退了小半步，脸上露出退缩的神色。 “孙悟空呢？” “呃。”牛魔王十分气弱，“贤弟他——”他表情一僵，忽然挺起胸来，外强中干的指着白大人大声说道，“我贤弟的去向岂是你想知道就知道的？本大王告诉你，贤弟他云游四方去啦，这花果山如今是我牛魔王做主，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本大王好给你个痛快！” 众猴：“……”靠不靠谱啊，代大王。 三月直接捂着肚子怪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学牛魔王说话：“我就不告诉你我贤弟他云游四方去啦，咩哈哈哈哈哈……” 牛魔王一脑袋雾水，结结巴巴的呵斥道：“笑、笑什么笑？小孩我告诉你，再笑本大王就吃、吃了你！” “你吃、吃了我啊！”三月拼命捶地，他笑的正开心，乐极生悲，不知哪里飞来一个桃核击中他的屁股，三月痛的大叫一声，捂着屁股紧张的四下张望。 猴子们看到他的滑稽样子指指点点的嘲笑起他来，三月嘤嘤嘤嘤的扑到白大人身上告状：“呜呜哥哥他们欺负我！你要给我的屁股报仇！” “……放开。”白大人脸上闪过一个嫌弃的表情，无情的拎着小东西的衣领把他放到一边。 三月：“你讨厌，我要母亲！！！” 白大人面无表情，周身一丈之内充斥着低气压：“猴子到底在什么地方？” 三月叉着腰，脸上带着讨人嫌的故意和白大人作对的神色，小手横扫一圈，气吞山河的大声说道：“到处都是猴子！” 猴子们很给面子的叫唤起来，因为白大人的可怖脸色而冷场的水帘洞重新变得热闹非凡，三月嘻嘻笑着给猴子们作揖，口中乱七八糟的说道： “承让啦，承让承让，多谢多谢，父老乡亲们太客气啦~” 白大人：“……” 牛魔王：“……”哪来的小蛇精？ 白大人的忍耐到了极限，他走到三月后面，巨大的阴影落下，把小东西笼罩在里面，三月脸上带着问号，脑袋还没转过来衣领忽然一紧，双脚已然离地，白大人冷飕飕的他脑袋后响了起来： “不是要你母亲吗？这就带你去见她。” 他转身，衣袍呼啦一下在半空划出一道气势汹涌的弧度，宛若大风卷起的惊涛骇浪，令人望而生畏。 猴子们被他气势所摄，下意识的为他让出了一条路，竟然忘记了这是他们好不容易抓回来受审的“奸细”，就连牛魔王也只敢呆呆的看着，不知作何反应。 “不要让他跑了！”一只机灵的猴子大声叫道，“他们是奸细！” 猴群应声而动，一拥而上再次将白大人和三月团团围住，三月被吊在半空荡秋千，看到这种景象，两条手臂往胸前一抱，颇为老道的说道： “哼，想跑？没那么容易！” 白大人：你个小混蛋到底是哪边的？ “对对对！”牛魔王连胜赞同，换了一脸凶相，挺胸说道，“想跑啊，没那么容易，小的们，把火烧上，上笼屉，这两只扒光了洗洗干净，今天晚上咱们吃大餐！” “噢噢噢噢，吃大餐！吃大餐！”猴子们兴奋的叫嚷着，先把三月从白大人手上夺走，在小孩哇啊啊啊的尖叫声中七手八脚的把他给扒了个精光，三月大怒，刺激之下突然爆发，冲猴子们手中挣脱出去，捂着小*光着屁股在猴子们的围追堵截下满水帘洞的跑……不过看他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像乐在其中。 白大人满头黑线，眼神凌厉的扫向牛魔王：“别装傻了，猴子呢？！” 牛魔王连退三步：“你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再凶法力用不了也没用，我现在就煮了你信不信？我真的吃了你信不信？信不信？” 白大人扫了眼站在他周围但就是不敢真动手扒他衣服的猴子，冷笑道：“想吃我？你倒是试试。” 牛魔王特别没面子，不过他好像顾忌着什么，犹犹豫豫就是不敢动手。 一只猴子自告奋勇：“大王，我来！” 牛魔王愣了下：“你？” “对，大王，就是我！”猴子笑嘻嘻的，趁着白大人不注意对牛魔王眨了下眼睛，牛魔王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指着猴子激动的说道，“好好好，你你，就是你。” 猴子得令，不怀好意的走向白大人。 白大人冷眼瞧着它，一直到它毛茸茸的爪子碰到了自己的衣襟都没动，正当猴子抓住他的衣服要用力时，白大人动了。 周围的猴子也好，牛魔王也好，谁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当他们意识到的时候，白大人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剑，杀气腾腾的模样，而自告奋勇去扒白大人衣服的猴子竟然远远地吊在一条藤蔓上，一边用力的荡着，一边放肆的哈哈大笑。 三月躲在石桌地下好奇的看着，然后转过头问旁边同样满脸好奇的小猴子：“那只猴子是谁啊？” 小猴子咬着手指头想了半晌，摇摇头：“不认识。” “我知道了。”三月忽然发话，一脸严肃的说道，“根据我的推理，它就是——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 “孙！悟！空！” “孙！悟！空！” 白大人与三月异口同声，话音防落，那当着秋千的猴子笑容稍收，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瞧着白大人，口中道了声“变”。 锁子黄金甲，风翅紫金冠，藕丝步云履。 三月呆呆的看着随着装束和外貌的改变，那身上仿佛散发着光芒的猴王，威风凛凛，不能更帅！三月几乎是立刻拜倒在猴哥的红披风下，从此以后决定唯猴哥是男神也！ 至于家里的某个……看多了是会审美疲劳的。 :) “哦哦哦哦哦！猴哥猴哥，看这里！看这里！”三月激动的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蹦蹦哒哒的冲美猴王挥手致意。 孙悟空听到声音往这边看了一眼，毫不吝啬的冲三月展露笑容，三月“猴哥猴哥”的叫的更卖力了，白大人脸几乎媲美锅底，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冰冷的视线投向风头尽出的孙悟空，手腕一抖，身子轻盈的飞离地面，惊鸿游龙一般直冲猴王而去。 ——他法力恢复的正是时候。 　　第111章 孙悟空和白大人打起来声势浩大，吓的猴子们纷纷奔逃躲藏，充了一阵子猴子山大王的牛魔王也慌慌张张的抱着脑袋往石座后躲，三月左右看了看，摸摸脑袋，迈着欢快的小碎步跟着牛魔王跑到了后面，学着牛魔王的样子蹲下来，只是没抱脑袋，而是两手捂着膝盖瞪大眼睛笑嘻嘻的盯着牛魔王看。 悟空和白大人打斗的动静小了下来，水帘洞也渐渐恢复了安静，安全隐患解除，牛魔王大松一口气，他转头看着身旁白嫩嫩胖乎乎软绵绵的小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垂涎三尺的说道： “你看上去好像很好吃。” 三月天真无辜的看着他，递过去一只肉感十足的小手，稚嫩的童音满是诚挚的说道：“给你咬一口。” 牛魔王两眼发直的盯着三月的小手，挣扎着说道：“不行不行，猴子会打死我的。” 三月仰着小脸，歪头说道：“没关系的，没了还能长出来，我保证不告诉猴哥，喏，咬一口。” 牛魔王动摇了，他咳嗽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做贼一样压低了声音问三月：“真的？” 三月用力点点头，满脸单纯的看着他。 牛魔王舔了舔嘴皮子，小心翼翼的捧着三月的小手，咽了口唾沫：“那、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啊……”他张开嘴，两眼放光的盯着那仿佛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白嫩小手，用他最大的力气一口咬了下去。 很多很多年之后，每当牛魔王回想起这件事情都会忍不住流下泪来，个中辛酸，那有口难言的苦楚只有尝过那滋味的人才能够明白。 而最悲惨的并不是那一刻的痛苦，而是这一结果引发的一系列的牛生悲剧和惨剧，整整一千年的时间它造成的影响都没有消失。 可谓是一失口成千古恨，或者说：不作死就不会死。(*^__^*) 牛魔王捂着嘴趴在地上，泪满面。 “qaq我的牙~~~~~~~呜呜呜……” 三月沾满口水的手在牛魔王衣服上蹭了蹭，十分同情的看着他，安慰似的温柔的摸摸牛魔王的牛角，问道：“有吃的吗？我肚子饿了。” 听到吃的，牛魔王哭的更加伤心了。 三月专心的吃着东西，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对着碎牙哀悼的牛魔王，他很肯定的安慰牛魔王：“还会长出来的。” 牛魔王一点都不觉得安慰。 三月突然抬起头来，冲着洞口兴奋的大喊一声：“猴哥！” “嘿嘿……”悟空纵身一跃，在半空连着翻了三个跟头，灵巧的落在三月旁边的石凳上，毛茸茸的手指摘了一颗葡萄高高抛弃，然后张嘴接住。 他看起来心情相当好，吃了一粒葡萄，又随手掰了一根香蕉，转头对上三月乌溜溜的大眼睛，嘻嘻一笑，问道，“小孩儿，你爹妈是谁？你怎么认得俺老孙的？” 三月不回答悟空的问题，突然跳起来像只树袋熊一样攀爬在悟空身上，小脑袋紧紧贴着悟空的胸膛，脸颊绯红，两只眼睛闪闪发光。 悟空先是吃了一惊，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身上屁股后面仿佛有条尾巴在摇动的小孩儿，噗嗤一声乐了。 身为猴王，自然是受猴子猴孙的拥护的，但像三月这样小膏药似的贴在他身上，还不断的用脑袋蹭他以示亲近的并没有。 假如那些一直渴望得到大王更多关注的小猴子肯学学三月，必然毫不费力地就能得到猴王的宠爱——很少有人知道，猴王对可爱的小东西最没抵抗力。 “我说，贤弟……”被忽略已久的牛魔王酸溜溜的插嘴，“你在这里，那外头正和那位白大人打的又是谁？” 悟空眼睛里闪烁着慧黠并且得意的光亮：“那是俺老孙的化身，耍耍他足够了。” 牛魔王一脸艳羡，操着他一口漏风的古怪话音恭维道：“贤弟的这一手本事果然厉害，天下地下绝无仅有。” 悟空正待打趣打趣牛魔王的牙，他怀里的三月不甘寂寞的大声说道：“我也会啊！猴哥，我也会！”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展示给悟空看，哧溜一下从悟空怀里跳出来，人一落地，忽然一分为二。 悟空眼中的惊愕和疑惑是显而易见的，分~身不难，难道是像他一样分离出一个无论实力还是其他方面都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化身，心神相通，却又互相独立，从根源上讲没有本体或是化身的区别。 “这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生来就会的！”三月积极的回答猴哥的问题，“我爹爹也会。” 悟空眼睛转了转，笑道：“那你爹爹和俺老孙哪个更厉害些？” 三月纠结的咬手指，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一人冷冷道：“你这身引以为傲的本事到了司法天神那里根本不够看。”众人转过头，看到白大人铁青着脸走进来，悟空的化身正笑嘻嘻的跟在他后头，和同样笑的想让白大人抽一鞋底子的悟空合而为一。 “小鬼，我们走！” 牛魔王本来还以为这哥俩又要打起来，结果白大人竟然十分干脆的丢下悟空，领着三月直接走人，悟空悠哉的啃桃子吃，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当白大人发觉身边的小话唠一反常态的安静，闷葫芦似的路上一句话也没说，连忙停下来查看，眼睁睁看着小三月在他眼前变成一根猴毛轻飘飘的随风而去，白大人的脸彻底的黑了。 “孙！悟！空！！！！” 他立刻折返花果山，可惜早已猴去山空，连牛魔王也跑的没了影，剩下的猴子猴孙们什么也不知道，白大人根本不会去为难他们，只得气闷的暂时先返回地府。 孙悟空拉着三月直冲云霄，确定大白绝无可能搜寻到他们的踪迹才停下，悟空虽然笑着，眼神却流露出少有的认真神色：“小孩儿，你父亲在何处？带老孙去会一会他如何？” 三月挠挠头，眼神略显纠结的盯着悟空，不知道在为难个什么劲儿，他想了半天，老成的叹了一口气：“好吧，不过我想先到老君爷爷那儿去一下，反正这里离大赤天也不算远。” 悟空来了兴趣：“你口中的老君爷爷莫非是太上老君？” 三月用力的点点头，也一脸兴奋的说道：“是啊，老君爷爷那儿有好多好吃的糖豆豆吃呐，不过他可抠门了，我娘说他铁铁铁铁公鸡。” 悟空哈哈笑：“有趣！有趣！那就先到你这位铁铁铁铁公鸡爷爷家里走一遭。”猴子眼睛里闪烁着调皮的光，“听说老君那儿有不少好东西……”他意味深长，三月与他相识不久却颇有些“臭味相投”的意思，竟然秒懂，也嘿嘿嘿的奸诈的笑起来，两只脑袋凑在一起，笑的人浑身发毛。 孙小沫压根不知道，自己那刚从神之禁地出来的儿子，家还没回，就要和她轮回之时养大的小猴子一起闯下弥天大祸了。 　　第112章 老君那儿的确有很多糖豆豆，但那是货真价实的糖豆豆。 三月年纪小，把老君炼制的丹药和糖豆豆弄混了，孙小沫说老君铁公鸡也不过是玩笑而已，老君炼制的丹药纵然是好东西，那也不能乱吃啊，谁问他都给那还了得。 悟空和三月来到了大清仙境，偷偷溜进了兜率宫。 也合该悟空命里有这一劫，他们来的不早不晚，正好是老君不在的时候，三月是熟客，不存在不认得路的问题，带着自家猴哥到了炼丹房讨好的从一个紫金葫芦里到了一颗“糖豆豆”给猴哥尝。 悟空嚼了嚼，咽下去，发现味道果真不错，不过…… “这是老君的炼丹房吧？老孙吃的莫不是仙丹？” 三月小手一挥，肯定说道：“是糖豆啦！我经常来，不会弄错的，老君爷爷给我的糖豆就装在这种葫芦里，神仙吃了能增强一丁点法力，凡人吃了能延年益寿，这点小用途根本比不上仙丹！” “是吗？”悟空摸摸下巴，开始自我怀疑起来，他虽然本事不凡，但对神仙的了解还真不多，老君那么厉害的大神他自然是见也没见过的，理所当然比不上经常来这地方玩的三月。 哎呀麻烦死了，听这小家伙的吧！ “走走走，到别处看看！”悟空对“糖豆”不感兴趣，兴致勃勃的拉着三月想去其他地方参观。 “好的好的！”三月抓了一把“糖豆”顺手给悟空，“猴哥你吃！” 猴哥很给面子的把糖豆高高抛起，然后用张嘴接住。 三月兴奋的说道：“好厉害！猴哥再来一个！” “嘿嘿……” 悟空不知为何也有些兴奋，放在平时他一定不会做这样幼稚的举动，这时候却在三月亮闪闪的眼睛注视下花样百出的表演了一番各种姿势接“糖豆”的“绝活”。 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当三月察觉不对，悟空就像那酒醉的凡人一样完全失去了清明和理智，抓着老君的葫芦一股脑的把仙丹往肚子里到，葫芦空了他便兴冲冲的往炼丹炉里钻，三月那么大的力气竟然也被悟空给带着扯进了热烘烘的炼丹炉内，体验了一下被当成仙丹用真火精炼的*滋味。 等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把“耍酒疯”的悟空从炼丹炉里拽出来，悟空一身防御属性不弱的战甲变得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本的面目，三月自个儿也跟个小乞丐一样，而且□□在外的皮肤因为高温全都变得红彤彤的，所过之处全都留下一串冒着烟的焦黑脚印…… “啊啊啊啊猴哥你别跑啊！” 悟空突然腾空飞走，意识到自己很可能闯祸的三月慌忙大叫着追上去，心里的小人儿流着宽面条泪，这回惨了，父亲肯定不会饶了他，母亲说不定也会生气的啊！ 三月本来以为这已经够糟糕了，待他好不容易跟着一路被破坏的痕迹找到猴哥，眼看着猴哥在瑶池圣母和众仙家的盛宴上大闹，而勃然大怒的天后下令“诛杀妖孽”，他明白自己恐怕真真正正惹□□烦了。 天庭式微只是和九幽相较而言，在玉帝天后之前天庭就已存在，它整体实力虽然比不上九幽，可不是所有神仙都是不堪一击的废柴，拥有上万年修为的神仙不在少数，悟空就是再如何天纵奇才，在天庭众仙家兵将合力围攻之下也难以支撑。 这样下去，被诛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三月抹了把脸，使劲儿一跺脚，化作一道流光飞向悟空，悟空看见这道金灿灿的流光，心动间伸手一抓，沉甸甸的棍棒被他紧紧抓住，呼啦啦连续不停的转动起来，亮晃晃的金光闪的一众天兵天将睁不开眼睛来，而棍棒转动时更是形成了一股力道巨大的劲风，把所有的攻击都阻隔开来。 “轰”的一声，悟空把小金箍棒往地上一放，双目如电朝四周一扫，浑身都是被重重杀机激发出来的战意和戾气，狂态尽显，在天后与众仙的眼中更加接近残忍嗜血的妖魔形象。 不知谁忽然喊了声：“金箍棒！” 一提起“金箍棒”，难免会让人响起杨戬和孙小沫，尤其是司法天神威名赫赫，是令天下的仙人修士闻之色变的存在，所以突然间听到“金箍棒”三个人，再看被那妖猴抓在手中金灿灿的棍子，众人又惊又疑之下没敢轻举妄动。 “没错，就是我！”孩童稚嫩清亮的嗓音响起，悟空手里的小金箍棒化作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破破烂烂的衣服掩盖不了他一身浓郁纯正的灵气，当然更让人在意的便是这小孩额头的一缕金线了，若说之前还不确定，但看到这么明显的特征，还有谁不知道这小家伙就是杨戬的儿子？ 三月神色严肃，小脑袋转向端坐在高位的瑶池圣母，在众人目光洗礼之下镇定的说道：“我们并非有意破坏宴会，这位是下界的猴王孙悟空。”三月小胖手在悟空毛茸茸的手背上拍了拍，“猴哥冷静点。”他没管因为他的称呼脸色微妙的众仙家，继续对瑶池圣母说道，“我和猴哥原本是来找老君爷爷的，不过都怪我给猴哥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所以猴哥才会失去理智给天庭造成了这么多的破坏，一切责任都在我……猴哥你冷静，听我说完。” 悟空痛痛快快打了一架把多余的精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其实早就清醒过来了，但大祸已经酿成，他根本没想着能够善了，原本就抱着豁出去的态度和天庭的人拼了的，结果三月突然站出来，还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悟空心里不是滋味，但此时显然不是比谁更有义气的时候，他忍耐着没说话，在三月的小脑袋摸了摸。 被猴哥摸头的三月心里乐开了花，差点绷不住严肃的小表情，他咳嗽一声，小大人似的语气颇为冷静沉着的说道：“我为我的失误向各位道歉，天庭所有的损失由我来赔偿。”三月眨眨眼，又变成了小孩子天真活泼的模样，大大方方的说道，“作为补偿，在座的所有道友都能得到一颗桃都山的桃子。” 桃……桃都山的桃子？！ 那可是好东西啊！尤其是东华帝君成圣之后，桃都山的桃子就更不同寻常了。 然而桃都山的桃子归东岳帝君所有，蟠桃呢又是西王母的财产，偏偏这两位大神和天庭的关系都不怎么好，所以天庭的众神仙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人家内部消化，他们连桃核都见不到一个。 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在场的每一个神仙都能得到一个桃都山的桃子！ 众仙家不淡定了，用不知是羡慕妒忌恨还是期盼渴望的炙热眼神盯着三月，但是……众人隐晦的看向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的瑶池圣母，心又沉了下来。 若是天后不答应，他们照样拿不到桃子。 果然，天后面色冰冷语气强硬的拒绝了三月：“此事与你无干，这妖猴大闹仙家盛宴，如此不把天庭放在眼里，我若是轻饶了它，今后还有谁会把天庭放在眼里！” 三月直视她的眼睛：“那也是我的错，天后尽可将今天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司法天神，无论什么惩罚我认了，天庭也一定会得到合理的赔偿和解释。” “笑话！”天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里是浓浓的讥嘲，“谁不知道司法天神杨戬是你的父亲，谁不知道他杨戬和孙小沫最护短，我若是把你和这妖猴交给了司法天神，我天庭恐怕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三月挠挠头，两撇小眉毛纠结到一处：“不管怎么说，我才是罪魁祸首啊，你非要诛杀猴哥却说此事和我无干……”三月歪头，“果然还是忌惮我的身份吧？柿子挑软的捏？” 天后勃然大怒：“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你却欺负到我头上来，非要逼着我天庭放了这大闹天宫的孽障，如此不讲道理，就算你是杨戬的儿子也断然没有怕了你的道理！众将听令，全力诛杀妖猴，玉首仙官，你去告诉司法天神，杨小公子被一只妖猴挟持了，我们正在全力解救。” “好不要脸！”悟空忍无可忍，抓起变身金箍棒的三月抵挡住第一波攻势，听到小金箍棒激动的大喊“猴哥，别客气上啊啊啊啊”，他彻底放开手脚，让天后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大！闹！天！宫！ 悟空也不是那没头脑的莽夫，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天庭人多势众还有各类神兽坐骑若干，如果真逼的对方“举天庭之力”跟他们两个斗，光是车轮战就能把他们给累死。 所以悟空且战且退，不露痕迹的引着对手打到南天门，逮到机会放了个大招抓着小金箍棒果断云遁了。 悟空本就野性难驯，出师以来从未遇过敌手，除了自家师父他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先前在天庭不说话听着三月讲道理那是给自家小伙伴面子，否则以他的性子一言不合早就打起来了。 虽说他不怕天庭，却也不想拉着三月和他一起淌这趟浑水，一甩掉追兵，立刻拎着三月往灌江口去，把还处在兴奋状态摸不着头脑的小家伙往院子一扔，踩着筋斗云一下子没了影子。 三月惊呆了。 猴哥居然丢下他一个人走了！走……走了？！ 三月呆坐在地上，看着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大眼睛里腾起了水雾，满脸委屈的瘪了瘪嘴巴：“猴哥……” “儿子？”身后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 “嗯？”三月条件反射的回过头，看清楚对方是谁后，慢了半拍才露出惊恐的表情，“……母亲！” 孙小沫看到一身狼狈的儿砸还没表示一下心疼，结果她亲亲儿子立刻给了她一个类似见了鬼的表情，孙小沫不乐意：“说！是不是做亏心事了？！” 三月一脸心虚。 孙小沫：“……”不是吧真干坏事了？ 不过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她好长时间没抱儿子想念的很，不嫌脏的把小家伙从地上抱起来摁在怀里使劲儿揉了两下，糊了三月一脸口水折腾的小家伙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臂嗷嗷叫才心满意足的停手。 “以后不要乱跑了，我很担心你啊。”孙小沫语气温柔，完全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在三月柔软的发顶亲了亲。 三月趴在母亲怀里，不知为何忽然委屈起来，他吸了吸鼻子，闷闷的说道：“对不起。” “说起来。”孙小沫捏着儿子身上破布一样的“衣服”，“你的衣服怎么破成这样啊？”她皱着眉头，“难道有人欺负你了吗？”想到三月还去了那个地方，必然有一番相当惊险波折的冒险，受委屈啊、被人欺负的可能性很大，孙小沫脸上不由罩了一层寒霜，心头冒火的想着要是谁真给她宝贝乖儿子气受，一定狠狠地揍！回！去！ 一双软乎乎的小手在孙小沫杀气腾腾的脸上揉了揉，孙小沫低下头，三月正仰着脸甜甜的冲她笑呢。 “哥哥对我可好啦，还背着我走路，我一点委屈都没受。” 孙小沫愣了愣。 男孩儿脸上的笑容透着小小的狡黠，他眨了眨眼睛：“大白哥哥。” 孙小沫瞪大眼，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无意中对这孩子说过什么，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 三月挺胸，理所当然道：“我那么聪明！” “那……” “他不知道！”三月搂着孙小沫的脖子，以免让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他现在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在大白哥心目中的地位肯定不一般，但是想到刚刚见面时白大人眼中复杂的神色，以及那偶尔流露出的恨意，三月还是觉得有些小小的受伤。 白大人对孙小沫的怨气，三月一直都能感觉得到。 他叹了口气，觉得大人之间的事情真是太复杂了，不等孙小沫问他为什么叹气，三月就“老老实实”的全交代了：“母亲，我闯祸了。” 孙小沫：“？” 三月捂脸，哼唧哼唧的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孙小沫，并且着重强调了责任在他，表示身为小小男子汉的他愿意负起责任承担一切后果。 孙小沫：“……”这件事得找孩子他爹商量一下，大闹天宫的事儿好解决，天后那个人孙小沫懒得发表见解，不好解决的是……老君辛辛苦苦炼制的仙丹啊。 等等！ 孙小沫想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她问三月：“你说悟空把老君的仙丹全都吃了？” “嗯，是啊。”三月忐忑不安，“母亲，怎么啦？” “……得赶快找到你猴哥！” 　　第113章 孙小沫当然没有拉着儿子急吼吼的去找悟空，事实上感觉要出大事后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杨戬，虽然她自己已经很厉害了，但在她心里杨戬永远都是无所不能的。 “夫君，出大事啦！” 杨戬就在九幽，孙小沫感应着他的气息找到了忘川之畔，那静静立在一大片绚烂的彼岸花前的轩昂身影除了她的男神还有谁？ 孙小沫从半空落下，足尖在地面轻点一下，纵身跃向杨戬。 杨戬转过身来，张开手臂接住扑过来的孙小沫，把她抱了个满怀，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抬起头轻轻扫了一眼挂在孙小沫背上的三月。 三月缩了缩脖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孙小沫简直要在杨戬温暖又让人安心的怀抱里沉沦了，无论过了多久她对男神夫君的怀抱都没有任何抵抗力啊啊啊啊，真的好想多抱一会儿……嘤。 她挣扎着从杨戬的肩膀上抬起头，面色严肃的说道：“我……我好像更喜欢你了。”她眨眨眼，两颊生出荡漾的红晕，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 一股暖融融的热流自杨戬的胸腔蔓延开来，正当他想要说点什么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做一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喷嚏声突然响起，孙小沫像是被惊醒了一样，紧张的说道：“悟空他把太上老君炼的丹药全吃了怎么办！”于是，那恰到好处的美妙氛围顷刻间荡然无存了。 杨戬叹息一声，放开孙小沫，牵着她的手视线投向大片的彼岸花丛：“你看，他没事。” 三月搂着母亲的脖子睁大眼睛使劲儿的瞅了半晌，忽然“啊”了一声，哧溜一下从母亲身上滑下来，撒开小腿奔向东倒西歪的那簇花丛：“嗷——猴哥——” 似乎如火焰一般燃烧着的彼岸花中，静静的躺着一只初生婴儿般大小的小猴子，它蜷缩着身体，面容恬静安宁就像睡着了一样，因为它的存在，就连那总是张扬肆意的地狱之花也似乎变得温柔无害起来。 悟空变成了这般模样，三月还是马上认出了他。 三月蹲在小猴子身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它，回过头来担忧的问道：“父亲，猴哥怎么啦？” “老君的丹药吃多了，以他修为还不足融合那么多的能量，我暂时把他的法力和那股能量一起封印，怎么救他，等老君来了再说。”杨戬望着身边的孙小沫，揉了揉她的头发，“不会有事，最多一直沉睡下去，靠他自己慢慢吸收。” “没事就好啦。”孙小沫松了一口气，“开始真是吓坏我了，总担心悟空仙丹吃多了爆体啊。”她又笑起来，和三月凑在一起观察小小的悟空，怜爱的摸了摸正呼呼大睡的小猴子，“真可爱。” 杨戬也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看了一眼悟空，眼神柔和了一些。 他历练时不像孙小沫还保留自己的记忆，待到化身回归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无意中做了这猴子的师父，难怪这猴子一身和自己一脉相承的本事。 孙小沫和三月没来之前杨戬和悟空就已经交过手了，悟空怕是早就从三月的话中猜中了一部分事实。 然而“师徒”重逢的场面绝对算不上温馨，想到悟空看着自己隐隐冒火的眼睛，杨戬不由得哂笑，他们做师徒的时候自己的确没少折腾这泼猴，猴子出师之前脑子里想的仍然是要把杨戬打败，然后“欺师灭祖”痛揍他一顿好为这些年来无论*还是精神都饱受摧残的自己报仇…… 可惜，别说是杨戬了，就算是没有记忆、力量打了折扣的化身也总是完虐可怜的猴王。 悟空根本不信师父死了，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但是没等他痛痛快快的再和杨戬打一场就因为“消化不良”的原因不得不暂时沉睡。 杨戬叫来一位仙君把悟空带走，三月怕杨戬和自己算账，趁着杨戬不注意悄悄的跟着猴哥一块儿走了，杨戬只做不知，同孙小沫携手站在忘川彼岸。 “哎，我们就是在这里遇到师父的。”孙小沫一脸怀念，“那时候我才这么大点儿，转眼就过去这么多年啦。” “嗯。” 孙小沫“唉”的叹了一声：“你到底还要看多久啊？” 杨戬捏着从三月身上摸来的种子，自言自语道：“真是一模一样，若是长大了，大概和巴族村落的圣树一样吧？”他慢慢的转过头，盯着某处，面容上仿佛附着寒冰，“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肯露面了。” 片刻后，一个白色的人影缓缓地显现出身形，他面容模糊，声音带着讥讽慵懒笑意，目光似乎缓慢地从杨戬手上扫过，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留下那么多的讯息给你们，到现在都没有猜出我的身份，可真叫我失望，你真是连你父亲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杨戬只是冷冰冰的望着他，孙小沫亦罕见的沉默不语。 对方的面容慢慢的清晰起来，露出一张两人并不陌生的脸，看到他，杨戬和孙小沫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蚩尤。”杨戬说出了对方的名字，他缓缓道，“你以九黎部落为自己命名，连姓氏都没改，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怀疑你的来历？” “李寄呢！”孙小沫问他，“我徒儿在哪里？！” 蚩尤，或者说姜九黎，恶劣的一歪头，无辜道：“死了，魂飞魄散，你信么？” 明知道他说的是假的，孙小沫还是气的火冒三丈，恨不得一斧子上去把他劈成碎片。 一道闪电似的白光降临在彼岸花丛中，落地化作一名持剑的少女，她抬头沉默的看了姜九黎一眼，目光转向孙小沫，语气沉静的说道：“师父，我没事。” 孙小沫一见到徒弟，脸上的咬牙切齿立刻变成了心疼和可怜，李寄几乎以为自家师父会泪眼汪汪的哭出来，就听孙小沫语气复杂难言的说道：“师父都明白……”她眼中寒光一闪，用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瞅着姜九黎，捏着拳头，阴森森的说道，“大杨，替我留口气，我要阉了这个渣男！” 杨戬纵容的：“嗯。” 姜九黎：“……” 李寄：“……” 喂师父你脑补了什么？！还有大杨什么鬼？最可怕的是真君你居然应了！ 姜九黎努力控制面部表情不要过于扭曲，试图把歪掉的话题掰回来：“告诉我，杨戬，这枚种子是谁给你的。” 杨戬收起种子，默默地祭出神斧：“打赢了就告诉你。” “呵。”姜九黎冷笑，“你——” 杨戬一斧子劈下，还没做好准备的姜九黎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有些狼狈的躲开，惊愕的看着说打就打的并且正要来第二下的二郎真君，脑袋差点被砍到后终于意识到杨戬是来真的，颇有些憋火的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战。 他死过一次，现在的他神力虽不及当年一成，但应付杨戬和孙小沫却足够了——他是这么认为的，搁在以前这想法没什么不对，然而今日的杨戬早不可同日而语，他的神力强大远远超出了姜九黎的预料，令他震惊不已。 孙小沫热血莫名，大喊一声：“男神加油！！！” 于是杨戬更卖力了，猫逗耗子似的把已经懵逼的前蚩尤大神现九黎小弱鸡给揍的鼻青脸肿，李寄默默捂脸，心说好像没我什么事儿，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走。 姜九黎被打的吐血，毫无还手之力的躺在地上，视线冰冷的瞪着杨戬。 杨戬面容上半点情绪也没有，漠然的望着他：“你要凤凰之心做什么？” 姜九黎冷笑：“我说了你就会给我吗？” “不会。”杨戬亮出种子说，一脸淡定，“你不说，我就吃了它，关你到天荒地老，永远不告诉你这种子的来历。” 姜九黎：“……” 孙小沫：男神真调皮！ 这明显戳到了姜九黎的软肋，他愤怒的望着杨戬，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说了你就会告诉我吗？” 孙小沫：“不会！” 杨戬：“……” 孙小沫不好意思：“说顺口了。” 姜九黎忍不住吐槽：“我早就想问问你，到底怎么看上这么个傻乎乎——” “啊！”孙小沫忽然大叫一声，“我想起来啦，假扮石叽叽调戏我的就是他！”多少年前的事情，难为她一直没忘。 姜九黎突然变成了哑巴，眼睛也不敢看杨戬，他感觉脖子有点凉，而且脸也有点疼。 李寄冷笑一声。 姜九黎：“……” 孙小沫：(⊙v⊙) 杨戬沉默半晌，把姜九黎从地上拎起来，看孙小沫一眼：“我带他下去，有结果了告诉你，小沫，你先回家。” “哦。”孙小沫依依不舍，手里变出一把刀子可怜兮兮的问杨戬，“那我是不是不能动手了？” 杨戬黑着脸点点头。 姜九黎不知道该欢呼还是该叫救命，眼睁睁看着孙小沫离开，而李寄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杨戬垂下眼眸，态度最不过端方有礼，慢条斯理的问：“关于若干年前非礼吾妻一事，道友可还有话要说？” 姜九黎：“……” 　　第114章 蚩尤的忏悔 一根棍子精而已，我是谁？堂堂九黎部落的首领、兵主蚩尤，黄帝遇到我也得退避三舍，我怎么会调戏一根棍子？简直是笑话！ 姓杨的小子果然和他祖宗黄帝一样讨人厌，一样卑鄙无耻不要脸，要不是他祖宗以前杀过我一次，害的我实力大降连原来的一成都不到，就凭杨戬这小子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想到当年发生过的事情，我仍然觉得呼吸不畅胸口发闷。 这辈子我最在乎的就是我哥，可他居然联合外人跟我作对，我天生就喜欢打仗他又不是不知道，作为九黎部落的首领教训对手顺便扩张领土有什么错？就因为黄帝跟他有交情就对我甩脸色？ 我长那么大第一次和姜石年打架（姜石年就是我哥的名字，后人有叫他神农的，也有称他为炎帝的），他整日跟那些花花草草植物生灵打交道，肯定打不过我啊，不过他是我哥，我这种一出手就是大杀招的肯定不能跟他动真格，但我哥不知道我会放水，也怪我当时的神色太可怕，他一定以为我失去理智，结果到头来我居然被他打伤了。 我又伤心又愤怒又失望，没看他后悔自责的脸色，转头就走了，接下来的一百年内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见过一次面。 现在想想，我气性是挺大的，然而生气归生气，我却从来没有真的恨过他，在我心里他始终是我兄长。 当时我愤怒难以平息，认为导致我们兄弟不和的罪魁祸首就是黄帝，越想越恨，反正冲突早就存在了，又因为和姜石年赌气的心思干脆和黄帝撕破脸皮，成了真正的敌对关系，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无数次。 这期间我哥来见过我很多次，开始的几十年我还生他的气，所以统统给拒绝了，后来他再来，看着他孤零零一个人在部落外围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也不忍心，想到小时候他对我的好，心里就更难受了。 我也不是非得吞并黄帝的部落，黄帝实力不弱并不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这么下去对我对黄帝都没好处，再加上我也想和我哥和好，就有些想就此罢手。 不过那时候的我还是个死要面子的年轻人，让我当面低头认错那还不如杀了我来的痛快，思来想去，我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很早以前我和哥在蛮荒大地上四处行走，为永远的镇压害人的各路凶兽，在如今的巴蜀一代找了个天然中空的山体，在山腹内刻下符咒，同时造了一只巨鼎加持镇压和削弱凶兽力量的法阵，要离开的时候我玩儿兴大发，在石台四周把我和我哥的故事刻画下来，让这些凶兽每天每时每刻都能看到我们兄弟打败它们的英姿。 我哥拿我没办法，由着我胡闹。 他不管我就算是默许了这种行为，之后每次回来加固封印我都会在这些壁画后加上新的壁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哥也学起了我在石壁上作画。 因为这么点小乐趣，这地方我们兄弟时不时的就会过来看一看。我们兄弟并不是总是一起过来，有时候我来他不来，有时候他来我不来，没故事可雕刻的时候我也会在鼎里藏点东西，有时候是一些影像，有时候是只言片语，我哥每次都能发现。 所以我想通过这种方式给我哥道歉，我只需要等着他来找我和好就行了。 然而我等了很久，等来的却是他与黄帝结盟与我为敌的消息。 作为好战的兵主，我原本就不是多冷静的人，亲眼看到他站在黄帝阵营中的那一刻我的愤怒和失望难以形容，对黄帝的恨意也达到了极点。 和平再无可能，无论如何，我都要灭了黄帝！ 至于姜石年，一万年之内，我都不想再看到他！ 我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又太小看了黄帝，头和身体分离的那一刻我好像听到了我哥的声音，我心里有点自虐一样的痛快，一刹那间诸多念头闪过，比如我死后我哥痛不欲生，和黄帝反目成仇……但我马上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究竟有多混蛋，那并非我的本意，我说过我从未恨过我哥，也不会恨我唯一的亲人，我只想跟姜石年和好，而不是这样相互伤害，两败俱伤。 我后悔了。 有屁用，这世上能杀死我的人寥寥无几，而黄帝就是其中一个。 本来我也以为这次我肯定死的不能更死，但是我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再次拥有意识，虽说没身体，不过我那些不成器的下属倒是很乐意千方百计的为他们的兵主大人找来可以使用的身体。 我想也是，这眼睛一闭一睁这洪荒宇宙变的我根本就认不出来了，我得先有了身体再了解了解情况才好去见我哥。 然而我听到了什么？ 身陨道消？ 不，那只是大多数人认为的，共工掌握的消息才最接近事实。 我当年对黄帝一家不安好心，用不该用的方法救了那只凤凰，间接造成了黑凤凰的出世，我万万没有想到那只黑凤凰的力量会强大到我的兄长不得不牺牲自己与它同归虚无世界的地步。 为什么会这样？！ 我几乎要疯了，每次都是这样，在我以为事情会好转的时候却发现它早已走向了一个更加糟糕的境地，这就是我任性妄为的代价吗？如果天道在注视着这一切，它为什么不把厄运降临在我头上？为什么要让我无辜的兄长去承受这一切？还是说这本来就是天道对我的惩罚和冰冷漠然的讥嘲！ 我绝不妥协！ 我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暴虐的想法，谁也不能阻止我和兄长团聚！ 盘古心头血——凤凰之心的现任主人正是黄帝那化名为杨天佑的子孙，我还记得这小子，他母亲不就是那只凤凰么？说起来他能生下来也多亏了我，借他凤凰之心一用也不算什么吧？ 我没身体，只能把事情交付给共工去办，共工又把事情交给相柳，我不待见黄帝一家我下属都知道，意思层层往下传达，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扭曲了，我利用凤凰之心的一个碎片得到身体，杨天佑之死已成定局，对此我压根没一点愧疚感，黄帝的后代和我忠心耿耿的下属比哪个更重要那还用说吗？反正我是不会因为这个责怪共工的，他被封在一根棍子里还要替我办事也不容易，错就错了，有本事让黄帝来找老子理论啊！ 哼，不过杨天佑也够硬气，本来还有浴火重生的机会，为了族人能轮回转世居然牺牲了自己，他这一牺牲到不要紧，凤凰之心碎成无数，一个接一个入了轮回，找起来何等的麻烦！ 幸好杨天佑还有个儿子杨戬，虽然比他老子差多了，不过他这个年纪说句我不想说的实话，也就比当年的我差了那么一点而已。 杨戬身体里有凤凰的血脉，与凤凰之心之间有独特的感应，让他收集碎片肯定比我收集更容易，于是我变作女娲差使那只小狐狸做了一些事情，一来是给杨戬做个示范开个头，二来是告诉他有人想抢凤凰之心碎片，好激发出他寻找和保护族人转世的念头，我嘛，呵呵，一边给他制造点麻烦，一边等着坐享其成就行了。 相柳真是太蠢了，我又没让他动龙族，他偏偏自作主张害我差点暴露，如果暴露了哪里还有折磨黄帝后代的乐趣可言？我就喜欢看他们一副苦大仇深日日提防“幕后黑手”使阴招提心吊胆的样子。 没错我就是看姓杨的不顺眼，谁让他是黄帝的后代？ 眼见他们手中的凤凰之心越来越完整，我开始为日后从他们手中夺走凤凰之心做准备。 化作姜九黎，用几百年或者几千年的时间与他们成为朋友，我有的是耐心和毅力。 本来以为李寄这丫头片子对我有意思才日日跟着我，哼，现在想想大概是为了监视我吧。 不过这有什么？我给他们留了那么线索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发现我的身份么？这也是我的计划之一啊，我只是不高兴，如果早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我肯定会趁着大家没撕破脸皮的时候给李寄点苦头吃…… 我！忍！她！很！久！了！ 呼……不说李寄了。 呵呵，就让他们几个再太平一阵子吧，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见到兄长了。 　　第115章 从那以后姜九黎就被杨戬丢到东岳帝君眼皮子底下关了起来，都是同一个年代的老朋友了，相信和东岳帝君在一起他们会有数不完的话题聊。 而杨戬和孙小沫则继续寻找伴随凤凰之心碎片重生的族人，守护他们直到寿终正寝，重入轮回。 凤凰之心越来越完整，当他们把又一位族人送入轮回后，之后的几千年凤凰之心都没有任何动静，人间已无碎片。 但最后一片碎片究竟在哪里？ 如果连杨戬都算不出所在，一定是被什么屏蔽了。 有这种能力的只有圣人。 他想了想，找到了姜九黎，这家伙身边不就有个现成的圣人吗？所以他才会被东岳帝君的能力干扰，算不出藏在姜九黎身上的碎片。 “给我。” 姜九黎脸上带着笑容：“什么？” “碎片。” “哦。”姜九黎眼中露出兴奋的光，“已经齐了吗？哈哈哈哈哈，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他的笑声越来越猖狂，越来越恐怖，最后整个人突然之间炸成了一片血雾。 杨戬和东岳帝君及时张开了屏障才没被血溅到，发光的碎片从血雾中分离出来，和杨戬身上的凤凰之心融合，成为完整的一体。 东岳帝君看着地上的一滩血，眼睛里露出点微妙的神情，无论是他还是杨戬好像完全没有一点吃惊或者迷惑的样子，东岳帝君一副不出所料的语气：“就知道这家伙不会老实。他想干什么？” “很快就知道了。”杨戬拿着凤凰之心，看着血雾中逐渐凝聚成形的人影，人影的面容慢慢清晰起来，杨戬对这个人并不陌生，他和孙小沫在忘川的幻境中不止一次看到过这个人，杨戬叫出了他的名字，“蚩尤。” “把兄长还给我！”蚩尤一阵风似的穿透屏障扑向杨戬，杨戬好像没料到他说动手就动手，一时没防备竟然叫他把凤凰之心给抢走了。 然而得手的蚩尤只顾着大功告成的兴奋，完全没发现杨戬不合常理的无动于衷——他已经不算活着了，又死过好几次，大概是神魂损耗的太厉害，现在蚩尤完全没有上古时期的精明和老谋深算。他就像一个狂躁的疯子，身上冒出大量的黑气一丝一丝的渗入了凤凰之心，把它完全染成了黑色。 凤凰之心变成黑色的一刹那，一个漩涡状的黑洞出现了，黑洞里散发着一股及其不详的气息，蚩尤看到黑洞大声喊道：“黑凤凰，盘古的力量就在这里，你来拿呀！” 黑洞里传出一个男女不辨的声音：“给我——给我——”它越来越大，以极快的速度吞噬着周围的空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东岳帝君的大殿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杨戬、东岳帝君还有蚩尤都被拉入黑凤凰的世界……或者说，黑凤凰的世界正在侵袭着外界。 一个女人的手臂在黑暗中显现，探向黑色的凤凰之心。 蚩尤眼神一冷，手中凝起一道光刃斩断了女人的手臂，他望着四周大声喊：“兄长！姜石年！姜石头，你给我出来！” “你们都去死吧！”无面的长发女子漂浮在上空，身体突然幻化成一个燃烧着黑红烈焰巨大黑凤凰，也多亏它身上的烈焰几个人才能在这乌漆墨黑的空间看到它。 蚩尤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握着光刃说道：“这是它的世界，如果不杀了它，就算是圣人也会被永远……”他话还没说完，这里唯一的那个圣人身体变的比黑凤凰还大，一把捏住了黑凤凰打算喷火的鸟嘴，黑凤凰立刻像只鸡一样在他手里徒劳的扑腾起来。 东岳帝君抬起头懒洋洋的扫了一眼石化的蚩尤，勾着嘴角笑：“你说的不错，要不是这小东西邀请，本君还来不了这地方呢。”他捏着黑凤凰的鸟嘴相当随便的上下晃了晃，“这扁毛畜生虽然弱小，能力挺有意思的。” “怎么可能！”蚩尤瞠目结舌，终于发出了声音，“黑凤凰不可能这么弱！” 东岳帝君嘲笑道：“蚩尤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仙界早就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仙界了。”他松开黑凤凰，黑凤凰一得到自由便立刻隐匿到了黑暗中，东岳帝君张开手掌，掌心一朵红色的彼岸花缓缓盛开，他扬手把彼岸花轻轻地抛了出去，以这朵彼岸花为中心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层层递递的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铺向看不到的更远更深的黑暗。 接着，中心的那朵彼岸花从花心开始变黑，朝着周围蔓延，黑色彼岸花出现的地方，黑凤凰的世界也开始一点一点的坍塌。 “从哪里来，还回到哪里去吧。” 东岳帝君话音落下的同时，整个黑暗的世界不由自主的颤栗着，隐隐约约有不甘的尖叫和徒劳的垂死挣扎，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当蚩尤回过神来时，看到的是被黑色彼岸花无情的拖入忘川的情形。 不知何时他们脱离了黑凤凰的世界，站在盛开着彼岸花的忘川河畔，一切回归了平静。 恢复原状的凤凰之心仍然在杨戬手里，东岳帝君看看他，瞅了一眼完全呆住的蚩尤，道：“神农在忘川，想见他，跳下去就行了。” 那只黑凤凰已经成为了忘川的一部分，神农自然得到了解脱，随之一起沉入了忘川……想上来可不容易啊。 蚩尤听了他的话，盯着忘川发呆，不知道是不是在矛盾要不要跳下去。 东岳帝君看没自己什么事，跟杨戬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为什么？”蚩尤声音发涩，的确如东岳帝君所说的那样，他整个人都前所未有的迷惑着，尤其是看到东岳帝君出手之后更是感觉到了其中的差距。 杨戬离开的脚步顿住，他冷淡的扫了眼蚩尤：“你是否见过盘古开天辟地之前的世界？” “不是混沌吗？” “混沌之外的世界，犹如仙界之于凡人，记得凛吗？被你杀死的巴蜀之王，开山建派的凡人修士，因为他，凡人和仙人之间又多了修仙一界。修仙界人人皆知飞升之后并不意味着结束，仙人之上还有圣人，圣人之上便是天道，这就是结束吗？”杨戬脸上带着一抹奇特的笑容，他谈起天道似乎毫无顾忌，那并不是因为无知，而是因为他已到过更加广阔的境界，“在混沌之中，天道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仙人的修行之路，也并不是成圣一条而已。” 即使圣人亦会被限制，而杨戬走的这条路，有的只是连仙人都难以想象的恐怖和粗暴，却不受束缚，是真正的凭实力说话，强者为尊。 信息量太大，蚩尤反而越听越迷惑。 如果接受杨戬这些说法，他的三观势必要被颠覆，重新再组。 杨戬的话说到这地步了也没什么好讲了，他可没忘记眼前这人就是坑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罪魁祸首，现在他要去找妻子一起复活爹娘，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让他放在心上？ 　　第116章 番外1 “为什么没有反应？” 石桌正中摆放着安安静静的凤凰之心，孙小沫和三月表情动作一致的趴在桌子上，已经目不转睛的盯着它看了一整天了。 杨戬十分沉得住气，依然和平时一样处理各界送到他手头的公务，如果不是书房的窗户始终开着，每隔一会儿他都会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看一眼，哮天犬还以为自家主人真的就跟看上去那么镇定呢。 唉，主人真是越来越不坦率了。 “娘亲～”三月故意用一种奶娃娃特有的娇软口音说话，胖乎乎的手指头指着凤凰之心，一脸纳闷儿，“它是不是变大了呀？” 孙小沫抖了抖，眼神诡异的看着三月：“儿砸，药不能停！” 三月：“……”他一脸不爽，愤怒的指责孙小沫，“娘，你没以前疼我了！你疼小李子比疼我多！” 李寄拿着剑从天而降，听到自己的名字一脸不在状态的茫然：“我怎么了？” 所以说，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完全适应了自己“小李子”的身份？ 三月“噗”的一声在一团白雾中化作一个年轻人，他相貌酷似杨戬，额头上一缕金线，不过气质却和杨戬的冷冽和强势截然不同，即使不笑时嘴角也微微上扬，看上去就是个软萌可欺（雾）的大男孩。 他三月眼神飘忽的挠了挠头，然后给了亲娘一个隐晦的眼神暗示，大概意思就是说“什么都憋说”，若无其事看着李寄：“没什么。你怎么回来了啊？” 李寄坐下，顺手把剑靠在凳子上，显得有些迟疑：“师父，我看到……姜九黎的灯灭了。” 三月一听姜九黎的名字就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白眼：“邪恶胜不过正义，他的阴谋诡计已经被父亲彻底粉碎了。”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大概是他寄居的肉身自爆的缘故。”孙小沫托着腮帮子打量李寄，“你不想他死啊？” 三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凤凰之心，看起来心不在焉，耳朵却悄悄的竖了起来，没注意原本放在桌子中央的凤凰之心被他拨弄的快要掉下去了。 李寄摇了摇头：“朋友一场，总要有人给他收尸。”她神色略显暗淡，“竟然自爆了吗？” “对呀，不过元神还在呢，听说还在忘川河畔发呆哦，你现在去还能见到他。”孙小沫摸摸她的脸，鼓励道，“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师父永远支持你！” 李寄忍俊不禁，她不知道师父的想法又歪到哪里去了，不过她并不在意，一动不动的由着孙小沫摸她的脸，并且冲她笑了一下。 李寄眼神十分温和：“谢谢师父。”李寄起身，孙小沫懒羊羊的趴在桌子上冲她挥手，“再见～” 三月：“等……”等等两个字还没说完，李寄已经如疾风一般飞上了天空，三月完全被她说走就走的高效率给惊呆了，你好歹也挣扎一下考虑片刻啊！ 他有些抓狂：“娘啊，你就这么放小李子去找那个兄贵变态真的不要紧吗？万一他把小李子弄哭怎么办？” “啊？”孙小沫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茫然的问，“有什么问题吗？李寄不会哭，我从来没见她哭过！” “说不定在我们大家不知道的时候她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呢。”三月反驳，脑子里浮现出还是个弱弱小小的萌萝莉的李寄，在夜深人静的冰冷夜晚抽泣的画面，没人陪着她，没人安慰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有些被自己的脑补虐到，更加坚信小李子一定是那种表面坚强内心孤独渴望爱和温暖的女孩纸，“我应该对小李子好一点的。” 谁对谁好来着？ 此时孙小沫脑海中浮出的回忆： 偷懒的三月被李寄揍哭； 挑食的三月被李寄揍哭； 逃家的三月被李寄揍哭； 嫌弃亲娘品位的三月被李寄揍哭； 打不过小龙女的三月被李寄揍哭； 害怕虫子的三月被李寄揍哭； 翘兰花指的三月被李寄揍哭； ………… 回忆结束。 孙小沫：“……”儿砸你又说傻话了！ 她重新趴在桌子上，准备继续研究公公婆婆怎么重生，但是…… 孙小沫拍桌：“石头呢？！” 杨戬和三月看着她……的手，以这只小巧秀气的手为中心，石桌蛛网一样裂开了条条缝隙。 这桌子是哪吒送，据说是用从女娲娘娘那顺……额求来的石头造成的，论坚固虽然比不上补天石，不过毕竟和补天石同出一源，所以也不会差到哪里。 当时哪吒可信誓旦旦的保证了，随便折腾保证不碎！ 这么看，质量果然不错，没和前面一万三千八百多张各式各样的桌子一样碎成渣渣。 这时候，趴在窗户底下晒太阳的哮天犬忽然站起来，冲着桌子底下“汪”了一声。 杨戬目光下移，看到地上的某个东西后脸上露出一种相当意外的神色。 “怎么了？”孙小沫循着杨戬的视线，好奇的弯下腰。 三月也跟着蹲了下来，不由得瞪圆了眼睛：“蛋？！”一刹那他眸子里似乎闪过一道金色的流光，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盯着那颗鸡蛋那么大、颜色仿佛是燃烧的火焰、形状漂亮玲珑的蛋，喃喃自语，“里面有两个……小生命。” 孙小沫糊里糊涂的，凤凰之心变成了蛋？公公婆婆在里面？ 说好的酷炫的浴火重生呢？ 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这枚蛋突然抖了抖，滚到了桌子下方的阴影里。 忽然看不清楚了，孙小沫下意识的把脑袋凑近了一点，然而这枚蛋却再次往里面滚了一些。 三月眨眼：“它是害羞还是害怕？” “不知道。”孙小沫脸颊上飘起两抹可疑的红云，眼睛晶亮的伸手去拿蛋蛋，然而蛋蛋受了惊吓似的咕噜噜滚的更远了，直到贴上桌底的柱子，滚不动了才停下来，被孙小沫小心的捧在手里不停的抖啊抖，一副吓坏的样子。 “别怕别怕。”孙小沫忍不了了，两根手指并拢在蛋壳一下一下的抚摸，动作和给哮天天顺毛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一脸的母爱几乎要把三月的眼睛给闪瞎。 杨戬嘴角抽了一下，不敢想想有朝一日爹娘恢复本性，再想到今日被儿媳妇捧在手心里当宠物哄的情形会做何感想。 嗯，没错，就是宠物。 蛋蛋还在抖，孙小沫的安抚不起作用。 三月试着摸了摸蛋蛋，蛋蛋立刻不抖了，三月的手一离开，蛋蛋又开始抖。 三月：“咦？它不怕我。” 孙小沫：“……？” 她试着的把蛋蛋递给儿子，蛋蛋果然平静下来，不发抖了。 孙小沫倍受打击，三月“噗”的一声变回奶娃娃，大声说：“娘亲不哭，三月给你抱～” 孙小沫这会儿也不嫌弃儿子“药不能停”了，感动的张开双臂把努力卖萌讨她欢心的小三月抱住，“mua～”的在他嫩嫩的小脸上香了一口：“乖！” 实际年龄已经超过四位数的杨家小公举，时隔多年多年很多年，终于突破他爹这个独占欲无限大的控妻狂魔（雾）的防线，胜利和他萌萌哒的娘亲会师，激动的都要热泪盈眶了好么！ 于是他果断的把右脸凑上去，不要脸的用可爱软糯的声音撒娇：“这边也来一下～” 杨戬把他从孙小沫怀里拎出来，顺手把蛋蛋拿走，松开三月，大手放在他的小脑袋上，秋水一般清冷沁凉的眼眸中却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也十分低沉温和：“难得回家，去九幽看看吧，帝君时常念叨你，大白也问过几次。” 本来还想着硬气一把坚决不向控妻狂魔（雾）妥协的三月很没骨气的红了耳朵，有些不好意思的左顾右盼，别别扭扭的小声嘀咕：“那好吧，等我回来再陪娘亲说话解闷，我顺便看看小李子。” 杨戬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嗯，去吧。” 所以说别管年纪多大，在老子面前儿子永远都是儿子～ 三月：我爹还是超级疼我的！（骄傲脸 天天：不愧是当爹的人。 至于孙小沫，一秒被这难得一见的父慈子孝的温馨场景给戳中了红心，尤其觉得此时此刻、贴着“好爸爸”标签的杨小戬同志魅力值已突破天际冲向宇宙，背后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圣光……猝不及防被帅了一脸。 杨戬目送着五短身材的儿子消失在天际，低下头发现孙小沫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一双眼睛尤为明亮。 杨戬眼中露出微微的笑意，拨开她额前落下的一缕头发，低声问：“看什么？” “看你。” “天天看，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 杨戬失笑，这短短两句对话，简单的毫无意义，却让他由衷的感到愉快和满足。 无论是久远的过去还是漫长到无穷无尽的将来，无论是变化无常的凶险诡谲还是日复一日的安宁平静，幸好身边始终都有这么一个人，不厌倦，不后悔，无论何时何地，总是与你并肩而立，携手共进，不离不弃。 “你要不要再摸一下？”杨戬伸手，把蛋蛋送到孙小沫面前。 孙小沫郁闷的看着乖乖躺在杨戬手心里的蛋蛋：“它好像不喜欢我碰。” 杨戬看她耷拉着耳朵的可怜样，温柔的给她顺了顺毛：“它不是讨厌你，只是你身上没有它熟悉的气息，所以才不给你碰。你再试试。” 孙小沫一开始没明白，后来一想蛋蛋应该算凤凰蛋，杨戬和三月都有凤凰的血脉，只有自己什么也没有，对蛋蛋来说她就是个陌生人。 难怪不给她碰呢。 不过看杨戬好像很有自信的样子，孙小沫半信半疑的伸出手，试探着轻轻的摸了一下蛋蛋。 蛋蛋突然震动一下。 “哎呀！”孙小沫吓的连忙缩回去，眼睛睁的圆溜溜的，“它在动！” 不是蛋蛋自己活动的那种动，像是由内而外，隔着蛋壳被里面的东西顶了一下的感觉。 杨戬以为她真的吓到了，正想安抚两句，一抬眼发现对方满脸兴奋和跃跃欲试的表情：“公公婆婆会从里面孵出来的是吧？”她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晶亮晶亮的眼睛里满满的期待，“孵出来的会不会是两只这么小的小凤凰？” 后知后觉想起蛋里是他爹妈的杨戬：“……”不知道为什么，隐约觉得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似乎不应该用蛋蛋去讨好媳妇的。 　　第117章 番外2 姜九黎盯着幽深神秘的忘川发呆。 这条河从盘古大神倒下的那一天就存在了，很久很久之前他曾经来这里看过，它是不是真如传言中的那样恐怖，鸿毛不浮，一旦沉入其中，有再大神通的大能也只能永远的被困在里面。 兄长真的在下面？ 只要跳下去就能见到他吗？然后呢？ 姜九黎忽然犹豫了，近乡情怯一般迟迟做不了决定。 没错，他就是怕了！怕见他的兄长，怕这么久过去，对方早已不像一切都没发生之前那样在乎他……姜九黎不怕神农不原谅他，最怕的是对方已经放下，把对他的失望连同那份弥足珍贵的感情一起放下。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可能。 姜九黎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就心塞塞的，要是连他哥都不要他，他还能去哪里？ “真没想到，你居然一直在欺骗我。” 轻飘飘的女声夹带着冰冷的气息突然从他脑袋后面传来，虽然已经没有肉身，然而那种寒毛根根竖立以及某人每次出现都会有的恶寒的感觉却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头脑中，以至于他受惊之下差点一头栽进忘川。 “我来了你好像很激动？”李寄抓着他的头发把人拉了回来，收到姜九黎的怒视后她毫无诚意的报以微笑，解释，“抱歉，不是故意的。” 姜九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睛里已是一片冰寒，他冷笑着，语气透着尖刻的讥嘲和隐忍的愤怒：“我欺骗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李寄逢场作戏的本事才叫人甘拜下风！你已经看到你想看的，我的狼狈，我的一败涂地，滚吧！别逼我和你动手！” 李寄脸上的笑容和戏谑荡然无存，在姜九黎说完这些话之后她的神色也瞬间冷了下来，他们周围原本轻轻摇曳摆动的彼岸花仿佛被时间凝固了一般刹那间静止不动了，气氛变得冷冽而危险。 似乎有什么一触即发。 姜九黎袖子下的拳头死死地捏紧，神色越发冷漠。 李寄胸口微微起伏，她双眼直视着姜九黎，缓缓拔剑，雪亮的剑身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无形的剑气压的姜九黎胸口刺痛。 “为什么不动手？”李寄反问，态度罕见的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她扬手把剑抛给姜九黎，冷冷道，“只比剑术，不用法力，希望兵主这次别输的太惨。” 姜九黎头顶乌云密布，他接住剑，一言不发发动了攻势。 李寄手中剑鞘化剑，迎上姜九黎疾风骤雨般的剑招，血红的彼岸花在狂暴的剑气之下变得粉碎，在肆虐的气劲中漫天狂舞。 姜九黎的招式越来越狠，越来越猛，毫无章法的乱打一气，与其说是比剑，到更像是在冲李寄发泄情绪。 这样当然赢不了李寄，恐怕一不小心还会死在李寄剑下，所以从他招式变乱开始李寄就只守不攻，看起来似乎正节节败退，直到手中之剑被姜九黎以蛮力击飞，胸口的衣服被他刺破。 这时候他分寸倒是拿捏的很好，举剑指着李寄的要害，只要再往前一点，被刺破的可就不只是衣服了。 姜九黎残留着怒火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李寄，冷笑：“被自己的本命法宝刺中心脏，你说会怎么样？” 李寄也冷冰冰的看着他，忽然不言不语就往剑上撞去，姜九黎连忙把剑往回收，简直又惊又怒，冲李寄吼道：“你是不是疯了！真以为自己成了仙死不了吗？！” 李寄足下发力，用力把姜九黎扑倒在花丛里，双手压着他的肩膀，膝盖死死地抵着他的胸口，目光逼视着他，面沉似水：“你说呢？”她俯下身子，脸几乎和姜九黎贴在一起，语气中终于溢出了一丝压抑的怒火，“我会不会死，你姜九黎还不知道吗？！” 姜九黎停止了挣扎，不甘示弱的盯着李寄，一下一下的喘着气。 李寄头压的更低，她一字一句的在他耳边说道：“镜界那次冒险，你已经忘了对不对？” 姜九黎只觉得阴暗的光线中，李寄那双眼睛好像闪着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明亮的光，他才发觉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的他根本看不清楚她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他索性放弃了反抗，由着李寄大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胸口。 镜界那次，他当然没忘，因为那次根本就是他故意把李寄引到里面去的，那时候他开始怀疑李寄发现了什么，觉得再让她继续跟着自己会坏事，所以想先把她的问题给解决掉。 当时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没有用最直接简单的办法杀掉她，却选择用连自己都觉得危险的镜界来困住她，结果弄巧成拙，他和李寄两个人一起困在了镜界内。 李寄本来已经离开了镜界，为了救他却又冒险返回，结果差点死在里面。 ……真是蠢透了。 “怎么，你是希望我对你感恩戴德吗？还是想让我把这条命还给你？”姜九黎抬头看着她，一张口就是让人想要狠狠揍他一顿的讥讽语调。 李寄脸上表情毫无变化，语调平缓的说道：“当然不是，我救你那么多次从没想过要你还。” 姜九黎脸上不显，听到这句话心里并不是没有一点感觉的。 李寄稍稍停顿过后，眼中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神色，慢慢说：“因为我很清楚你就是那种欠债不还的无赖，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的真心不知感恩的厚脸皮。” 姜九黎：“……” 李寄目光诚恳的问：“我误会你了吗？没有吧。顺便告诉你一句，我就是那种无论如何都要让被蒙蔽的世人知道真相并且永远铭记的正义之士，刚好我们在一起挺多年的，你那些不为人知的小习惯大家一定很感兴趣……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平时很正派厚道，可一旦跟谁急眼了什么都会做。”她从姜九黎身上起来，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服，背对着姜九黎冷淡的与之告别，“告辞了，兵主大人。” “……站住。” 李寄步履平稳，一点都没有要站住的意思。 “李寄！”姜九黎额头青筋直跳，“激将法对我没用，你根本不是那种人！……我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习惯？！” “激将法对我也没用，你不是说我是逢场作戏的高手吗？我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李寄没有回头，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走远了。 姜九黎：“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李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露出一个让姜九黎觉得毛骨悚然的笑容，口中吐出两个字：“报恩。” …… 三月一路到了九幽，然而并没有在忘川看到李寄的身影，问了镇守四方的鬼将才知道李寄抱着一只猫到人界去了。 李寄现在做的事情与天师钟馗是一类的，他们这样的仙人通行三界是不需要按规矩报备的，鬼将和往常一样都是直接放行，也没注意李寄去的到底是哪方人界，查倒是能查的出来，不过太麻烦了，也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的，三月只好放弃。 “猫啊。”小三月一脸纳闷儿的挠挠头，“小李子干嘛呢？”那只猫该不会和姜九黎有什么关系吧？这个念头也只是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就被他无所谓的丢开了，听说小李子心情没有不好的样子，肯定没吃亏嘛，等她回来了再问她好了。 这么想，因为极少见的被父亲温柔的摸了头所以心情特别飞扬的三月拐了弯，先到帝君那儿报了个到，聊了聊在外的历练和各种趣闻，顺便把仙界的各类奇葩行为八卦了遍，特别关照了帝君某位怕老婆的兄弟……爷俩一起“哈哈哈哈哈”完了，三月才在帝君的指点下兴冲冲的跑去找白大人。 大白哥又去找猴哥了呀，嘴上不承认心里明明还是很在意猴哥的嘛！用凡人的话来说大白哥是不是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三月：哈哈哈哈哈哈！ “大白哥，我来了！” 　　第118章 番外3 白大人每次到五行山都抱着猴子或许已经醒来的微弱念头，尽管理智上很清楚这种可能小到没有，然而在看到封印中毫无动静的悟空时还是会觉得失望。 从前他总觉得猴子闹，有时候烦的狠了还会和猴子打一场，没哪次想到猴子不郁闷的，那时候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如此期待着这只猴子的声音和身影，听他笑嘻嘻的叫自己一声“老白”。 白大人终于承认，没有猴子的日子，他的确有些寂寞了。 躺在树上的青年露出一个略显无聊的神色，拎着酒壶的手臂垂在身体的一侧微微晃荡着，清风撩动他的衣摆，枝叶间隙中漏下的阳光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枝头的一颗松球出神，似乎完全没发现一根细长细长的管子快要钻进酒壶里去了。 就在这根金灿灿的管子差一点点就要碰到壶嘴，青年的手忽然收了回去，尽管他面容上仍然没有丝毫表情，但那双冷淡的眼睛却变得柔和起来。 他声音低低的叫出了一个名字：“三月。” 头顶的树冠晃了晃，身形潇洒的年轻人从上面跳下来，轻轻地落在白大人斜上方的一根纤细的树枝上，挺拔而平稳的站立在上面。 他揉了揉鼻子，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大白哥，你怎么知道是我？” 白大人这时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颇为无言的说道：“我看到了。”他坐起来，从树上跳下，一副打算要走的样子。 “大白哥等等！”三月慌忙追上去，“等我看过猴哥了再走啊。” 白大人脚步不停，拎在手上的酒壶看也不看的抛了出去。 三月手忙脚乱的接住酒壶，再看时白大人已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天际，杳无踪迹，他想追也不知往哪里追，望着空荡荡的蓝天感到说不出的丧气和失望。 “猴哥，我来看你了。”三月来到悟空沉睡的地方，他在一个寒潭中，最合适他休眠的地方。 没有人清楚这只寒潭存在了多少年，虽然此时看上去清可见底，然而它的深度却达到了一个凡人无法想象的可怕距离，更孕育着许多未知的生物，其中不乏庞大且强悍的巨大水怪。 只有极少数活的够久的仙人才知道这块不可轻易涉足的神秘之域--就像混沌世界一样，这地方也是未知的。曾经有几个好奇心过重的仙人试图探索这片水域，然而无一不是有去无回，有的仙人是消失之后立刻就陨落了，有的仙人则是过了很久很久才陆续陨落，只有一位魔神级别的大能离开之前点燃的长明灯至今仍然没有熄灭。 所以有的仙人就猜测了，穿过这块水潭或许是三千世界之外的类似混沌的地方，普通的仙人是没办法在那边存活的，就算能像那位大能前辈一样活着，也永远都回不来了。 三月他们会知道这个地方，也是悟空沉睡之后女娲娘娘透露给他们的。 当初女娲也是对这片寒潭好奇的仙人中的一个，但她并未深入水底，只是跟着感觉游到了某个地方就明智的停了下来。 有些水兽的确体积庞大，以女娲当时的能力对付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何况那还只是浅水区域的水兽，幸而这些水兽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旁若无人的从她身边游过，又消失，而在这片清澈的仿佛一眼就能看遍的水域中女娲根本想不明白这些时不时就从她身边游过去的生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为什么在岸上一只都没有看到…… 或许那些一去不复返的仙人正是因为这种疑惑才忍不住深入水底，但女娲忍住了，她最后原路返回，却也不是一无所获，息壤和补天石就是在这里得到的。 也就是说，由补天石孕育而出的悟空真正的诞生地就是这里，他回到这里，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自在，轻而易举的就被这个让其他人退避三舍的“险境”接纳。 三月蹲在岸边看着寒潭底部沉睡的猴王，一脸失落的念叨着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白大人：“大白哥刚刚来过了吧？一看到我就走，叫都叫不住，我还小的时候大白哥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可疼我了对吧？……好吧，并不是太明显，毕竟大白哥是感情内敛过头的男人，猴哥你懂他的。” 三月说着把壶盖打开闻了闻，瞪大眼睛道：“这是花果山的桃花酒嘛！猴哥你不是都藏起来了么，大白哥怎么找到的？”他嘟嘟囔囔着倾斜酒壶，从壶中流出的酒水泛着桃花一般淡淡的粉色，无声的融入灵气充沛的寒潭水中，汇聚成为一股细流，如同一条透明的小龙一般蜿蜒着潜入水底，尽数被毫无意识的猴王吸入了口中。 悟空的表情似乎舒展了一些，从三月这个角度看就像是在笑一样。 “好喝吧猴哥。”三月跟着露出了笑容，就着酒壶把余下的桃花酒都喝光了，一脸满足，他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壶，可惜道，“就这么点儿。”他摸着下巴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低下头看着水里的悟空说，“这样好了猴哥，我去找大白哥，就说猴哥你喜欢喝，让他再多弄点过来。” 不管怎么说，三月自己觉得这主意挺棒的，不给酒，就烦死他！ 一切都是为了猴哥——这绝对是个让白大人无法反驳的借口。 三月的郁闷一扫而空，兴冲冲的说道：“猴哥你等着啊，我很快就把大白哥带过来。” 然而要去哪里找大白哥呢？ 啊，不如去问问千里眼吧！只要大白哥别刻意躲起来，千里眼总能找到他的。 　　第119章 番外4 三月通过千里眼看到了令他相当好奇的一幕。 在一个神明极少涉足的凡间世界中，有一个城池的时间都被停止了，白大人就在这座城池最高的一座塔楼顶层，和一名凡人青年的魂魄进行交谈。 青年的处境可算不上好，他正掉入一个陷阱中，头顶一张铜网将他整个罩住，四面八方更是有数不清的箭矢射向他，而在这座布满机关陷阱的楼层中，最后一个几乎覆盖了整座房间的石板机关也已经启动，一旦时间重启，就算青年能够逃出脚下的陷阱同时避开铜网和箭矢，也没机会躲开头顶落下的大石板。 他的下场可以说毫无悬念，深陷铜网阵中被乱箭穿心而死，最后就连尸体也会被压成一团肉酱。 造出这种陷阱的凡人真是够歹毒的。 三月不由得为这名青年感到惋惜，他可是好多年都没见到过这样这样纯净的魂魄了，而且这个青年也是三月见过的人当中少数几个能把如此俗气的白衣穿的如此风流潇洒的男人。 就算跟大白哥比，也丝毫不逊色呢！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听白大人说话。 “我可以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但你要把身上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东西给我。” 三月：“……”大白哥你说话还是这么有水平，一听就不像好人。== 青年或许已经震惊过了，总之三月看到的他脸上的表情始终很冷静，和白大人一样神色中透着种让人敬而远之的冰冷。 只不过白大人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而这名青年，以三月多年来看人的经验和直觉来说，他坚信青年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冰冷……好吧，其实是因为魂魄的力量这么纯正并且干净的人不可能是那种冷漠无情的人，看看这位小哥的衣着和扮相，怎么看都有种江湖少侠的感觉，嗯，而且还是那种家里头特别有钱的，平时一定不少行侠仗义做好事，是个好人呢。 青年听了白大人的话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他说：“我身上没有这种东西，我给不了你。” “只要是你长年佩戴的，带有你气息的都可以。” 青年转过头看着正掉下陷阱的自己，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的转移到手里的那把剑上，他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迟疑，竟然犹豫起来，最后他似乎放弃了什么，抿了抿嘴唇，平静的说道：“只有这把剑，但它不属于我，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 白大人冷冷的说道：“你知道你的下场会是什么吗？” 哎呀，大白哥生气了！ 三月又吃惊又疑惑，大白哥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一个凡人青年的贴身之物？就算想要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啊，反正凡人的寿命那么短，百年弹指就过，那时候再取走不行吗？还是说一定要趁着人家或者的时候拿走才有用？莫非大白哥在和谁打赌？额，大白哥那么枯燥无聊的人，应该不会和人打这种赌的。 “知道。”青年抬起眼眸瞥他一眼，冷淡的回道，“与你何干？” 白大人：“……”-_-# 三月：哎呦，果然好拽哈哈哈哈哈哈，不过能让大白哥吃瘪我喜欢！好样的少侠，别怕，大白哥不救你，窝三月救！ 他耐不住，正准备过去呢，明显被气到的白大人冷着脸将袖子一挥，别说铜网和那些箭了，整个屋顶都被他掀飞了好么！ 至于那名青年，魂归原位后自然平安无事，这种结果显然是他没有想过的，他愣了一下，出言叫住转身欲走的白大人：“请留步！” 白大人回过头，面色不善的望着他。 然而青年一无所惧，即使刚刚经历了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依然是那种面不改色的平静，尤其是看人时仿佛根本没有把人放在眼里的冷淡神情，恐怕会让大多数人觉得他过于冷傲并且目中无人。 如果只听他的声音，或许才能察觉其中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更加认真、不含一丝虚假客气的真实。 “你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三月连忙停下来，竖起耳朵认真听。 白大人审视的打量着他，良久之后才露出一种十分微妙的像是不甘愿的表情，冷淡的转开视线望着别处，慢吞吞的回答：“是送给一个人的礼物。” 白大人的语气和神情被三月看在眼里，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某种可能，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心里想：嗷嗷嗷嗷嗷嗷——！ 青年神色讶异，困惑的问道：“为什么……要用沾染我的气息的东西做礼物？” 白大人瞥他一眼，到是没有隐瞒的意思：“你是她一位故人的转世，知道你已成功转世轮回她会很高兴。” 青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你这位朋友，是名女子吗？”他举起手中之剑，“此剑名为承影，我在剑鞘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一个名字：胜玉。是她吗？” 白大人怔住，有些失神的盯着承影，喃喃自语道：“原来她早就找到了你。”他露出失望的神色，“是她，已经没有必要了，你不需要给我任何东西。” “既然你认识她，帮我把这把剑还给她吧。” 白大人摇头：“拿着吧，她给了你就代表你有资格拥有这把剑，我也不会把她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去的。” 青年拔剑出鞘，扬手把剑鞘抛给白大人：“那就把剑鞘还给她，她会收下的。” 喧哗声渐近，火光闪耀，青年往楼下瞥了一眼，不在意的收回目光，在一片狼藉的废墟瓦砾中找出一只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取出盒中的书信收好，不再理会白大人，如一只展翅的白鸥一般在繁星满天的背景中从高楼上飞跃而下，优雅自如的穿梭于漫天的箭雨中，身影很快就看不到了。 白大人纠结的拿着剑鞘在原地站了半天，最终还是把剑鞘收了起来，若有若无的朝三月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直接在原地打开了鬼门回了幽冥。 三月：果然又被发现了_(:3」∠)_ 猴哥，等下次……大白哥忘了今天的事情，我再叫他一起看你好了。qaq —— 白玉堂尚还年少时，因为信错了人被困在了一座无名古墓中，出路被堵死，他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进入了墓穴的更深处。 古墓早就被盗墓贼扫荡一空，他们甚至连墓室中的尸体都没放过，也一并盗走。 白玉堂那时候洁癖还不是太严重，而他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就随随便便的靠着棺椁坐下来休息，自然而然的注意到了棺椁上图文。 图中暗藏五行八卦，文字白玉堂在兄长的藏书中见过，好像是古越的文字，左右无事，他半蒙半猜的根据图文的提示居然歪打正着的打开了又一道隐藏的墓门。 抱着运气好或许能够找到出口的想法，白玉堂顺着打开的墓门一直走到了更深层的底下，沿途并没有任何机关陷阱，但却发生了更加诡异的事情——他身后走过的路，全都消失了。 白玉堂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有觉得害怕，他只是稍稍停留便继续往前走，仿佛没有尽头的墓道以及身后不断消失的来路都让白玉堂有种这条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错觉。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漆黑而寂静的墓道中他完全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忽然之间白色的光斑就出现在视野中，小小的光斑越来越大，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墓道中流动的空气稀薄干冷，白玉堂终于走到了出口，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冰宫。 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坚硬光滑的寒冰组成的，当他往前迈了一步，双脚站立在冰面上，身后的墓道变成了没有一丝裂缝的完整冰墙，冰墙光滑的如同精心打磨的水晶镜面，白玉堂在冰镜中看到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名长裙曳地的女子。 白玉堂一惊之下转过身来，镜面中的女子模糊的身影并非错觉，她没有消失，也没有靠近，而是安静的站在原地，用一种相当意外和惊讶的眼神注视着他。 而只是个十几岁少年人的白玉堂看清楚这名女子的面容之后也呆住了。 江湖人评价白玉堂，除了他年纪轻，身手厉害，以及不好相与的狠绝性情之外，更多的就是他的不解风情，任由你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他也只管喝自己的酒，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后来还有个说法，说白玉堂面对美色不动心是因为他自个儿长的就极好看，把一众如花似玉的美人都给比了下去。 当然，这种话只能背后说，绝对不能让白玉堂听到，不然乱嚼舌根的那位就该领教白五爷的“不好相与的狠绝性情”了。 对于白玉堂而言，理由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他曾经见过那样一名女子，身披光华，犹如神祇降临凡间，无论是她的容貌还是风度都令凡人从心底感到敬畏和折服。 从此之后，眼中所见皆是俗色。 那也是白玉堂少数的每次想起都会感到懊悔的经历。 她问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没有及时回答，错过了唯一一次和她说话的时机。 或许是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转过身慢慢的走到一块仿佛棺椁一般冒着白色寒气的冰棺前，他隐约看到冰棺中并排躺着两个人，只是看不清面容，女子轻轻打开冰棺，从中取出一柄长剑，双手捧着，缓缓的走到了他面前。 “拿着。”她柔声说道。 白玉堂下意识的接过这把剑，然后感觉到头顶突然多出来的力道，他惊愕的抬起头，只来及捕捉到对方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就被一只温暖柔软的手遮住了眼睛。 他感觉到一阵风轻轻吹拂着他的头顶，有什么东西随着这阵风注入了他的体内，暖意沿着血液流淌至全身，白玉堂有种奇异的缺少的部分被补全的感觉。 “回去吧。”女子声音从他头顶上方传来，她的声音透着让白玉堂无法拒绝亲近和温暖，仿佛他们相识已久，曾经彼此至亲至近之人。 “等等！”白玉堂立刻说道，伸手试图抓住对方，然而抓住的只有从指间滑过的暖风而已，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地面上，周围还是他熟悉的环境……以及那伙害得他被困古墓的背信弃义的小人。 时间似乎稍稍提前了一些，这些人还没走就代表着此时应该是他刚刚被困在古墓的那一阵子，对方听见动静转过身，看到白玉堂居然出现在他们身后那脸上的表情就和见了鬼一样。 记忆回笼，白玉堂面覆冰雪。 这伙人相互看了看，神色从惊慌疑惑变成了险恶，纷纷拿出兵器对着白玉堂蜂拥而上。 白玉堂眼神泛冷，抛开杂念拔剑出鞘。 宝剑的光辉不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弱分毫，千年以来终于盼得有资格拥有它的第二位主人，兴奋的龙吟之声霸气的朝着四面八方震荡开来，方圆千里的兵器都因神兵重现世间而震颤不止。 而在百里之外，另外一名与白玉堂年岁相当的少年侠士安抚好蠢蠢欲动的佩剑，清凌的眼眸好奇的望着东方，摸了摸马儿的鬃毛，嘀咕：“谁啊，怎么动静比我还大。” 　　第120章 番外5 “给我抱着吧，你去忙你的。”孙小沫把蛋蛋抱在怀里，头也不抬的朝杨戬挥挥手，整个人的关注点都放在了蛋蛋上，杨戬反而被忽视了。 “你别乱来。”杨戬想想还是不放心，神色严肃的胡扯，“可能会散黄。” 孙小沫整张脸都青了：“又不是鸡蛋，你别唬我，我不信的。” “总之要小心，动作不要太大。”杨戬继续忽悠她，“它和普通的凤凰蛋不一样，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小心一点总不会错的。” “……哦。” 然而没过多久杨戬就发现自己胡扯的那些话效果好的有些过头了。 办公结束的杨戬回到房间没有看到孙小沫，也没有看到那颗蛋，整个房间除了床还在其他的家具摆设都被搬空了，房间正中央有一个金灿灿的大圆球。 杨戬有点懵，左右看了看，走过去敲了敲大圆球：“小沫？” “干嘛？”大圆球上露出两只比例失调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杨戬。 杨戬：“……你为什么变成这样，蛋呢？” “在这里。”大圆球的声音显然刻意压低了，它其中一个部位变得透明，露出安安静静呆在里面的凤凰蛋，“给它们提供安全稳定恒温的环境呀。” 杨戬啼笑皆非：“你不用这样，它们该孵化的时候自然会孵化的。” “你怎么知道？”大圆球小声反问，“你能算出来吗？我算不出来的。” 杨戬哑然：“我也没有。” “对嘛。”大圆球教育他，“它又不是普通的凤凰蛋，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况，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小心一点总没错。我觉得我这么做之后蛋蛋好像对我更亲近了一点，这说明它喜欢这样……你别管了，我会等到它们两个孵出来的。” 大圆球两只大的吓人的眼睛闭上，慢慢消失，又变成了一颗普普通通的球。 ……只是体积略大。 杨戬总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但他真的有种孙小沫在讨好公婆的错觉。 “小沫。”杨戬欲言又止。 “什么？还有事？”大圆球睁开眼盯着他，忽然说，“你是不是想亲亲我？”它可能是脸蛋的位置浮出两抹代表羞涩的红晕，睫毛长长的大眼睛眨了眨，娇羞无限的小声说道，“虽然我也很想，但是不行啦，公公婆婆能听到的……这样吧，给你抱一下！”说完，期待的望着他。 杨戬叹口气，俯下身子轻轻的抱了一下它，预感有段日子他的生活会变得特别无聊。 事实也的确如此。 孙小沫对给蛋蛋提供“安全稳定恒温的环境”这件事相当上心，在整件事中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毅力，一连几个月都以大圆球的形态呆在房间里没挪窝。 三月看着从凡间找来的“胜玉公主”的画像，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凡人心目中的胜玉公主就如此的聪明睿智霸气侧漏真女神，到他娘亲这儿就只剩下“逗”了呢？ 好想知道娘亲在凡间是什么样子的。三月这样想着，对杨戬说：“父亲，孩儿下凡一趟，祖父祖母破壳了再让天天通知孩儿。” 祖父祖母破壳……三月被这个说法逗乐了，杨戬一看他又急忙收敛了表情做正经状，最后讨好的冲自家亲爹笑了笑。 杨戬垂下眼皮继续看书：“早点回来，没人会通知你。” 三月撇嘴，干嘛这么小气。 三月离开一阵子，没有告诉任何人到底去了哪里，回来之后总是忍不住用很奇怪的眼光偷看杨戬，杨戬若是看过去他也不躲，反而会一脸灿烂的冲父亲笑，神态中相较于以前似乎多了几分父子之间的亲近，弄的杨戬也不好说他什么。 很久之后杨戬和孙小沫在另一世界历练的化身寿终正寝，回归本体，得到化身全部的记忆和感情的杨戬才明白自家儿子为什么突然对他亲近起来，不由得会心而笑。 “裂了裂了！” 耐心的等待终于等来了结果，在孙小沫和杨戬生辰的当天，蛋壳裂开了一条两寸长的缝。正好这天关系亲近的亲人和朋友也都赶来与他们相聚，杨家兄妹都到齐了，李寄也带着一只谁碰挠谁一脸不爽表情的猫回来了，庚辰、哪吒、黄天化，还有三月的小伙伴小青龙小白龙，最难得的是大家都以为要别扭到天荒地老的大白也终于放下心结，回应了孙小沫的邀请，平静的出现在孙小沫一家人的面前，淡然的送上了白玉堂托他转赠的剑鞘。 孙小沫果然很开心。 当初杨戬到地府查夫差，被姜九黎抢先一步毁掉了所有和夫差有关的记录，对于夫差的转世之后的情况孙小沫自然无从得知。后来打败姜九黎，姜九黎对他以前做过的事情全部坦白，这时候孙小沫才知道夫差是姜九黎分出的一缕神念形成的，本来想留着当后手对付杨戬和孙小沫，结果并没有用上。 因为不是完整的灵魂，每一次轮回转世走的也不是正常的渠道，所以这个灵魂生来就会遭受轮回法则的排斥，气运不顺，无法善终，终有一日会彻底的消散在这世间。 即使知道了真相孙小沫依然没有改变决定，仍然坚持寻找夫差的下落，她记得是在夫差和西施的长眠之所碰到了那名少年，她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明白对方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人。 果然又是英年早逝的下场。 她自然有那个权力把他的名字送入生死簿，让他的灵魂回归生死轮回的轨道，受天地法则的审判和庇佑。 如此一来，她也算是放下一桩心事。 大白真是有心了。 “真是暖男。不像我某个儿砸，只会卖萌。” 三月不服：“我也很暖！”他立刻变成一个烧的红彤彤的金属小人儿，散发的热能熏的众人忙不迭的跑到离他最远的地方，蛋壳就是在这种情况咔嚓一声裂的。 孙小沫怒了：“三月！” 小红人吓的马上变成了小金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在自家娘亲千年难得一见的河东狮吼中跌跌撞撞的跑到小舅舅哪吒跟前，又拐了个弯跳进表情高冷的白大人怀中求庇护。 舅舅哪吒表示很心塞，小时候都是谁带你玩儿的？白大人整天一张臭脸对你爱理不理你反倒粘着人家，简直一个大写的m。 白大人嫌弃归嫌弃，到底没把这小子从怀里丢出去，默默地看着孙小沫。 孙小沫顿时没脾气了。 “裂了裂了，又裂了！”小青龙和小白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占据了最佳围观位置，把蛋蛋团团围住，又戳又摸，“怎么还不破壳？” 孙小沫拎起两只丢到一边，正要说什么，又一声“咔嚓”，蛋壳拦腰一分为二，打开的蛋壳中，一只胖乎乎的小凤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孙小沫的脸。 众人：“……” 小凤凰和孙小沫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开口说话，好半天哪吒终于忍不住：“凤凰也会像雏鸟一样把破壳第一个看到的当娘吗？” 杨戬：“……” 除了自家人，他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蛋壳里孵出来的很可能是他爹娘。 黄天化：“三月不是说是双黄蛋吗？为什么只有一只？” 小白龙：“哇啊，它头顶有东西在动！” 众人瞪大眼睛盯着小凤凰的脑袋看，果然看到绒毛里似乎有个东西，好像是个……人？那么小一只，从小凤凰毛茸茸的脑袋里钻出来，下半身藏在绒毛里，上半身光溜溜的，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上，脸小的几乎看不清楚，用米粒大的小拳头揉揉眼睛，茫然的往四周看了看。大概是被这么多双眼睛吓到了，整个人又缩回了小凤凰的绒毛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好可爱！”杨莲到底是女孩子，即使知道他们就是自家爹娘也被狠狠地戳中了萌点，压根没办法把这么可爱的两小只往温柔大气的娘亲和豪爽威严的父亲身上想。 “不愧是凤凰，一破壳就会化形。”黄天化一脸茫然，“就是太小了。” 三月心里怕怕的想：不会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吧？嘤，大白哥收留我几天行不行！ 　　第121章 番外6 杨戬目送心不甘情不愿的众人离开，肩膀忽然被人戳了戳，他转过头，孙小沫顺势勾着他的脖子让他低下头：“你看。” 小凤凰紧紧的依偎在孙小沫脚边，孙小沫动它也跟着挪动位置，那草木精灵一样精致小巧的长发小女孩已经穿上了与身体尺寸相配的漂亮裙子，舒服的陷在小凤凰柔软的绒毛中，小嘴一张一合，呼呼大睡着。 孙小沫还记得云华夫人的样子，凑近了仔细看一看就认出来了。 “可爱吧。”孙小沫笑眯眯的问他。 杨戬：“……”并不觉得，这只又呆又傻的胖凤凰竟然是他爹。 杨戬面无表情的盯着小凤凰，小凤凰大概是感受到了由上方传递过来的……让人不愉快的目光，撅着屁股蹭蹭蹭后退几步，藏到杨戬看不到的地方。 “把娘交给我照顾吧。”杨戬有点嫌弃小凤凰，这么蠢的一只怎么可能是他神武不凡顶天立地的父亲。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孙小沫尚未有任何回应，胖乎乎的小凤凰扭着身体从孙小沫腿边走出来，亮晶晶的小眼睛英勇无畏的盯着杨戬，萌萌哒的小表情似乎都透着一股……杀气。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我猜它是这个意思。”孙小沫善解人意的替他们两个翻译。 杨戬：“……” 杨戬最终也没能争取到母亲的“抚养权”，所以当孙小沫愉快的和小凤凰小云华互动时他只能在一边看着。 破壳之前还本能的亲近他的小凤凰现在一见他就跟见到了天敌一样全身戒备，前阵子还学会了冲他“啾啾”叫，以及啄他脚趾、用翅膀扇他小腿等攻击方式。 而杨戬只能木着张脸看着从哪方面来说都是自己亲爹的小肥凤凰气势汹汹的发动攻击，完全不想去考虑未来恢复正常的父亲回忆起他今日的所作所为要怎么面对自己这个儿子。 他不在意，真的。 让他略感心塞的只有小云华的态度——受胖凤凰影响，现在小云华一看到杨戬出现就米粒那么丁点大的小手遮住眼睛，或者直接缩回小凤凰的羽毛之下，直到杨戬走远了才会出来。 孙小沫都忍不住可怜他，于是把给小云华采集仙露的任务交给了杨戬，让他趁着小凤凰呼呼大睡的时候来讨好的小云华。 小云华比小凤凰温柔的多了。 没那只胖乎乎的小凤凰干扰，本能的亲近杨戬身上气息的迷你版云华夫人只是犹豫了一下下，就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上前，双手抱住了杨戬手指上方悬浮的一颗仙露，跪坐在小凤凰的脑袋上，先是斯文的舔了一下，发觉味道和以往的一模一样便放心的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 杨戬又送上第二颗，这回小云华没跟他客气，开开心心的抱着仙露，小脸几乎整个都埋了进去的饮用。 杨戬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只觉得可爱，从心底希望云华夫人能保持这样无忧无虑的样子尽可能的久一点。 孙小沫看看迷你的云华夫人，又转过头盯着杨戬看，忽然说：“我记得你以前答应过要为我做一件事情，什么都可以的。” 杨戬侧头扫她一眼，微笑：“并没有。” 孙小沫：“现在到了你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杨戬：“你记错了，我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孙小沫：“你变小给我玩一次吧。” 杨戬：“不……” 孙小沫：“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杨戬盯着孙小沫那两根纤细的、干净的、白皙的，正捏着小凤凰屁股上一片羽毛的手指，再看看孙小沫那张一切正常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正直脸，微微眯着眼睛，凑近她，口吻变得危险起来：“你——” “我逗你玩的。”孙小沫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撑着下巴用指腹轻轻的摸了摸小云华的头发，“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的，你想看我也会变小给你看的。” 杨戬：“……”脑补了一下迷你版孙小沫抱着他的手指各种撒娇卖萌好欺负的画面。 杨戬缓缓的说：“我不想看。” 孙小沫用力一戳，小凤凰从睡梦中惊醒，一睁眼就看到杨戬那张放大的脸，“啾”的一声叫，气势汹汹的冲上去揍他。 杨戬一根手指轻轻推开它，看到小云华差点没坐稳摔下来，顺手将她从小凤凰头顶捧着放到了一边的软垫上。 小云华被拿走时小凤凰整个都慌了，两只豆豆眼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杨戬手中的小云华，跟着杨戬双手运行的轨迹来回跑，小云华一落地它马上扇着翅膀跑过去，在接近小云华的地方放缓了速度，小心翼翼的把脑袋凑过去蹭了蹭小云华。 小云华张开细细的手臂抱住它的大脑袋，也用脸回蹭了一下小凤凰。 小凤凰这才安静下来，乖乖的趴在垫子上和小云华紧紧地靠在一起。 苦尽甘来。 再也不会分离了。 …… 杨戬和孙小沫没有打扰他们，轻轻地退出了房间。 今天是个大晴天，屋外阳光正好，天空澄碧如洗，正是人间二月春回大地的时节，孙小沫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觉得心情就和今天的天气一样好。 “悟空也该醒了吧？”她像是自言自语，转过头来问杨戬，“叫三月看家，我们去看看悟空吧。” 杨戬：“听你的。” 书房内，拿着被施加了法术格外难以掌控的毛笔，正一笔一划的在白纸上练字的三月委屈兮兮的自言自语：“我也想出去玩啊。”qaq 天天卧在桌腿旁，抬起头盯着三月瞅了一下，又懒洋洋的趴了回去，身后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来回扫，目光透过敞开的门望向庭院内花红柳绿间翩飞的蝴蝶，耳边是三月嘀嘀咕咕没完没了的抱怨声。 这大概就是人常说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第122章 姜九黎和小李子 镜界的入口在仙界极北的荒芜之地，入口周围几千里之地永远都是暗沉死寂的黄昏，越是靠近入口，就越能感受到一股让他觉得不舒服、本能的想要离开的古怪气场。 “这地方很邪性，你还要往前走吗？” 那时候李寄几次都劝他不要去，他是怎么回答的？ “嗯。”他始终如同一个真正寡言少语不善交流的青年，面对李寄的好意甚至表现的有些腼腆，生硬的告诉她，“你不必陪我冒险，我一个人足够了。” 他心知肚明，以李寄的性子根本不可能丢下他不管，更何况那时候他们已是名义上的朋友。 李寄果然跟着他一直到了镜界的入口。 镜界的入口是一面整块水晶磨成的巨大镜子，它隐在浓浓地迷雾中，无法看清全貌，镜子上刻着一种极古老的文字，这种文字比他存在的年代还要更加久远一些，李寄当然不可能知道，不过姜九黎能看懂，所以他才知道镜界的存在。 镜界的规则是双进单出，也就是说进去时必须是双数，出去时必须是单数，而且进去的一定要比出来时的数量多，否则就无法进出镜界。 原本他想的是和李寄一起进去，然后自己再马上后退一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李寄困在里面，就算有一天她从里面出来了自己也可以用一进去就和她失散了做借口。 然而等他进去了，才知道镜界的第二个规则：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如果想出去，他只能找第二个出口。 姜九黎第一次进入镜界，这里的荒唐古怪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里好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世界，天上没有太阳，天空像一块陈旧的土黄色幕布，低低的压在头顶。他的力量被镜界的规则压制，完全使不出来，想要赶路只能用两条腿一步一步的走，然而在这个地方连他本身的感官和行动都变得迟缓了，就像在粘稠冰冷的水中行动一样艰难，他甚至觉得呼吸困难，思维发沉，他想说话，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忽然有一阵仿佛被放慢了的笑声响起，哈哈哈哈，嘻嘻嘻嘻，笑的人心慌心烦，姜九黎艰难的回过头，在他们身后的山坡上有两只类人的怪物。 这两只怪物的眼睛大的占据了半张脸，嘴角咧到了耳根处，露出一种极其僵硬诡异的笑容，夸张的大眼睛里布满血丝，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毛发，正伸着枯枝一样细长的手朝着他们缓慢地奔来。 看在在镜界之内，所有的生命都被限制了时间和速度，只是这两只怪物速度再慢也比费了好大力气才挪动半只脚的姜九黎强。 眼看这两只怪物离他越来越近，那枯枝一样的爪子几乎快要触碰到他的后背，他额头上禁不住冒出了冷汗，几乎不抱希望之时忽然有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拉住了他，带着他毫不费力的跑了起来，轻而易举的摆脱了那两只镜界怪物。 姜九黎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寄轻快的背影，连自己的力量都无法挣脱的束缚为什么对她没有影响？难道她一直隐藏了实力？ 光线不知不觉变得明朗起来，天空恢复了正常的天蓝色，白云悠悠，阳光明媚，然而对姜九黎而言除了视界不一样了之外其他的并没有任何不同，他的行动依然是那么的艰难迟缓，呼吸依然不顺畅，眨眨眼都感觉十分费力气。 李寄看他一眼，抓紧了他的手，专注的盯着正前方。 姜九黎不能和她交流，此时此刻也只能相信李寄了，他现在是真的后悔死了自己愚蠢的决定，如果能离开这地方他发誓一辈子都不再靠近这地方半步。 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凭空出现了一扇门，李寄毫不犹豫的打开门拉着他走进去，穿过门的一瞬间姜九黎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他惊讶的发现一切都回复了正常。 姜九黎不可思议的问李寄：“你怎么做到的？” 李寄看着身后那扇门关闭、消失，这才松开姜九黎的手：“噩梦啊。”李寄说，“我做的梦就是这个样子的，在梦里被怪物追逐，突然动不了，被抓到后背，很痒，但完全没办法解脱……刚刚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她相当淡定，“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有应对的经验。” “怎么……应对？”姜九黎呆呆的问。 李寄想了想：“比如说，你可以和它们*。” 姜九黎：“！！！” “……把它们想象成绝世美人吗？”姜九黎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什么都不用想。”李寄说，“和它们*就对了，用爱的力量来感化它们。” 姜九黎盯着李寄，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完全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他内心隐隐有种什么东西碎掉的感觉。 姜九黎觉得自己完全没办法继续想下去了，他只能把一团乱麻的思绪抛开，思维有些迟缓的询问李寄：“现在要怎么做？” “一边走一边找出口吧。”李寄有些无奈，“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来这种危险的地方历练。” 姜九黎别扭的转过头，内心的小人儿却是面无表情的：怪我蠢。 这种情况下内斗是不明智的，姜九黎果断收起了多余的心思，和李寄一起努力寻找出路。 天慢慢的黑了，天空上斜挂着一弯青惨惨的月亮，前方有火光亮起，一群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围坐在篝火周围讲话，看到路过的姜九黎和李寄便用十分热情的口吻邀请他们加入。 在这种地方有书生出现本来就足够诡异了，更何况他们根本不是人。 每一个书生脸上的表情都僵硬麻木的如同粗制滥造的面具，说话的语气却像正常人一样拥有喜和怒的情绪，邀请李寄和姜九黎的时候热情，争论话题的时候就激烈，配合他们僵直不动的身体和脸只会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对经常出入幽冥的李寄而言这并不算什么，比这些东西更诡异的怪物她也接触过。 二人对视一眼，李寄低声道：“看他们想做什么。” 姜九黎点了点头，两个人不动声色的坐在篝火边上，然后他们古怪的发现这些书生竟然在争辩“世上到底有没有鬼”这个话题。 坚持世上根本没有鬼的书生甲嘎吱嘎吱的转过头来，眼睛阴森森的盯着姜九黎：“兄台，你同意谁的观点？有鬼，还是没有鬼？” 力量受镜界规则束缚的前提下，纵然是姜九黎一言一行也不得不小心，他微微一沉吟，做出一副有认真思考过的样子，回答：“在下才疏学浅，见识短，无法回答如此高深的问题。” 李寄：“……” 书生甲盯着他看了半天，又嘎吱嘎吱的扭头问李寄，这次语气已经有些不悦了：“这位兄台呢？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支持一方的观点。” 剩下的书生也嘎吱嘎吱的扭动他们似乎生锈的脖子，一双双在火光下显得越发阴森诡谲的眼球冲着李寄乱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转的几乎要脱框而出，它们也异口同声的逼问：“有鬼，还是没有？有鬼，还是没有？有还是没有？有还是没有？有还是没有有还是没有有还是没有……” 它们越说越快，到最后只能听到舌头在口腔里疯狂的扑腾的声音。 情况有些不妙。 姜九黎和李寄站了起来，往后退去。 “跑！”姜九黎抓着李寄掉头就跑，身后许许多多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带着阴冷和愤怒的情绪连续不断的快速逼问，“有还是没有！有还是没有！……” 他们背后有成百上千条手臂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如同被力量催发疯长的野草一般以让人惊惧的速度变长，离他们越来越近。 不知道为什么，姜九黎忽然觉得背后很痒，像是被人故意轻轻地挠痒痒的那种感觉，无论怎么躲都摆脱不了这股突如其来阴魂不散的感觉，除了痒，还是痒，他忍不住要笑了。 “别笑。”李寄喊，“一笑就没力气了！” 姜九黎说不出话，他一开口肯定会笑出来。 李寄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张口，居然喷出了一条长长的火龙，追逐的手臂接触到火焰便立刻燃烧起来，不知何时他们所处的位置又发生了变化，原来的平底变成了一座孤立的高台，高台下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火海，火海中全都是痛苦哀嚎不断挣扎的人影。 简直就像炼狱一样。 李寄看着天空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要下雨了。” 噼里啪啦一声雷响，大雨倾盆而下，火海迅速的熄灭了，处在高台之上的二人丝毫没有被雨淋到。 李寄又说：“雨停了，起风了，树叶哗啦啦响，月亮在云彩中穿行，山坡上飞舞的萤火虫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李寄每说一句话，相同的场景就真的出现在他们的周围。 迎面吹来的是夏夜清凉的风，成千上百只萤火虫从起伏的草丛中飞了出来，在柔和的月光下四处飞舞，他们周围是连绵起伏的绿草地，身边有一棵树叶被风吹的哗啦啦的响的大树。 “风有点凉，我们开门回家吧。”李寄牵着姜九黎的手往山坡上走，姜九黎一头雾水，“门在哪里？”李寄梦游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缓缓的伸出手，“就在这里啊……”她做了一个开门的动作，一闪黑漆漆的门洞出现在两人面前。 李寄握紧了姜九黎的手，毫不犹豫的迈开步子走了进去：“穿过这扇门，就到家了。” 姜九黎眼前一黑又一亮，发现他们已经在镜界之外了。 居然出来了。 怎么可能…… 姜九黎瞪大眼睛，甚至忘记了伪装，对着李寄脱口而出：“你来过这里？！” 李寄一脸刚刚从噩梦中醒来的样子，有气无力的：“没有，但我小时候经常做这种梦，长大之后就能靠意念强行改变梦镜，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真的有用，大概是以前从来没有人到过这里的缘故。我想，所谓的镜界，其实就是人类噩梦的集合体吧？”她回头看了镜界入口那面巨大的镜子，“你以后最好都不要再靠近这里，有些办法用过一次，再用第二次就不起作用了。如果它是活的，就会根据我们的经历补全漏洞，我有种感觉……它就是活的，可能我们现在的谈话它都能听到。” 姜九黎：“……别说了。” 总之，从那之后，姜九黎就再也没有动过靠近镜界，或者利用镜界做什么的念头，就是有点好奇，李寄小时候经常做噩梦吗？她做噩梦的时候会不会怕？或许以后他可以找到别的世界的李寄围观一下…… 　　第123章 李寄和猫九黎的日常 “姜九黎！姜九黎！” 一大早起来，药铺那位叫许汉文的年轻学徒就听到隔壁古玩店的掌柜又在找她的猫。 许汉文失笑，这位李掌柜也是个妙人，从来没有人像她一样一本正经的给家养的猫猫狗狗起名字，有名有姓，与人无异。 从许汉文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街上的情形。 那位李掌柜今天穿着一身青天色的中长布衫，系着腰带，身材修长，一如既往的齐整朴素，却有种无论男女都望尘莫及的飒爽和锐利。 她看着完全不像古玩行的掌柜，到像是说书人口中的绝世剑客。 许汉文深信这位李掌柜必然来历不凡。 那只体型颇大，皮毛蓬松没有杂色的猫慵懒的窝在街对面的屋顶上吹风，对主人的呼唤置若罔闻。 它也是一只和它的主人一样奇特不凡的猫，至少许汉文就没有见过比它更聪明、更优雅高傲的猫。除了它的主人，这只猫对所有的人和动物都抱着一种不屑一顾的态度，它走在路上的时候简直就像巡视领地的国王，所有的猫猫狗狗都自发的退避三舍。 大家都说这只猫成精了。 “姜九黎？”李掌柜中午发现了屋顶上的猫，她后退几步以便看的更清楚，她心平气和的说，“你在屋顶上干什么，下来吃饭了。” 猫居高临下的看她一眼，勉为其难的站起来，从屋顶跃下，轻盈的落地，没搭理李掌柜，迈着优雅笔直的猫步径自离去。 李掌柜面色如常，好像习以为常，根本不放在心上。她转身来到药铺，问许汉文：“有猫薄荷吗？” 许汉文：“……” 李掌柜：“菊花茶来一两。” 目送李掌柜离去，许汉文怔了半晌，拿着李掌柜赠送的平安符看了看，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把平安符塞进了荷包里。 他不经意的转头，放在柜台旁的油纸伞落入视线内，不知想到什么，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耳朵微微泛红，自言自语的嘀咕：“今日要去白府还伞，可别忘了。” 猫九黎吃饱喝足，抬起头瞄了李寄一眼，矜持又冷淡的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搬走，这里太无趣了。” 李寄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闻言也只是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下，便低下头继续用餐。 猫九黎愤怒的压低声音：“李寄，你在无视我吗？” 李寄：“……” 猫九黎：“……” 当李寄终于吃好，猫九黎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被束缚在一只猫的身体里——尽管他也同意了，但是一连几百年都跟着李寄在各个世界来回奔波，解决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实在不爽到了极点。 再给他个机会，在李寄卑鄙的要挟他同意那些条件的时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跳到忘川里去。 李寄喝了口菊花茶，低头看向猫九黎，态度不温不火：“等我要了苏先生的签名再走。” 猫九黎：“……”他以前根本想象不到李寄这种只专注于剑和道正经的毫无其他爱好的无趣仙人还有这样一面。 顺带一提，他们来这里之前无意中误入了一个完全没有任何神仙妖魔存在的世界，他们在那边呆了一段时间，除了终于也看到李寄吃瘪之外，猫九黎还被迫记住了一个出现频率相当高的词： 粉丝。 然后他惊恐的发现李寄也成了粉丝中的一个，就像大老粗崇拜读书人一样李寄也十分崇拜什么白什么苏什么王的诗人，简直……有病！ 以上就是猫九黎的认知和看法，仅供参考。 　　第124章 李寄和猫九黎日常（二） 古玩店依然没什么生意，也没有人上门闹事，无聊的一天过去后，戌时三刻，李寄准时闭门打烊。 子夜。 整条街道上的灯基本都熄灭了，只有古玩店门前那盏幽白的孤灯依然亮着。 平静无风的夜晚，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忽然刮起了风，阴影斑斑的黄色月亮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远处的金山之上，面容冷峻的年轻僧人望着杭州城上弥漫不散的妖气，神态如怒目金刚，沉声冷喝：“妖孽！” 一青一白两条相互交错的巨大暗影悄无声息的沿着鳞次栉比的房屋屋顶快速的游走，屋顶下睡熟的人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和传言中的可怕存在多么的接近的距离。 青白两条巨影在古玩店附近停了下来，游上了空荡荡的街道，然后化作两名女子。 一人青衣，一人白衣，姿容艳绝无双，美的让人想到了天上的仙女，然而比起仙女不染凡尘的完美，这两名女子身上却有种让凡人无法抗拒的妖娆与风情，尤其是白衣女子，相较于略显轻浮的青衣女子气质更为深邃沉静，此时由着那青衣女子没骨头似的靠在她的肩膀上，朱唇含笑，眼神柔媚，水一般波光流转的眸子里藏着危险的冷锋。 “就是这里吗？”青衣女子说话也黏腻腻、懒洋洋，带着点撒娇和满不在乎，“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古玩店嘛，能有什么高人，姐姐你会不会太紧张了，只是一张小小的平安福而已。” 白衣女子眼眸半敛，侧脸轻轻的扫她一眼，声音温柔：“那不是平安福，是刻意送给我们的请柬，你道行尚浅，看不透那张小小的平安福所藏的玄机。小青，闭上你的嘴，进去之后不要说话。” 小青樱桃小口一张，吐出一截长长的蛇信，神态娇媚，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却流露出未经世事的天真：“吃蚊子呢？” 白素贞眼尾轻轻上扬，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拉着小青的手腕飞向古玩店：“不行。” 门在她们即将撞上之前自动打开，她们进去之后又自动关闭。 店内点着灯，有个女人在椅子上坐着边喝茶边看书，小青看到她之后完全忘记了姐姐的叮嘱，想掠过去吓她一吓，冷不防一声猫叫，小青惨叫一声嗖的窜上房梁，人身蛇尾，紧紧缠绕着柱子，瑟瑟发抖的看着下面正眯眼瞧着她的猫。 白素贞纵然有千年道行也禁不住脸色发白，勉强撑住，心里已经清楚她们姐妹是碰上真正的高人了。 她提防着身边虎视眈眈的猫，俯身向主座的女子示弱：“请道长手下留情。” 李寄抬头，皱眉看着一副想弄死二妖的猫，不咸不淡道：“姜九黎，别在这儿捣乱。” 姜九黎受制于人，况且跟了李寄多年对她的性格一清二楚，高傲的抬着下巴，神色不屑的甩着尾巴优雅的离开。 白素贞刚松了口气，便听李寄道：“我不是道长，是天师。” 对付女人用对付男人的招数是没用的，除非这个女人刚好也喜欢女人，白素贞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来李寄不是那种人，所以她显得分外老实：“敢问天师如何称呼？” “我叫李寄，来自九幽。” 白素贞听到“九幽”二字，忽然打了个寒颤，脸上露出惊恐怀疑神情。 李寄放下书，完全不在意房梁上一脸坏心眼打量她的小青，对白素贞说道：“你听过九幽？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并非凡间那类以卫道除魔为己任的天师。” “九幽真的存在……”白素贞无意识的呢喃，她看着李寄，即使本能的敬畏“九幽”，但对于李寄仍然存有疑虑。 李寄说：“你有质疑的权利。”她召出伏魔卷轴，卷轴如流水一般在白素贞面前铺开，李寄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几天之前的那场雨，还有药铺的许仙身上沾的妖气是怎么回事了。” 卷轴是九幽的一部分，它专为天下妖魔而设，那种感觉就连远古洪荒存活至今的妖族也不会喜欢。 白素贞趴在地上，她身边趴着一条半死不活的小青蛇，白素贞颤声道：“请把它收起来。” 李寄很爽快的把卷轴收了回去。 说实在的，从她接手孙小沫的工作之后这卷轴基本就用过，唯一能让它派上用场的就是各路妖魔要求她证明身份的时候，总之挺好用的。 听白素贞说完她施法降雨的前因后果，李寄有些无言。 天底下但凡有灵根的生灵似乎都无可避免的会产生相同的念头。生而为妖，却流连红尘，向往凡人的七情六欲，看上了人家就想方设法的施法降雨与其结识。 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李寄也不好插手，无论是欺骗隐瞒还是有意勾引，只要不害人，李寄都管不了，她只是发现许仙身上沾染的妖气和前些天施法降雨的妖一样，所以才特意多嘴问一句。 白素贞所言属实，通过李寄的考核，登记在册之后可以继续留在人间，一旦为祸一方，九幽自然有负责的鬼神出来收拾她，只是私自动用法术扰乱天理自然的行为必须被禁止，李寄会根据那日降雨引发的各种结果斟酌着给白素贞相应的惩处。 至于小青，李寄严禁这个不安分不老实的小妖精在人间行走，勒令她回去妖界继续修行学习，直到和白素贞一样有足够的自控能力，通过监守此处的妖兽审核登记后方可同行人间。 小青表示不服，李寄直接给她下了一道禁止，强行把她遣返妖界，白素贞作为姐姐虽然很想帮小青留下，但看上去似乎很好说话的李寄在这方面根本不给通融。 “我今天心软让她留下，若是有朝一日趁你疏忽她触犯条例，我有责任，她也会受到加倍的惩罚，而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李寄遇到的多了，每次总会不厌其烦的把相同的话解释一遍又一遍，“她自制力太差，蛇性难改，根本不通人事，无论是为了其他凡人或是她自己好，都不该让她呆在这里。” 白素贞这辈子就没见过像李寄这么讲道理的天师，对她好感简直爆棚，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素贞就算再疼小青也果断听从了李寄的意见，让小青回去了。 小青被强行送走之前还在骂李寄“臭天师”，李寄表示不会和小孩子计较。 李寄不是第一次碰到人妖相恋的情况，从来没哪一对有好结果的，就算赢了世俗，克服了种种困难，也多半会败在各自迥异的观念和身份上。 不是不爱，只是生来就不对等，相守太难。 送走小青，白素贞正要告辞离去，出于对她的好感，李寄有心提点两句。 “你不急着走的话，愿不愿意留下来听我讲几个故事？” 白素贞大为讶异，她看出李寄或许有话要说，沉吟片刻，在李寄附近的椅子上缓缓坐下。 蜡烛燃尽，天色将明，白素贞才从古玩店里走出来。 街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晨雾，那些要养家糊口的小摊小贩陆陆续续的开了张，目送白素贞走远，李寄才回到店内拿起随手放在桌上的书合了起来，封面上书《东坡居士词集》。 她叹口气：“为什么我早点没想起来苏东坡是北宋的。” 这里是南宋啊。 “姜九黎，今天没早饭吃了。” 到了点头一次不用叫主动过来等开饭的姜九黎闻言大怒：“你敢让我饿肚子！” 李寄道：“我不会饿就够了。” 姜九黎：“臭天师！” 李寄面无表情：“偷听别人谈话可不是个好习惯，以后我都不会做早饭给你吃了。” 姜九黎：“……” 李寄把书放下，开张营业，虽然完全没有任何生意，不过她还是坚持每天按时开张。姜九黎跟在她身后，假装漫不经心的说：“店里有老鼠你知道吗？我知道它们躲在那里，可以帮你把老鼠赶走。” 李寄嘴角露出笑意，很快隐去：“不用，既然沾你的光生了灵根，就让它们呆着吧，好歹也算你的门生，不用太无情了。” 姜九黎：“……” 千年难得一回拉下面子，结果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姜九黎气愤之余莫名有种悲凉沧桑的感觉，那张猫脸上麻木的没有一丝表情，闷声不吭的掉头走出了古玩店。 手执法杖的僧人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猫，狐疑的想：大概多心了，只是一只普通的猫，较通人性而已。 他收回目光，远远地看向残留的妖气最多的古玩店，盯着店内拿着鸡毛掸子扫尘的李寄。 他喃喃自语：“是人。” 确定这一点之后，僧人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李寄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盯着僧人那颗光溜溜的脑袋看了一会儿，低下头继续清扫古玩以及桌柜上落下的灰尘。 　　第125章 李寄和猫九黎日常（完） 深夜，离家出走一天整天的姜九黎想象着李寄现在担心懊悔的样子就觉得解气。 他从来没有离开李寄那么久，反正在自我感觉良好的姜九黎的想法中，李寄还和以前一样重视他，一整天都找到不到他的人……猫影肯定会多想。 如果李寄道歉，我到底要等多久才接受呢？ 一边想这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古玩店外，然后姜九黎发现：李寄那个混蛋把他给关在外面了！而且门上和他视线相当的高度还贴了一张写着“过时不候”的纸条！！ 姜九黎愤怒的挠门，挠挠挠挠，不停的挠：“李寄，给我开门！” 邻居听到的是：“喵喵喵喵喵！！！” 一团小小的黑雾贴着地面游走至姜九黎身边，绕着他来回转了两圈，变成了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猫。它身上脏的看不出原本的毛色，两只眼睛的位置是黑洞洞的窟窿，毛发黏糊糊的贴着多出腐烂的身体，散发的恶臭把素爱干净的姜九黎熏的连退几尺。 他厌恶的看着莫名其妙缠上自己的僵尸猫，而那只猫却像发了情的母猫一样步态妖娆多姿的走向姜九黎：“好俊的小肥猫，哦呵呵呵呵呵，做本公主的驸马吧！” 姜九黎：“……”他现在就是一只普通的猫，虽然不会死也不会受伤，但真的没任何战斗力。 僵尸猫公主阴森的笑完，忽然发出一声凄厉可怖的叫声，跳将起来扑向姜九黎，姜九黎“喵”的一声惨叫，跳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喊：“李寄李寄李寄李寄！啊啊啊啊快来救我！” 一道剑气从门缝中飞出，转了个弯，把追逐姜九黎的僵尸猫斩成两半，烟消云散。 姜九黎安全了，不过李寄仍然像没听到他的声音一样就是不开门，姜九黎简直要抓狂了，想骂李寄两句又怕再遇到危险的时候李寄不管他，只好默默地忍受着。 他蜷缩在门外，看着天上惨白惨白的月亮，想到当年自己是何等的风光，结果现在居然落到连只小猫鬼能欺负的地步。 所谓风水轮流转，以前他把人家耍的团团转，害惨这个害惨那个，就算交到真心对他的朋友也从未珍惜过，就算有过迟疑有过愧疚，也最终败在他的执念和疯狂之下。 总结起来只有四个字而已：自作自受。 从这天开始，姜九黎再也没有晚归过，出门也会不情不愿的给李寄报备，并且按时吃饭，因为他已经深刻清楚的意识到李寄不会再把他当成从前的那个姜九黎来对待，再也不会惯着他，她根本不会心软。 姜九黎感觉很不好，他潜意识里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些，却不肯承认：他总觉得如果承认自己后悔了，就好像亲自否认了过去的一切一样。 他这辈子只会对兄长一个人感到后悔自责！ 端午那天，白素贞失魂落魄的来找李寄，许仙被她的原形活生生的吓死了。 “他听了那个和尚的话，对我产生了怀疑，故意把酒换成了雄黄酒骗我喝下。”白素贞眼角滑下一滴泪，“为什么会这样，我已经决定对他坦白了，我告诉他再耐心等我一段时日，他明明答应了……” “人与妖本来就不应在一起，是你的固执和自私害死了许仙！贫僧警告过你，白素贞，是你一意孤行。”法海站在门外，神色严厉且冷酷。 “你有心吗？”白素贞质问和尚，“你到底有没有心！我错在隐瞒，许仙错在猜疑，但错的最离谱的就是你法海！如果不是你从中挑拨许仙又怎会来试探我，我们夫妻的事到底与你何干？！天都不管我白素贞是不是与凡人相爱，你一个从未尝过情爱滋味的和尚到底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白素贞本就痛失所爱，听到法海铁石心肠冷漠无情的一番话更是忍无可忍，举剑杀向法海，不再压抑满腔的愤怒和痛苦。 法海躲开白素贞的一击，看着底下惊慌的凡人，转身朝城外飞去。 白素贞理智尚存，本来也无意把一干凡人牵扯其中，中途并未对法海出手，但是一到四下无人的荒野她再无顾忌，化作一只可怕的巨蟒，把积攒千年的妖力和克制的妖性尽数释放。 山崩地裂，天地变色，滚滚的乌云聚拢在头顶的天空上，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法海纵然法力高强，在白蛇狂而不乱的攻击下也有些吃不消，但白素贞所言，他铁石心肠，意志坚定不移，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将白素贞降服。 姜九黎爬到杭州城最高的屋顶上观看：“哎呀，真是精彩。” 杭州城的百姓恐慌不已，尽管战斗圈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但各种异象的出现以及不断震动的大地都让他们无法安心。 凡人恐惧一切未知的并且强大的事物。 李寄撑着雨伞立于屋脊，凝视着远处交战的一人一蛇，从伏魔卷轴中召出两只凶兽，下令：“把他们两个都拿下，送往九幽让鬼帝裁决。” 等两大凶兽领命而去，姜九黎突然说：“你刚刚没告诉它们交给哪个鬼帝。” 李寄沉默片刻：“谁闲着给谁，好歹是凶兽，这点判断力还有的……走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姜九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不由大喜，一跃跳入李寄怀中：“换哪里？这次能让我选吗？” 李寄摸着他背上的皮毛，可有可无道：“随你。”反正对她来说去哪里都一样。 姜九黎看看远处的白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李寄，深陷修炼到一定的程度寿命接近永恒，难道你就没想过找一个道侣相伴吗？” 李寄不假思索的回道：“已经有了。” 姜九黎大吃一惊，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她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他感觉有点奇怪，也有那么一点得意，刻意的清清嗓子，故作平淡的问道：“我认识吗？” “嗯。” “是谁？”问出这个问题后姜九黎不由得紧张起来，一动不动的呆在李寄怀中，等着李寄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他就可以……可以，额，他也不知道李寄表白自己之后要怎么办。 “我的剑啊。”李寄理所当然的说道，“有剑陪伴就足够了，何况它早就具备了灵性，或许有朝一日能够生出自我意识与我交流。”李寄的语气竟然充满了向往。 姜九黎呆了片刻，突然气冲冲的从她怀里跳出来，淋着雨走了。 李寄莫名其妙，撑着伞跟在他身后：“你生什么气？我哪句话说错了？” 姜九黎能说什么，他能冲李寄吼：你竟然宁愿选一把破剑也不选我？！你他喵的对我没非分之想还让我陪着你！我他喵的真以为你对我有意思，你居然对我没意思！什么意思，看不上我吗？！ 总之姜九黎现在很没面子，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并且一点都不想和李寄说话。 大家都懂，你自作多情的时候就算没人知道自己也挺尴尬的，姜九黎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真是傻了才会认为李寄会看上自己。 当几百年后姜九黎被伤害的自（面）尊（子）终于自愈，他终于能带着一种相对平和的心情去问李寄：“这么多神仙里头你真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李寄皱眉想了想：“没感觉，我还是更喜欢我的剑。” “你真变态，你这是恋物癖！我就不信以前你没对我动过心！”姜九黎终于把憋在心里几百年的话说了出口，“要不然你以前为什么那么关心我，我看你就是对我有意思……曾经！” 李寄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着姜九黎，想笑又忍着：“姜九黎，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你脑子才进水了！”姜九黎冷冷道。 “难道你对我有意？” 姜九黎：“你做梦！你就是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一点感觉。” 李寄没说话，她注视姜九黎很久，姜九黎开始还能维持一只高冷不屑的猫的形象，后来眼神开始躲闪，显得紧张不自在，有些扛不住：“看什么？” 李寄：“……没什么。” 一人一猫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奇怪起来。 第二天，姜九黎就得到了自由，被李寄着凶兽送回了九幽，是投忘川还是继续在忘川河畔呆着都由他选，没有李寄帮忙赋予的猫的形态，他那个样子也只能呆在九幽了。 姜九黎愤怒的摧残了忘川河畔的一大片彼岸花，把李寄翻来覆去的骂了好几遍，而李寄正愁眉不解的咨询她师父：“姜九黎好像喜欢我。” 孙小沫脸上的表情才精彩呢，喃喃自语道：“我以为你俩床单都滚过了。” 李寄：“……” 孙小沫：“嗯，口误，是双♀修。”她说完，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李寄：“……” 孙小沫突然睁大眼睛：“啊，对了，难道你不懂？”她拧眉想了想，“不知道也正常，你脑子里只有你的剑。”李寄就见她师父突然感慨万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家徒儿还是当年那个提把小破剑就上山砍大蛇怪的小英雄，纯洁又正直……今天晚上一起睡吧？” 李寄：“……” “对了，为师在某个世界历练的时候见过一名以剑为妻的剑客，你们肯定很有共同话题……可惜他已婚了。不过还有一个未婚的，师父回来的时候他正密谋造反，你们应该也有共同话题。哦，你对用刀的有兴趣吗？为师还认识一个飞刀玩的很帅的人，年纪有点大，他徒弟不错，有修仙的天赋，只是他和另外一个男孩子的关系有点好过头了。如果你喜欢女孩子的话……”孙小沫完全没有看到自家徒弟脑门上越来越多的黑线和冷汗，一边努力回忆一边说，“哦，天哪，我突然想到一个和你很配的姑娘，又聪明又温柔又善良有体贴，有点小调皮，会易容有急智，要不是师父在那个世界死的太早其实有点想追求她的，但是她有点点被一个肌肉型的乞丐头头迷住了，徒儿你还有机会的……咦，李寄人呢？儿砸，李寄呢？” 三月虚弱道：“被你吓跑了。” 孙小沫：“儿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三月抓狂：“爹！！！救命啊——我娘她又来了——” 杨戬面无表情的看书，他盯着故事里的一个名字已经很久了，而被他过大的力气抓的完全变形，与整个书房的风哥格格不入的胶装书封面上，横向写着四个简体大字： 天龙八部。 还有作者亲笔签名。 ★—————————————————————————————————★ 丨 丨 丨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丨 丨 书本网整理 丨 丨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丨 丨 丨 ★—————————————————————————————————★